这外来者到底什么实力?!
叶姜很不高兴:“你跑什么?”
偷袭者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偷逃,站着没动了,换大脑疯狂运转,想一个合理的借口。
艹,他没想到自己会偷袭失败,所以没有准备这些!
偷袭者正疯狂想借口,对面突然开口:“哦,你是护卫队里那个给人变形的。”
叶姜认出了人。
郝平:“……”
他脸色沉郁。
他也是A级强者,这实力在水岭镇可以横着走,他硬是没想明白,同样是A级,为什么他感觉对方比自己强了不止一个等级。
虽然每次交手都很短暂,但压制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想不服气都不行。本来第一次交手他就已经认同对方的实力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这次有准备有助手有先机他还是被压制了,他特意选择外来者不在的时候在她住的小楼安排一个变形人对她设下陷阱,到头来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呢?难道是因为外面的异能者面对的世界更残酷,身手被锻炼得更好?
郝平心里气愤不平,嘴上却不得不放低姿态:“客人,我是感觉到了污染,来这边……”
叶姜打断他:“你也给我变一下形。”
郝平:“?”
叶姜挪了一下脚,郝平视线一垂,这才注意到在她脚下,她一直踩着八爪男。
刚刚追郝平的时候叶姜没有忘记一脚踹飞八爪男,落地时又特意踩着他落下。
郝平:“……”
叶姜说:“他这个样子是你变的?我也要。”
她不劳烦小粉红了,机会正好,她打算自给自足了。
郝平:“……”
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事实上郝平今天策划这一出,目的不是干掉外来者,他评估了一下,感觉自己可能没有这个实力。他今天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只是想偷袭外来者一下,只一下,然后给对方变个形。他以为这一点他还是可以办到的,可是外来者比他预想的还要强!
然而他现在听见了什么?
变形?
外来者主动要求他给她变形?
郝平面皮抽搐了一下,外来者强则强,但脑子好像有病?
叶姜看他不说话,思索道:“需要付钱?”
“……不用。”郝平面皮又是一抽,他盯着对面许久,想看她是不是耍自己。
不是。
她是认真的。
郝平沉默地伸出手,抖了一下,这才放在外来者的肩头。外来者没有爆发把他掀翻,只是面瘫着脸提要求:“只变双手,要粉色的,皮肤要滑要嫩,可以自由伸缩。”
“……好。”
外来者病得不轻。
双方达成共识,一分钟不到,叶姜的双臂变成了两条触手,她试了试自己的新装备,很滑很嫩还很粉,弹性极佳,她很满意。
郝平心情微妙地看着她,觉得这一幕有点魔幻。
话说他的目的的达成方式是不是有点怪?
“……如果没其他的事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郝平问道,目标达成,他准备撤。
听到这句问话,正测试装备中的叶姜停了下来,她面向他,语气莫名:“当然不可以。”
“什么?”
郝平预感不对,她看他的喉咙做什么?!难道……
比自己更强的队长被这个人一招扼住喉咙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本能地护住喉咙转身就逃,一条触手追击而来,瞬间便吸住他的后脑勺,触手一路拖拽着他,然后大力将他的头砸在院墙上,一下,又一下,A级异能者的强悍铁头都被砸凹进去了一块。
剧痛传来,郝平才反应自己正在遭遇什么,阴沉大喊:“疯子!疯子!你疯了吗?”
这真的是一个疯子,纯的!
回答他的是一下一下的撞击,直到叶姜看他喊不出了,这才扔垃圾一样把他随手一扔。她看着自己这对好用的触手,顾自欣赏,嘴上说道:“你刚刚为什么设计偷袭我?”
“你很讨厌我?”
“我也是,讨厌你。”
“这是你应得的。”她道。
她很满意这一位护卫队副队的整形服务,但一码归一码,偷袭的账也是要算的。
叶姜心里自有一把秤,对方该付出多少就得付出多少,她把心里的账清算了,把垃圾们抛出院子,自己这才慢慢悠悠来到了柳母树下静静地等待。
一片能量柳叶朝她翩翩落下,她伸手接住。
今天她也拿到了柳母树的馈赠。
一墙之隔,护卫队的副队长挣扎着爬起,满脸阴沉地盯着院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扬起一个阴险的笑容。
他对着院子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
不管怎样,他的目的达成了,化形完成了……那东西也送出去了。有的人嚣张不了多久的!
他很期待!
第96章 围猎被波及的咸鱼。
男人心里放着狠话,然而刚放完就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僵硬地抬起头,和站在墙头的人对上了视线,外来者不知何时静静地立于墙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她视线微微一偏转,落在了围墙上的那一口血痰上面。
“……”
“……”
郝平的表情扭曲了几下,他弯下腰,默默地用袖口将血痰擦掉。
他擦得很干净。
视线收走了。
前一秒还在暗暗放狠话的男人连一刻也不敢在此多待,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被他化形当成陷阱诱饵的八爪男愣了一下,惊恐地追上去。
叶姜:“。”
护卫队的虽然穿着体面逃跑的姿势却不怎么体面,叶姜没有去追他们,垂着的一条触手动了动,抬起到自己的眼睛前面,那触手的尖尖上卷着一片小小的薄片,在暮光中显得晶莹透亮,流动的能量正从薄片中散发出来。
护卫队的那个副队长最初偷袭她的那一下,一张薄片跟随着他的拳风飞了出去,自主地寻找寄体一样朝叶姜的后脖颈而去,却被她随手抓在了手里。那个副队长似乎没看见她把薄片拦截了,当时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笑。
这就是她抓到的那张薄片。
叶姜打量薄片。
这是一个道具,看起来像,就是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不认识,不知用途,但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叶姜想了想将这道具一样的薄片随手放到了兜里面。
她跳下围墙打道回府。
梅缇家传出的污染并不是污染者传出的而是一个人身上传出的,是护卫队搞出来的,叶姜跑这一趟对她的任务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反而成就了她一天内两次在同一个地方被骗,这让她心里愉快不起来。好在这一次也是有所收获的,她收获了一片能量柳叶以及两条触手。
叶姜带着她的新装备回到花铃的家,回去后发现小粉红已经不在她的房间里了,不告而别了,叶姜没去找,她已经有属于自己的触手了,不稀罕对方的了。
她在房间里测试自己的触手,用触手给自己按摩肩背按摩腿,用触手隔空取物,她竭尽全力开发着她的这两条触手。
叶姜正用触手吸着房间里的家具玩,隔壁房间的那位过来了,敲她的门,跟她说他买了多余的苹果,问她要不要吃一点。叶姜闻言人还坐在窗边,触手却长长弹出,吸附着房间的门一把拉开,轻松卷走青年手里的苹果袋子,想了想,又把一片能量柳叶用触手卷着送到对方的面前。
“交换。”她语气平直地说道,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袋子里的苹果上。
她喜欢苹果。
大概没料到为自己开门的会是一条粉红色的触手,青年沉默了很久才拿那片走了柳叶。
交换完成。
叶姜再一次用触手把门关上。
容鄞:“……”
叶姜对她的两条触手很上头,连觉也不想睡了,玩到深夜还没消停。
今夜的水岭镇安静得过分,不知道是不是诡雪破坏了小镇的生态,暗夜里连虫鸣也不见一声,太安静了,无端给人一种不详正在这片高墙圈禁的黑暗里暗暗发酵的感觉。
深夜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房间里没有关紧的木推窗吱呀作响,成为了这个夜晚里唯一的声音。
吱呀。
吱呀。
叶姜用触手将窗户关紧,声音终于停止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灯光寂寂。
这天晚上叶姜睡得很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突然间对她的新装备失去了兴趣,最后用触手给自己按摩了一番就把触手恢复成了手臂,只一晚上,她的新鲜感彻底过去了。
哒,哒,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很整齐,也很吵,她推开窗户,看见是护卫队的人在巡街,护卫队们穿着显眼的制服,一点也不考虑这个时间点扰不扰民。
大早上的这帮人这是在做什么?
