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城主颓然下来,这种怒骂根本无济于事。
“聚在城外的妖鬼有多少?”
“至少五万,而且周围的妖鬼正不断赶来,里边甚至有元婴修为的妖鬼……城主,我们恐怕在劫难逃了。”
“我知道了,”城主沉默良久,以手掩面,“我就知道,玄天宗那些贪生怕死的东西靠不住,你去召集百姓,我们从后门逃。”
“城主,后门妖鬼也有上万。”
“我让你快去!”
妖鬼黑云压城,浓稠的墨色洒下大片阴影,向一贯安定平和的城池张开贪婪巨口。
无数民众拖家带口往后门没命地跑,还有人绝望地留在家里,压根没有勇气对上外边的数万妖鬼。
整座城池气氛沉凝到极致。
城主原想在后门杀出一条血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当一头元婴期妖鬼狂笑着凑过来,强横的威压迫得所有人倒伏在地上,七窍流血时,城主苍凉一笑。
完了。
边远的小城哪有元婴修士,即便他和几名金丹修士一齐上,也逃不过一息间被撕成两半的命运。
妖鬼们分出一条通道,元婴期妖鬼大摇大摆从中飘出,望着这些惶恐不安的人类,吊在下巴的长舌舔了舔,他阴狠地笑着冲上去。
妖鬼太过迅疾,空中现出数道残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妖鬼出现在城主的身前,尖利的爪子朝前刺去。
它今日要将这一城的人类享用。
密密麻麻的妖鬼中,相里亭抬手拨开挡在前边的妖鬼。
还没等他往空缺开来的地方走过去,周围的妖鬼怒吼一声,全向他和林真扑咬过来。
“挡路还有理了?”
相里亭足尖一点,翩然跃起,躲过四面逼来的袭击,他悬停在半空,蒙眼的白布条正对无边无际的妖鬼。
这些妖鬼露出獠牙,乌黑的浪潮向他涌来。
它们要生吃了他。
相里亭捕捉到这些妖鬼身上熟悉的气息,嘴角微勾。
他原本以为这些明显拿了反派剧本的妖鬼是竞争对手,没成想,竟然是食物。
既然食物链选择了他,那么他自然没必要客气。相里亭心道。
无边的墨色翻滚,妖鬼溢出浓郁的恶念,欲要吞食掉所有人类。
周围哭声惊叫漫天,城主望着元婴期妖鬼掏向心窝的墨色鬼手,叹息一声,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正在这时,城主窒息一瞬,时间仿佛被拉长,眼前所有的一切放慢。
比之恶念磅礴汹涌的妖鬼们更为强势的魔气无声席卷,不知何时,深沉的魔气已将所有妖鬼包围,绵延千里,魔焰滔天。
浮在空中的白衣青年呈俯视姿态,微笑着抬手。
这一刻,所有妖鬼都被他锁定。
说是妖鬼,其实倒也不确切,应该说是怨恨嗔痴的恶念集合体。
【负性情绪值+1000+1000+1000+1000】
【负性情绪值+70000+70000+70000+70000】
数万妖鬼来不及反应,虚浮的幽魂纷纷朝白衣青年涌去,被食物链顶端的天敌吞吃得没有一丝痕迹。
第37章 魔焰滔天
一息前,无数妖鬼牢牢围住殷城,浓郁得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携着沉重的压迫感向人类索命。
然而仅是短短的一息后,妖鬼惊恐的表情被燎原的魔焰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相里亭吸收得一干二净。
朔风吹过,残存的一只妖鬼打了个哆嗦,孤独无依地颤抖瑟缩着。
很难想象,狰狞的妖鬼竟然也有这样软弱恐惧的一面。
殷城的民众停住逃命的脚步,呆呆愣愣地望着高居天幕的白衣青年,他周围魔气缭绕,一人比所有妖鬼的气势还强。
系统面板上,负性情绪值往上跳了一大截,相里亭收手,对幸存者发表团灭感言:“一群没眼色的孤魂野鬼,挡路就算了,竟还想杀了本座果腹。既然迫不及待送死,本座也只好提早送你们上路。”
他轻拂衣摆,又道:“顺手为之,不必言谢。”
妖鬼:“……”
这是人话?为什么比鬼话还过分!
不远处,一架飞辇赶来,林真望着不远处愣愣怔怔无所适从的妖鬼,没好气道:“是不是听不懂话,说你们活该呢!听明白了吗?”
那只妖鬼好像忽然惊醒,浑身剧烈颤抖,惊恐久久难以平息,它尖锐地嚎了一嗓子,掉头撒腿跑了。
妖鬼是相里亭特意留的一只,任它去给周围的同类通风报信,相里亭没再追上去,足尖一点从空中跃下,漫步往殷城的后门口走。
林真收起飞辇,紧紧跟在他身后,嘴上不停地叨叨:“师父修为盖世,多少妖鬼都是您随手挥挥袖子的事儿。每次徒弟看到师父出手,对您的认识和钦佩又会更深一层,您永远是徒儿人生的引路灯。”
“这些妖鬼实在不懂事,居然劳烦您一口气灭掉它们,师父今天真是辛苦了,等安顿下来徒弟就给您按摩捶背。”
"……"
天上地下静默一片,唯有林真滔滔不绝的彩虹屁回荡,那样的响亮,清脆,余音袅袅。
所有被荼毒了耳朵的人更沉默了。
直到相里亭背对着林真伸出一手,示意他闭嘴,林真这才停止了输出。
白衣青年迎风走来,踏着玄妙的步法,向殷城逼近,民众不禁心头发紧。
妖鬼没了,却来了实力更强的魔修,他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城主越众而出,来到相里亭跟前稍稍俯身,低眉拱手道:“殷城被五万妖鬼包围,幸而有魔修前辈解救,鄙人代表所有殷城百姓感谢前辈。”
见相里亭接近,惶恐的民众也跟着低头道谢,声音此起彼伏。
相里亭步伐一顿,停在了城主跟前,城主仍保持俯首的姿势,感受到相里亭的打量,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正魔关系恶劣,魔修又一贯凶戾,这一位不会是还没杀尽兴,还想大杀特杀吧?
