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30）
01
羂索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呢？反正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微侧过头, 若有似无地摩挲着粉发少女柔软的唇瓣，嗓音低柔，“这可是你说的。”
仁美莞尔道：“嗯, 我说的。”
羂索单手托着仁美轻盈柔软的身体, 三步并作两步, 来到了屏风后面，珍而重之地将怀中的粉发少女轻轻放在了榻上。
两人对视几秒之后，仁美伸出双臂, 搂住他的脖颈, 带着他向后倒去。
樱花般鲜艳明亮的粉色长发散落在榻上，这一幕实在是美不胜收。
羂索定睛欣赏了几秒，随后便遵循本能, 低头捕捉到了粉发少女的唇瓣——他还想看到更多, 所以, 向他展示更多美妙的景色吧。
02
西屋之内，热度节节攀升。
与此同时，躺在东屋榻上沉睡的无惨则陷入了一个旖旎的梦——在那个梦里，他将未着寸缕的粉发少女推倒在了榻上，尖锐的牙齿在对方雪白的颈上逡巡着, 咬出了两个细小的孔洞。
温热甜美的液体泉涌而出，在粉发少女曲线优美的躯体上留下鲜艳的痕迹, 馥郁的香气随之逸散，充斥在他鼻息之间。
仁美果然如同他所想那般, 多汁又美味。
但这个春意盎然的梦也有不少古怪之处。
次日清晨，无惨醒来的时候, 脑海里面还回荡着梦中仁美所说的那一句——“看来，你已经把我以前用在你身上的技巧都学走了”。
无惨抱着濡湿的被衾不禁陷入沉思。
——果然是梦吧？不然也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 脑海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冷嗤，“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真是个没用的东西，难怪她看不上你。”
无惨忍不住皱起眉头，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但却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晃得头晕眼花，只能倒回榻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面的那道声音似乎是因为无言以对，沉默了好半天，才蹦出了一个词，“蠢货。”
无惨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上空，口中低声喃喃，“……幻听的情况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那道冰冷柔滑的声音说道：“不是幻听。”
无惨下意识地跟对方抬杠，“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道声音顿时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但无惨已经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扬声召唤等候在门外的仆从进来伺候他换衣洗漱。
仆从看到濡湿的被衾也面不改色，在无惨梳洗完毕之后，直接把脏掉的被衾和衣物抱出去了。
用过了早膳，医师又准时地端着今天该喝的药走进了东屋。
原本心情不错的无惨见状顿时沉下了脸，但还是只能忍了，要是等他按照疗程吃完全部的药还是没有病愈，他一定会让这个医师死无葬身之地！
喝完了药，无惨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他重新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榻上，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乡——在那个梦里，既没有产屋敷羂索，也没有多治比仁美，但梦里的“产屋敷无惨”依旧体弱多病，直到他喝下了医师为他配置的改良药方，从人类转化成了世界上的第一个鬼。
无惨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完了另一个“产屋敷无惨”蜕变成为“鬼舞辻无惨”的全部过程。
他神情怔怔地注视着那个在夜色中展开了一场杀戮的鬼王，却冷不防看到对方转过头直勾勾地朝他看了过来。
无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披散着蜷曲黑发的鬼王似乎皱了下眉，随后，他缓步走到了病骨支离的瘦削青年面前，沉声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幻听了吧。昨晚你之所以会梦到仁美说了那些奇怪的话，也是因为你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她的声音。”
无惨：“你……”
鬼舞辻无惨说道：“是的，我就是未来的你。所以，放心地把身体交给我吧，你想要杀羂索，我会帮你杀，你想要夺回仁美，我也会帮你得到她。”
无惨失魂落魄道：“未来的我，会变成无法接触阳光、只能以吃人为生的生物？”
鬼舞辻无惨冷哼，“那只是因为我以前喝下的药里缺少了青色彼岸花这一味药，这一次我会成为真正的完美生物！”
无惨压根没听到他所说的话，自顾自地喃喃低语，“肯定是因为我违背了天照大御神的谕示，强行让仁美成为我的未婚妻，才会受到天照大御神的惩罚，再也无法接触阳光……”
鬼舞辻无惨满脸无语地问道：“……所以，你要和多治比仁美解除婚约吗？”
无惨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和仁美解除婚约。昨天你想要夺取我的身体的时候，是仁美阻止了你吧？所以，她的心里一定有我。”
鬼舞辻无惨忍无可忍，脸色扭曲地破口大骂道：“白痴，你知不知道恋爱脑遭雷劈啊？仁美都已经跟羂索那家伙做到最后一步了，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
“那又如何？”无惨冷冷地说道：“等我成为了真正的完美生物，就杀了羂索，到时候仁美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话音落下后，他感觉身体猛然向下坠去，下一秒，他便睁开双眼，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无惨回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不由地沉下了脸色，立刻叫来仆从询问羂索的去向。
仆从低眉垂首，老老实实道：“羂索公子与从前一样，用过早膳就去了菅原府邸。”
无惨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
——所以，那个梦就只是梦而已吧？要是羂索真的和仁美厮混了整整一夜，怎么还会有精力率领涅漆镇抚队执行任务？但咒术师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无惨忽然二话不说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衾，下榻走向门口。
——如果羂索当真与仁美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那他所住的西屋一定会留下属于仁美的痕迹和气味！
仆从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却见无惨目不斜视地穿过长廊，走进了西屋，然后在屏风后的床榻旁边站定。
他低头看着整洁的床榻，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红梅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两簇阴燃的火焰。
无惨凭借着自己如今变得过分敏锐的五感，得到了答案。
——整个西屋里都弥漫着属于仁美的气味，而气味的源头，就在这张床榻上。
所以，昨晚仁美真的和羂索共度良宵了。
他所做的那个梦，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而是未来的他对他的预警——只要吃下青色彼岸花，他就能成为强大无敌的完美生物，向羂索发起复仇！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保护好青色彼岸花和医师，老老实实地按照疗程吃完全部的药！
在那之前，无论羂索和仁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都要忍耐下来。
无惨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西屋。
满头雾水的仆从只能跟着他走，“……”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总不能就是来散个步吧？
03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仁美照常出现在庭院里面指导杀生丸练习刀法。
[祂]神色与往常无异，但银白色长发的小男孩却表情古怪地看着[祂]，良久才忍不住说道：“仁美，你身上都是羂索那家伙的味道，你们昨晚……”
——绝对是交///配了吧？
——这种程度的气味交融，不可能有第二个选项了。
仁美坦坦荡荡地“嗯”了一声，轻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粉发少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腹部，[祂]的身上都是羂索的味道吗？
——大概是因为，昨晚被他灌满了吧。
——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经历了这么激烈火热的一晚，极有可能已经受孕了，但好在[祂]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只需要享受乐趣就好。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毕竟，[祂]还是第一次作为承受方体验这种事情。
但羂索确实无愧于他活过的年头，不仅理论知识满分，实践能力也非常出色，不管是手还是舌头都很灵活，正餐部分也十分慷慨，给[祂]带来了美妙的一晚。
杀生丸看着不自觉露出迷之笑容的粉发少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说：“恭喜。”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啊。以后这两人带着他外出执行任务，怕不是会更加不知收敛。
仁美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杀生丸的脑袋，笑道：“小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情了，快去练你的刀法吧。”
杀生丸撇撇嘴，“知道了。”
04
仁美用过早膳后，就心情愉悦地去阴阳寮当值了。
在[祂]推门而入时，坐在桌案边的白发青年抬眸朝着粉发少女看了过来，清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仁美，日安。”
“早啊，晴明。”
仁美打过招呼，便在安倍晴明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处理今天的公务。
[祂]的效率极快，等到工作完成，便站起身道：“我先走喽。”
安倍晴明神情无奈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粉发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阴阳寮的门口，才敛去了脸上淡淡的笑容。
他是那样关注仁美，又怎么会忽略出现在粉发少女唇上的齿痕？就连[祂]提笔写字之时露出的手腕上面，也有暧昧刺眼的红痕。
——除了羂索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在仁美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安倍晴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口气，“……真是吵死人了。”
鵺的大声嘲笑回荡在脑海里，就算已经被他封印了，依旧不老实，逮着机会就要往他心口上捅刀。
“你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要论认识仁美的时间，你也只比羂索晚了一天吧？”
“……或许是有一点不甘，但感情的事情本就无法勉强，只要能像现在一样，与仁美维持着友人的关系，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果不其然听到了鵺的嘶声怒吼，“你是窝囊废吗？你现在之所以这么冷静，只是因为你把所有的渴望都转移到我这里了！”
安倍晴明轻笑道：“是啊，所以你现在才是更加不甘心的那个人。”
这下子鵺彻底不吱声了，像是被戳穿了真相以后，恼羞成怒地躲了起来。
安倍晴明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是能清净一会儿了。
05
而另一边——
溜出阴阳寮的仁美在即将踏出朱雀门的时候，被一个看起来非常眼生的黑发男人拦住了。
黑发男人注视着粉发少女，一双黄绿色的狭长眼眸含着笑意，“仁美，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仁美歪了歪头，满脸疑惑，“你是谁？”
黑发男人闻言一愣，随后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但很快，他便又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难怪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仁美直接打断了他，“开玩笑的，我的记性可没有那么差，当然还记得你是谁——道满君，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吧？”
芦屋道满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太好了！仁美，这些年来，我一直都……”
仁美再一次打断道：“抱歉，我还有事，需要先走一步了，道满君。”
黑发男人转头看着粉发少女跳上了胧车，然后绝尘而去，只得缓缓闭上了嘴，并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
——现在他已经抵达京都了，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会找到机会向仁美表达内心的感情。
05
菅原府邸——
羂索毫不意外地在涅漆镇抚队的训练场边见到了仁美，平时[祂]就总是会来这边找他，现在他们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祂]似乎也更黏人了些。
作为涅漆镇抚队的队长，羂索在菅原府邸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所以，他直接把仁美带到那里去了。
涅漆镇抚队的成员们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还在训练的间隙，对着羂索挤眼睛、比划手势，鼓励他早日夺取心上人的芳心——相较于体弱多病的无惨，他们还是更加看好自家的队长。