叶姜不能理解,啪的一声关上窗户把吵人的声音关在外面。
走出房间走下楼,叶姜正好看见了屋主花铃操纵着异能离开,行迹匆促,看起来和护卫队的一样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住客容鄞提着早餐袋进来,跟她说他买多了早餐问她要不要吃一点,叶姜的思绪被青年吸走,奇怪这位为什么老是买多东西,奇怪归奇怪,但她还是体贴地替他分担了,拿走多出的早餐的时候提醒他下次要注意,青年说他记住了。
没出门就把早餐问题给解决了,叶姜在“回屋睡一觉”和“去街上转转”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后者,她还是打算去找找她的任务目标,虽然她好像每天都在这么做,而任务进度却一点也没有涨。
今天的水岭镇的气氛有点怪,格外的紧绷,而造成这一点的无疑是那帮穿制服的,护卫队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部涌到了镇上,他们从镇头转到镇尾,又从镇尾转到镇头,转得镇民们的脸色各个都很不好看。但护卫队其实什么都没做,他们只是转来转去,仿佛只是想展示展示他们的制服有多优美似的。
叶姜也在镇上转,转了两圈没有收获就收手停下了,蹲在一处房屋屋顶看护卫队们巡街。
那边护卫队刚走远,这边几个镇民躲在角落小声蛐蛐。
“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快,明明十天前才……”
“护卫队越来越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才过去多久!”
“他们是故意的,因为不满我们联合寻找失踪镇民,又联合对付污染者,他们看不得我们这样!他们这是要给我们一点教训!”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快太快了……”
“不知道这一次哪些人会被选中,哪个人又会成为……”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不能!”
镇民几个面容愤懑,眼中全是红血丝。
哒——哒——
穿制服的人又走回来了,镇民听到脚步声脸色突变,迅速隐蔽散去。
屋顶上,叶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想了想,跟上一个镇民,在对方进屋后跟着他进去了。
“吓!”
后知后觉发现身后跟了人,镇民吓得不轻,看清是叶姜,松了一口气。
“外面来的客人,你吓了我一跳!”
叶姜面瘫着脸不说话,她都没有特意放轻脚步,是这个镇民自己的警觉性太差了。
镇民也是不真的怨怪叶姜,被吓得失衡的心跳平息了就把这茬儿揭过去了,询问叶姜跟着她的来意,叶姜一点没学会什么是婉转,直接开口询问镇民:“你们在说什么太快了?”
“什么?”
“你们刚刚在街角聊的,什么太快了?
“……”
镇民才意识到他和别人的对话被人偷听去了,惊出一身汗:“没、没什么!”
叶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淡淡,这是不想听他否认的眼神,没意思,她都听见了。
镇民:“……”
他看着叶姜,许久,退让了。
他咬着牙,狠狠吐出一个词:“是围猎。”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说,“这两天镇上可能会举行一次围猎活动。”
护卫队巡街,就是为了宣告这一点,围猎活动即将开启。
“围猎活动?”
“嗯,选一支狩猎队伍,围猎污染者。”
叶姜默然,原来是围猎活动。
可是——
要举办围猎活动的话,污染者在哪里?
水岭镇太干净了,根本没有污染者。
而且,如果只是围猎活动,镇民们为什么提起来时恐惧又愤懑,明明这是一个异能小镇。
“你们要去荒野围猎污染者?”叶姜问道。
就跟异控局会定期清理荒野的污染者一样,据说这是一项挺危险的任务,这样子的话也能解释镇民为什么会害怕了。
“当然……”镇民脱口要说什么,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他苦涩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说:“客人别问了,这个活动和客人没什么关系,是我们小镇自己的活动,客人没有必要了解太多。”
话是这么说,可叶姜心里有点在意,因为她注意到了一个时间,“十天前”,这差不多是她的任务目标失踪的时间。
十天前,小镇举办了一场围猎活动,这是叶姜自己提取到的信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任务目标其实是狩猎队伍中的一员,在围猎污染者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找不到人了?
叶姜越想越有可能是这样,她仿佛听见了任务进度暴涨的动听声音,来了精神,问镇民:“你知道上一次围猎活动的狩猎队伍名单吗?”
又问,“你们在哪片荒野举行的活动?”
镇民欲言又止。
叶姜:“?”
这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镇民似乎真的为难,他眼神躲避,声音苦涩:“客人,你别问了,真的,你别问我了。”
叶姜:“……”
好吧。
叶姜提身就走,去找花铃,她要问花铃去,花铃应该不会拒绝她的提问。
叶姜想找花铃,花铃却突然不见了踪迹,到处都找不到了,早上出门后她就消失了。叶姜试着另找一个镇民询问,但和上一个镇民一样,对方支支吾吾,不想跟她多聊。
还是得找花铃,叶姜明白了,但是花铃人呢,她去了哪里?
叶姜索性不出门了,在屋里等花铃自己回来,然而一连两天过去花铃都没再回来。她没有等到花铃,却等到了护卫队的集会通知。
上午,太阳刚升起,两千镇民聚集于护卫队驻扎地外面的空旷广场,除了守墓人,其余镇民全都到场。护卫队以两位队长为首,位于土系异能建起的高台之上,俯视众民。
人员已经到齐,活动的发起者却没有发声的意思,两名A级异能者静坐于高位,无形的威压铺散开来,底下的镇民鸦雀无声,精神紧绷到极点。
终于,头领邹东荣站了起来。
“各位,你们应当知道我今天把你们喊来是为了什么。”
镇民面如土色。
邹东荣欣赏着这一张张脸,嘴角扬了扬:“没错,是为了开启围猎活动。”
他高声宣布,“队里的预言者预言,又有邪恶的污染者即将染指我们的家园!”
话落,一个穿着制服的队员向前走了几步,笑眯眯抬了抬手,示意这是他的预言。
邹东荣慷慨陈词:“这是我们亲手建立的家园,怎么能容忍那种邪恶的东西闯入,污染者,该杀!污染者,该死!”
镇民一声不吭。
邹东荣收了收那一身的激昂,他缓了
缓表情,温和说道:“和以往的围猎活动一样,这一次我们也将挑选几位勇士组成狩猎队。亲手保护家园是多么崇高的荣誉,机会一向不多,只能挑选出几位,如果落选,请不要失望。”
“……”
“这一次护卫队巡街两天,观察了两天,挑选了两天,终于有了结果。我宣布,这一次的狩猎队伍名单如下——”邹东荣卖了个关子看着底下,面带微笑。
高台之下,镇民们胸腔里的那一颗高高悬起,当然不是担心落选,而是担心被选中,仿佛冰冷的铡刀正悬在他们的头顶。
不要被选中。
不想被选中。
镇民心如雷鸣。
人群外,凑热闹的叶姜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远处的高台,心中想,原来围猎是这种围猎,不是去荒野,而是狩猎预言中即将出现在小镇的污染者。
她正走着神,那边,邹东荣拿到了一份名单,展开,开始念名字:“这次的狩猎名单如下:护卫队成员吴乐,护卫队成员何山,护卫队成员薛源,护卫队成员赵琪……”
一个个名字从邹东荣的嘴里念出,精神紧绷的镇民们突然怔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什么?护卫队?怎么会是护卫队?
护卫队从来没有参与过围猎活动。
所谓围猎活动,这其实是护卫队特意举办的娱乐游戏,没有什么荣誉,只有消遣与被消遣,而护卫队从来都是看台上的观众。
邹东荣一边念一边观看着他们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个难懂的笑容。他继续念着名字,一连念了八个,全是护卫队的。镇民不明所以,邹东荣不紧不慢折起了纸张,道:“以上就是这次狩猎队伍的名单……对了,这一次围猎活动我们还有幸请到了一位强大的帮手,就是这位!”
