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诡变猫猫震惊。
话落,屋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全部被剥夺,因为拿到药而沉浸在喜悦中的镇民纷纷停止了说话,他们看向对话中的两人,身上流露出浓重的情绪,搅动着屋里的氛围,叶姜抬了抬眸看他们,她这是问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吗?
“……因为缺陷的基因会被遗传。”沉重的气氛里,花铃涩然开口,她说,“有一天我们知道了,改造人生下的孩子也是改造人。”
花铃想,这大概是上天专门针对改造人的恶意,连一丝希望也不愿意留给他们改造人,仿佛他们这帮人真的罪大恶极一样。
15年前,小镇迎来了第一个小生命,这本是一件喜事,可是镇民恐惧地发现黑色纹路缠绕幼儿的额头,这诅咒一样的东西没有放过他们,要硬生生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缺陷会被遗传,镇民知道了,从此小镇再无孩子诞生。
花铃说:“有个孩子在15年前出生,她一出生就带着黑色纹路……后来就没有人再愿意生孩子了,她是镇上唯一一个孩子。”
她说,“她叫梅缇。”
梅缇,是叶姜的任务目标。
叶姜默然,原来这就是她没有在小镇看到小孩的真正原因,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是一帮吃到了苦头的镇民不想再有人吃他们的苦,仅此而已。
叶姜的目光掠过花铃手上的黑色纹路,这一次花铃没有勃然愤怒,她像是认命了一般接受外来者的视线,只是双手条件反射地微微颤抖,见状,叶姜收走视线。在这滞涩的空气中,花铃低声问:“治愈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叶姜说没了,花铃朝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是留给恩人的礼貌,只维持了一秒便散,那是她最后的精力,接着她便低着头走到了角落里,身体往墙壁上一靠,望着虚空,很快神思不知道游走去了哪里。
叶姜看着她眸光闪烁。
因为诡雪的缘故,水岭镇的镇民手上拿到了充足的药就不再冒险出门了,他们许多都挤在一个镇民的家里,暂时不打算踩着雪回家,至于后面会变成怎么样那是之后再去思考的事,现在他们可不打算去碰那见鬼的雪!
花铃所在的这一屋子的镇民也是这样做的。
叶姜没留下来和这些人挤,她不喜人多,没待太久就离开了镇民家,回花铃的小楼,容鄞也走了,跟她一起走的,没有镇民劝说他们留下,事实证明这两个外来者完全不惧诡雪。
从镇民的院子里出来,叶姜没有匆忙赶路,而是选择漫步回去。镇民闭门不出,营造得镇子一片宁静,厚厚的雪将小镇变得素白洁净,这确实不是一般的雪,明明被不少人踩踏过,却没有留下一丝脏污,好像自带清洁效果似的。
叶姜穿过无人的街道,青年影子似的跟随。路过少女梅缇的家,院子里的那棵柳母树不沾一丝雪,柳丝如青丝,无风飘动,温柔多情。
叶姜驻足望去,片刻后跟身后沉默的青年说:“我给你的柳叶就是从这棵树上得来的。”
青年闻言跟着望去,接她的话说:“嗯。”
“你的账号是多少,我把今天任务得来的钱转给你。”叶姜又说。
她的话题跳跃,青年却很习惯似的没有感到一丝不适应,拿出手机。
青年只跟叶姜平分了最初确定的任务的报酬的一半,至于后来叶姜跑遍镇子跟其他镇民做的交易得来的钱,他没有要。对于他的做法,叶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走进梅缇家的院子。她站在柳母树下抬着头等待,一片柳叶朝她落下,很幸运,她再次获得了一枚能量柳叶。
视线掠过柳叶上的黑色纹路,她将柳叶递给青年。
青年:“?”
叶姜面瘫着脸:“拿着,我喜欢你,想给你。”
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幕让他有点幻视人类间年长者给很得眼缘的稚童糖果,大概是她的语气?
青年默了默,接过柳叶。
两人再次上路,一路无言地走回到花铃的院子,将院门推开,一团雪从墙头滑落,叶姜没有在意,目光被院子里的雪人吸引。
有人动了她的雪人,两个雪人变成了一雪人一球。
“是我动的。”
容鄞开口说话,他承认是自己所为。
叶姜看着院子里的雪人,越看越觉得……还挺和谐。
我们的治愈师拥有自己的审美。
她转向青年,目带赞赏道:“你也是个大艺术家。”
准备道歉的容鄞:“……”
叶姜夸完人就进了院子,蹲在雪人面前,就地欣赏。青年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一直,一直。
水岭镇这个小镇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外面诡雪不化,镇民被迫几个、十几个挤在一户人家里,没有护卫队的干扰,分隔许久的镇民慢慢想起了他们建镇时共同走过的日子,有时一个对视就藏了千言万语。小镇就这么大,大家都能叫出彼此的名字,只是他们越在这个镇子生活彼此反而越生疏了。
但现在,因为诡雪,他们的感情慢慢在发生变化。不知谁最先开启了玩笑话题,得到附和之后,加入话题的人越来越多,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镇民间的感情在慢慢回温。
然而,变故再次发生。
在诡雪降下的一周后,镇民已经以群住的状态生活了三四天了的时候,一个清早,两名镇民起早做饭,在这栋小楼里面今天轮到他们做饭了。
两个镇民一边闲扯一边做饭,其中一个不擅长做饭被另一个嘲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突然,房顶发出一声异响,咕噜一声,像雪球滚过屋顶,一声之后就停下了,两人没有在意,依然聊着天。
结果,咕噜,咕噜噜,突然间,房顶吵麻了,像无数个雪球同时在屋顶做着不规律的运动!
什、什么东西?
两人被惊到,同时抬起头来。
声音静止。
等了十秒,声音也没再响起,一个镇民心有余悸地问:“没、没事了吗?”
另一个镇民摇摇头,说不知道。
又等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声音彻底消失。
“……别怕,应该没事了。”镇民安抚道,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颗拳头大的雪球便从屋顶坠了下来,明明屋顶没有破洞,雪球却落了下来!
两个镇民愣住。
“躲开!”
有人推开厨房门大喊。
但来不及了,雪球在空中炸开,雪粒子飞溅,将厨房的两个镇民笼罩其中,两个镇民倏地消失。
他们被雪“吃”掉了。
推门的镇民睚眦欲裂。
又来了。
明明没有暴露在外面,但雪吃人事件再次发生了!
这一天,平静地覆盖在水岭镇诡雪活了过来,雪球从雪层里冒出,在地上,在屋顶,在墙头,在树梢,它们欢快地滚动跳动,咕噜,咕噜噜,像极了被施了魔法的童话世界。
然而这是一场黑魔法,雪球会随机地掉落入屋里,吃掉里面无处可躲的人。
这雪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污染显示,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镇民的心跳都跟着跳动不止的雪球变得心律不齐了,一个镇民被吃掉,两个镇民被吃掉,三个……不知道多少镇民被雪吃掉了,防不胜防。
因为诡雪,镇民体验到了短暂的温馨,但很快,又是这场诡雪亲自将这些温馨的场面撕得粉碎——镇民眼睁睁地看着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被雪吞没,他们眼眶发红,但……
只是看着。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旁观。
护卫队压迫哪个镇民的时候他们在看着。
现在也是。
他们总是这样,会愤怒,最后都会变成忍耐。
在沉默中,第一个镇民崩溃了,前一天还靠在一起取暖聊天的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在她面前被雪吃掉,她在压抑中发出愤怒的吼声,她用异能砸开地板,刨地疯狂寻找,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人,那个她才交上的朋友就这么消失了。
她冲进雪地,雪球绕着她跳动。
“滚开!滚开!!”
她一边用异能轰碎雪球,一边在漫天雪地里寻找。
她的朋友一定、一定只是被雪带走了,她得找到她!