羂索：“……”
——这群人真是太闲了，而且，他需要他们的鼓励吗？败犬才需要，而他，早已是人生赢家。
进了房间以后，羂索刚转过身，就被仁美一把抱住了腰。
粉发少女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都怪你，我现在腰疼、手腕疼、屁股也疼，两腿中间尤其疼。”
羂索：“……”
——这是可以说的吗？
这时候要是提出使用反转术式帮忙治疗，那就是纯属不解风情。
羂索可不会做这种傻事，他温柔一笑道：“那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
仁美斥责道：“下流！”
但[祂]立刻又话锋一转，“但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今晚就给你个机会吧。”
羂索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疼吗？今晚还来？”
仁美发出了灵魂疑问，“难道你已经不行了吗？”
羂索：“……”
仁美从善如流道：“没关系，可以让我来。”
羂索捏住粉发少女的脸颊，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是在故意挑衅吗？”
——就像昨晚被他按在榻上舔得浑身颤抖的时候，偏偏要说出一句“看来，你已经把我以前用在你身上的技巧都学走了”，搞得他恼羞成怒，那种时候明明只需要乖乖躺着呻吟就可以了！
仁美无辜地眨了眨浅金色的眼睛，直白而露骨地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也知道，我确实办得到。反正床笫之间没有那么多讲究，快乐就好了，不是吗？你又不是没有被我……唔！”
羂索咬牙切齿地吻上了[祂]的嘴唇，将未尽的话语严严实实地堵了回去。
两人都是吻技一流的高手，肺活量也强得可怕，于是这互不相让的一吻过了很久才终于结束。
唇分之际，他们的嘴唇都已经变得红艳艳了。
仁美盯着羂索的嘴唇，“好像吃了辣椒……呃，羂索君，你矜持一点，现在还没有到晚上呢。”
羂索似笑非笑地说道：“生理反应而已，谁让刚才某人把手伸进我衣服里面乱摸的？”
仁美义正辞严道：“怎么会有这种色鬼？应该狠狠地惩罚那家伙。”
羂索点了点头道：“对，今晚就惩罚，让那家伙一个人独守空房。”
仁美：“……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羂索：“我只是不想奖励你而已。”
第442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31）
01
仁美非常懂得灵活变通, 既然山不来就[祂]，“那就由我来奖励你吧。”
“……”羂索忍俊不禁，他静静地看着那双满含笑意的浅金色眼眸, 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与[祂]初次见面的那一瞬间, 不由地轻声说道：“仁美, 你变了很多呢。”
那时候的[祂]，一双眼睛宛如冰冷的金属，根本不会有任何柔软的感情蕴藏在其中。
但现在的[祂], 已经能够熟练地伪装人类, 只偶尔在某些时刻会让人察觉到那股危险的非人之感。
——是他改变了[祂]。
——所以，他对[祂]来说一定是特别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莫大的喜悦从心底涌出, 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似乎也因此安定了下来。
羂索低低喟叹了一声, 修长的手指穿过凉滑的粉色长发扣住了仁美的后脑, 然后裹挟着狂风骤雨之势吻了下去，姿态强硬又不失温柔。
仁美惊讶了一瞬，便很顺从地搂住他的脖颈，仰头接受他的亲吻，与他唇齿相依、绞缠不休。
又一吻结束之时, 羂索将下巴搁在粉发少女的肩膀上，气息微喘, “……仁美，和无惨解除婚约吧。你和他之间的婚约, 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好啊。”仁美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随后又带着几分得意道：“羂索君, 你的肺活量输给我了哦。”
“……你一个非人类和我比较肺活量，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吧？”羂索满脸无语, “而且，接吻这种事情又不是竞赛，胜负没有那么重要。”
仁美：“真失礼啊，我都已经当了好多年的人类了。”
羂索微笑：“呵呵，就算把蒜瓣塞进橘子一个世纪，蒜瓣也不会变成橘子。”
仁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旦那，你真幽默。”
“……”羂索内心顿时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以前都是他叫[祂]旦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祂]这么叫自己，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吗？可是，[祂]叫得那么顺口，一点羞耻感都没有，让他根本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但怎么说呢？还是非常爽。
羂索正想让仁美再喊一声，就听[祂]提起医师为无惨改良了药方的事情，他饶有兴味地问道：“那个药方我之前已经看过了，原来真的可以治好无惨的病吗？”
仁美点了点头，“等到无惨喝完最后一副加入青色彼岸花的汤药，他就能变成拥有强大力量且还不老不死的生物。”
羂索面露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可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仁美忍不住战术后仰，“不愧是你，这种反派发言简直信手拈来。”
“……”羂索报复性地打了下粉发少女的屁股，“如果我是反派，那你就是我的共犯。”
仁美微微瞪圆了眼睛，神情惊疑不定地看着黑发青年，“你打我屁股？这次又是为什么？”
羂索眉梢一挑，笑道：“是啊，至于为什么？手痒了，这个理由行吗？”
仁美：“……”
羂索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问道：“怎么？刚才打痛你了吗？”
他的掌心覆盖住了刚刚抽打过的部位，炽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传递过来，低柔的声线带着色气，“那我帮你揉一下。”
“……”仁美回忆起了作为虎杖仁时，羂索也曾打过[祂]的屁股，但当时面对自己的质问，他只是敷衍地借口说是眼花看到了苍蝇，根本不会像现在一样温柔地抚慰，“羂索君，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仁美’啊。”
羂索面不改色地说：“不管是‘仁’还是‘仁美’，都是你，不是吗？”
——当然，以他的审美来说，仁美肯定比仁更可爱。
仁美咕哝了一句：“真狡猾……唔……”
某个擅长花言巧语骗人的家伙凑了上来，熟练地堵回了粉发少女所有的抗议。
02
虽然仁美嘴上吐槽羂索的反派发言，但在两人分别之前，[祂]凝聚出了一颗种子，将其递给羂索，并解释道：“挖走了真正的青色彼岸花以后，总要放个替代品掩护一下。”
羂索也没有跟[祂]客气，他接过种子，然后顺势握住了粉发少女的手，在对方的掌心落下了一吻。
他注视着那双熠熠生辉的浅金色眼眸，柔声道：“这下，你真的是我的共犯了。”
仁美嘴角微微扬起，“荣幸之至。”
回到产屋敷宅邸以后，羂索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医师培育着青色彼岸花的那个盆栽。
他连根带土地挖出了还未长成的植株，然后将仁美交给他的种子扔进了盆栽里面，几乎是在转眼之间，那颗种子就开始发芽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花苞。
羂索再三确认两棵植株长得一模一样，整个盆栽看起来毫无变化，便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西屋。
他将青色彼岸花重新栽进了陶土盆里，随后又环顾了下整个房间。
有点小了，而且无惨那家伙还时不时会闯进来发癫，把青色彼岸花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综上所述，是时候离开产屋敷宅邸去和仁美同居了。
羂索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早就已经有了用于做实验的私密宅邸，他理直气壮地想，私密宅邸的防御措施再好，能好得过当世最强阴阳师亲自坐镇吗？
——必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搬出去和仁美同居一事势在必行！
03
次日巳时，天皇派人向产屋敷宅邸送去了一道赐婚谕旨，其中还提及了天照大御神的谕示，将仁美和羂索成为未婚夫妻的正当性提升到了最高点。
产屋敷家主和产屋敷夫人对这一天的到来都是早有预料，因此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此事，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无惨——幸而，无惨虽然被气得晕厥了过去，但醒来之后并没有大吵大闹，俨然一副已经心如死灰的模样。
从这天起，无惨便一步都没有踏出过东屋的门。
产屋敷家主和产屋敷夫人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他们觉得有愧于长子，便也只能放任他封闭自我。但如此一来，他们便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无惨身上发生的变化。
光线昏暗的东屋内——
披散着蜷曲黑发的“无惨”注视着铜镜之中肤色苍白、身材消瘦的男人，一双冰冷的红梅色眼睛不含任何感情。
他忽地皱起了眉，语气不耐烦地斥责道：“闭嘴！不许再吵了！”
但脑海里的那道声音还是一刻都不消停，“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你这鸠占鹊巢的下三滥！”
没错，如今掌控着这具身体的人，并非产屋敷无惨本人，而是已经作为鬼之始祖活了一千年之久的鬼舞辻无惨。
那道莫名出现在产屋敷无惨脑海里的声音绝非他的幻听，他所做的那个梦也不是来自未来的预警——但直到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产屋敷无惨才猛然领悟到这令人震悚的真相。
鬼舞辻无惨冷笑一声，“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出去？蠢货，你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我吞噬，看着我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吧。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杀了羂索。”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被鬼杀队众人拖到阳光下晒死之后，就会进入地狱，却没想到会在另一个自己的体内醒来——而且，时机还相当地美妙，这时候的产屋敷无惨还是人类，还没有杀死医师。
所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一次他能够成为真正的完美生物，而不是畏惧阳光的残次品。
鬼舞辻无惨本想直接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奈何他当时的灵魂和力量还过于虚弱，于是只能曲线救国，尝试在产屋敷无惨的脑海里面蛊惑对方让出身体。
果不其然，在他持续数日接连不断的骚扰下，得不到休憩的产屋敷无惨精神状态断崖式下滑。
但就在鬼舞辻无惨终于确信自己的灵魂和力量足以压制产屋敷无惨，准备夺取身体控制权的时候，他之前一直都不曾放在心上的未婚妻多治比仁美回到了京都。
产屋敷无惨的状态一下子好了不少，而多治比仁美前来探病的时候，更是将磅礴的灵力渡进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就在两个灵魂之间构筑起了一道屏障，让鬼舞辻无惨多日以来的努力化为泡影。
鬼舞辻无惨无能狂怒了一阵，只能重新来过。
除此之外，他也别无选择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在天皇亲自为多治比仁美和产屋敷羂索赐婚的消息传来之后，产屋敷无惨的情绪波动过大，以致精神屏障骤然崩溃——真是成败皆在一人。
鬼舞辻无惨又惊又喜，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口气夺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久违的病弱之感让他格外地不适，脑海里面属于产屋敷无惨的吵嚷更是令人心烦意乱。
但只要想想，再忍耐一段时间，自己就能成为真正的完美生物，鬼舞辻无惨就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他像一株只能生长在阴暗潮湿地带的植物，牢牢地扎根于东屋，将苦涩的药汁当做养料日复一日地灌入口中，耐心地等待身体的蜕变。
期间，鬼舞辻无惨凭借敏锐的耳力听到了东屋门外传来的窃窃私语，由此得知多治比仁美和产屋敷羂索一起住进了天皇赐下的宅邸，这对狗男女还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婚宴。
虽然他并未因此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毕竟他又不喜欢多治比仁美，顶多只有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抢走的不快，但他的脑海里面却响起了属于产屋敷无惨的尖锐爆鸣以及他对产屋敷羂索的侮辱痛骂。
鬼舞辻无惨：“……”
——真是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粗鄙之人。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产屋敷无惨，在占据了这具身体之后，他便全面接收了属于产屋敷无惨的记忆，得知了产屋敷羂索给这个世界的自己留下了多大的屈辱，也深刻地感受了一番这个世界的自己对多治比仁美的求而不得。
他在产屋敷无惨终于安静下来后，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急什么？就算仁美和羂索一起住进了天皇赐下的宅邸又如何？等到羂索死了，仁美和那座宅邸都会迎来她们真正的主人。”
产屋敷无惨语气冰冷，“你也给我去死！你和羂索都是鸠占鹊巢的下三滥！”
“……”鬼舞辻无惨：“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我们的灵魂终会融为一体，但死的那个只会是你——不过，你也别害怕，我会将仁美作为获得新生之后的第一道佳肴，让她融进我们的骨血之中，与我们再不分离。”
多治比仁美不仅是当世实力最强的阴阳师，更是稀血之中的稀血。
如此珍贵美味的食物，他一定会好好享用。
先前还在吵嚷的产屋敷无惨此刻一言不发。
鬼舞辻无惨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他们本质上是同样的人，所以，他知道他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