护卫队成员呈八字散开,露出后面站立的一人,稚嫩的脸庞,挺拔的身形,身上穿异控局的训练服。
“对,这就是这位,异控局新一代的天才,我们小镇的访问者——明夏!”
明夏不接护卫队队长的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底下的人群,思考着镇民们为了一个围猎活动一个个面露惶恐的原因。
人群外,叶姜抬了抬眼,露出一丝惊讶。
邹东荣丝毫不介意异控局的天才不捧他的场,他眼里划过一道阴影,被他遮掩住,继续温和地高声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宣布,预言者预言,污染者即将现身!不,它已经在了,就在人群里!”
邹东荣的视线远远射向人群。
咔。
叶姜咬下一口苹果,衣服兜里同时响了一下。
嗯?
她往兜里摸了摸,摸出一片透明薄片,薄片一见空气立刻碎掉,突然间,污染将她包裹,并快速朝外散去!
“污染……”
“有污染……”
人群躁动,发现了这道污染。
高台上,邹东荣露出一个得逞的快意的笑。他高呼:“出现了,污染者!”
随着他高呼,几名被点了名字的护卫队成员齐齐掠下高台。邹东荣看向明夏,明夏蹙了一下眉,紧随而上。
明夏的速度比护卫队快得多,她很快便找到了污染源头朝其飞速而去,近了,近了,她看到了……
她愣住。
叶姜正在研究手上破掉的薄片和突然散开的污染,忽然发觉自己被注视了,被许多人。她缓缓抬头,看见了怔愣地看着她的镇民,以及许久不见的学生明夏,后者的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护卫队。
叶姜抬起手想啃一口苹果到了嘴边又放下。
有件事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反应过来,这次围猎活动围猎的……
好像是她。
邹东荣站在远处的高台上高喊:“动手!杀死污染者!”
明夏一震,难以置信。
污染者?
她看看前方的叶姜,又看看身后的“狩猎队”。
“老师,真的是你。”她朝叶姜道,“我在小镇外面看见了鹰人,原来你人在水岭镇。”
老师?
“狩猎队”变了脸色,外来者居然和异控局的认识,她竟是异控局的这位天才的老师!
而且——
等等,外来者不是应该是变形状态吗?!上面明明说她应该是有两条非人的触手的啊!
护卫队乱了阵脚。
明夏走到叶姜面前,和叶姜一起面对着护卫队,她脸色阴沉,掷声质问:“护卫队的各位,我想知道,你们水岭镇一直以来的狩猎活动,狩猎的到底是什么?!”
第97章 看客母亲的期盼和高空的看客。
现场一寂,一句质问,这个偏远却富足的小镇的疮疤被生生撕开了,流出了底下恶臭的脓水。
明夏嗅到了什么,这位异控局的天才才刚走出学校不久,还没有遇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此时不由被自己的猜想冲击得站立不稳,她胸腔震动,牵动了身上没能痊愈的内伤,咳嗽差点从嘴里溢出来,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看着护卫队,震惊又愤怒。
然而,让明夏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听到这句质问之后,先露出不堪的却不是被她质问的制服者们,而是那群镇民,他们眼神闪避,脸色惨白。明夏瞳孔一颤,难道……
难道镇民们不是受护卫队蒙蔽的吗?
难道镇民们不是不知情吗?
明夏呆然地张着嘴,没能发出声音来,这个小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深想。
远处的高台,只能模糊看清一点情况的邹东荣发现了不对,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他的眉眼动了动,身后一个强化了五感的下属立刻走上前,将他用眼睛看见的用耳朵听见的小声描述给这位头领,邹东荣听着,脸上的温和消失了,被阴沉所笼罩。
原来计划出了变故!
原来外来者和异控局的天才是老熟人,外来者身上的变形也消失了!
怎会这样?
邹东荣浑身阴鸷沉郁,下属不敢在他身旁多待,瑟缩着退下。邹东荣没时间管他,直直地盯着远方,几秒后,他突然提身一跃来到了人群中央,镇民们见状纷纷慌乱散开,护卫队中有异能者适时发动土系异能,一个高台拔地而起,邹东荣正好落地高台之上。
邹东荣站定,这一次,他看清了外来者那边的情况,用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明夏听到骚动看过去,和高台之人隔着人群对视。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扬声质问,水岭镇的围猎活动围猎的到底是什么,一直没有得到回答的她要向这位头领索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邹东荣高高在上,直到现在他也不放弃脚下的高位。
他和同样手握执行权利的异控局来访者阴沉对视,突然,他脸上阴沉快速退去露出了笑容:“我们围猎的是什么?你不是猜到了吗?”
要答案,他给答案。
“当然是人类。”他说,一派云淡风轻,接着回味一般停顿了一下,轻笑道,“猎杀污染者哪有猎杀同类来得有趣。”
有趣。
为了有趣。
这个小镇太偏远太封闭太无聊,所以需要自寻趣味。
比如一场自相残杀的秀。
护卫队有郝平,他的能力是变形,可以轻易将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异形。护卫队还有一个制作道具的高手,可以把空气中的污染收集起来制成道具。
众所周知,空气中的游离污染和污染者散发出的污染是不同的,前者更加稳定,后者直接而暴虐,所以只收集空气中的污染是不行的,还需要用特殊手段激发,这样才可以变得更像污染者的污染。护卫队里就有这样一个能人,他完美实现了这一点,并且还能控制激发的时间。
既能制造异形,又能制造污染,这不是天赐的便利吗?
于是邹东荣发明了这个趣味游戏。
邹东荣环视底下脸色苍白的镇民,真诚地夸赞他们:“我
的镇民们,非常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参与,那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镇民闻言脸色更白,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明夏被他的恶劣惊到了,怒目:“你!”
被同样是A级的异能者怒目相待,邹东荣却姿态从容,他好像从刚刚开始就解开了身上的什么束缚,变得很坦诚,坦诚到有点怪。
叶姜拿着苹果忘了吃,一双幽深眼眸无波无澜地盯着高台上的那位。
突然,她眼中有微光一晃,眼里倒映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影子。
她看见了小粉红,那个从她房间里消失了的八爪污染者无声无息地划开了空间出现在了邹东荣的头顶上方。
它独占那个特殊位置,看戏一般漂浮在空中。
而除了叶姜,没人能够破坏空间规则看见它。
邹东荣本人也没有发现,他无知无觉地跟明夏对峙,而且他似乎没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对峙中途视线一瞥扫向了旁边的叶姜,他盯住了叶姜,眼中闪现一丝恨意。
他把恼恨稍稍伪装,装模作样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衣冠楚楚地,而后用他那一贯的虚伪的语气开口说话:“外边来的客人,我很欢迎你来到小镇做客,但有件事你做得不好。”
他露出一些不满,语气一转指责道,“客人,你都进来我们水岭镇了,为什么不能入乡随俗一下呢?”
他怨怪叶姜这个外来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乖乖成为被狩猎的“污染者”。
叶姜:“。”
邹东荣看着她,低笑一声。
其实他们护卫队本来就在筹备一场围猎活动,因为赶制污染道具,偶尔会有污染溢出,所以叶姜和护卫队初次见面那次提到她感觉到了镇子里有污染,护卫队听了才会觉得好笑,因为那污染这本来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原本的围猎活动和外来者无关,是为镇民们准备的,但外来者太碍眼了,这才被安排进了这场围猎活动中。
可惜的是,这个叫叶姜的外来者的来路意外的大,居然和异控局的天才认识,而且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破解了郝平的变形,计划就这么流产了。没能利用异控局的这把好刀,这实在可惜。
但事已至此,再惋惜也没有办法。
邹东荣摇了一下头,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
他这副作态实在令人倒胃口,明夏看不下去了,想出声斥骂,张开嘴又觉得骂他什么都多余,对方显然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她用人话去骂他抵什么用?于是她闭上嘴,唰地抽出背后长刀欺身而上,一刀劈过去!