屋子里,其他镇民震惊地看着她,许久,有人骂了一声,第二个镇民冲进了雪地里。
水岭镇的镇民一直在旁观,愤怒是有代价的,所以他们瑟缩不前。
几天前,一名青年动了冒险出门取药的心思,屋子里的其他镇民看着他,在犹豫中争夺出门的机会,虽然最后谁也没有出门,但在那一天、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一角。
而现在,此刻,一名女子冲进雪地寻找朋友,她将那难以言说的东西整个掀开了。
诡异的雪地里到处都是走动的镇民,他们聚在一起,从镇头走到镇尾。
“没有。这里也没有!”
“再找找,被吞掉的人一定被藏在了哪里,这雪可以突破屋顶进入屋里,它很可能具有空间能力,镇民消失,被转移走的可能性很大!”
“再找!”
明夏悬空站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低头望着活跃起来的小镇。
她已经来小镇一周了,一来就遇到了诡雪,护卫队待她这个代表着异控局的访问者非常友善,视为贵客将她安置在护卫队的地方,但她到的第一天就发现对方时不时往她的住处搞隔音屏障,她装作没有发现,偷偷来到镇子探查这场诡雪。这一周里她没有搞清楚诡雪的问题,倒是发现了护卫队对待镇民这件事上面的问题。
以往的访问记录都在说水岭镇的护卫队公正严明,镇民在护卫队的保护下安居乐业,明夏想,如果不是这场诡雪,也许她看到的也会是那种景象,最后写下错误的观察报告。
明夏蹙眉,跳下屋顶离开,去寻找失踪镇民。
不管这个镇子的护卫队的问题有多大,当务之急是找到失踪的镇民。
护卫队驻扎地。
邹东荣、郝平抬头盯着屋顶,眼中郁气聚集,这雪越来越诡异了。
砰砰,门外有人敲门,有事要报。
邹东荣收回落在屋顶的视线看向门口的下属队员,忍着不愉问:“什么事?”
“镇民们出门了。”下属队员汇报道,“诡雪吞了不少镇民,镇民们都出去找人了。”
邹东荣:“……”
邹东荣问:“都出去找人了?”
郝平听到这里看过去:“出去了?明明有诡雪?嗤,这群人什么时候这么有胆量了?”
感受到两位头领的不快,下属队员缩了缩脖子:“大、大部分吧。”
邹东荣怒极反笑:“真是友爱团结的一群人啊。”
花铃的小楼里,叶姜正捉了一个跳动的雪球仔细研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走出去一看,一群镇民从她面前急匆匆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着一些人的名字,她没搞明白,这时容鄞出现在身后向她解释:“又有不少镇民消失了,这些人正在找人。”
“……哦。”叶姜神色不明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挣动的雪球,捏碎了扔开。
她拍拍手,走上了街道。
街上很热闹,大部分镇民都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对着角角落落扒扒找找,时不时放一两个异能当作寻人助手。叶姜沿着街道走,所到之处,见到院门全都大敞,很显然,屋主都在外面。
前方有个毛茸茸的人,头顶一对虎纹猫耳,正靠在自家院门上,一双猫眼盯着远方明明灭灭。
这是那个被护卫队变成猫人的镇民,叶姜认出人来,脚步停了停。猫人朝她看去,看一眼又收走,再一次将视线定格在远方,静静地看着。
叶姜从猫人面前走过去,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猫人注意到她的举动,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向她。
叶姜盯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猫人像是被冻僵了,不管是肢体还是语言都进入了一个十分缓慢的状态。
“在看雪。”她停顿许久,改口,说,“我在等雪。”
叶姜问:“等雪什么?”
又是一个漫长的间隔,猫人吐出一团雾气,说:“等雪
把我吃了。”
“?”
为什么要等这个,是有什么独特的爱好吗?
叶姜不懂:“为什么?”
猫人嘴角自嘲地掀了掀,她缓慢地抬起了双臂,露出自己的一双毛茸茸的猫爪:“只是突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叶姜:“……”
她看看那身保暖性极佳的皮毛,又看看这一地不化的雪,心里头的不解加深了。
但不解归不解,她还是说道:“如果你只是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倒是可以帮一下忙。”
猫人的语气沉如死水:“怎么帮?”
叶姜将手搭在她抬着的手臂上,毛茸茸的极佳手感让她忍不住多摸了一下。
猫人:“……”
“我帮你变回来。”叶姜说。猫人听到这句话心里异常平静,不可能的,郝平的化形术不可逆,除非郝平重新给她变回来,但这种事绝无可能。
“没用的。”猫人说道,她想把手抽回来,然而没抽动,被对方握住了。
“你……”猫人正要解释郝平的化形术的厉害,这时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传了过来,与此同时,她的皮肤变得酥酥痒痒,低头一看,手上的毛发正在退去,那速度很快,只眨眼间她的手便恢复了光滑平整,接着手指抽长,人类手指正在重塑!
脸部的变化传来,她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
没有毛发,她摸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自己的脸!
猫人震惊。
郝平的化形术不可逆,可面前这个外来者,她居然压制了一个A级异能者的异能,硬生生逆转了对方的术法规则!
“一点小问题而已,就别想着不活了。”外来者收起手淡淡道,风范十足,“还有……”
她递出手机,“身体修复,诚惠,100元。”
叶姜意外赚了一笔,偷偷搓手指,幸好,幸好她的针线盒的修复功能使用范围超广,不然她就要丢人了。
第92章 铡刀为污染者立墓的守墓人。……
猫人,不,镇民李凤一脸恍惚地拿出手机转账,100元,为她恢复原貌,外来者竟只收她一百。一队寻人小队从前面的街道路过,无意间注意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哇”的低叹,他们看见了什么,被郝平变成猫人的李凤恢复了人形?
小队惊讶驻足。
又有一支小队路过,前面的队伍回过神,看向后来的队伍,喊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董松,你看那里!”
镇民董松正埋头寻人,闻言看过去,看见自己的妻子,整个人愣在原地。他隔着街道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丢了魂一样,李凤这是……恢复了?
他失神地盯着,一眼也不眨。
注意到这道承载了过浓的感情的视线李凤侧过头去,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丈夫,她与他对视,眸光一闪,一记尘爆破空而去,直指对方!寻人小队纷纷闪避,董松条件反射也想闪,但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尘爆随之击中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
群人面面相觑,不敢发声。
董松捂着胸膛,眼神哀戚地看着他的妻子。
自那天吵架,他和他变成猫人的妻子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他知道原因,他的妻子是对他失望了,她失望那天的他毫无作为。这些天来他无数次审视那一天发生的事,试图复盘出一个勇敢的丈夫,然而后悔这种情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情感,他再也回不到那一天。
异变发生,诡雪再次吞人,镇民自发地冲进雪地寻找同胞,董松是其中最早做出决定的那一批,因为他想证明点什么。
董松放下捂着胸口的手,一副懊悔痛苦的模样。李凤看着他,眼神复杂。
李凤其实是理解那一天的丈夫的,心里头也不想对方为了自己和郝平干上而受伤,事实上如果位置调换,她不见得会比丈夫做得更好,但大概人都是利己的情感生物,她控制不住地感到失望。
大概只有处在她这种受害人的位置上才会去思考这些,在她没有直面护卫队的迫害时,她也一样是个麻木的旁观者。
她并不比别人好上多少。
心绪风卷云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李凤点足朝丈夫掠去,猛地一拍对方的肩膀:“还杵着干什么,去找人啊!”
李凤掠过他远去,只有代表着原谅的声音留下,“别装,那记尘爆我用了多大劲我自己清楚!”
感受到代表和解的橄榄枝拂向了自己,董松猛然抬头,视线追随着妻子的背影,面上惊喜交加。
“好!就来!”他大声应道,一扫先前的颓萎。
而后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重重鞠了一躬,起身便追上妻子。
叶姜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账户余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患者对自己的丈夫出手了。
唔,怎么打起来了?
她马上就能再赚一份外快了吗?