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产屋敷无惨又开口了，“该死的人是你，要与仁美融为一体的人是我，你这垃圾快从我的身体里面滚出去！”
鬼舞辻无惨不耐烦道：“那你倒是来抢占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啊！怎么？是不想吗？以为只要动动嘴我就会还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废物点心！”
东屋里面，新一轮的骂战火热展开，进一步论证无惨已经精神错乱了。
门外的仆从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谁让无惨公子平日里总是欺辱仆从，一点都不行善积德呢？
会有这么一天，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04
几日之后——
无惨公子病情加重精神错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仁美前去阴阳寮当值的途中，遇到了好几个隐晦地向[祂]打听无惨是否已经精神错乱的贵族公卿。他们对此表现出了深切的同情，还眼神微妙地瞟向跟在粉发少女身后的羂索，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祂]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关心无惨，只是因为生活太过无聊，再加上对境况凄惨的无惨释放同情心有利于营造自己善良美好的形象，才会如此惺惺作态。
因此，仁美只是神情淡漠地回应道：“不清楚，你这么关心无惨公子，怎么不直接去产屋敷宅邸探望他？”
见状，那些公卿贵族只能讪讪一笑，掩面离去，甚至都不敢跟旁人抱怨仁美的冷漠无情——就算再没脑子，他们也知道不能惹怒这位当世最强阴阳师。
羂索看着那几个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无惨那家伙还会精神错乱？装的吧？大概是想博取你的同情。”
他可不相信生命力顽强的无惨会出现这种症状，要是无惨那么容易就会精神错乱的话，那他根本活不到这个岁数。
“……”仁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羂索说过无惨的身体里面存在着两个灵魂，“无惨确实没有精神错乱，但现在没有我帮忙压制，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恐怕已经占据了上风，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嗯？”羂索视线调转，落在了粉发少女身上，“无惨体内居然有了两个灵魂？什么情况？”
仁美解释道：“是他在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羂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没事了，反正大概率也是个废物点心，翻不出什么浪来。”
仁美忍俊不禁，“无惨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又会破防了。”
羂索也笑起来，“谁让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脆弱？纯属活该。”
05
傍晚时分，仁美下值准备离开阴阳寮。
[祂]一走出阴阳寮的门就看到面容俊雅的黑发青年静静立在那里，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仁美浅金色的眼眸顿时一亮，冷淡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祂]扬声喊道：“旦那！”
但还没等[祂]加快脚步走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哀怨的声音，“你们俩的感情可真好啊。”
仁美转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黑发男人，他离得太近了，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把粉发少女拢在怀里。
[祂]注视着那双黄绿色的眼睛，语气淡漠地说：“我们是夫妻，感情当然好。道满君，我就先走一步了。”
语毕，粉发少女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羂索面前，神态自然地与对方十指相扣，“走吧，回家。”
羂索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了芦屋道满，然后低头，轻柔地吻了一下仁美的发顶，“嗯，晚上做什么？”
仁美：“不知道，今晚不是轮到杀生丸做饭了吗？”
羂索沉默了几秒，“……要不然，我们今晚外食？”
仁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后严肃道：“不行！你这样非常打击杀生丸的积极性，那孩子才刚开始学习做饭，就算做得不好吃也情有可原！”
羂索立刻举出了真实案例，“悠仁、宿奈麻吕都是第一次做饭就能做得很好吃的聪明孩子。”
仁美笑道：“那是因为他们俩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羂索又道：“你不也一样吗？他们这是遗传了你。”
仁美：“……”
——还是别告诉他，[祂]最初做个香肠煎蛋三明治都报废了整整一个冰箱的鸡蛋。
芦屋道满站在原地注视着粉发少女和黑发青年旁若无人地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朝着朱雀门走去。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喉咙发堵，满心不甘却又无处诉说。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道：“别看啦，仁美的心意旁人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所以你还是趁着没有陷得太深，赶紧移情别恋吧。”
他转头看向来人，“保宪君？”
贺茂保宪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嗯，我来换班。”
芦屋道满叹了口气道：“就算真的能移情别恋，我也不会像爱慕仁美一样爱慕着另一个女子，再没有人能像她一样特别。”
“……”贺茂保宪犹豫了片刻，说道：“不然，我给你介绍几个同好？”
芦屋道满闻言愣了一下，“啊？”
贺茂保宪压低了声音说：“自从仁美与羂索君成婚之后，京都不少贵族公卿就自发地举办了一个同好组织，时时刻刻盯着羂索君的行踪，一旦他水性杨花辜负了仁美的厚爱，就要将他越轨的行为上报给仁美。”
“……”芦屋道满忍不住问道：“保宪君，你也是其中一员吗？”
贺茂保宪摇了摇头，“我不是，但我认识的不少人都是那个同好组织的成员，比如说源氏的赖光公子。”
芦屋道满：“……”
——没想到那位寡言少语、性情冷酷的赖光公子，居然也会加入这种性质的组织，他以为他只会加入杀手组织。
05
仁美和羂索乘坐着胧车回到家里的时候，杀生丸已经做好了三人份的三菜一汤一点心，主食则是姬饭——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比起第一次做出来的焦糊饭菜，可谓是进步飞快了。
银白色长发的小男孩目光亮闪闪地望向粉发少女，有点臭屁地说道：“只是做饭而已，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仁美忍俊不禁，“真不愧是杀生丸大人，太厉害了！”
虽然还没有吃，但[祂]一向奉行鼓励教育，不管杀生丸的成果如何，反正夸就对了——厨艺是会进步的，但这股积极性要是被打击没了，以后想再让孩子去给自己炒几个菜就难了。
杀生丸当然知道自己的厨艺远远不及仁美，但是听到粉发少女含着笑意的夸赞，他的嘴角便控制不住地上扬。
等到吃完了饭以后，式神端着餐具去洗刷，羂索和杀生丸则一左一右坐在粉发少女的身边，三人在廊檐下一边闲聊一边消食。
杀生丸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老师，下一次离开京都执行任务是什么时候？”
仁美笑了起来，“这么急啊？”
杀生丸闷闷不乐地说：“虽然我随时都能去找晴明君、保宪君切磋，博雅君也会教我吹笛，佐为君还会教我下棋，但我还是不喜欢京都……而且，我有点想伊之助了，离开京都的话，说不定就能在外面遇到他。”
仁美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啊……其实我和羂索君也想离开京都去游历四方，而不是为了执行任务而四处奔波。”
这样的日子，他们都已经厌倦了，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那些为祸四方的妖怪以及人类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的机制，这种生活就永无止境——千年之后的人类依然会被咒灵妖怪之类的神秘存在伤害。
[祂]当然也可以直接撂挑子不干，但[祂]既然担负起了当世最强阴阳师的名号，就一定要将一切都做到完美——所以，撂挑子不干是不可能的。
羂索问道：“你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仁美点头，“当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杀生丸好奇地追问，“是什么办法？”
仁美笑吟吟地说道：“既然神灵有自己的国度、亡魂有自己的去处，那么，妖怪咒灵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只要让阳者居于阳世、阴者栖于阴界，二者从此不复相见，就不会再出现人类受到咒灵、妖怪戕害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人类欺凌利用弱小妖怪的事情。”
杀生丸瞪圆了眼睛，神情有些焦急地问道：“那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吗？”
仁美闻言摇了摇头，“不，只要定下束缚，承诺不会主动伤害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就可以跨越两界。”
“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羂索面露赞赏，随后又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到下一个朔月之夜。”仁美微微一笑，“到那时候，可以作为阳世与阴界分界线的阴川便会上浮。”
杀生丸仰头看向漫天星子闪烁的夜空，今夜无月，也是一个朔月之夜。
——也就是说只要再等一个月的时间，人类与咒灵、妖怪就会彻底归属于两个世界。
07
此时此刻，在京都的另一座宅邸里面，有人在凝望着同一片夜空。
安倍晴明静静地坐在庭院的廊檐之下，倚着立柱啜饮着杯中清酒——那是仁美酿制的清酒，味道自不必说，比天皇御赐之酒更加醇厚美味。
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之后，安倍晴明提起酒坛，又倒了满满一杯。
玉质的酒杯里面，酒液清亮，倒映出了漫天星辰与他此时的模样——往日一头雪白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了如墨一般，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高洁，气质陡然间变得危险了许多。
朔月之夜对于拥有一半人类血脉的半妖来说是极度危险的一晚，因为他们会在这时失去全部妖力变成脆弱的人类。
安倍晴明虽然继承了葛叶交给他的传承力量，但到底还是半妖，自然也不能例外——但对于原先的他来说，朔月之夜就算有影响，问题也不大，毕竟他还有灵力傍身。
可现在的他封印了近乎一半的力量。
那一半属于妖怪的力量被鵺控制着，在这个阴气极盛的夜晚，不断地冲击着封印。
安倍晴明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晃了一下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多亏了仁美酿制的灵酒帮忙治疗内伤、补充在对抗之中消耗的灵力，他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逃避内心的感情。正如仁美所说，他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灵魂暗面，而不是将其弃置，任由负面情绪滋养它、让它在灵魂深处不断地壮大。
鵺冰冷的声音在安倍晴明的脑海里面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晴明，你困不了我多久了。”
安倍晴明语气平静地说：“这我当然知道，但就算你脱离了我的身体，也逃不出仁美的掌心。”
鵺古怪地笑了一声，“是嘛……”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08
仅仅过了一个月，改良药方的成效便已初步显现，鬼舞辻无惨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变化——心脏的跳动变得更慢了、皮肤的温度变得更冷了，比起活生生的人，他现在更像是一具可以行走坐卧的尸体。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五感敏锐得出奇，从前总是感到疲倦疼痛、只能虚弱地躺在榻上的躯体现在精力充沛得出奇。
当然，弊端也不是没有，他现在已经不能行走于日光之下了——否则，脆弱的皮肤就会留下可怖的灼伤痕迹。
不过，这一点鬼舞辻无惨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等到喝完了最后一副含有青色彼岸花的药，他就能够克服畏惧阳光的弱点，再一次走到阳光之下。
终于，在深秋来临之际，医师端来了最后一副含有青色彼岸花的汤药。
鬼舞辻无惨紧盯着医师，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稳稳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个碗，没有洒出一滴药汁。随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饮下了那碗刺鼻苦涩的汤药。
噗通！噗通！噗通！
一碗汤药饮尽之后，身体迅速地出现了变化——心脏的跳动频率变快，血液的流速随之加快，体表的温度也上升到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畅快。
他放下已经没有一滴汤药的碗，站起身来走向紧闭的东屋大门，然后抬手缓缓推开了大门。
因是深秋时节，阳光并不炽烈，只是斜斜地照过来，落在了距离鬼舞辻无惨几步之遥的地方——这样程度的光线，就算会灼伤他，也不至于让他太痛。
鬼舞辻无惨深吸了口气，抬起了手，感受着秋日阳光的温度。
——温暖，却并不灼人，他的皮肤上也没有出现灼伤的痕迹。
鬼舞辻无惨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面露狂喜，“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他是真正完美无缺、力量强大的永生物种了，就算是继国缘一在世，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所以，是时候清算那些胆敢忤逆他、践踏他的卑劣之人了。