眨眼间两人交上了手,A级与A级的较量,威压铺开,挨得近的镇民赶紧躲避。
人群混乱了一瞬,一个身形高挑矫健的人趁乱来到了叶姜身边,是消失了两天的花铃。花铃问叶姜:“治愈师,你怎么回事?污染道具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叶姜没有回答,看清来者,反而转过去问她:“梅缇家院子里的那棵柳树是怎么回事?”
她从兜里摸出一片柳叶,手指间细长的柳叶散发出温和的能量,黑色纹路缠绕着叶脉,和面前之人脸上的黑纹一模一样。
花铃僵住,下一秒眼中涌出绵绵哀伤。
“就是你想的那样,柳母树不是什么污染者,是人。”
“……那是一名被围猎的母亲。”花铃说。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清晨,镇子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树藤缠绕的污染者,它突兀地出现在镇子里,带着一身污染。
水岭镇是个异能小镇,污染者也是有几分智力的,知道这里惹不起,渐渐地就没多少污染者愿意跑来这里了,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不长眼的闯进来。上一次镇子出现污染者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树藤污染者大喇喇地出现在街上,把早起的镇民们都给看愣了,反应过来,围上污染者就是异能处刑。这个树藤缠绕的污染者的等级似乎很低,被镇民打得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很快就重伤垂死。
就在镇民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了时,那个污染者突然于重伤中爆发出了一股巨力,它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硬是挣脱了镇民的围攻逃走了。
它一路奔逃,镇民不以为然,不紧不慢地追着,直到他们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污染者竟是奔着镇上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去的!
镇民勃然大怒,污染者只来得及跳进院子,就被镇民愤怒的攻击包围了,污染者被击中,重重撞上院墙,再也跑不动了。
它抵着院墙滑落,许久没了声息,镇民们以为它已经死去,却看见它伸出了树藤缠绕的双臂,伸向了院中屋子的方向。
屋中的婴儿似乎被惊扰,哭啼声尖锐刺耳。
树藤污染者就那么伸着双臂,仿佛……要拥抱着什么。
它什么也没抱住,双臂一顿,缓缓下垂。
它要死了。
突然,污染者的前方弹出了一个蓝色光屏,一个让所有镇民都熟悉的光屏。
那是异能者的异能系统。
这个污染者在临死之际,竟然觉醒了异能系统,因为它的特殊状态,异能系统直接弹了出来。
异能:母亲的期盼
等级:B级
排名:1012/131252
异能指数:183742
污染者死了。
异能系统消失了,污染者在它死去的那一刹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它类人的身形陡然拔高到两米,躯干硬化,扎进地面变成了树干,伸出的双臂树藤轰然溃散,化作如丝柳枝纷纷落下,随风飘荡,温柔多情。
[母亲的期盼]
母亲对孩子的期盼是盼其茁壮,所以她赐予的能量柳叶可以使人异能倍增。
而母亲对自己的期盼,是永恒的陪伴。
于是,有一棵树留了下来,她扎根在那里,不离不弃。
围剿污染者的镇民们明白过来了一件事,他们疯了一样冲进小屋,屋子里只有一个哭泣的婴儿,没有母亲。
后来镇民才知道,有一个母亲,她被一帮畜生拿她的孩子当作威胁,甘愿扮成一个污染者。
那天出现在水岭镇镇上的污染者根本不是什么污染者,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临死之际才觉醒的普通镇民……一个母亲。
那是水岭镇第一次围猎人类。
“……那是一名被围猎的母亲。”
道出这个被埋藏已久的事实,黑皮肤的女子晃了晃神,深陷记忆里的她快要被悲伤淹没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将眼里的悲伤收了起来,而后轻轻一推身旁人,将其推离人群:“离开这里,治愈师!”
说完,她拉开手中一物,一枚信号弹拖着尾巴冲上天空,砰的一声炸开一团五彩光焰。与此同时,两千镇民齐齐抬头,五彩光焰之下,他们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坚毅。
高台之上,邹东荣躲开一击,余光扫了一眼底下的镇民,嘴角溢出笑声。
他喃喃:“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附加了五十倍重力的锋利刀刃当空劈来,下一瞬停滞在空中,同时停止的还有准备发起攻击的群民,风停了,声音停了,连空气的流动也停止了。护卫队的头领从兜里一抓,抓出一把的能量柳叶!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
他一把捏碎那些能量柳叶!
温和的能量瞬间包裹住他,只刹那,他身边的气场陡然攀升,锋利得割人。短短两秒,时间再次流动,而站在高台上的不再是一个A级异能者,而是一个S级!
“哈!哈哈!”
邹东荣放肆地笑,他轻轻一拂,那朝他悍然劈来的长刀便轰然碎裂,连使刀者也遭到了反噬不得不远远退避。
“哈哈哈!”
他展开双臂大笑,垂眸俯视底下,唯我独尊。
“不是要动手?”
他轻蔑一扫,“来吧。”
不是要发动反抗?
来!
镇民们确实要动手,这两天镇民们想了很多,醒悟了,有一战,他们不得不打!
可是……
他们没想过自己面
对的对手不是A级,而是S级啊!
镇民们下意识看向花铃,后者显然也被邹东荣的变化震到了,但……
她一咬后槽牙,高喊:“动手!”
逃避没有用,事到如今,这一战,他们避无可避!
一声令下,镇民们再无犹豫,纷纷发动异能。
高台上,邹东荣面色沉沉。
“愚蠢。”他沉声吐出这个词。
以卵击石,太愚蠢了。
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意识到他们是多么的愚蠢!
邹东荣眼神一厉,手指抚向自己的异能标志。
就在这时——
咔。
一声脆响。
高台上准备大杀四方的S级异能者突然脑袋一歪,那颗圆滚滚的东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一路碰碰撞撞,滚下了高台,砸进了人群中。
人群一静。
镇民们定住,纷纷怔愣低头,盯住地面那颗东西,它落在地上滚了灰脏兮兮的,两只眼睛大睁,定格在惊讶上。
这是护卫队头领的脑袋。
它、它怎么掉下来了?
难以言说的氛围蔓延开来,镇民们惊讶,护卫队也在惊讶。
这时——
“别愣着,动起来!”
花铃冲着镇民大喊,“还有郝平,杀了他!”
镇民们一激,高声回应,激情高涨:“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比此时更时候攻打护卫队了!
高空中,粉红的八爪怪收回自己的两条触手,静静地看着底下。
它依然隐匿着身形,仿佛没有动手秒杀一个S级异能者,只是一名沉默的看客。
第98章 接头咸鱼与镇民A。
郝平惊了一惊又一惊。
什么?他施加在外来者身上的变形消失了?!
什么?外来者和异控局的认识,是人家的老师?!
什么?邹东荣……
死了?
身体还直挺挺地站在高台上,身上干净的制服笔挺而没有一丝褶皱,脑袋却生生分离滚到了地上,这个强大的男人就这么死了,被什么瞬间夺去了性命,死不瞑目。
邹东荣被谁杀死了?
被外来者吗?
郝平心中掀起惊涛巨浪,民众的异能破空而来,直指他这个副队长,镇民人多而杂,攻击却意外的训练有素,杀死过A级污染者,他们有经验加成。震惊中的郝平慌乱一躲,这才意识到镇民们这是反了。
居然反了!
意外一波接一波,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郝平横眉怒目,这帮镇民他们真敢啊!
可是……
护卫队里最强大的异能者的尸体就杵在他的前方,仿佛一个警告,一个预示!
郝平竟被有点吓住了,虽然怒火冲天,却一时间没敢回击,而是犹豫一瞬便选择抛下护卫队闪身逃跑。
“郝平那小子要逃!”