叶姜盯着这对夫妻,等着外快上门,结果架没打起来,她猝不及防收到了患者丈夫的鞠躬。
“……”
算了,这外快不赚也罢。
收起手机,叶姜不顾还有镇民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换了条街道行走。她巡街是为了寻找她的任务目标梅缇,镇子这会儿挺热闹,不知道她的任务目标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凑热闹。
叶姜逛遍了镇子也没有找到失踪的少女,并不比她幸运,寻人队伍逛遍了镇子也没有找到失踪的镇民,双方同样一无所获。叶姜还算镇定,因为她只是一个来完成任务的外来者,寻人的镇民就不一样了,他们可着急,镇民每天都需要服用治疗污染的药物,他们越久找不到人,那些失踪的镇民可能就越危险。
叶姜寻人无果回到花铃的小楼,一进院子发现里面有人,是几个让叶姜眼熟的镇民还有屋主花铃,他们正在争吵着什么,叶姜进去时正好听见了他们在吵什么“守墓人”“追踪异能”,仔细一听原来是镇子里有个人的异能非常擅长追踪寻物,这些人想让那个人帮忙寻找失踪的镇民,但对方性格古怪,有人就觉得这个提议不现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两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叶姜没惊动他们,听了几个关键词后翻窗进楼。
叶姜没有去关注楼下的争论什么时候停止的,第二天一早她走出门直奔镇尾。
她听见了,花铃他们说,擅长追踪寻物的守墓人就在镇尾。
一个破旧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镇子尾巴上,没有和镇上的其他楼房连成一片,而是孤立存在。木屋很小,院子却很大,石砌的院墙结实高大,圈出广阔的一片。
院子被雪覆盖,包裹着一个一个起伏的小土包。
这是一座座无名的坟茔,污染者的。
“给污染者立墓”。
“守墓十年的守墓人”。
花铃他们是这么说的。
守墓人守的是污染者的墓。
叶姜站在墙头,看着底下一个个小土包,数了数有十几个,这些都是污染者的坟墓。
叶姜之前给镇民送药跑遍了镇子,这里她也来过,当时她没想到这户人家还有特殊的称呼,也没想到这院子里埋着污染者。
叶姜静静看了这些小土包一会儿,就在她打算跳下院墙进入院子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几个镇民过来了,她看过去,是花
铃他们。争论那么久,花铃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求助守墓人。
几个人非常紧张,他们根本没有抬头,所以没有注意到墙头的叶姜,他们小心地敲门。
“请问……”
砰!
一块木头从小屋里飞出来,撞到院门上,打断了求助者们的开口,几人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开口。
……果然是臭脾气。
叶姜心想。
她抬了抬视线看向小木屋,没有开灯的屋子黑漆漆的,一名老者坐在里头,一手拿着木头一手拿着刻刀,咔,木屑掉落,老者埋头雕刻着什么。
院子外,几名求助的镇民抬手又放下,抬手又放下,有点怂。花铃嘴角一抿,大步上前,敲门三声:“前辈,我们……”
“滚!”
“来请求您的帮忙!”
“我说——滚!”
“镇民一个接一个失踪,就在昨天一天,已经有不下一百个镇民失踪了,我们恳请前辈帮忙寻找!”花铃无视里头的怒火坚持将来意诉说完整,“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
“……”
安静。
长达几十秒的沉默蔓延开来。
“确定?”老者嗤嘲的声音响起,“你们确定你们需要一个疯子的帮忙?”
有个镇民张口想说什么,老者再次出声:“不可能,不可能。”
他漠然道,“当初我祈求你们的帮助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
他恨恨道,“我从街头走到街尾,没有一个人开门!没有一个!”
“那是因为您要……”
“因为我要你们帮我一起对付护卫队?”老者道,“对,我要对付护卫队,我要推翻那帮狗日的东西,我要他们死!”
“我恳求你们,我哀求你们,可你们呢?你们一个个都是怂蛋!”
“最后我一个人跑到护卫队面前,被打个半死。”
“他们没有杀了我,姓邹的狗东西说我疯了,假惺惺地说水岭镇的大伙是一家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镇民,就算是个疯子。”
“他留着我,只是想让我作为一个警示!”
“哈,他想多了,水岭镇的怂蛋根本不需要警示,早就被圈养成了一帮软脚虾!”
几个求助的镇民嘴唇蠕动,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老者还在说:“如果当时我们联合起来,护卫队……”
“不可能的,护卫队里有两个A级异能者。”有个镇民终于开口了,护卫队里有两个A级异能者,这等级上的巨大差异,他们拿什么去抵抗?
老者沉默,半晌,他语气奇怪地说道:“是因为护卫队的强势才让你们不敢反抗吗?难道不是因为……”
他顿了顿,语气里夹杂了复杂的东西,接着说,“难道不是因为铡刀没有落在你们的头上?”
静默。
屋外传来的安静让老者嗤笑出声,他懂他们,因为他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联合在一起?因为这场诡雪不如护卫队可怕吗?”
院子外的求助者以为老者态度松动,正要解释,里面传来恶意满满的话,老者含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场雪再吞掉几个人吧!”
求助者们僵住。
仿佛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挽回老者,求助者们看向花铃,是花铃执意要让他们来这一趟的,花铃双手紧握,她紧盯着面前的院门,期待里面可以传来好消息,但……没有,始终没有。
她慢慢松开拳头,颓然垂首。
“……走吧,回去了。”
她放弃了。
她已经尝试过了,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时间宝贵,不允许她一再试错。
一群求助者来了又走了,不知道屋里的老者听到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刻刀一滑,深深刺入指头。上一秒还恶毒出声诅咒的老人,这一秒脊背塌陷。
叶姜蹲在墙头,看着花铃一行人走远。
“客人不进屋吗?”
老者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和刚从的愤恨恼怒不同,现在的老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变得像一棵正在平静等待死亡的枯木。
叶姜闻声看过去。
她跳进了院子。
院子里铺了石板路,两侧是无名的坟茔。坟茔虽然无名,但受到的关怀一点不少,各个前面都放着祭拜物。老者伛偻着从屋里走出,手里拿着一个雕刻好的酒壶,他把酒壶木雕放在一个无名坟茔前面,边放边自言自语:“你小子最喜欢喝酒,虽然喝酒不好,但你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就自由……自由地喝吧。”
大概是被某些字眼刺中,老者失神了一瞬。
旁边的一座坟茔前放着一个木雕花瓶,花瓶里插着花,花已经枯萎了,老者起身将枯枝抽走,喃喃:“你喜欢花,但现在下雪,不好找开花的植物,再等等……”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轻轻拂过花束枯枝,枯枝动了动,干枯的枝叶犹如新生般染上绿意,生机沿着叶脉舒展,垂下的花瓣抬了起来,娇嫩欲滴。
老者顿住。
叶姜收回使用异能的手。
老者注视她许久,最终什么都没问,道了一声多谢,弯腰将鲜花插回花瓶。他照旧对着坟墓絮絮叨叨一通,跟死去的污染者唠嗑,就像跟老朋友们一样。
“客人也是来找我帮忙找人的?”老者直起身来,说道。
叶姜说“嗯”。
老者环视院子里的坟茔,眼中有什么悲伤的东西在流淌。
“……好。”
老者说,“我答应了。”
因为这个人曾给自己送过药。
因为这个人给他恢复了一束花束。
老者闭上眼,无形的能量场在他的脚下诞生,接着空气震荡,能量场猛地扩散出去,越过院墙越过街道抵达至遥远的彼方!
老者蓦地睁开眼:“在制药工厂!”
叶姜神色一动,她的任务要结束了吗?
老者道:“制药工厂的仓库里有数道气息聚集,失踪的镇民都在那里,还活着!”