但是，首先要解决掉的人就是医师，这个世上不需要第二个鬼之始祖！
鬼舞辻无惨蓦然转过头去，眼神阴鸷地看向满头雾水的医师，脸上露出一抹优雅柔和的微笑，准备施展自己的血鬼术，“你做得很好，作为奖励，我会……”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间消失，还未说出口的那一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也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血鬼术的存在了？为什么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肢体？只是将手臂变成刺鞭而已，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吗？
——那碗汤药，难道剥夺了他体内属于鬼的力量吗？
“不、不可能……不可能！”鬼舞辻无惨呢喃着摇头，而后猛然扑向毫无防备的医师，双手紧紧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用的不是青色彼岸花！说！你到底在汤药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我、呃——救、救命……”医师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成了猪肝一样的红色，又变成了青色，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的仆从们见状连忙上前将鬼舞辻无惨拉开，从他手中成功救下快要窒息而死的医师，“无惨公子，您冷静点！冷静点！”
鬼舞辻无惨目眦欲裂地瞪着医师，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你这该死的庸医骗子！那碗汤药里面根本就没有青色彼岸花，要不然我的血鬼术怎么会消失？”
他已经作为鬼之始祖活了上千年，享尽了拥有权势力量与财富的生活，根本不想变成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类！再健康又如何？就算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也终会化为一抔黄土，还不如让他继续当个畏惧阳光却永生不死的鬼王！
仆从们听不懂鬼舞辻无惨所说的话，只能大声喊道：“快！来个人去找夫人！”
闻讯赶来的产屋敷夫人看着状若疯魔的鬼舞辻无惨，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瘫坐在地的医师，最终狠下心道：“把无惨打晕绑起来！”
09
产屋敷宅邸发生的这场闹剧，很快就传到了羂索的耳中。
他叹了口气，满脸担忧地说：“没想到兄长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作为他的弟弟，我必须得去探望一下他。”
仁美忍不住吐槽，“真是个好弟弟，把看热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
羂索哈哈一笑道：“总得让他死个明白吧？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他还有血鬼术。”
仁美点了点头，“是类似于术式的东西。”
羂索轻啧一声，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言语十分刻薄地说：“以无惨那家伙的性格和堪比蟑螂的顽强生命力，他的血鬼术肯定也很恶心，用来逃命的招式肯定不少。”
仁美：“……”
——简直是火眼金睛啊。
羂索转头看向身旁的粉发少女，脸上又流露出了盈盈笑意，“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吗？”
仁美“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正好，要从他身上回收一样东西，今晚可以派上用场。”
今晚，便是朔月之夜。
羂索心里涌起的不快顿时被好奇冲散，“什么东西？”
仁美神秘一笑，“应该下地狱的东西。”
羂索满脸疑惑，但[祂]并不准备解释，只是对他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产屋敷宅邸，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东屋。
室内光线十分地昏暗，披散着蜷曲黑发的青年昏迷在榻上，浑身上下都被绳索捆缚，就像是一只被人五花大绑准备清蒸的螃蟹。
羂索：“睡得还挺香。”
仁美：“……醒来吧，鬼舞辻无惨。”
[祂]所说的话带有特殊的力量，话音刚落，双眼紧闭的鬼舞辻无惨便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地望着站在榻边的粉发少女和黑发青年。
羂索笑眯眯地说道：“你醒啦，你的血鬼术没了哦。”
鬼舞辻无惨立刻回魂，脸上显露出了怒色，“你这下三滥的东西！”
仁美语气冷淡地说道：“他再怎么下三滥，也总比你这该下地狱的家伙要……”
想起羂索在遇到自己之前曾经做过的一堆缺德破事，[祂]顿时有些卡壳，那个“好”字怎么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口。
羂索见状，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粉发少女，仁美顿时一个激灵，义正辞严道：“总而言之，他的报应是我，你的报应也马上就要来了，鬼舞辻无惨。”
羂索：“……”
——是啊，自从遇到了[祂]之后，他苦心经营千年的反派事业就彻底破产了，怎么不算一种报应呢？
鬼舞辻无惨神情一怔，看向仁美的时候，一双红梅色的眼中不自觉地涌上了恐惧，“你……”
——[祂]怎么会知道，他是鬼舞辻无惨，而非产屋敷无惨？他可从来没有向[祂]坦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羂索看不惯他和仁美说话的模样，立刻打断道：“兄长，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实际上，医师用来配制最后一副药的青色彼岸花在我那里。”
“是你？”鬼舞辻无惨神色狰狞地怒瞪着羂索，哪怕被绳索五花大绑依旧挣扎不休，“你把我的青色彼岸花还给我！”
羂索吐了下舌头，“略略略，我就不还。”
仁美不由笑出声，“……噗！”
——不愧是能苟千年的反派，果然是一点形象包袱都没有。同为活了上千年的反派，鬼舞辻无惨的养气功夫显然就不太行。
鬼舞辻无惨恨不得用眼神把羂索千刀万剐，“你这该死的下贱东西！”
后面的话全部都被直接消音了，仁美转头，看向一旁神色纹丝不变的羂索，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吗？”
羂索在粉发少女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我跟他当然没什么话好说，跟你才有说不完的话。”
鬼舞辻无惨瞪着羂索，“唔唔唔唔唔唔唔！”
仁美嘴角微微扬起，随后转头看向鬼舞辻无惨，“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
[祂]抬起手，无视了鬼舞辻无惨满脸的乞求恐惧，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然后向后缓缓拖拽出了一个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圆球。
那双充满怨毒的红梅色眼睛最终只能不甘地闭上，将这具强夺的身体还给原来的主人。
羂索从仁美手中接过那颗猩红的圆球，端详几秒，语气笃定地说道：“原来这就是那家伙的灵魂，确实该下地狱。”
仁美“嗯”了一声，淡淡道：“走吧，我们该回家吃晚饭了。”
[祂]瞥了一眼静静沉睡的产屋敷无惨，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或许就在于他曾经见过自己拥有强大力量、近乎永生不死的模样，但现在却只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健康而普通的人类。
10
吃完了饭，正事才算开始。
羂索和杀生丸并肩坐在庭院的廊檐之下，目光专注地望着立于庭院中央、沐浴着璀璨星光的粉发少女。
仁美轻轻抬起手，姿态漫不经心，但一道如同雷鸣的“隆隆”声霎时响彻天地。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扇刻画着繁复图案的巨大铁门自地底缓缓升起，几乎要遮蔽整片夜空。
杀生丸瞪圆了金色的眼眸，“那是什么？”
羂索随口回答道：“大概是阴界之门吧。”
仁美打了个响指，巨大的铁门轰然而开，汹涌的黑色流水顿时如同泄洪一样冲刷过整个京都。
杀生丸本来以为附近的宅邸都会被冲毁，但那黑色流水却像是无形之物，根本没有对京都的建筑造成任何伤害。
羂索凝望着那条汹涌的黑色河流，“这便是阴川。”
杀生丸若有所思道：“朔月之夜，阴川才会出现，所以今后想要来往于两界之间的话，恐怕只能在朔月之夜通过阴界之门。”
此夜无月也无风。
但仁美披散在背后的粉色长发却飞舞着，[祂]一只手拿着一只木雕而成的犀牛，另一只手的掌心则悬浮着一颗散发猩红光芒的圆球。
杀生丸神情疑惑，“……那不是我在飞騨国的时候，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活性雕刻的木雕吗？这么丑的东西，老师打算用来做什么？”
羂索忍俊不禁道：“也没有很丑，仁美既然要用它，那就是它的福气。”
杀生丸：“……”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而且，这么丑的东西拿去使用，丢的可是他的脸！
仁美假装没有听到羂索和杀生丸的对话，神色平静无澜地将猩红色的圆球与犀牛木雕融合在一起。刹那之间，犀牛木雕的材质就发生了变化。
[祂]浅金色的眼睛凝视着那个犀牛木雕，似乎透过这一层外壳，看到了被关在里面的鬼舞辻无惨，“今后，你便是阴川里面的镇河铁犀。只要你存在一日，承载着人类负面情绪的阴川便不会泛滥成灾、涂炭生灵。”
语毕，粉发少女便将手中的犀牛木雕抛掷进了浪涛滚滚的黑色河流，鬼舞辻无惨悲怆的吼声彻底淹没在其中。
随后，[祂]转过身看向羂索，身后巨大的阴界之门与奔流不息的阴川刹那间如同云烟消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杀生丸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地说道：“老师，刚才我的脑海里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道束缚——如果想要继续留在阳世的话，就不能主动袭击人类。”
羂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仁美，要是有妖怪主动袭击人类会怎么样？”
仁美笑道：“会被阴川带走，阴川的水流冷得彻骨，透不过一丝光芒，要是有妖怪违背束缚，正好可以去陪伴寂寞的镇河铁犀君——当然，进入阴界大开杀戒的人类也是一样的。”
杀生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羂索沉吟了片刻，说道：“但这道束缚其实还有不少空子可钻。”
仁美耸了耸肩道：“是啊，拥有智慧的生灵，总是很会钻空子。哪怕没有漏洞，也能人为地造出漏洞。”
[祂]淡淡笑了下，“不过，我已经最大化地减轻了那些阴阳师和咒术师的负担，剩下的漏网之鱼，就让他们自己头痛去吧。”
11
阳世一日，阴界一年。
阴川的时间流动自然与阴界相同，所以，在仁美、羂索和杀生丸各自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已经在阴川里面度过了很多很多天。
与他一起在阴川之中沉浮的，还有人类负面情绪形成的咒灵。
每当它们即将爬出阴川之时，就会被一个浪头直接打回去。
被投入阴川的第一天——
鬼舞辻无惨骂骂咧咧。
被投入阴川的第二天——
鬼舞辻无惨痛哭流涕。
被投入阴川的第三天——
鬼舞辻无惨彻底停止了思考。
鬼舞辻无惨，再起不能。
第443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32）
01
次日清晨, 仁美刚刚踏入朱雀门，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女官便迎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道：“仁美大人, 妾身奉天皇陛下之令, 邀请您前去清凉殿一叙。”
粉发少女神色平静无澜地点点头, 女官习惯性地想要在前带路，就听到[祂]说：“不必带路，我知道怎么走。”
仁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清凉殿, 走进殿内的瞬间, 诸多带着探究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朝着[祂]看了过来。
——昨夜阴界之门打开，咒灵、妖怪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的事情，京都的阴阳师和咒术师并非毫无所觉。
事发之时, 在阴阳寮值夜的贺茂保宪亲眼看到了阴界之门开启的壮观景象。
除此之外, 藤原北家的日月星进队当时还恰好与一只特级咒灵陷入了僵持, 然后日月星进队的成员们就看到他们准备祓除的那只特级咒灵被汹涌袭来的黑色河流卷走了。
而异动的来源，正是当世最强阴阳师多治比仁美的宅邸——在那无月的夜空之下，[祂]磅礴的灵力如同皎皎明月、又似灼灼烈日，无比地耀眼夺目。
他们不敢在深更半夜前去打扰多治比仁美的清梦，只能将满腹疑惑憋在肚子里面, 辗转反侧一夜过后，才迫不及待地来到皇宫里面, 想要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真相。
仁美早已习惯了成为人群焦点这件事情，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依旧泰然自若。面对天皇委婉的询问, [祂]只是简略地说明了下自己昨晚所做的事情，清凉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 贺茂保宪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道：“……也就是说, 阴阳师和咒术师从今以后都无事可做了吗？”
仁美忍俊不禁，[祂]轻描淡写地说道：“倒也不至于失业，只是会少一部分工作内容而已，至于腾出来的时间，就用来发展新的业务吧。”
贺茂保宪点头，语气欣然道：“仁美所言甚是。”
就算会对阴阳师和咒术师的生存价值造成巨大的冲击，他也依然赞成仁美的做法。
——绝大部分阴阳师和咒术师都只为了公卿贵族服务，根本不会管贫苦之人的死活，这也是为什么京都汇聚了诸多实力顶尖的阴阳师和咒术师，然而贫民聚集的右京，妖怪和咒灵依旧横行肆虐的原因。仅凭少数几个良心未泯的阴阳师和咒术师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顾及到所有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心胸开阔，在场有不少阴阳师、咒术师望向粉发少女的眼神里面都流露出了不满怨怼之色。
——倘若这世上再没有妖怪咒灵作祟，那他们就再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那些有求于他们的公卿贵族、平民百姓，都再也不会把他们奉若神明！多治比仁美此举，虽说有益于普通人，尤其是那些常常被他们漠视忽略的贫苦之人，但无疑是断送了他们的前程财路！