镇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拦住他!”
镇民追去,几个组合攻击下来,硬是把A级的他给拦住了。
郝平心中怒火更盛,这帮蝼蚁!他以为他怕的是他们吗?!
他气极,脑子一短路一个回闪,五指成爪当空一抓,抓住了身后一个攻击他的镇民,无视对方的攻击,手指深陷对方的胸骨将其整个托举起来,然后他重重一砸把人砸进人群,面容凶狠。
“想死?”郝平本来就是个沉不住的,苍蝇扰人,他可以忍一时却不能时时忍。
他一手摁地,当场改造,一个石巨人挺立而起,举着枪管,对着朝他围上来的镇民就是一阵爆裂突突。
郝平站在石巨人的肩膀,睥睨众民:“好,我成全你们!”
同是A级异能者,他的骨子里流淌着跟邹东荣一样的高傲。
叶姜拿着没吃完的苹果看着前方,她只是晃了晃神,镇民与护卫队就这么打起来了。异能时不时朝她飞来,她轻松躲过,下意识要加入战斗,抬起脚下一秒却又缓缓放下了。
在叶姜此时的眼中,水岭镇的两千镇民高喊着愤怒着,异能直指制服者们,仿佛压抑了许久的东西跟随着他们释放出的异能一起释放了出来,这一腔血勇让叶姜莫名觉得,这场战斗她这个外来者还是不参与更好。
这么想着,她收起了加入的念头。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颗苹果,顿了顿,将苹果收了起来。
有那么一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但她感觉如果她此时再拿着苹果在这里吃,好像对什么东西不是那么的尊重,这样不好。
八只爪的污染者仍然悬浮在空中,它自然垂落的触手下面是一具无头的尸体,画面诡异。
叶姜闪现到高台之上,到了之后发现台上的尸体有点碍事,于是抬脚踢开,这一踢她其实连一成力都没用到,但那无头尸体却瞬间高高飞出,然后重重砸进了底下,始终不愿走下高台的护卫队头领终于从高台上下去了,落地摔得七零八落,很是惨烈。
“……啊。”
并没有想过不尊重尸体的叶姜低呼了一声,面露无辜。
装作没发生失误,叶姜木着脸转开头,不看就没做过。
她伸手往空中轻轻一拉,拉住了空中的污染者的一条触手,柔软的触感传来,是熟悉的感觉。对此,叶姜虽然已经腻了,但在条件反射之下还是捏了捏。
被抓住了触手,空中的污染者没动,只眼珠子大幅度地下转,盯住了底下的人类,半晌,将自己的触手轻轻抽出。叶姜再拉,污染者再抽,叶姜再……污染者蓦地整个跌下来,八条触手裹住人类的脑袋,愤怒蠕动蹂|躏。
叶姜被蒙住了头,她看不见了。
“……”
污染者一通发泄,气顺了,又漂浮回空中,当回一个沉默的看客。
哦,这一次它把八条腿都给盘起来了,不给某人再扒拉它的机会。
重回视线,叶姜面瘫着脸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整理一边拿眼睛往上方瞟。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问上方的污染者,但污染者闭口不答,仿佛自己只是一款仿真玩具。
叶姜自顾自。
“你怎么把护卫队的人给绞了头?”
“你在看什么?”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叶姜面无表情:“你怎么变哑巴了?”
变成哑巴了?
没关系,治疗她是专业的。
叶姜正想把那小粉红拽下来给它治一治哑病,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原来是你方追我方逃以至于底下的战斗范围越来越广,那圈禁着小镇的高大围墙遭到波及,不知被哪方的异能击中,被轰毁了一段。
高墙坍圮,尘土飞扬,像是平地炸开了一个蘑菇云,一直沉默不动的八爪污染者的眼珠子在这时动了动,触手尖尖也抽动了几下。
叶姜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被围墙那边的情况吸引了,当她看过去时正好看见蘑菇云中冲出一人,黑皮肤,高个子,是花铃。
砰!砰!砰!
一个石巨人正对着花铃开炮,石弹从碗大的炮**出,疯狂扫射,成片的围墙应声倒塌,目标花铃却左躲右避,没有被击中。
突然,空气在花铃的身边异常流动,裹住了那些烟尘组成一个个空气炸|弹,手一挥,齐齐飞向石巨人,不,是飞向石巨人肩头的制服男子郝平!
然而,后者并没有把这些过家家似的东西放在眼里,连躲也没躲,石巨人挥动巨臂撞上空气炸|弹,噼里啪啦炸开来。
这阵仗很大,但伤害为零,只有无伤大雅的烟尘弥漫开来。
巨石上的郝平泄出一声嗤笑,这个花铃似乎隐藏了实力,但那又怎样,再隐藏也不过是个B级!
郝平余光瞥向远处的高台,观看那高台上的外来者的反应,目光中那个外来者只是静看着战斗爆发,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这么久,她还不动手吗?
既然不动手的话,那么——
郝平狰狞瞪向花铃。
这个女的,她得死!
就是她怂恿了镇民,带着这帮愚蠢的镇民反抗,导致了这个
场面,所以……
去死吧!
一股狠意涌上心头,郝平挥使着巨人加大火力。
砰砰砰!
石弹太密集了,花铃一个躲避不及,被一枚石弹擦中,顿时被巨力掀翻,撞上高墙。
打中了!
郝平一喜,顿时感觉舒畅不少。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砰砰砰砰!
更多的石弹射向花铃,郝平双目赤红,他太兴奋了,再加上空气炸|弹留下的烟尘弥漫不散遮挡了他的一些视线,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一柄长刀刺穿尘烟而来,直指他的后背。
郝平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防御了,他侧身一避,却仍然被加持了重力的黑刀砍中肩膀,半边肩膀顿时垮了,血肉模糊地垂坠着。
郝平:“……”
气氛凝滞。
郝平被自己的血溅到眼睛,血光中他看向再次攻来的刀,面容一变,犹如修罗。
他受伤了。
有人敢伤他至此。
“啊!”
他大喝一声,石巨人暴涨一倍,炮筒增加一倍,调转身来,对着使刀的异控局天才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啊啊啊!”
他气得要死。
这个人也是,她也得死在这里!
都去死,去死去死!
明夏神色严肃,她之前受的伤还没好,不能使出全力,不得不更加小心。好在A级与A级的悬殊没有那么大,而且郝平也因中了偷袭而伤重,两人战力持平陷入缠斗。
高墙墙底,在一片废墟中,花铃的手指动了动,她抓着地面,很是挣扎一番才支撑起身体靠上了一块石头。
“咳——”
她忍不住溢出一声咳嗽。
她受了重伤,刚刚她被石弹掀翻撞上围墙,之后又被击中了几次,一身骨头都碎成了渣,B级终究难以和A级站上同一战场。
好在她制造的烟尘生效了,与她配合的异控局成员巧袭成功。
这大概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奉献了,以身为饵是她这个小小B级唯一的作用。
眼下郝平有异控局牵制,剩下的护卫队虽然都是精英,但镇民众多,也能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胜利正在朝他们这方倾斜。
挺好。
这样她就可以安心了。
她带领镇民反抗,不怕自己死了,只怕镇民们跟着她一起填了坟坑,不过现在看来不会了。
真好。
花铃艰难地抬了抬手,想擦一擦眼睛,让她能够看清楚一点。她想看清这场逐渐倾斜的战斗。
然而她伤得太重了,扭曲弯折的手只抬起一点便又跌了回去。
她失神一瞬,最后轻轻扬了扬嘴角,放弃了。
算了。
不强求。
很累。
想睡觉。
她多久没有好好过一觉了呢?