叶姜:“……”
失踪的镇民啊……
对了,她好像忘了跟老者说她不是跟花铃他们一伙的,她是想找人没错,但只是想找一名失踪的少女。
“那个……”
“嗯?”老者喘着粗气一脸的颓败,使用这么大范围的搜索异能使得他像是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一样,异能耗尽的模样十分明显,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能第二次使用搜索异能了。
叶姜:“……”
算了。
老者大概只是想找一个理由出手帮那镇民的忙,而她正好在这里。
叶姜眸光闪闪,闪身离开了守墓人的院子。
离开前,她轻拍了一下老者的肩头,治愈了老者流血的手指。
水岭镇街道上,花铃立身于街角阴影之下,寻人的镇民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她沉沉吐息,找不到人,光靠她和镇民们根本找不到人。
——“难道不是因为铡刀没有落在你们的头上?”
脑海中闪过守墓人的话,花铃的呼吸一停,面容被阴影淹没。有些回忆不受她控制地浮现出来,她面色苍白,许久过去才如同溺水一般大口喘息。
“嗬……嗬……谁?!”
出走的警惕心突然回归,她猛地抬头,在她对面的屋顶,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蹲在那里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
原来是治愈师。
警惕轰然散去。
“治愈师在那里做什么?”花铃抹了一把脸问道。
叶姜跳下屋顶:“你生病了?”
“……没有。”花铃表情微僵,她都看到了?
叶姜上下扫视她,花铃侧了侧身,不想让她看。不让看就不看,叶姜收回视线,道明来意:“你们在找的人都在镇上的制药工厂仓库里。”人不是她找到的,她只是代为传达,“守墓的老人说的。”
花铃怔愣,治愈师的语气太平淡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正在说的是事关整个镇子的大事件。等脑子僵硬地转完一圈,双眼骤然瞪大如铜铃:“什么?!”
她惊呼。
叶姜往后仰了仰,避开对方的大声量。花铃不让她躲,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姜“啊”了一声,说:“大概。”
话落,花铃的表情彻底失控,一张脸看不出是哭是笑。激动中,她一把将叶姜重重搂住,这下叶姜也愣住了。她抬起手正要把人推开,但后者自己先放开了,花铃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工厂,同时大喊着将好消息传出去:“治愈师取得了守墓人的帮助,失踪的镇民都在工厂仓库!”
声音像广播一样传出去,寻人队伍们驻足抬首,反应过来这句话在说什么,激动坏了,不约而同蜂拥向制药工厂。
叶姜:“……”
她抠了抠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另一边,花铃最先跑到制药工厂,啪——她猛地推开仓库大门,然而呈
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空荡,仓库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废弃的纸箱堆叠在此。
没有?
花铃跟陆续赶来的镇民一起愣在仓库门口。
怎、怎么回事?
守墓人的搜索异能出错了吗?
叶姜来到制药工厂的时候镇民已经把仓库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仓库外面的那片空旷场地被堵得水泄不通,众人窃窃私语,看见叶姜过来纷纷往旁边避让给她让出一条路。外来者虽然才到水岭镇不久,但不知不觉已然成了镇民们最为信赖的人之一。
“失踪的镇民不在这里。”
“不在是正常的,我们早就搜索过工厂,本来就不在。”
“守墓人出错了。”
镇民七嘴八舌地朝到来的叶姜传达着,叶姜听着这些话脸上露出一丝怪异,她盯着仓库,视线聚焦于空荡的仓库中央。花铃注意到她视线的异常聚焦,心中一荡,脱口道:“治愈师,失踪的镇民在这里?!”
镇民一惊,纷纷张望。
哪里?
哪里?
哪里有人啊!
叶姜莫名,可不是就在这里?
在她的视野里,一百多名镇民昏迷着被封锁在一个一个透明的雪球里,堆满了仓库。
难道他们看不到吗?
叶姜刚这么想,身后的镇民突然叫了一声,声音颤抖。在镇民的视野里,一个一个雪球忽然出现,里面都是失踪的镇民。
“真、真的在,失踪的镇民在这里!”
有人喜极而泣。
找了这么久,终于被他们找着了!
“醒了!他们醒了!”
雪球里的镇民动了,正在醒来。
“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呢?他们虽然都在积极寻找同胞,但心里头其实不抱希望,这雪太诡异了,翻遍小镇都找不到人,极可能凶多吉少,可是现在呢,峰回路转,失踪的镇民被找着了!
“1,2,3……”
有人开始清点人数。
就在大家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大地忽然一阵震颤。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咚!
一条巨大而柔软的类似于软体动物一样的腕足从厂房后面伸出,而后重重砸在厂房的蓝色瓦棚上,磨盘大的吸盘不停地蠕动着。
咚!
又一条腕足攀上厂房顶部。
一阵令人牙酸的蠕动,一头八爪怪物现出了原形,它盘踞于厂房屋顶,八只触手将整个厂房屋顶铺满,锥形的头部高昂,顶上长满一圈人类才具有的眼睛,让人不悦到极点,而此时那些眼睛正冷漠地盯着底下的镇民,带着恶意的污染绵绵铺开。
“是污染者!”
有镇民大声喊出声。
人群中,花铃看着厂房屋顶出现的八爪污染者心跳如雷,这个污染者是……
她急切地盯着污染者的八条触手,想要寻找什么。
不是。
不是。
它不是。
她失魂落魄。
污染扑面而来,比之前那一波要蛮横得多,她呼吸一滞,突然间脸色大变:“散开,这是A级污染者!”
话落,一条触手夹着疾风而来!
第93章 冒昧人类,老实说,你太冒昧了。……
一道空气屏障拔地而起挡在镇民前面,堪堪护住众人,然而只护住了一秒,粗|壮触手穿透屏障,之后再无阻碍,重力砸向镇民们。
但足够了,这一秒足以让全员异能者的镇民反应过来往两侧躲避!触手当空砸下来的时候仓库前的空地已然清空,不,没有完全净空,一道单薄的身影仿佛错失了机会还杵在原地!花铃余光扫到,眼角大睁欲裂,张嘴就要提醒,但一刹那她看清了那道身影属于谁,张开的嘴莫名地停顿了一下。
没有留给花铃再张一次嘴的时间和机会,巨|硕触手悍然落地,卷起的狂风将离得近的镇民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碎石崩飞,镇民抬手遮挡。以防触手再次出手,镇民纷纷开启异能严阵以待。然而,落地的触手再无动静。一秒,两秒,十秒,触手动也不动。被迫卷入战斗的镇民犹疑地盯着那条触手。
怎么回事?
中场休息?
“咦?”
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那巨大的触手底下是不是、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在?
没错!
外来者还在底下!
她没能逃走,不对,她不想逃走。镇民默默修正了心底的想法。外来者不想逃,她抬起了纤弱的手,五指成爪,深深陷入了污染者柔软的触手里,挡住了A级污染者这暴力的一击!
镇民震住,污染者的触手粗|壮|硕|大,吸盘中露着鲨鱼齿,森白狰狞,而外来者单薄羸弱,面无表情的脸苍白颓靡却也精致美丽,两相对峙,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诡谲古怪。
镇民们被摄住,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而污染者似乎也颇感意外,它头顶的一圈乌黑的眼睛咕噜噜一转,齐齐对准了底下的人类,细细地观察着她。
污染者没有休息,它在观察底下的人类。
双方僵持不动,陷入一种制衡的状态。
突然,人类方动了,动作幅度很小,她动了动手指。她的五指松开又握紧,仿佛试探着什么,镇民们只见她顶着一张冷酷的脸,那么高深莫测。
她试探出了什么吗?
镇民翘首以盼着。
叶姜将五指抓握又松开,抓握又松开,表情微微有变,这个污染者……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好。
触手柔软又紧实,细嫩的皮肤滑而不腻,这手感似乎比猫人的皮毛更胜一筹!
叶姜一脸的严肃地做着比较。
她抬了抬眼,眼中波澜漾开,看向厂房屋顶上的污染者的……更多更多的触手——要上去摸一摸吗?
她思索着。
镇民只当她在观察污染者的弱点,只有污染者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味来,这小小人类的目光是不是有哪儿不对?她看它好像不像是在审视一个强大的对手,而是有点新奇,有点赞赏,怎么看都有点……
冒昧?
污染者暴怒!
渺小人类,竟敢如此冒犯它!