坐在上首的天皇倒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好好好！爱卿真不愧为当世最强阴阳师！”
——虽说京都有诸多实力顶尖的阴阳师和咒术师坐镇，作为身份尊贵的天皇，他的人身安全必定也能得到最高级别的保障，但只要咒灵和妖怪一日没有从这世上绝迹，就还是存在隐患。现在倒好，多治比仁美分割阴阳两界，可谓极大地削减了他莫名其妙死于妖怪或者咒灵之手的可能性。
天皇高兴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不过，按照爱卿所言，只要那些妖怪愿意遵守束缚，就还是可以从阴界来到阳世。”
仁美闻弦歌而知雅意，点了点头道：“没错，阳世与阴界互为表里，阴阳交泰天地才能平衡，所以就算是我，也无法彻底杜绝妖怪咒灵穿过阴界之门来到此世的可能性。”
做不到当然是骗人的，但阴阳交泰天地才能平衡却是认真的。
仁美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从开始做人类以后，[祂]就越来越仁慈了——莫非是因为[祂]初次做人的时候名字就是“仁”，所以[祂]才这么善良？
天皇听出了仁美的言外之意，脸上不由地闪过了一丝遗憾，“原来如此。”
但随后，他立刻又露出笑容，开口大方地封赏了一堆东西给仁美，惹得清凉殿内的诸多大臣都忍不住朝粉发少女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仁美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淡漠神色，但贺茂保宪一看就知道，[祂]虽然人还在清凉殿里面，可实际上已经魂游天外了。
——不愧是仁美，这种时候还敢走神。
02
傍晚回到家后，仁美和羂索、杀生丸一起用过了丰盛的晚膳，便坐在廊檐下一边消食、一边闲聊。
杀生丸从仁美口中得知再过两天就能离开京都外出游历之后，那张总是表情淡漠的小脸上面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太好了！”
仁美不禁笑着抬手揉了揉他银白色的长发，“这么高兴啊？”
杀生丸“嗯”了一声，忽然指着前方说道：“老师，那是——”
仁美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只振翅飞来的白鹤，“嗯？晴明的信笺？”
[祂]伸出手摊开了掌心，白鹤轻巧地落在上面化作一纸信笺，展开之后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大致意思就是当[祂]看到这封信笺的时候，就代表安倍晴明有麻烦了。
仁美阅览信笺内容的时候并没有避着羂索和杀生丸，因此他们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羂索似笑非笑地瞥向了粉发少女，意味不明地说道：“……安倍晴明可真信任你。”
杀生丸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仁美一副毫无所觉的坦然神情，“我们是朋友嘛，而且连晴明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自然只有我这个当世最强阴阳师能解决。”
杀生丸：“……”
——何等的自信？不过，这也的确是事实。
羂索有些无奈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仁美站起身来，说道：“去晴明家里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祂]对着仍旧坐在原地的黑发青年伸出了手，笑吟吟地问道：“一起去吗？”
羂索嘴角微微勾起，从善如流地握住了粉发少女白皙的手，“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邀请我了，那就一起去吧。”
杀生丸见状，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太好了，危机解除！虽然他对这两个人总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地亲密互动非常有意见，但也不希望他们真的感情破裂、彻底老死不相往来，而且要是连他们俩都会被第三者介入，那他就再也不相信人类所谓的“爱情”了！
03
夜色静谧。
整座安倍宅邸像是陷入了沉睡，仁美、羂索和杀生丸一路从大门口走到安倍晴明居住的那间房屋门外都没有遇到他的式神。
羂索神情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安倍晴明早已知晓访客的身份，还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防御的能力。
仁美抬手推开房门，一阵夜风掠过，撩起了遮挡着床榻的幔帐，露出了躺在榻上的那道修长身影——羂索心想，看来是后者。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粉发少女，询问道：“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仁美神情有些凝重，“鵺挣脱封印，逃离了他的身体，恐怕是趁着昨晚阴界之门打开逃去了阴界。”
“鵺？”羂索眉梢一挑，“那只妖怪不是早就已经被你杀死了吗？仁美，你有事情瞒着我。”
“……”仁美心虚了下，但[祂]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晴明的私事，我当然不会到处乱说。”
羂索微笑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仁美小声道：“简而言之，就是当初我一箭射死鵺之后，它残留的灵魂碎片寄生在了晴明的体内，汲取着他的力量日渐壮大。”
[祂]看向躺在榻上静静沉睡的白发青年，他紧闭着眼眸，失去表情的模样宛若一尊毫无生机的冰冷玉雕。
[祂]叹了口气道：“现在鵺带着晴明的一半力量和灵魂挣脱了封印，晴明的身体因为缺失了一半灵魂，自然就陷入了沉睡。但愿鵺现在还没有来得及作恶，否则晴明恐怕会受到牵累。”
杀生丸问道：“那我们现在就要去阴界了吧？”
仁美点点头，“嗯，你们俩要跟我一起去吗？”
羂索和杀生丸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当然！”
仁美对此毫不意外，[祂]在安倍宅邸里面留下一个负责保护安倍晴明人身安全的式神之后，便一只手牵住了羂索的手、另一只手则扣在杀生丸的脑袋上，“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
杀生丸幽幽道：“……请不要这样扣着我的脑袋。”
他的话音未落，三人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04
阳世与阴界是相互独立又彼此对应的世界，最初分割的时候宛如镜中倒影，一模一样。但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两个世界便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发展出不一样的未来。
杀生丸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惊道：“嗯？这里是阴界的安倍宅邸？”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你、你们是什么妖？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入私妖宅邸？违背了酒吞童子大王颁布的律法，当心面临牢狱之灾！”
仁美、羂索和杀生丸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那只头顶兔耳朵的妖怪，妖怪被他们看得悚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才鼓足勇气说道：“看看看、看什么看？”
仁美：“麻辣兔头。”
羂索：“红烧兔肉。”
杀生丸：“都很好吃。”
兔妖瞳孔地震，立刻转身夺路而逃，同时发出了尖锐爆鸣，“救命啊啊啊啊啊——”
仁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胆子可真小。”
杀生丸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毕竟是兔妖。”
羂索若有所思道：“看来，没有了人类之后，妖怪倒是搬进了人类建造的城市里面繁衍生息，成为了新时代的‘人类’。”
仁美召唤出了胧车，率先进入车厢里面，“走吧，去大江山找酒吞童子。”
[祂]与酒吞童子之间的契约还没有解除，自然能够感应到对方所在的位置——根据那只兔妖所说的话，可以得知酒吞童子如今在阴界混得相当不错，那就借助对方的力量找到鵺吧。
羂索和杀生丸也紧随在后登上了胧车，胧车便升空朝着大江山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杀生丸撩开遮挡车窗的帘布朝外看去，有些惊讶地发现空中竟然不止他们这一辆胧车，但是显而易见，他们乘坐的这辆胧车速度是最快的。
杀生丸暗想，不愧是仁美，就连召唤出来的胧车都是最强的。
而就在这时，他们所乘坐的胧车又从一辆胧车旁边飞掠而过，一只妖怪从那辆被甩在后面的胧车车窗里面探出头来破口大骂：“飞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限速行驶知不知道？”
杀生丸：“……”
——啊？限速行驶？
仁美：“……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羂索想到了京都那些纵马的公卿贵族，忍不住说道：“妖怪都比人类更懂文明驾驶。”
仁美：“噗！”
杀生丸虽然听不大懂，但还是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是的，没错，他们妖怪就是这么棒！
05
仁美、羂索和杀生丸乘坐着超速行驶的胧车，一路疾飞到了丹波国大江山，直接穿过对他们来说宛如纸糊的大江山结界，缓缓降落在了位于山巅的宫殿之外。
一群守卫在门口的妖怪还没来得及厉声喝问，便看到身材高大、红发张扬的妖怪大步流星地从宫殿里面走了出来，目标明确地朝着那辆胧车走去。
车帘掀开，一个樱粉长发、金瞳闪耀的少女轻盈地跳了下来，妖怪们在看清粉发少女容貌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两腿不自觉地开始发软——是那个曾来大江山宰过酒吞童子大王一次的阴阳师，他们对[祂]可谓是印象深刻！
酒吞童子露出爽朗的笑容，大声道：“仁美殿下！本大爷可是在阴界等了你整整一年之久！”
羂索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
——一年？看来，阴界与阳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
仁美有些纳闷地问道：“等我？”
羂索走到粉发少女的身后站定，闻言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红发妖怪。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道：“是啊，你赠予我的那些美酒，早在半年前就被我喝光了。”
仁美明知故问，“哦，所以呢？”
羂索：“……”
杀生丸：“……”
酒吞童子目光殷切地看着粉发少女，“你难得来一趟阴界，有没有带上你酿制的那些美酒？”
“……”仁美面无表情道：“没有。酒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问一下阴界有没有一个叫做‘鵺’的妖怪？或者，有没有哪个妖怪被夺舍了？”
“鵺？”酒吞童子脸上的表情由失落转为得意，“那你可真是问对妖怪了，本大爷正好知道。一年前，有一只自称名为‘鵺’的龙骨精在原来的出羽国建立了它的妖怪国家，‘鵺之国’——它手底下的妖怪多是一些恶名昭彰之辈，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与邻近的陆奥国和越后国爆发过不止一次冲突，那些战败的俘虏全都被它吞噬了。”
“龙骨精……”仁美微微眯了下浅金色的眼眸，随后对着红发妖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情报，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语毕，粉发少女便转过身去，酒吞童子下意识抬手地扣住了[祂]的肩膀挽留道：“等等……”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旁伸出，强行将他的手从粉发少女纤细的肩膀上扯了下来，而做出如此行径的黑发青年却只是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要动手动脚。”
酒吞童子斜睨着黑发青年，“仁美殿下，有一个这么爱争风吃醋的伴侣，一定让你很头痛吧？”
杀生丸：“……”
——不，[祂]明显乐在其中。
仁美：“当然不会，你没有这么爱你的妻子，所以根本感受不到被人强烈占有的快乐吧？”
酒吞童子神情一滞，顿时觉得心口仿佛中了一刀，“……喂！”
杀生丸：“噗！”
——你说你惹他们俩干嘛？
羂索满意地微微勾起嘴角。
仁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走了。”
酒吞童子：“……没事了，你们走吧。”
他目送着仁美、羂索和杀生丸重新回到胧车上面，然后乘坐着胧车，朝着出羽国的方向飞掠而去。
05
随着胧车逼近出羽国，瘴气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能见度几乎为零——但有一股磅礴糅杂的妖力仿佛是瘴气之中的灯塔，为他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羂索微皱起眉，说道：“那家伙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居然吞噬了那么多只妖怪。难怪我们一路飞过来，离出羽国越近，妖怪就越少。”
“不止如此。”仁美沉声开口，“还有那些妖怪的灵魂也都被它当做养料吞噬了……恐怕是为了弥补缺失的另一半灵魂。”
“它这么做，对晴明有影响吗？”杀生丸神色淡漠的小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了浅浅担忧，粉发少女抬手揉了揉他银白色的长发，“嗯，所以这一次杀死鵺之后，不能碾灭它的灵魂，而是要将它送进地狱，让它在地狱接受惩罚，直至赎清罪孽。否则，晴明就会变成它的替死鬼。”
说话间，他们都感觉到胧车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山体崩裂的震天声响以及一道他们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龙骨精，受死吧！看本大爷的碎裂斩！我斩我斩我斩斩斩！”
杀生丸忍不住露出了死鱼眼，“……那只野猪，还是这么吵啊。”
仁美忍俊不禁，调侃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还说很想伊之助吗？”
杀生丸冷哼一声：“突然也不是那么想了。”
羂索笑吟吟地说：“这就叫‘远香近臭’。”
仁美打了个响指，悬停在半空的胧车忽然收起了车顶篷和车厢四壁，羂索和杀生丸顿时觉得视野变得无比开阔。
羂索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胧车改装成敞篷车的？”