从那一天起,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睡不着,总有噩梦找上她。
那就趁着现在睡一觉吧,好好睡一觉。
一股温和的能量从肩头传来,一刹那游走至全身,好温暖,好舒服,好……花铃一惊,猛地睁开眼。面前的是一张颓丧苍白的脸,五官精致,可气质太丧,垂着眼很容易让人忽略它本身的美丽。
是治愈师的脸。
花铃怔住,她微微侧了侧头,看见治愈师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肩膀,她正在给自己治疗。
“……治愈师,你不该浪费异能费心给我治疗。”黑皮肤的女子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涩然的声音,她说,“我不值得。”
叶姜蹲着,眼皮垂着,有点走神,她这幅样子看起来实在跟“费心”二字不怎么沾边。
至于值不值得?
叶姜手上治疗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咦,值得吗?
她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花铃:“……”
“治愈师……”
“值得。”叶姜打断,一脸的认真。
花铃怔然,而得出结论便结束思考的叶姜又没精神地垂下了眼皮,随口道:“如果你死了,等我任务完成了,谁给我支付报酬。”
她看着被她治疗的人那一身破开的皮肉快速恢复,看着那扭曲弯折的腿变得直挺……感觉到被她治疗的人看着她,抬了抬眼,对上对方震惊的表情。
“你……你知道了?”花铃结巴。
“知道你是镇民A?”叶姜说,“嗯,知道。”
早在她刚来水岭镇的时候,她追着妇人来到花铃的院子,便听见院子里的人说,他们正在等待一个人,一个来帮他们寻找失踪少女梅缇的猫人。
他们在等待叶姜。
第99章 牢笼围墙重新高高竖起,牢笼被他们亲……
“梅缇在哪里?”
叶姜问道,撕开了这层窗纸,她终于可以直接问了。
她问,“她被狩猎了吗?”
花铃猛地定住。
叶姜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转遍了小镇也找不到一个叫梅缇的女孩,在来到这边的集会之前,她猜测她的任务目标是狩猎队的一员,在围猎中意外失踪了,可来到这边的集会之后,她有了一个可能性更大的猜测,梅缇确实是在围猎中失踪的,但……
她是被围猎的那个。
仿佛被利刃一刀刺入命门,全身骨头崩碎也没有露出太多痛苦表情的花铃此时却痛苦得蜷缩了起来,虚汗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抱住自己,高挑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是一个被强行拉扯进残酷现实而显露无措的孩子。
梅缇……
那个孩子是被狩猎了吗?
少女撅着个屁股在她家院子乱涂乱画,被发现了便像猴儿一样蹿到墙后躲着,偷偷冒出个头,一声声喊她“花铃姐”,喊得让人心软。
但转眼间这样的画面烟消云散,少女变成了陌生的样子,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变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花铃猛地睁大眼,血泪从眼角无声流淌。
“……是。”
仿佛噩梦回闪。
“她被狩猎了。”花铃嘶哑,“……被我,被我们。”
一个多月前,水岭镇忽然冒出了一股污染,起先镇民们以为是护卫队在捣鼓污染道具,这是围猎活动将近的信号,镇民们敢怒不敢言。
但似乎不是,护卫队也在寻找污染的源头,证明那确实是污染者散发出来的污染。
那股污染突然出现,而后一直在小镇徘徊,却让人怎么也寻不到源头,是个非常擅长躲避的污染者。
护卫队也曾组织过镇民寻找,但每次追上去对方就先一步逃走了,比水里的鱼还滑溜。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污染者竟一次也没有出来伤过人。
因为不伤人,也因为实在抓不住它,护卫队放弃了驱除它,放任了它在这个小镇里游荡。很快,这个污染者在小镇徘徊了有半个月之久,镇民们也都习惯它在小镇里待着了。
半个月后,污染者第一次出现在夜晚关门的工厂。它没有在工厂闹出什么大事,仿佛只是开辟新地盘的行为。
这个有点奇怪的污染者似乎格外喜欢工厂这个地方,之后的每一天晚上都会去那里,有时工厂会传出机器开启的声音,但一去探查,工厂里的机器都好好的,污染者并没有在这里乱搞破坏。
所以它被纵容了。
看起来是这样。
又过了半个月,护卫队忽然钦点了一支狩猎队伍。护卫队没有纵容污染者,护卫队只是让污染者把工厂养成一个固定的刷新地点,然后,狩猎它。
花铃被选中了,一共八个人的狩猎队伍,她的邻居妇人在,袁德也在。
水岭镇的两千镇民,谁都有可能被选择进狩猎队伍,没有人能逃开,花铃他们也不能例外。但他们比其他狩猎队名单上的人稍稍幸运的一点是,这一次他们是狩猎真的污染者。
于是没有反抗,在一个晚上,他们对工厂里的污染者进行了狩猎。
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污染者。
那是一个长着七条触手的污染者,身体的异变程度非常的高,只有头顶的那一圈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样子。
污染者很快被打败,这个
行为有点怪异的污染者只擅长躲避,当它把工厂当成了固定出现地点,就封死了自己的活路。
污染者落败垂死间痛苦挣扎,围猎队伍中的花铃一个不经意对上了污染者的眼睛,莫名觉得有点不忍,叹息一声补上一击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那是花铃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每每想起都感觉从地狱走上了一回。
空气爆开,污染者终于死去,死去的刹那,一条花铃从来没有见过的触手垂了下来,这个污染者居然不是长着七条触手,而是八条!
污染者始终藏着一条触手。
那是一条以粉红色为底色,黑色纹路缠绕的触手。
触手落下来的一刹,狩猎队的心脏全部骤停。
黑色纹路是水岭镇镇民特有的标志,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唯有这纹路不会消失,仿佛是他们有罪的证明。
花铃眼眶一红,疯了一样扑上去,一堆白色的盒子猛地从污染者死去的尸体里掉落出来堆成了一堆小山挡住了花铃的去路,花铃以不小心踢到一个盒子,露出了盒子上面的贴签。
贴签上写着字——
“花铃”。
上面写着花铃的名字。
字迹熟悉。
再一看,每个盒子都写着名字,是水岭镇镇民的名字,而盒子里装的是……
药。
是治疗污染的药。
“污染者”每夜出现在工厂里,她是在制药。
“污染者”在为镇民制药。
不,根本没有什么污染者,这个被他们围猎的是……
“梅缇。”花铃的泪干了,人也变得像是失去了灵魂,她说,“是那个孩子,我认得她的字。”
花铃说:“在发生围猎事件的一个月前,梅缇给我们留信,说她要出镇。那孩子一直想到外面去看看,从小念叨到大,我们以为她这次是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没太担心。”花铃晃了晃神,这才接着说,“很多镇民都有过这样的念头,也付诸过行动,但……最后他们都默默地回来了。”
就像袁德。
花铃说:“我以为她也会回来。”
然而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护卫队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那个孩子却变成了那幅模样,最后成了被狩猎的对象。
围猎同胞的活动在水岭镇持续了十五年了,第一次是意外,后面的镇民们其实都知道,但通通默认不知情,只当围猎的真的是污染者。因为只有装作不知道,他们才不至于夜不能寐。
封住耳朵,闭着眼睛,合上嘴巴,不听不闻不问,这是水岭镇镇民的生存之道,心里劝自己,围猎活动毕竟开启得少,有时几年才一次。
守墓人说得对,这不过是铡刀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守墓人的妻子被选中成了“污染者”,他疯了,呼吁掀了护卫队,但没有人听他的,因为铡刀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镇上生活着一群封闭怪癖的镇民,他们是曾经的狩猎队成员。
狩猎队成员经历过围猎活动之后,全都慢慢地变了,有的封闭自我成了怪人,有的人则加入了护卫队,前者被噩梦缠身不得自由,后者则受不了内心煎熬索性堕落。
花铃以前不明白,直到她发现她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
她,袁德,他们这支队伍,也正在被噩梦吞噬。
因为不愿意相信现实,所以在兼职猫上发布了寻人任务,想让人帮忙找到那个孩子。
他们不过是自欺欺人。
花铃轻轻推开叶姜的手,不接受她的治疗,说:“不值得。”
她这种人怎么值得被救?