八条触手腾空而起,在空中狂乱舞动,搅动着污染如织如流,触手巨大,遮天蔽日。
轰!
一条触手抽击向底下,直指冒犯它的人类,接着又是一条,八条触手轮番上阵,抽击密得透不过风!
轰!轰轰轰!
尘土飞扬,地面破裂成深坑。
污染者的攻击仍然没有停止,射击一样集中于地面一点。
“治愈师!”
花铃惊慌大喊。
仿佛回应她的呼喊似的,一道影子在飞扬的尘土中飞快一闪,看不太清晰,似乎是人的影子。
花铃愣住,那是……治愈师?
她没事吗?
触手的攻击顿了顿,一秒的停顿之后,更猛烈的抽击追了上去。轰隆隆,轰隆隆,污染者像是没有冷却时间的巨型攻击性武器。它的攻击范围变得更广了,不再局限于地面,有时攻击会落在空中一点,镇民看不见,想来是外来者也在借用空中领域闪避污染者。
镇民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A级与A级的较量吗?
好恐怖!
突然,污染者的攻击停止了。
在某一时刻,八条触手齐齐停止,似乎是在检查什么一样,悬在空中。
地面的尘烟慢慢散去,尘烟中没有人类的的身影。
镇民呼吸滞住。
外来者……外来者去哪里了?
他们着急地搜寻,地面,没有。
空中,没有。
哪里?哪里?
外来者去了哪里?!
难道她终究落败于污染者死无全尸成了这满地尘土中的一粒?
花铃脸色惨白,住在她家,不止一次为镇民提供帮助的治愈师……死了?
水岭镇的镇子上,一道身影如风般快速掠过,几个瞬间便来到了一个院子,柳母树的枝条被撞到,在空中来回飘荡,一个人仿佛凭空变了出来,被镇民怀疑死成渣渣的叶姜出现在了树底下。
叶姜站定,她拂了拂遮挡她视线的柳枝,环视院子。
院子空气冷寂,除了莹白雪层,再无一物。
嗯?
没有?
明明她在和八爪怪污染者嬉戏玩闹的时候,无意间一瞥瞥见这边的院子有人影晃动。
没错,叶姜把她刚刚跟污染者之间的战斗称之为友好的嬉戏玩闹。为什么这么想呢?因为在她看来污染者的攻击绵软无力,触手挥动得慢悠悠,俨然跟强悍的A级不沾边。
所以只能是玩闹,污染者在跟她玩,她确定。
既然污染者没有攻击意图,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伤害,况且那污染者的手感那么好,弄坏了一点就不好了。
她和污染者玩得好好的,如果不是看见了任务目标院子里的人影,她不会中途抽身。
她急忙赶来,还以为她的任务目标出现了,结果院子空空,她看到的人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会没有?
她蹙了蹙眉看向小楼。
她掠身进入小楼。
就在叶姜尽责搜找她的任务目标的时候,在工厂那边,镇民们正面临着生死难题。污染者找不到冒犯它的人类,眼睛咕噜噜地转,转向了那群镇民,它凝视镇民,恶意在眼珠里聚集,最后化作污染散发出来。
被污染者恶意锁定,镇民如坠冰窟。
顾不得再为外来者的死亡伤怀,镇民们意识到,他们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护卫队的身影在镇民的脑海中浮现,镇子出现这样强大的污染者,它只有护卫队才可以消灭。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护卫队不可能出手。
镇民联结起来寻人,这对护卫队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忤逆,护卫队肯定不愉快至极。这边的动静这样大,护卫队却没有出现,这已经说明了情况。
也许护卫队最后会出手,但不是现在,现在护卫队肯定等着污染者给他们一个教训!
没有护卫队,他们该怎么办?
有人恐惧到浑身颤抖。
人群中,十几个镇民突然跃出,同时朝污染者攻去。没有什么鼓动宣言,这十几个镇民沉默地发起了攻击。污染者轻蔑地看着他们,一条触手一扫,大半攻击者都被扫飞出去。
然而这些人没有退缩,幸存的继续攻击,扫飞的又回到战场,有种自毁式的执着。
这符合他们的气质,这十几个镇民明显不同于其他镇民,他们更冷硬,更偏执,更孤僻,混在镇民间像一群不会说话的哑巴。
攻击者一次次被扫飞,重伤也会回到战场。
其他镇民忘记了颤抖,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这些人……
“不上吗?”
一道女声在镇民间响起,很轻,跟风一样轻,一吹就散,她轻声询问,“这一次也打算旁观到底吗?”
镇民听见了,他们看去,只看见一个背着他们掠去的背影。
镇民花铃加入了战斗。
镇民失神地看着。
这一次他们也打算旁观吗?
去他的旁观!
“拼了!跟污染者拼了!”
有镇民大喊一声,操纵着异能冲上前。
“干了!为外来的客人报仇!”
又一个镇民冲上去。
一群镇民冲上去。
所有镇民都冲了上去。
小镇的异能者数量是极多的,因为大家都很熟悉,群战意外的默契。
“风!风系异能上!把火点燃!”
“退后,污染者的攻击要来了,都退后,换土系防御上!”
明夏中了诡雪的雪球攻击,等她摆脱雪球赶到工厂,看见的就是一场千人大战。所有镇民都聚集到了工厂,一千多名异能者将工厂包围,在一名精神系的异能者的指挥下,竟跟等级压制他们的A级污染者打得有来有回,场面异常震撼。
明夏心神一动,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看戏是不可能看戏的,异控局的训练生驱动异能“飞”向污染者,她的异能是重力操控,她减去自身重力高“飞”至污染者的头顶,嗖——一把乌黑宽刃长刀被她从背后抽出。异能者大多不喜武器,这名异控局的天才却不一样,她不仅佩戴武器,而且武器张扬醒目!
宽刃长刀劈开空气朝着污染者的头部砍去,她的身体压着刀下坠,越往下重力场极速飙升。
十倍重力!
二十倍重力!
三十倍重力!
五十倍重力!
重力附着在刀刃上,狠狠劈向污染者。
砰!
砍中了,刀刃深陷进污染者的皮肉里。
结……没有结束!
刀刃深陷进污染者的皮肉,将污染者的头部砍进一道深深的凹痕,但刀刃竟然没有划破污染者的皮肤,它的皮肤像钢铁那么韧,血肉组织又像海绵一样软,附加了五十倍重力的一劈竟然没有伤到它分毫!
污染者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对齐握刀者。
明夏:!
她警觉不对,欲抽身离开,但污染者比她更快,触手一击,将她横扫出去,砸到地面,砸进一个深坑里。
“唔!”
她捂住胸口,泄出一丝闷哼,身体一动,竟发觉自己A级异能者的强悍身体被这一击抽得生生断了几根肋骨。
“哇!异控局的娃娃被抽飞了!”
“异控局什么时候把娃娃都派来出任务了,太不是人了!”
“加把劲!干死污染者!”
镇民只知异控局派了访问者来,却不知道派的是什么等级的成员,现在一看,原来是个看起来才觉醒不久等级不高的孩子。
水岭镇没有孩子,现在有孩子在此受伤,一帮镇民看得愤怒极了,异能不要命地朝污染者身上丢。
效果显著。
污染者被镇民压制住了,它巨大的触手被火系异能烧得皮开肉绽,冰系异能在它的皮肉里炸开一朵朵冰花,冻得触手无法自由挥动。
明夏爬出深坑,这个污染者不对劲,它太强了,不像A级!就算是这个污染者是A级里的至强者,而自己只是一个刚刚觉醒的新人,污染者也不该压制她到这种程度!
她正要预警,却看见一帮等级不一的镇民将污染者逼得掉下了厂房,镇民一拥而上,异能齐发。
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觉得这一幕有点荒谬。
她的刀就落在她身边,她加了五十倍重力的刀都砍不透的污染者,在镇民低等的风系异能下裂开一道道口子。
明夏:“……”
另一边,镇民们各个精神疲惫,异能几乎被榨干,但他们不敢松懈,咬着牙施展异能。污染者失去了抵抗之力,众人也不再讲究战术,只将异能一个劲地抛出。
终于——
嘭!