仁美有点得意地说道：“就在刚才。”
羂索毫不吝啬地赞美，“不愧是仁美殿下。”
杀生丸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伊之助和龙骨精的战斗吸引走了，压根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两人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悬停在半空的胧车视野极佳，浓郁的瘴气也早已在激烈的战斗中被刀气搅散，仁美还以结界隐匿胧车的存在，让他们不用遮遮掩掩地躲藏起来，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旁观这场战斗——所以，杀生丸可以尽情地沉浸在这场战斗中，凭借妖怪出奇敏锐的五感，捕捉到半妖少年与龙骨精的一招一式，然后在脑海中拆解演练。
杀生丸忍不住微微睁大金色的眼眸，低声呢喃道：“伊之助，进步好大……”
——扪心自问，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在龙骨精的狂轰滥炸中丝毫不落于下风吗？
虽然令人心碎，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答案是不行。
——明明伊之助年龄只比他大一岁，为什么却比他强这么多？
仁美看到了杀生丸脸上一闪即逝的低落神情，非常随意地揉乱了他银白色的长发，“杀生丸，你现在还没有进入成长期，不要太妄自菲薄。伊之助作为半妖，幼年期远比你短。”
杀生丸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变得比伊之助、比所有妖怪都要强！”
“轰隆隆——”
龙骨精张大嘴巴发射出去的一记妖力球再一次被伊之助身形敏捷地闪避开了，半妖少年手持双刀，朝着龙骨精庞大的身躯砍了下去，“白痴，威力再大，打不到我也是白瞎！略略略！”
羂索语气幽幽道：“……这个嘲讽技能，也是跟你学的吗？”
仁美为自己辩驳，“我才不会这么幼稚，那分明是因为伊之助天性如此！”
杀生丸点了点头，“伊之助打架的时候总是很吵，他还说这是声波攻击。”
仁美：“你看吧！”
羂索有点好笑地捏了一把粉发少女的脸颊，“好，成熟的仁美殿下才不会这么幼稚。”
仁美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杀生丸见状，忍不住有些牙疼地别开了视线——真是够了啊，这两个人怎么总是起承转秀恩爱？
龙骨精听到伊之助的嘲讽，龙头上方的那张人脸顿时显露出怒色，一双猩红眼眸冷冷地盯着宛如跳蚤一样渺小的半妖少年，“臭小鬼！你找死！”
它如同巨蛇一样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庞大身躯随意一动，便裹挟着巨大的力量抽向半妖少年，因为范围太广，半妖少年这一次没来得及躲开，直接呈现大字型嵌进了山壁里面。
杀生丸：“！！！”
他下意识地想要跳下胧车前去掠阵，帮伊之助一起对付龙骨精，但一只手牢牢地扣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银白色长发的小男孩疑惑地回过头，两双相似的金色眼眸凝望着彼此。
仁美平静又带着些冷漠的声音响起，“放心，有我在，伊之助不会死的。这是属于他的战斗，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你不能去妨碍他。”
羂索斜睨着仁美，“……”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对吗？
07
天边乌金西坠，残阳如血。
随着瘴气消散，浑身伤痕累累的半妖少年看到了飞掠而过的一群乌鸦，“最讨厌乌鸦了……”
不远处，龙骨精庞大的身躯同样一动不动地掩埋于废墟之中。
它死了，而他虽然亲自为父母报了仇，但也快要死了。
伊之助双眼失焦地盯着龙骨精，意识逐渐飘远。
——如果仁美知道他死了的话，一定会为他伤心吧？他的要求也不高，希望[祂]每天都能在他的坟前给他摆上美味的一日三餐和点心，让他在黄泉也可以吃得饱饱的……唉，自从离开仁美以后，他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光芒忽然从龙骨精龙头上方的那张人脸的眉心迸射而出，直直地射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半妖少年。
伊之助绿色的眼眸聚起了一点光芒，他下意识地想要拿起手边已经断裂的双刀挡住龙骨精的攻击，但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龙骨精不是已经死了吗？
——哦，对了……应该是那个夺舍龙骨精的家伙，那个叫做“鵺”的寄生类妖怪。原来传闻是真的，看来他要被寄生了，也不知道仁美要是见到了被鵺寄生的他，能不能一眼认出真假？
半妖少年飘忽的思绪在看到那个不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背影之时，彻底凝固了，他喃喃道：“……仁美？我不是在做梦吧？”
粉色长发的少女转过身来，一双浅金色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伊之助，淡淡笑意流转在其中，“伊之助，你做得很好。”
半妖少年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仁美语气温柔地说：“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久违的安心感涌了上来，随后，他便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08
羂索看着悬浮在仁美掌心的那颗圆球，黑色与金色交织，看起来像是某种昂贵稀有的晶石，“这就是鵺和晴明混杂在一起的灵魂？”
仁美补充道：“还有被鵺吞噬的妖怪。”
[祂]收起了那颗圆球，半蹲下来将手放在昏迷过去的半妖少年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的胸口上面，磅礴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半妖少年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微不可查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正常了起来，就连苍白的脸也逐渐恢复血色。
杀生丸见状，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去找父亲借用天生牙。”
仁美轻笑道：“我都说过了，有我在，伊之助是不会死的——杀生丸，你不相信我吗？”
后半句话语气稍稍低沉，似乎带着无声的威胁。
羂索忍不住瞥了眼仁美，“……”
“……”杀生丸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瞪圆了金眸看着粉发少女，“我当然相信你。”
“那就好。”仁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然，我可是会伤心的，人在伤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杀生丸：“……”
羂索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包括吃[哔——]吗？”
仁美：“……”
杀生丸：“？？？”
仁美装作什么垃圾话都没听到，[祂]收回手，端详着半妖少年现在的红润脸色，“嗯，应该没问题了。杀生丸，清理一下周围的空地，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
杀生丸已经习惯了被[祂]使唤，乖乖应声道：“是，老师。”
羂索询问道：“那我呢？”
仁美站起身，“你就待在这里帮忙看顾一下伊之助吧，我去准备晚餐。”
杀生丸：“……”
——最轻松的任务总是交给羂索，到底他们俩谁才是小孩子？他懂了，被爱的才是小孩子。
09
随着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伊之助忽然诈尸一样，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他的双眼明明还紧紧闭着，却抽动着鼻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烤肉！仁美牌蜜汁烤肉！！！”
仁美：“哈哈哈哈哈，鼻子真灵。”
杀生丸嘴角微微抽搐，“……既然醒了，那就来吃东西吧。”
伊之助睁开眼睛，从杀生丸手中蛮横地抢过了一串烤肉，一口咬住穿在最底部的那块肉然后朝着顶端捋了过去，转眼就将一整串烤肉全都吞进了嘴巴，“啊啊啊好烫！好烫！！！”
杀生丸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妖少年被烫得眼泪汪汪却还是不管不顾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不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至于吗？”
伊之助咽下了嘴里的烤肉，才愤愤不平道：“牛肉丸你天天跟着仁美吃香喝辣，当然不知道我在外面过得有多辛苦！”
“……”杀生丸皱起眉头，“都说了不许叫我牛肉丸！”
伊之助没有理会他的抗议，转头看向粉发少女，满脸委屈地说道：“仁美，我和龙骨精战斗的时候，你肯定在旁观吧？我都快被它打死了，你还不帮我！”
仁美伸手递过去一串鸡翅，“你这不是没死嘛。而且，这是属于你的复仇，我当然不会擅自插手。”
伊之助接过鸡翅，算是接受了[祂]的赔礼，“勉强原谅你了。”
仁美忍俊不禁道：“感谢伊之助大人的宽容。”
羂索瞥了一眼半妖少年，然后将自己手中的一串烤肉塞到了仁美手上。
仁美嘴角不由微微扬起，“谢谢羂索君，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附近的那片湖泊散步消食吧。”
羂索“嗯”了一声，眼底泛起了淡淡笑意。
等到填饱肚子以后，仁美和羂索就肩并着肩，离开露营地朝着湖泊所在的方向走去。
伊之助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想跟上去和他们两人说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在外游历遇到的事情，但立刻就被杀生丸一把扯住了后领。
他神情不满地转头看向他，“干嘛啊？”
杀生丸：“不要上去碍事。”
伊之助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你才碍事呢！”
杀生丸双手环胸，眼神轻蔑地看着半妖少年，“他们俩等下要交///配，你难道要去围观吗？”
伊之助瞪大眼睛，“什、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仁美不是无惨那家伙的未婚妻吗？”
杀生丸：“说来话长，所以懒得说了。”
伊之助：“……不行，你给我说清楚！”
杀生丸：“……”
——唉，真的好烦，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会想念这家伙？简直是中了邪。
10
次日清早——
伊之助顶着两个黑眼圈，目光幽幽地看着躺在对面的那对狗男女，黑发青年结实的手臂颇具占有欲地搂抱着怀里的粉发少女，两人披散的长发亲密地交织，就如同他们身上的气味一样，早已不分彼此。
胧车的空间很大，两侧的坐榻都可以躺下一个成年男子，面对着出入口的坐榻稍微小一些，但对于身形还未长成的杀生丸来说却也足够宽敞了。
坐榻十分地舒适，一夜未眠的伊之助不知不觉也睡着了。等到醒来之时，他便平静地接受了仁美和羂索已经是夫妻的现实——总比和无惨结亲要好，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伊之助看向仁美，[祂]也已经醒过来了，此刻正懒洋洋地倚靠在羂索的胸膛，任由他为[祂]轻柔地梳理散乱的樱粉长发。
旁边的杀生丸一副对此熟视无睹的模样，显然是早已习惯这两人的亲密互动。
仁美察觉到了伊之助的视线，目光忽然扫了过来，“怎么了？伊之助。有话就说，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心脏里面就会长出虫子把你直接吃空。”
伊之助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我说我说！仁美，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成亲了啊？我都没有来得及参加你的婚礼！翠子也没有来得及参加吧？”
羂索和杀生丸默默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抽搐起来，“……”
——还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伊之助这家伙在外面游历的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就这？”仁美眉梢轻轻一挑，淡笑道：“只不过是个仪式而已，你想弥补的话……”
“婚礼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伊之助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唉，以后都吃不到了。”
仁美：“……”
羂索：“噗！”
杀生丸默默地转开了视线，嘴角却情不自禁地上扬。
“嗷！”伊之助捂着自己突然挨了一击的脑门，神情愤愤地瞪着仁美，“干嘛弹我脑门？”
“听听响不响，好听就是好脑壳。”仁美随口敷衍了一下，却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半妖少年拍西瓜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满脸洋洋得意地说道：“我的脑壳当然是最响最好的！”
仁美：“……”
——算了，[祂]跟傻瓜计较什么？
[祂]从坐榻下方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盒点心，递到了半妖少年面前，“虽然吃不到婚礼上的美食，但这里有一盒美味的点心，吃不吃？”
“吃！”伊之助接过点心盒子，打开一边吃、一边询问道：“仁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仁美答道：“去西国王宫。”
阴界与阳世的时间流速不同，正好杀生丸想要回去见见母亲，那就去一趟西国王宫吧。反正，就算待上一整年，阳世也只过去了一天，不耽误什么事情。
11
胧车缓缓降落在了西国王宫的庭院里面，仁美、羂索、杀生丸和伊之助先后跳下了车，周遭满脸警惕的犬妖们在看到杀生丸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杀生丸少爷？”
高处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杀生丸？”
仁美抬眸，与一个银白长发、额生月印、眼尾各有一道妖纹的美丽女子对上了视线——单看长相就知道，她必定就是杀生丸的亲生母亲。
果不其然，下一秒，杀生丸就开口喊道：“母亲大人。”
银白长发的美丽女子披着白色绒尾，缓步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仿佛步入凡尘的月姬。
她完全无视羂索、伊之助和杀生丸，十分亲切地握住了仁美的双手，笑吟吟地说道：“很久之前，我就想见你一面了，仁美殿下。”
她语气温柔地说：“来，我们进去聊，我这就让人准备西国特色的点心，希望你会喜欢。”