梅缇的事看似是一个意外,但其实并不意外。只要她一直旁观着,类似的事总会落在她身上。这是上天给她这个旁观者的惩罚。
高墙圈围的小镇是一个牢笼,关押有罪之人不得自由,最初他们没罪,但在沉默中慢慢变成了罪人,牢笼便变成了真的牢笼。
黑色纹路大概真的是罪恶基因的显现,所以他们这帮人才这样的卑劣。
花铃抱着自己,头抵着膝盖喃喃:“抱歉,是我们耍了治愈师。”
她说,“任务到此为止,治愈师,你的任务完成了。”
说,“100盒药品被我放在我家里,在一楼的储物室,你去领走吧,然后……离开这里。”
说到这她轻轻抬了抬眼,看向面前之人。
她最后看一眼,想留存一下美好。
这样仁慈善良的治愈师,不应该被他们用虚假的任务留在这片污浊之地。
看够了,花铃闭上了眼。
叶姜:“……”
她的任务完成了,确实可以走了,但她没走。
她依然蹲着,突然问:“你们为什么要用药物当任务报酬?”
明明水岭镇还算富足,居民各个都有存款,为什么偏偏要拿最稀缺的药物当任务的报酬?
叶姜心有疑惑:“为什么?”
花铃抱着膝盖的手抓了抓,她沉默着,许久,涩然道:“大概是因为我们也隐隐希望会被外面的谁注意到我们这些人的窘境吧。”
她说,“水岭镇最稀缺的就是药,药是护卫队最厉害的手段。”
她顿了顿,说,“……世人都期待救世主。”
而他们也不能免俗。
然而他们真的值得被拯救吗?
药是梅缇那孩子留下来的,他们杀死了她,却还要拿着她的心意,来当作被拯救的筹码。他们果真骨子里就是卑劣的。
花铃忽然涌上一股难堪,她垂着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叶姜“哦”了一声,很平常的一声,没有嘲笑也没有谴责,单纯表示她知道了的意思。花铃听到后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松开了,幸好没有被嘲笑,幸好。
叶姜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她问:“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花铃说过有的镇民离开过又回来了,说明镇民是可以离开小镇的,既然这里有泯灭人性的压迫,那么不离开?
花铃:“……”
叶姜看向小镇的高墙:“是因为这片高墙吗?”
因为高墙圈禁了他们?
话落,远处传来一声轰隆,石巨人撞上了高墙,撞得高墙成片坍垮,石巨人崩碎,掉落废墟不分你我,石巨人肩上的制服者踩空坠落,被一把宽刃一刀对穿,喷出一口血,双目大睁,死去了。
远处的战斗也迎来了尾声,护卫队被尽数压制,死的死,伤的伤,镇民将残存成员踩在脚下,这支嚣张了十多年的护卫队终是迎来了覆灭。
战斗停了,整个小镇被波及,房屋破损无数。
高墙垮了,一眼望去可见远处的城镇,天空从未有过的宽广。
高空的污染者动了,它昂起头,看着底下的镇民,目光闪烁着期待。
它在期待什么?
花铃扶着石头站起,和镇民们一起看着围墙另一边的世界。
他们看着,看远处的城镇,看外面陌生的风景。
他们只是看着,脸上没有喜悦,反而流露出迷茫。
许久,他们低下头开始沉默地清扫战场,风系异能者将碎石挪开,土系异能者将土地填平,他们动手修补起坍塌的围墙。
围墙重新高高竖起,牢笼被他们亲手建造。
高空的污染者眼里的光灭了。
哦,原来不是被高墙所困。
叶姜看着这一切,心想。
第100章 圆梦人类?圆梦大师!
镇民自发地重建着他们的小镇,过程沉默而麻木。联合杀死A级污染者,他们还会庆贺一下,现在联合推翻了护卫队的统治,却忘了庆祝这件事一样。叶姜难得地替他们记着,跟身边的黑皮肤女子说恭喜,后者听到这话露出一丝茫然。
“什么?”
“护卫队垮了,恭喜你们以后自由了。”叶姜说。
花铃深深沉默,没有立刻去接这句话。她看着土系异能者将城墙高高建立,风景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狭窄,天空也是。
“只要墙还在……我们就不可能获得自由。”黑皮肤
的女子沉声说道。
“?”叶姜没懂。
花铃低笑了一声,那个笑疲惫至极:“治愈师以为是护卫队剥夺了我们的自由吗?”
护卫队压迫他们,戏耍他们,拿他们取乐,为了讨好护卫队,他们迫使自己迎合护卫队。护卫队可恶至极,拿药钳制他们,然而是护卫队让他们失去了自由吗?
花铃突然问话:“治愈师认为我们之前为什么不反抗护卫队?”
“为什么?”叶姜问,她也有点好奇。事实证明,镇民拼命一搏,这不是可以推翻护卫队的吗?那么之前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第二代了。”
“什么?”
“现在的护卫队是第二代了,是十六年前推翻了上一代的护卫队后成立的。”花铃讽刺地说道,“上一代的统治持续的时间不长,一年都不到。”
是的,这个小镇不是第一次出现权利队伍,第一次出现后没过多久,镇民就受不了了,揭竿而起推翻了对方,现在的护卫队是第二代。
因为经历过了一次,所以明白,反抗得来的安宁只是一时的,而压迫是长久的。在这个封闭的小镇,没了第一代,会有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不过只是徒劳。”花铃说。
只要墙还在这里,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就永远不会自由。
最根本的原因是,这里的人、物、时间、空间都是停滞不动的,没有流动感,所以生乱是迟早的。
叶姜:“……”
水岭镇原来还有这样的历史,难怪镇民们压制了护卫队之后并不觉得喜悦。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
镇民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明夏过来了,她伤得不轻,但脊背挺得笔直,短短几个月,她的气质和学生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变得越来越坚定,可以独当一面为民众扛起责任了。
“老师。”明夏朝叶姜打招呼,打断了叶姜的思考,叶姜抬手给她治疗,后者眸光闪了闪没有拒绝,挺直的背微微柔软放松了一些,泄露出一丝孩子气。
明夏感慨护卫队的恶行,感慨异控局每年都会前来拜访,竟然被护卫队隐瞒了过去,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犯下这等恶事。
叶姜突然问:“政府不允许水岭镇的镇民出去?”