一声巨大的响声,污染者炸开来,镇民被掀翻。
他们着急地转身去看,没有看见血肉翻飞,看见的是炸开的雪块。
这是什么情况?
镇民怔愣住。
身下传来异动,他们惊慌低头,结果看见积攒了一周不化的雪层正在快速融化,覆盖了小镇一周的雪……化了。
至此,不需要太复杂的联想镇民们便想通了,这诡雪和厂房的污染者是一体的!污染者死了,所以雪化了!
污染者死了!确实是死了,污染都散开了。
他们杀死了污染者!一个A级污染者!
不知道是谁先出声庆贺的,疲惫不堪的镇民们情不自禁地拥抱住身边的人,又哭又笑。
“哈哈!哈!我们杀死了A级污染者!”
“呜呜,一个A级污染者被我们杀死了!”
这实在、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人群外,明夏静静地看着镇民们,手里握住的雪正在快速消散,最后连一粒雪粒子也没留下,就像要急着带走什么秘密一般。
余光瞥见了护卫队的身影,她想了想,不想让护卫队知道她受伤了,没有在此处多待,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去。
叶姜找遍了小楼也没有找到她的任务目标,专门跑一趟却跑了个空,这让她感到有些不悦,好在柳母树给了她一片能量柳叶,这稍稍挽救了一下她的心情。
她把柳叶收起回到厂房,想去蹭蹭八爪污染者的按摩套餐,结果抵达后发现八爪污染者死了,被镇民们打死了,这实在遗憾。
而打死她的按摩师的镇民们正在拥抱庆贺,不过现在的庆贺词已经变成了“呜呜,我们为客人报仇了”“客人安心地去吧”“谢谢你,善良的外来者”之类的,自认为自己还很鲜活的叶姜深深地沉默着。看着哭成一堆的镇民,叶姜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上前。
叶姜知道护卫队来人了,正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扎堆在厂房的镇民们,叶姜对这帮制服者不感兴趣,所以没去观看他们此时的表情。
旁边的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东西,巴掌大
小,通身粉红色,趴在一个拳头大的漂浮的雪球上,叶姜扭头看去,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鲜嫩的海鲜饭团。
她舔了舔嘴唇,不由想她有一周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那东西原本正看着镇民,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看来,一圈的眼珠子乌黑乌黑的,同时转动颇有些惊悚。
沉默。
小粉红驱动雪球往旁边挪了挪,叶姜的视线紧追而上。
小粉红:“……”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这种冒昧的视线,而且感觉更冒昧了!
小粉红暴怒,八根指头大小的触手愤怒地蜷动着。
不对,这个人类看见得它吗?!
第94章 抓获污染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小粉红头顶的一圈眼珠子露出些茫然来,怎么会呢?
它不信邪地左挪,人类的视线立刻追了上来,它默了默又往右挪,视线再追上它。小粉红不再继续验证,它欺骗不了自己了,这个人类的确看得见它。
这么怎么做到的呢?
小粉红想,它非常擅长空间能力,此时正将自己的身体隐藏于异空间,与人类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按理说人类的视线是不可能穿透过来发现它的。
但它被发现了。
小粉红回忆起来了,在它将镇民隐藏在工厂仓库的异空间里,它还没有主动将镇民暴露的时候,似乎也有一个人类提前发现了镇民们。
小粉红眼里浮现出一些探究,是这个人类吗?她看得到它是因为她的视觉特殊异化过?
小粉红思索着,看了人类一眼,驱动雪球就跑,它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想跟能力这么麻烦的人类纠缠。
它快速变换空间逃离,前方出现一道阻碍,抬头一看,是那个人类,那个人类闪身一样来到了它逃走路线的前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它刹住车,这时人类朝它伸出了手,她两根手指一夹,对它做出了一个不礼貌的举动。
小粉红没躲,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以为她看得见它就能碰得着它吗?空间界限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人类无视空间规则,探入异空间犹如无物。她实实在在捏住了它的一条小触手。
“……”
小粉红真正震惊了,一排的眼睛齐齐定住。
这时,人类捏住它的触手将它倒提着抖了抖,仿佛某种弹性测试一般。测试结果:弹性极佳。其余小触手在空中Q弹地抖了抖。
小粉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被冒犯了,气得发抖。
“你%&*¥”
“你会说话?”
“%&*%”
污染者的语言不堪入耳。
叶姜:“……”
骂得真脏。
她面无表情抖动着污染者,频率高到能把高等污染者的脑浆搅匀,不多久,污染者的骂声消失了。
不骂了?
人工降噪了一番的叶姜停下来,她低头看污染者,污染者想瞪她,结果太晕了,那么多眼珠子,没有一个能好好定位的。
它试图跑,但触手被牢牢制住,人类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竟让它挣脱不能,即使它使出空间能力也不能!它心底一片惊涛骇浪,盯了人类一会儿,放弃了,死了一样垂下所有触手。
它好像栽了。
叶姜看着变得很乖的污染者很满意,她开口问:“你怎么变得这么小?”
小粉红不出声,开玩笑,人类问它就得回答吗?
呵,弱小的人类!
虽然栽了,但污染者还是决定守住自己最后一丝骄傲。
叶姜手指动了动,治愈师想给污染者治治耳聋的毛病呢。
就用高速振动法吧。
小粉红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前摇,警觉地支棱起一条触手,一只眼睛终于定位到了人类身上,对上了对方黑漆漆的眼珠,它生理性地抖了一下,属于污染者的骄傲被这一抖抖了个干干净净,它嘴巴快于大脑快速回答:“我被那帮可恶的镇民打伤了,虽然侥幸逃脱了,但受伤很严重身体只剩下这么大点儿了!”
“你受伤了?”
“嗯,伤得很严重!人类好凶!”
叶姜表情微妙。
她抓着的这个污染者似乎是个……玩性很大的家伙。
之前它和她嬉戏玩闹,她有事走了之后它又跟镇民们玩了起来,到了现在它还在撒着谎玩。
她没看出污染者哪里受伤了。
这个污染者似乎在和镇民们玩一种什么游戏,它明明好好的,却装作受伤被打败,无疑是在逗着镇民们玩。
八爪污染者显然不是普通的污染者,当时它一出现叶姜就发现了,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这不是一般的污染者应该具有的。
它应该是和透明人蘑菇人差不多的存在,它甚至能像S级污染者的透明人蘑菇人一样能隐藏污染,所以叶姜刚刚在听见它开口说话时她没有感觉太意外。
特殊的污染者有点特殊的爱好叶姜是理解的,所以她没有追究它到底在玩什么。
最重要的是,冥冥之中她感觉它对镇民没有什么恶意。
没有拆穿污染者演的这出拙戏,叶姜扯扯它的触手,要求它:“你变大一点。”
——她不在意它在这个镇子里玩什么,她只是看中了它柔软的身体。
想摸摸。
这么小,摸着一点手感也没有。
小粉红被扒拉,触手们齐齐抽搐。
它闭着眼忍辱负重。
等它从这个恶人手里逃脱了,它一定要她好看!来日方长!
小粉红掀开一只眼睛偷看面前的人类,这个人类有点意思,她强得离谱,速度、力量,还有对空间规则的漠视,她简直不像人类。
但她最不像人类的一点是,她竟然不怀疑一个污染者为什么能够正常说话。
要跟着这个麻烦的人类观察一下她吗?
污染者思索着。
污染者在思考,叶姜也在思考,她在思考怎么让污染者变成她心仪的大小,正想着,一道人影朝她快速掠了过来,黑皮肤的花铃踉跄着在她面前落下,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着急说道:“治愈师,你没死?”