语毕，便不容拒绝地牵住了仁美的手，带着[祂]走向位于长长台阶之上、云雾缭绕的王宫。
羂索：“……”
杀生丸：“……”
伊之助左看看羂索，右看看杀生丸，满脸疑惑地问道：“我们不跟上去吗？”
12
一行人离开西国王宫的时候，胧车里面塞满了杀生丸的母亲赠送给仁美的礼物。临别之时，她还依依不舍地握着仁美的手，殷切叮嘱道：“以后有空一定要常来玩啊！”
杀生丸神情恍惚地站在车边，“……”
——到底我是亲生的，还是仁美是亲生的？
胧车飞离西国王宫，伊之助抱着吃得圆滚的肚子坐在榻上消食，一副表情呆滞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晕碳了。
仁美忍不住摇摇头，随后又看向羂索，“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
羂索语气幽幽地说：“我只是在想，你可真受欢迎啊。”
——虽然在作为“虎杖仁”的时候，[祂]也是备受世界各国人民喜爱的知名小说家和漫画家，但那时候[祂]离那些赞美非常遥远，那些憧憬着“我妻真好”的人们也根本接触不到[祂]，他当时也根本不在乎[祂]究竟属于谁，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仁美浅金色的眸中流露出了笑意，[祂]觑着羂索的神色，说道：“那是当然，杀生丸的母亲说我把杀生丸教得很好，也很感激我分离阳世和阴界，让妖怪也有了栖居之地。”
羂索嘴角微微勾起，“原来如此。”
仁美忍俊不禁，随后又转头看向银白色长发的小男孩，说道：“可惜这一次来得不太凑巧，犬大将不在，你们父子俩也很久没见了吧。”
杀生丸淡淡道：“无所谓。”
仁美：“……”
——犬大将这家伙，完全是父亲失格啊！
13
一行人回到了最初进入阴界之时的位置，成功地又一次吓晕了居住在那座宅邸里面的兔妖，然后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阳世与之对应的安倍宅邸。
仁美取出了那颗黑色与金色交织的圆球，走到榻边站定，[祂]静静地注视着躺在榻上沉睡的白发青年，手中的那颗圆球悬浮在半空，金色的细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取出来，随后融入白发青年的眉心。
羂索走到了粉发少女身边，“我记得之前看到的鬼舞辻无惨的灵魂，似乎不是这个颜色的。”
仁美“嗯”了一声，说道：“因为晴明和鬼舞辻无惨不一样。”
羂索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我呢？我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
仁美转头瞥了他一眼，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羂索忍不住笑了起来，“应该是黑色的吧。”
“不，”仁美摇摇头，“是五彩斑斓的黑。”
伊之助也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呢我呢？”
杀生丸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一双金眸却略带好奇地望向粉发少女。
仁美说道：“你是白色的。”
伊之助追问道：“为什么？”
仁美：“因为你很单纯。”
羂索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你的情商又有了显著提升。”
仁美：“……”
——这意思是在说[祂]以前情商很低吗？
等到悬浮在半空的圆球一点金色都没有了，仁美便接住了掉下来的圆球，然后对着白发青年说道：“醒过来吧，晴明。”
[祂]的话音落下，白发青年的眼睫便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四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他撑着身体慢慢地坐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多谢你了，仁美。”
仁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帮你也是应该的。”
安倍晴明嘴角刚刚扬起，就听到粉发少女语气轻快地说：“不过，我和羂索君明天就准备要外出游历四方了，大概很久以后才会回来——所以，接下来要是还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就用你的纸鹤向我传信吧。”
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的心重重地下坠，如同易碎的瓷器被顽皮的猫从桌上推下去，转瞬间就摔了个稀碎。
——原来这么痛吗？
——可是就连这份痛楚，都是如此令人迷恋。
安倍晴明脸上露出一个温柔而缥缈的笑容，“好，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羂索淡淡笑道：“幸好能让晴明觉得烦恼、需要向他人求援的事情大概也没几件，不然我和仁美的二人世界恐怕要泡汤了。”
白发青年和黑发青年静静地对视了几秒，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锋。
随后，羂索牵住了仁美的手，淡淡一笑，“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14
次日清晨，旅行再一次启程。
这一次没有需要完成的任务，也没有目的地，仁美和羂索带着杀生丸、伊之助随心所欲地在道路上前行。
至于京都的一切，则都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所谓的身份地位、权势财富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罢了。
现在有了伊之助，杀生丸就有了对练的伙伴，两人每天都要打上好几回，伊之助的胜率逐渐从百分之百下滑到了百分之五十。
杀生丸也从稚嫩的孩童模样变成了小小少年，与伊之助的外貌年龄看起来更相近了。
踏上旅行的第五年，路遇暴雪，仁美决定要在经过的村落里面暂居一段时间。
四人跳下胧车之后，仁美跟随在羂索身后，看着他熟练地找到这个村落的村长，提出了租借房屋一事，然后顺利地得到了对方的许可。
仁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羂索顺势牵住了[祂]的手，“走吧，去看看我们接下来要住的房子。”
巧合的是，这个村落恰好就是翠子定居的地方。
傍晚时分，翠子行医归来看到停在一座房屋门口的胧车，又听到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起几个陌生旅人的样貌，立刻便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她深吸了口气，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门里传来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谁啊？”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仍然是少年样貌的伊之助看着眼前背着药篓、黑发如瀑的美丽女子，不由神情一怔，“……翠、翠子？”
翠子点了点头，微笑道：“伊之助，你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啊。”
伊之助忍不住大声嚷嚷道：“明明是你变得太多了！”
后方突然丢过来一块抹布，精准地正中他的后脑勺，“吵死了，开完门就赶紧回来干活！”
伊之助抬手抓住了险些掉落在地的抹布，转头怒瞪白发小少年，“牛肉丸！你又想打架了吗？”
杀生丸无视了他，对着翠子微微颔首道：“好久不见了，翠子。”
翠子目光有些惊奇地打量着他，“……杀生丸？原来你化形之后是这副样子。”
杀生丸神情淡漠，“嗯。”
就在这时，一个松散地束着樱粉长发的女人撩开门帘走了出来，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含笑望着翠子，“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翠子。”
翠子见到仁美，顿时目光一亮，“老师！”
仁美温和地笑道：“今晚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正好聊一聊这几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翠子用力地点头，嗓音之中难掩激动，“好！”
15
一夜过去，雪停了。
仁美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面，听着门外的院子传来伊之助和杀生丸闲聊的声音。当然，多数时候都是伊之助主动开口搭话，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有酷哥范的杀生丸通常都是冷淡地做出简短的回应。
忽然，耳畔传来一道低哑磁性的嗓音，“偷听呢？”
仁美抬眸看向露出了淡淡笑容的羂索，义正辞严地说道：“没有，我是光明正大地听。”
羂索揽着[祂]榻上坐了起来，被衾从两人身上滑落，露出了他们相互依偎、不着寸缕的身体。
虽然房间里面放着取暖之物，但寒冬的空气还是渗透进了木质结构的房屋，仁美打了个寒颤，整个人缩进羂索怀里，还不小心蹭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有点冷。”
“呵，我刚好也觉得有点冷。”羂索搭在[祂]腰间的手往下，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所以，我们来做点热身运动吧。”
“这不太好吧？白日宣淫……”仁美欲迎还拒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羂索强行撕开放到了旁边，[祂]顿时满头雾水，“？？？”
紧接着，一条被子就兜头罩了过来。
等[祂]把沉重的被子从头顶扯下来，便看到黑发男人光裸着身子，正在床榻上做仰卧起坐，动作十分地标准。
仁美：“……”
——想骂神经的冲动根本控制不住。
羂索看到了仁美有些扭曲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仰卧起坐再也做不下去了。
“……”仁美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丝毫没有展现出真正的脚力，羂索轻而易举就抓住了[祂]的脚踝，笑吟吟道：“抱歉抱歉，逗你玩的。”
仁美语气幽幽道：“旦那，既然你想做仰卧起坐，那我们来比赛吧。如果我赢了，今晚就让我上了你。”
羂索无奈地叹气，“……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你怎么还在执着于这件事？我以前作为女人，也没有说想要上了你吧？”
仁美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我想要彻底占有你，而且，你以前作为‘香织’的时候又没有说过，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意？”
“……”羂索好奇道：“所以，你真的会同意吗？”
仁美神情坦然地点头，“会啊，你难道就不好奇，前列腺快感跟另一种快感有什么区别吗？”
羂索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视死如归地与[祂]对视，“仁美，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仁美无语凝噎，“……”
——你这个人，好奇心真的太重了！！！
15
冬去春来，仁美和羂索准备带着杀生丸和伊之助再次启程，这一次他们有了明确的目标——飞騨国。
他们向翠子辞行之后，就乘坐着胧车离开了这个小小村落。
仁美提前给多治比持光写了信笺，说明了要来拜访的时间。
于是当胧车抵达飞騨国的守护府邸，多治比持光携着妻儿，准时地出现在了府邸门口。
仁美和羂索、杀生丸、伊之助先后下了胧车，[祂]一眼就看到了被雪姬牵着手的粉发男孩。
他的身材看起来远比同龄人更高大强壮，显而易见，多治比持光和雪姬并未克扣过他的口粮。
此刻，名为须久那的粉发男孩也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四个，眼神充满好奇，却并无恶意。
——看样子多治比持光和雪姬确实费心教养过这个孩子，否则，他看起来不会那么纯良无害。
多治比持光见到仁美，立刻上前一步，眼含热泪道：“仁美！不是说好了会经常来看望我和雪姬还有须久那的吗？上次见到你已经是好多年前了！”
“……”仁美冷淡道：“不要在须久那面前犯蠢啊，大哥。”
须久那语气平静道：“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雪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持光大人之前跟我说，这孩子的性格有点像你。”
仁美：“……”
多治比持光假哭，“呜呜呜呜呜！”
羂索玩味地说道：“确实有点像。”
仁美对着须久那露出了一个笑容，“初次见面，须久那，你可以叫我姑姑，这是你的姑父。”
须久那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姑姑”和“姑父”，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杀生丸和伊之助身上，“他们俩是谁？”
“是我的弟子。”仁美将手搭在伊之助和杀生丸的肩膀上，向须久那介绍道：“这是伊之助，这是杀生丸，杀生丸以前还给你喂过奶、把过尿。”
须久那：“……噢，谢谢你？”
杀生丸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这一点就不用说了！”
须久那看着银白色长发的小少年脸颊上的妖纹，说道：“你作为当世最强阴阳师，居然会收妖怪当弟子？那些为你建立神社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拆毁那些神社。”
杀生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伊之助也面色不善，仁美笑了笑，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随便，神社又不是我让他们建立的，擅自对我有多余的期待是他们的过错。”
须久那目光一亮，哈哈大笑起来，“我们果然很像，仁美，我很欣赏你！”
仁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浅金色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畏惧憎恶，“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应该叫我姑姑，没大没小的臭小鬼。”
话音未落，[祂]便闪电一般屈指弹了一下粉发男孩的脑门，在他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红印。
须久那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门，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嘁”。
17
仁美一行人在飞騨国停留了约莫三个月的时间，从初春直到入夏。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须久那其实是个“妈宝男”。