明夏一顿:“据我所知没有。”
她斟酌着道,“政府把改造人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建镇,这其实是一场救助,而不是限制。”
所以镇民如果真想出去,是不会被制止的。
叶姜说“哦”,搞不懂了,花铃说有镇民出去了又回来了,她还在想是不是他们出去后被外面的人发现了然后赶回来了,原来不是。
既然高墙并不能物理上阻拦镇民的跨越,又没有附加政府和护卫队的限制,那么他们……
“治愈师还在想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不离开小镇?”花铃突然插嘴,叶姜和明夏的对话没有避着人,花铃都听见了。
叶姜看向花铃,用眼神询问为什么,她是真的好奇了。
花铃看着高墙一点点被修复,眼波晃动,她说:“治愈师大概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我说我们建立最初建立高墙是为了什么。”
叶姜被勾动了一点记忆,还没理清,花铃便道:“治愈师,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花铃讲,镇民袁德几个月前走出了水岭镇,他一路向前,朝着附近的城镇前去。快进城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对同样想去城里的男女,他们正在被一个污染者攻击,两个人不敌,差点就要死了,袁德想也没想就出手救了他们。那对男女反应过来他们躲过一劫了,惊喜地看向救下他们的恩人……
“他们惊叫了一声,捂头躲避,看着袁德的眼神惊恐又戒备。”
“后来他们跟袁德道谢了,谢谢他救了他们。”
“然而下意识的反应是最伤人的——这两个人……他们怕袁德,明明他救了他们。”花铃面无表情地诉说。
“那天袁德目送着被他救下的男女走进城里,自己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看着前方被高墙保护起来的城市,看见了对自己的拒绝。”花铃说,“他回来了,回了水岭镇。”
跟其他所有试图走出水岭镇的镇民一样,最后都沉默地回来了。
叶姜:“……”
她忽然想起了她来水岭镇的第一天,当时她也在镇子外救了一群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花铃道:“治愈师忘记了,我们最初建立高墙,其实是为了隔离外面的歧视。”
镇民也忘记了,所以他们想出去。
但外面的人没有忘记。
改造人身上带着黑色的标记,一眼便能区别,外面的人一直记得,一直恐惧着他们,一直排斥着他们。
水岭镇的高墙之内是压迫,而高墙之外是更深的压迫,更加不得自由。
内部生乱固然可怕,但外部的眼光更加让他们不能忍受。因为外面是对改造人的根本进行了否定,他们否定他们是健全的人。
只有小镇是他们的归属,只有这里可以容纳他们,所以他们会帮着护卫队隐瞒异控局来的访问者,他们害怕失去这个容身之所,说到底,异控局的也是外面的人。
“不是改造人,就不能跟我们感同身受。”花铃最后这样说道,叶姜和明夏都沉默了。
叶姜终于明白镇民为什么不离开了水岭镇。
因为外面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花铃讲完了小故事就从叶姜身边走开了,她走进了镇民之间,加入了重建小镇的队伍,于是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忙碌的沉默的麻木的人。
叶姜静静看着这一切,被治好的明夏也看着,稚嫩的脸庞藏不住心思,担忧浮在脸上。
镇民期待救世主,但似乎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就连有着一定执行权的异控局的天才没有这个能力,她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消除世人对改造人的偏见。
镇民大概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们无法舍弃这唯一的容身之地,即使它再污浊再不堪也不能。
无人注意的地方,高空的污染者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它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一个镇民朝叶姜和明夏走来,请她们让一让地方,他要来修补这边的围墙。叶姜让了让,目光落在镇民脸上的黑色纹路之上,久久停留。
“黑色纹路……”叶姜突然朝身边的明夏询问,“是不是没了黑色纹路,镇民就可以离开小镇了?”
明夏满腹沉重心思,沉甸甸地坠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整个人神思不属,她没有听清,问:“嗯?”
叶姜没有再问,而是顾自陷入思索。
叶姜不是改造人,确实不能感同身受,但任务发布者说了他们期待接收任务的人注意到他们的窘境,叶姜就是接取任务的人,她听进去了。任务发布者都不要求她继续寻找任务目标了,她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对方的期待吧?
于是她在思考怎么做。
如果镇民没有了他们身上的那些标记呢,这样的话排斥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再落在他们身上?
叶姜不会复杂的思考,她想得很直。
她觉得这是可行的。
只是有一点,花铃说黑色纹路是根植于他们改造人基因中的东西,就算变成了污染者也不会消失。
很难。
要找个镇民用她的针线盒试试看吗?
叶姜微微蹙眉,陷入了小苦恼。
就在她蹙眉的瞬间,她的脚下轰然涌出一股庞大的力量,暗红的光霎时散开,冲开深层的地底,蔓延至远方,大地轰鸣,镇民正在废墟中劳作,一棵巨树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于废墟中快速向上生长,眨眼间便枝丫繁茂盖住了小镇的天空,天空陡然暗了下来,黑暗里,一轮血色弯月在枝丫间亮了起来,接着又一轮,无数月牙悬挂巨树,说不清是梦幻还是诡异。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怔然看着这一幕。
“这……这是……”
世间有奇树,于黑暗中现世,血色月牙高悬于树梢,被称为月亮树。月亮坠下,可圆世人心中一梦。
月亮树,血月日之外的另一个奇迹。
“是月亮树……”
有镇民呢喃。
月亮树随机出现,不定时间不定地点,不能预知,三年前才出现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现世,而现世地点居然是这样一个被世人厌弃的偏远小镇。
似乎有风,废墟中的巨树摇晃摇晃,树梢上的月牙纷纷掉落,落在镇民身上,化作血色光点,光点散去,镇民身上的黑色纹路消失不见,所谓的罪恶的证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镇民最在意的东西就这么消失了。
镇民发现了,失了魂,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皮肤,战栗颤抖,这是……
终于反应过来,镇民迸发出惊人的喜悦。
“是月亮树!”
居然是月亮树。
“我身上的纹路不见了!”
“我也是!”
“我也!”
镇民奔走分享,明明才刚经历大战,却感知不到一点疲惫似的。
终于……黑色纹路终于……
不知道想象了些什么,镇民流下眼泪来。
月亮树沉默伫立,树梢摇晃摇晃,血色月牙摇晃摇晃。没有人看见,地底之下,月亮树的一根树根连接着一个人类的脚,黑暗中,人类的双眸血红,如同两轮血月坠进眼眶。
月亮树一晃,一枚月牙轻轻落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力量的包裹阻止了月牙碎开,青年不知何时出现的,他伸手将一枚月亮握在了手里。
他低头看手里的月亮,半晌,扭头,隔着人群,隔着黑暗,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类身上。
他的目光下垂,看向了人类的脚底,看见了月亮树的树根。
一瞬间,他浓黑的沉寂的双眼涌现出翻江倒海的波动,仿佛压抑了数百年的情感一下子破了匣,浓稠黏腻,他的身体克制不住在黑暗里微微扭曲形变。
他看着人类,看着对方血红的双眼,仿佛要一遍一遍地确认什么。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那破了匣的汹涌情感慢慢回收,最后皆数敛进浓黑的双眼,筑起了他冰雕似的外壳。
小小的黑洞将月牙吞进去,珍宝似的保存。
另一边,叶姜正仰头看着破土而出的未知巨树,忽然听到镇民含着泣音的的欢呼,看过去,注意到了镇民身上的变化,这是……?
她刚刚还在想怎么解决镇民身上的纹路问题呢,这下子问题直接解决了。
是这棵似树非树的东西解决的吗?
这是一棵什么树?怎么长得这样奇怪?
叶姜不知道自己脚底的异状,也不知道自己的双眼血红,而此时她那双血红的眼眸里漾开一丝波澜,忽然间胸间涌上一股虚无,她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呢?
一枚月亮朝她缓缓落下,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结果接了个空,月亮穿透了她的手心继续往下掉,掉落地面消失不见。
叶姜:“……”
月亮掉在镇民身上不是这样的。
怎么镇民都有,就她没有?
区别对待?
叶姜抿了抿嘴唇,目光瞥向身旁,想看看她旁边的明夏有没有接到月亮,结果这一看却看见后者低着头一脸的恍惚,看起来很不在状态。
叶姜:“?”
她怎么了?
月亮过敏?
明夏怎么了?没怎么,她只是看见了冲击自己认知的一幕!
起初是她看见她的老师接月亮接了个空,正要笑她,目光跟着月亮来到地面,结果只是那不经意的一眼,让她却看见了让她心神巨震的一幕!
她看见了她的老师的脚下,似乎闪动着奇异的血色的光,那光被土层遮掩,不知道具体情况,却和月亮树上月亮的光……
一模一样。
是的,一模一样。
她心神晃动,恍惚着抬头,结果看见老师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难掩血色异色。
明夏:“……”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异控局的天才在想些什么,高空中,被人遗忘的污染者睁开了眼,它的数只眼睛定格在底下的一个人类身上,不可置信。
和异控局的小崽子不同,掌握了空间规则的它的眼里,它清晰地看见,月亮树的树根连接着那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