叶姜随手将污染者揣到兜里,一本正经地跟她科普:“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的。”
花铃一噎,瞧这熟悉的气人姿态,是她认识的治愈师没错!她没死,还活着。
也是,治愈师一个A级超强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治愈师你刚刚突然不见了,镇民们很担心你。”花铃笑了一下,算是将之前的乌龙一揭而过,只有一点好奇留了下来,她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姜面瘫脸:“没什么,只是有事去了镇上一趟。”
花铃一愣:“这么突然?”
跟污染者打着架呢,怎么说走就走?
真任性一人啊。
花铃倒是不质疑治愈师的能力,她知道对方的速度快起来一般人看不见她的人影。
“是什么事呢?”她顺着问道。
叶姜不想多谈,她空跑了一趟,现在想起来还很不愉快呢。花铃见她不想说也没有追着问,话头一转分享起了一件事:“治愈师,你走了之后,我们把那个污染者杀死了。”
叶姜:“……”
她摸了一把兜,隔着衣服摸到兜里的污染者,干巴巴道:“是吗?”
花铃不知道污染者正在此处偷听着人类谈论它的死亡,她望着不远处的镇民们眼波晃动,十分感慨:“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能杀死A级污染者。”
她没有想到,当他们这些人联合在一起……也能这么强大。
花铃在这边和叶姜说着话,那边,有镇民发现了她们,注意到叶姜还活着,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吵吵闹闹着朝着这边跑来。见状,花铃们笑着说道:“大家都很高兴治愈师你活着呢。”
她微微失神,觉得这太稀奇了,她也是镇子里的一员,很清楚镇民们有多排外。
镇民们跑过来了,呼啦啦很大一群,移动起来像流水一样涌动。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双双眼睛亮晶
晶的,不知道是为叶姜还活着这件事高兴,还是为他们打了一场盛大的胜仗而喜悦,或者都有,叶姜一下子被包围住了。
“客人原来你好好的呢!”
“外来者,你把我吓了一跳!”
“治愈师……”
大家七嘴八舌。
叶姜:“……”
这些人怎么这么关心她死没死?
她死潭一样的幽深双眸动了动,漾开一丝波澜,不喜吵闹的她竟奇怪地不觉得这些人吵。
她还回答了镇民几个问题,解了镇民们的疑惑。
此时,人群外围,有十几个镇民无声遥望着人群中央的叶姜,确认她完好无恙,埋下头弓着背沉默离去。水岭镇的镇民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一起作战一起迎来胜利的他们此刻的凝聚力达到了惊人的高度,但不包括那十几个镇民,也不知道是他们无法融入还是不想融入。
叶姜躲避镇民的热情的时候无意间扫见他们离开的背影,眸光微闪,她从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跟守墓人类似的气质,古怪的,孤僻的……仿佛经历了某种事之后的气质。
花铃看见叶姜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了十几个孤独的背影:“他们……”
叶姜等着她说话,花铃却收住了话头,不愿再说。
“……”
水岭镇有秘密。
叶姜正想着事,围着她的镇民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抬了抬眸,看见是远观的制服者们过来了。邹东荣和郝平领头,护卫队悠然而至。喜悦中的镇民看见这群人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再也沸腾不起来了。
护卫队在人群外停下,领头的邹东荣最先看向人群中心的叶姜,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视线一移开始环视众镇民,一张脸让人看不出表情。
镇民们的心里直打鼓,连张望都不敢,明明不久前他们面对污染者时的身姿也算骁勇。
水岭镇镇民久居护卫队的气焰之下,已经对护卫队产生出了本能的畏惧了。
啪、啪。
护卫队队长邹东荣突然开始拍掌。
他环视周围,掌声不断:“各位真是勇敢。”
勇敢?
护卫队可不想要勇敢的镇民!
护卫队很愤怒,邹东荣很愤怒。
镇民们感受到了。
“我原来不知我们水岭镇的镇民也是这么的勇敢呢。”邹东荣轻轻笑了,被他脱下的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温和道,“是护卫队来晚了,让大家受惊了。”
镇民不语。
邹东荣往前走,要走进人群,目标是人群中央的叶姜,镇民发现了他的目的,犹豫着没有让路,护卫队成员将挡路的他们推开,强行开出一条路。叶姜一抬眼,护卫队的头领来到了她面前,男人朝她假惺惺地笑:“外来的客人,这次也多亏了你的帮忙,我的镇民才没有受太多的伤。”
护卫队没来太久,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场胜利是由镇民们自己争取来的,护卫队只是看见了镇民对待叶姜的态度,再加上不相信镇民可以杀死A级污染者,所以推测A级的外来者叶姜帮忙了。
叶姜无意于插手人家镇子的事,但她越来越烦这个面具人了,所以她没接他的话,对此,邹东荣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愉,被他压下去了,他维持着笑脸说道:“你是我们水岭镇的恩人,贵客,有时间请一定要来护卫队做客。”
“一定要来,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副队郝平接话,一脸的戏谑,将“招待”一词说得阴阳怪气的。
叶姜目光转向他,盯住。
郝平扬眉:“怎么?”
叶姜视线一低,落在他的喉咙上。
郝平:“……”
他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邹东荣也是,表情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邹东荣清了清嗓子,再次邀请叶姜,功夫做全,末了这才带着人走。
走出一段突然回头,镇民们盯着他们,眼中眼神隐隐仇视,邹东荣这一回头正好将他们的视线抓了个正着,镇民纷纷变色,邹东荣却什么也没做,淡淡收走目光,走了。
叶姜的衣兜里,一只粉色八爪污染者悄悄探出了一条触手,没有人发现它,它便探出自己锥形的头,将眼珠子全部露在外边偷看。
它一半眼珠看着镇民一边,一半眼珠看着离去的护卫队一边,作沉思状。
护卫队越走越远,它正要露出更多身体去看,一只手指对着它当头一摁将它摁了下去。
“……”
奇怪的人类戳它的头!
真是士可辱……污染者也可乳。
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盘起八条触手将自己卷了起来。
污染者生闷气中。
第95章 偷袭这也算偷袭?
护卫队来了又走了,留下人群寂寂,上一秒还惊喜于自己原来也很强大的人们突然间被一股挫败所笼罩。
叶姜正拿手指戳着兜里的污染者,感受到氛围的快速转变,撩了撩眼皮。
庆贺戛然而止,镇民们低垂下头,全然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待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慢慢地散去了,离叶姜较近的人没有直接走,他们走之前特意提醒了叶姜一句让她一定不要去护卫队,原因没说,只是将这句话反复叮嘱。
盛大的聚会说散就散,留下一地狼藉,有种曲终人散的意味。
花铃留到了最后,她守着这场已经结束的聚会,一个人站在这里,眼底酝酿着什么。
叶姜戳弄污染者的动作缓缓放慢,看着她,有点好奇她在想什么。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好奇心,她最终什么都没问。
水岭镇的制药工厂建在稍偏远的郊外,是距离镇子中心有一些距离的,但对于叶姜来说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她慢慢悠悠地回去,也没比镇民们晚太多回镇子中心,然而她回去时镇上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扰乱镇子的污染者死了,诡雪化了,镇民们把商店饭店打开了,把许久没有营业的铺子营业起来看,镇子一片欣欣向荣,仿佛灾难没有存在过。
镇民和护卫队之间的对立也是,仿佛没有存在过。
激情过去,镇民们试图回避,试图挽回。
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叶姜穿过镇子街道,她兜里的污染者爬了出来,它没有逃跑,只是扒着口袋冷冷地注视着镇民们,情绪表达比叶姜这个人类还要丰富。
叶姜注意到它的举动低头看它,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将它摁回去。
而当叶姜抬起头不再看污染者时,污染者眼珠子一转反而盯着她看了。
叶姜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刷任务指标似的找她的任务目标,没找到也不着急,她的任务进度停滞不前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她都习惯了。没找到人她便回到花铃家去,一进门看见了花铃家的另一位住客,外来者容鄞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他脚下的一片空地,在那里原本竖立着一个抽象派的雪人和一颗毛坯雪球,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雪人和雪球跟着镇子里的诡雪一起消失了。
叶姜脚步微停,容鄞回过头,顿了一下,视线一低,看向了叶姜的衣兜,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正当叶姜以为他发现了别人都没有发现的小粉红时,对方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回来了?”青年问她。
这话问得太日常了,仿佛他们之间是多么熟悉的关系。可是叶姜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敏感度,没感觉到哪里不对,朝他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对话没有就此停止,青年望了望天空,接着话家常一样将对话保持了下去,说:“镇子的雪化了。”
叶姜跟他说这是因为带来诡雪的污染者死了。
“是吗?”对方很轻地反问了一句。
叶姜随口说是,替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的小粉红遮掩了一把。青年不置可否,只是用深邃眼眸看着她。叶姜感觉他不是很信,果然,他刚刚还是看见了吧?