大概是因为生下须久那的时候损伤了身体，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雪姬和多治比持光都没能再有第二个孩子。
雪姬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了须久那身上，幸而，须久那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虽然他外貌畸形可怖，但却格外地聪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文武双全的模样，还对母亲格外地贴心。
一个孝顺父母的孩子，就算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应该是这样的吧？
仁美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以放心了。”
羂索捏了捏[祂]的脸颊，“根本不能放心，那个臭小鬼居然还敢说长大以后要和你成婚。”
仁美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孩子嘛，宿奈麻吕小时候不是也说过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吗？”
“……”羂索狐疑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吧？”
仁美：“哈哈哈，被你发现了……痛痛痛，不要捏我脸颊。”
羂索搂住了龇牙咧嘴的仁美，轻轻一笑道：“那捏你屁股，屁股上肉比较多，应该不会痛。”
长廊尽头的拐角——
粉发男孩看着仁美和羂索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画面，忍不住嘀咕了句，“姑姑和姑父之间的感情可真好。”
杀生丸站在须久那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知道就好，所以趁早放弃你那无谓的妄想吧。”
须久那转头瞥了他一眼，龇牙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才不要呢，感情这么好，看得我更想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了。”
杀生丸冷笑一声，说道：“那就祝你成功吧。”
——没品的东西！反正他对仁美和羂索会永远在一起这件事情深信不疑，否则，他这些年的狗粮岂不是白吃了？
第444章 战国时代的人妖绝恋（1）
01
人类的寿命就算再长, 对于妖怪来说，也如同白驹过隙般短暂。
转眼间八十年过去了，美名传遍这个小小岛国的当世最强阴阳师多治比仁美以及[祂]的爱侣产屋敷羂索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 永远地消失在了人世。
杀生丸在按照仁美的吩咐安葬了[祂]和羂索的遗骸之后, 便在下一个朔月之夜来临之时通过阴界之门, 回到了位于阴界的西国王宫。
——阳世一日，阴界一年，他在阳世停留了太久, 就算每个月都会抽空回到阴界陪伴母亲, 仍然觉得跟不上西国的变化。
这一次回来得凑巧，父亲犬大将也在王宫里面。
一看到儿子回来了，他便对着银发少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回来了啊,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杀生丸沉默片刻, 才闷闷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母亲闻言，不由地挑了下眉毛，这个回答完全不同于以往。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针见血地询问道：“杀生丸, 仁美殿下和羂索君……都已经仙去了吗？”
犬大将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微微皱起了眉。
——对于仁美和羂索来说, 上一次来到西国只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但对于居住在阴界的他们来说, 却已经是近百年前了。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我已经处理完了他们的丧事。”
犬大将叹息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随后绞尽脑汁地安慰道：“他们二人的寿数相较于寻常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长寿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对了，伊之助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杀生丸答道：“他说要陪着翠子走完最后一程。”
犬大将点头，“这样啊……既然你接下来暂时没什么计划，那就多陪陪你母亲吧，她很想你。”
02
——想我？真的假的？
杀生丸看着沉迷于处理公务，甚至于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的母亲，压根瞧不出来对方非常地想念自己。
直至暮色降临，银发女人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不知魂游到了哪里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道：“杀生丸。”
杀生丸回过神，“母亲。”
银发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西国和阴界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吗？虽然西国现在是由我和犬大将共同治理，但未来必定会交到你的手上，妖怪的寿命就算再长，也会有穷尽之时。”
“……”杀生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次日，杀生丸便启程离开了西国王宫，开始游历整个阴界。
期间，他还无意地救下了一个名为“邪见”的妖怪，邪见因为感念于他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倾慕于他的强大，于是自顾自地成为了他的追随者——杀生丸无可无不可地任由邪见跟随在自己身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才算是默许了对方的追随。
等到杀生丸带着邪见再一次回到西国王宫，已经是几十年后了。
刚一踏进王宫里面，他便看到自己的母亲，西国实际上的掌权者正抱着一个沉睡的小婴儿，准备放进一旁的摇篮里面。
杀生丸：“……”
——走错地方了吗？
银发少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跟在后面的邪见猝不及防地被他踩了一脚，顶着脚印满脸迷茫地抬起头，“杀、杀生丸大人？”
但是杀生丸压根没注意到邪见，他退出宫殿四下一看，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便再一次推门而入——顺便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邪见又踩扁了。
邪见趴在地上，露出了飘飘然的笑容，“能用鄙人这副卑贱的躯体为杀生丸大人擦净鞋底，也是鄙人的荣幸……”
杀生丸假装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看着笑吟吟望向自己的银发女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母亲，这孩子是……”
银发女人轻笑道：“是你的小舅舅。”
杀生丸本来已经做好迎接弟弟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得不够充分，“……小舅舅？”
银发女人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慨地说道：“我也没想到，父亲和母亲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还能铁树开花再生一个孩子，都能给我当孙子了……嗯，真是老当益壮。”
杀生丸神情恍惚道：“确实非常出人意料。”
银发女人对着儿子招了招手，“过来看看你的小舅舅。”
“……”杀生丸慢吞吞走近，然后就被母亲趁机塞了个孩子，他有些僵硬地抱着浑身软绵绵的孩子，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为什么要把他交给我？”
银发女人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当然是为了培养你们舅甥之间的感情，而且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做，正好可以帮我带带孩子。对了，这孩子叫做‘仁’，正所谓‘仁者为王’，所以母亲才特意为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小婴儿，下一秒，对方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缓缓掀开眼皮露出了一双浅金色的眼瞳。
杀生丸手一抖，险些把孩子给扔出去，“！！！”
银发女人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够了笑话之后，她才在儿子控诉的眼神之下说道：“你也觉得这孩子和仁美很像吧？”
杀生丸沉默不语，“……”
银发女人目光柔和地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孩子，带着几分叹息说道：“说不定……他还真是仁美的转世哦。”
03
杀生丸与仁只相处了短短三天，便能够确信，这家伙绝对是仁美的转世！
虽然头发的颜色变成了银白色，但那双金眸、那股隐含威压的危险气场、以及那份与寻常的小婴儿毫不相符的冷静沉稳，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个孩子的非凡！
但就算[祂]再怎么与众不同，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还是要吃奶的。
杀生丸抱着孩子坐在廊檐下，一只手稳稳地托着小婴儿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拿着奶瓶，面无表情地给[祂]喂奶——万万没想到，多年前在须久那身上锻炼出来的技能，如今竟然又有了用武之地，而且还是用在了当初教导他如何照顾小婴儿的老师身上。
这怎么不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呢？
——被杀生丸抱在怀里的小婴儿如此想着，忍不住吐了个小泡泡。
杀生丸擦净了小婴儿的嘴巴，然后忍不住盯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眸，低声道：“既然你会转世成为犬妖，那羂索呢？”
——他也转世成为妖怪了吗？亦或者还是人类？是男还是女？
仁假装没有听懂，但实际上已经在心里对他的疑问做出了回答。
——还没转世哦。
实际上，羂索虽然吞噬了平行世界的同位体，让濒临枯萎的灵魂和肉///体得以重新焕发生机，但还需要经过一次轮回转世，才能彻底地吸收这份养料——现在，羂索的灵魂正沉睡在此世灵力最为纯净的高天原岛屿之上，等到时机来临，便会再次转世投胎。
仁知道自己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他，但[祂]的心里竟然意外地没有任何不耐，而是满怀着热忱期待。
重逢之日定会到来。
——而在此之前，[祂]愿意耐心等待。
04
羂索本来以为自己会在产屋敷羂索这具身体死亡之后，再一次被[祂]带着前往下一个世界，马不停蹄地展开新的人生。
——就像此前经历过的一样，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死前他还特意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仁美，下一个世界[祂]能不能继续做“仁美”？
当时的仁美笑而不语。
羂索立刻就明白了答案，虽然有点失望，但他也做好了再一睁眼就看到“虎杖仁”的准备。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睡了漫长的一觉……具体有多长呢？他也不清楚。
——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很想念[祂]，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祂]。
可是周遭黑魆魆一片，[祂]显然也不在这里。
羂索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像是浸泡在水中，外界传来的声音朦胧一片。
不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变成了胎儿。
……好吧，也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几个月后，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挤压感，羂索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
产婆看了一眼新生儿两腿中间的部位，脸上扬起一抹夸张的笑容，“恭贺继国家主喜得千金！大小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今后一定能够成为继国家族的助力！”
站在产房外面的继国家主闻此喜讯，却不由地面露失望，“……怎么是个女儿？”
继国家族作为战国时代的武士家族，自然是以男丁为重，重男轻女的思想可谓是根深蒂固。
虽然很是失望，但继国家主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必要觉得灰心丧气，他现在还很年轻，而且这是他和妻子的头一胎孩子，就算是个女儿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总会有儿子的。
他呼出一口气，沉声对着侍女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夫人和大小姐”，便转身离开了。
继国家主转眼就把这个新生的女儿抛在了脑后，等到孩子满月，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之前忘了给女儿取名字。
他看着被妻子抱在怀里的女儿，那副安静乖巧、玉雪可爱的模样激起了他稀薄得可怜的父爱，让他忍不住伸手将女儿从妻子怀中抱了过来，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朱乃，你把这孩子照顾得很好，以后，就叫她‘香织’吧。”
——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不像是会轻易夭折的样子。
——以后要是嫁给大名，应该能生下同样健康的孩子，进一步巩固继国家族的地位。
羂索微笑：“……”
——哈哈，又是这个名字，真是毫不意外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祂]还挺念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