叶姜木着脸,装,装到底,青年不把事情摊开了说,她就装作不知道他怀疑了。
她还想着回屋了再跟兜里的污染者交流交流,让
它变大给自己来个按摩套餐,她看中它了,不想现在就把它给暴露了,要是再来一次人污大战,这个污染者真给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叶姜摆出最面瘫的脸,看起来无辜极了。她正在让自己看起来更容易让人取信一点,可是青年看着这个样子的她眸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淡漠气息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消散,反正那不像是相信了她的话的表现。
两人正眼神较量着,叶姜以为他们在眼神较量,屋主花铃回来了,她一脸心事重重,回来后看见两个客人在院子里也没问他们在干嘛,简单打了声招呼就进屋了,叶姜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而去,忘记了自己跟青年之间的较量,只有青年仍然看着她,始终如一地凝视。
叶姜回到屋就把兜里的东西放出来了,她提着污染者的腿将对方放在桌子上。
“变大一点。”她再次要求。
污染者一圈眼睛全部闭着,软趴趴的,一副已经故去的模样。
叶姜扒拉了一下它。
污染者睁开一只眼当场诈尸,它将自己挪到远处去,开口道:“喂,刚刚跟你在院子里说话的男的,他是人?”
“你在骂人?”叶姜拖着它的一条腿把它拉回来,义正辞严,“不能骂人。”
污染者:“……”
这是重点吗?!
它不搭理她了。
在院子里时,它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针对它的杀意,来自那个男人,事实上他只是看了它一眼而已,它就仿佛自己生生经历了一遍挫骨扬灰,让它感觉很不好。
那个男的不太对劲。
好吧,说起来不对劲,它面前的这一位也不遑多让。
叶姜看见污染者不吭声了,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污染者挪开,她跟上,它再挪开,她再跟上。
污染者:“……”
没完没了了吗?
“%&¥!”一连串的脏话从污染者的嘴里爆发,污染者梗着脑袋火了,“人类,我不发火你是不是当我没脾气啊?!”
污染者猛地变大,迷你触手暴涨一米,猛地抽向戏弄它的人类,八条触手同时上阵。
两个打起来了,一个气急败坏,一个以为对方在玩陪着对方玩所以始终从容,交手间桌子椅子乱飞乱撞。
一道污染从外面传来,交手的两个同时收手,叶姜闪身到窗子,污染者紧随而上,一人一污染者伫立在窗边,一起盯着污染的来向。水岭镇不像大城那样地广人多污染者总是清理不干净以至于空气斑杂,这里的污染者被清扫得很干净,所以对于敏锐的人来说,产生新的污染很容易辨别,这污染好像来自……梅缇家那边。
砰砰——
门被敲响了。
花铃在屋外问:“治愈师,屋里出什么事了吗?我听见了很大的响声。”
花铃似乎没察觉那道污染,可能是因为那道污染很淡,和空气中本就有的游离污染相融合,不够敏锐不易发觉。花铃只是疑惑于屋子里的不明响动。
听到问询,叶姜撇头看向她旁边的污染者,一米版污染者直直地垂着它的几条触手,配合它过于人性化的表情,特别有站立的人类那味儿。
砰砰,没有得到回答花铃又敲了两下门,仿佛屋子里再无回应就要推门进屋了。
叶姜始终没有出声回答,静静看着污染者。
看什么看?
你觉得呢?
一人一污染者正在眼神交流。
污染者:“……”
它还不想被人类发现,不然它就不用空间能力藏匿自己了。
它脸上浮现出忍辱负重的表情,眼一闭,伸出一条触手,轻轻搭在叶姜的手上,搭上去,卷一下,讨好地轻轻推推。
叶姜眼波微漾。
她顺势捏捏。
果然手感很好。
污染者浑身都在颤抖,忍的。
“没什么事。”叶姜出声对外面的花铃解释,解释的时候还不忘对污染者动手动脚,“我在锻炼身体。”
外面的人估计很无语,很久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脚步声就远了,也不知道是听信了这个借口,还是不想深究。
花铃一走,污染者就嗖地一下抽回自己的触手,叶姜也没阻拦,转身就走。污染者愣了一下,追上去:“你去哪里?”
叶姜不回答,走出屋子,关上门,也不管屋里的污染者会不会趁此逃跑了。
房门当着污染者的面关上,污染者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就不管它不理它了?
明明上一秒还喜欢它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
人类冷酷人类无情,人类得到了就不珍惜!
污染者莫名地感觉有那么一点委屈了。
另一边,叶姜出门直奔梅缇家,她的任务目标的家里疑似有了新情况,她怎么也得去看看。
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检查一下院子,院子没有问题,没有发现污染者,她轻车熟路翻窗进屋。
一进去,和一个通身粉红的家伙四目相望。
不,不是四目,一身粉红的家伙八条腿吸附在女孩卧室的墙壁上,锥形的头部长了一圈的眼睛。
就跟她房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有所不同。
叶姜:“……”
她歪了一下头,打量这个八爪模样的东西。
这是小粉红本身,还是小粉红的兄弟姐妹?
叶姜朝对方走去,走近了,伸出手,想用手感替小粉红认个亲。结果只是刚抬起呢,连空气都没扰动一分,对方就扯着男性的嗓音惊慌大喊,很害怕她似的:“别,被杀我!我是人!是人!”
叶姜停下。
见状,自称是人的八爪家伙松了口气,他松开了嗓子,但还是低声一遍遍强调,给自己添加着一道又一道的保险:“我是人,是人,是人……”
人?
叶姜打量他:“你是人?”
这个怪家伙的身上正在散发污染,很弱,但存在,明明是人。
“是!是人!我是中了变形异能!”
叶姜:“……”
好吧。
别人可能会追究一个人为什么能散发污染,叶姜却不会,因为她连不会散发污染的污染者也遇到过,对“怪异”这个词的接受度一直不同寻常。
“那你一个男人偷偷跑到一个小女生的卧室干什么?”叶姜面无表情地问,她追究别的。
“……”
八爪男一僵,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意识到他是人这一点并不能成为他完全的保命符,他结结巴巴:“我、我……”
叶姜等着他解
释,八爪男我了半天,突然眼神一厉,触手狠狠抽向叶姜。叶姜沉默了一下才躲,这个冒牌八爪比小粉红可慢多了,大概就是一千倍的慢吧,面对小粉红的全力抽击的叶姜尚且可以从容躲避,更别提这一下子了。
她甚至不想躲,考虑到这是一个擅闯少女闺房成分不明的男的,怕脏到自己,她这才产生了躲一下的意思。
她微微侧了一下身就避过去了,这时一道疾风朝她斜后方攻来,是偷袭,房间里还有人。
这一手攻击比触手狠厉多了。
但也只是跟八爪男比。
叶姜持续无语,她回过身,偏头躲过偷袭而来的拳头,摆正头,盯着偷袭者:“你干嘛?”
偷袭者一惊,没料到在有助手帮忙吸引注意力的情况下自己的偷袭仍然被发现了,而且被轻松躲过!
不行!时机已经错过!
偷袭者当机立断,预备撤离。他翻身跳出窗户,一落地却发现叶姜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正等着他。
“……”
偷袭者骇然,这是什么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