城主苦哈哈猜测着,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看开点。
相里亭站到这座有名的酒都外,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明朗。
落在殷城人眼里,却成了杀鬼如麻的兴奋,沉浸杀戮的愉悦,不禁瑟瑟发抖。
他道:“本座来殷城只为一件事。”
“前、前辈尽管开口,殷城上下必将尽全力配合。”
“可有醉三千?”
……
短时间内没有妖鬼来犯,殷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定,收拾包袱往外逃的人都回到赖以生存的家园,一回到家便直奔酒窖。
街道上人流如织,人人怀中抱着一坛酒,往城主府那边送去。
家家户户倾巢而出,不管是青壮年,又或者是老人垂髫小孩儿,都顺着人流将酒放到城主府。
他们修为低微,对于救了他们的强大魔修畏惧至极,但他们知道感激,要不是相里亭,他们恐怕早就被那些妖鬼残忍地分食。
彼时,相里亭在城主府被奉为贵宾,感知到流水般的醉三千送来,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味,嘴角不住上扬,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
醉三千,修仙界一绝的醉三千。
五千坛……三万坛……这么多美酒,全是给他的!
相里亭一连用了好多个储物袋才装下,脸上的笑没有下来过。
林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师父高兴成这样,也跟着笑,紧接着便若有所思起来。
城主小心翼翼地偷觑了一眼,即便是元婴大能也不能在瞬间灭杀那么多妖鬼,那么眼前这一位,恐怕就是魔界那位神威赫赫的魔神了。
城主叹了口气:“之前殷城依附于玄天宗,管事弟子每月过来七八次,强硬要求我们上供,说是等危机来了庇佑殷城,结果这次妖鬼攻城,唉……”
相里亭挑了挑眉,回道:“堂堂修仙界第一宗门,吃相这般丑陋么?”
城主点了点头,沉沉呼出一口气:“玄微尊者首徒,那位秦真人作风一向强势,有他做靠山,那些管事弟子都不顾百姓死活,收供收得太狠了。”
相里亭道:“城主与本座倒这些苦水,是想说什么?”
“假如再有妖鬼来犯,殷城肯定难以阻挡。魔神前辈您修为高深,对我等凡人不但没有杀念,反而宽容慈悲,殷城愿投奔您麾下,为您所用,只求您能在妖鬼纵横的乱世护殷城周全。”
宽容慈悲,这个词儿居然能安到他师父身上?
天呐!
“咳咳咳咳。”林真被唾沫呛到,一叠声地咳嗽起来。
被轻薄的一层白布遮掩的双眼一亮,相里亭矜持放下酒杯,做沉思状,无形的气场弥漫。
林真立刻闭了嘴,脸憋得通红。
城主在旁边恭谨垂首,又道:“魔神大人喜好美酒,我已下令让人去寻南烛酒、十月白、灵溪酒。”
相里亭干脆利落应下:“好。”
城主狂喜,果然,他赌对了!
等到城主出去宣布消息,相里亭的传讯灵符亮了,他取出注入魔气,面前浮现出魔尊的脸孔。
“问魔神老祖宗安。”
相里亭问道:“林真已将传送阵放置在殷城不远处,你要是派人过来,直接让他们来这儿,刚才殷城已经归顺于我。”
殷城归顺了?这才几天?
“能归顺于您,是殷城的荣幸,”魔尊沉默片刻,双眼泛起泪光:“降伏正道这件事应当让我们为您冲锋陷阵才是,劳您老人家出动,晚辈实在惭愧啊!”
林真听了,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相里亭把住酒坛,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听了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本座纯粹为了酒而来,收服殷城真是顺手为之的一点意外收获,徒弟,你说是吧?”
“对!师父本是来殷城寻酒喝,谁料正赶上妖鬼围城,那妖鬼好不讲理,挡路不说还对师父无礼,师父只好教训它们一下,哪儿来的送它们回哪儿去。结果就被殷城城主给缠上了,非要带着殷城上下投奔师父。”
魔尊:“……啊,原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倒是喜事一桩,”相里亭隔空推杯,“你派人前来,是想趁妖鬼横行一统修仙界?”
“正是,原本是想强攻,不过您的做法倒是为晚辈拓宽了思路,可以先借您的名头收服正道修士,再向余下拒绝归顺的修士开战。左右现在传送阵建立起来,也不再需要这些正道修士费力跳崖过来了,我们这边管控也很方便。”
“你看着来便是。”
……
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所有的城池、世家、宗门的传讯灵符忽闪不断。
“魔界那位魔神挥手间数万妖鬼全数消灭,殷城凭借醉三千已经归顺在这位魔神手下了!”
“盛产灵溪酒、十月白的城池也投奔魔界了,那位魔神嗜酒如命,只要给他供上好酒,便会提供庇护。”
“这些正道叛徒!叛徒啊!”
“放在以前,我肯定也要戳着这些叛徒的脊梁骨骂,但我城已被妖鬼逼入绝境了。它们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不过一天便会攻打过来,我……我也想投到魔界麾下,至少这些要命的妖鬼对于那位魔神来说也就是挥挥袖子的事儿。”
“我骆城也想,但是没有好酒啊。”
“盛产美酒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我们不生产美酒,但我们有生产美酒的劳力啊!那位魔神大人应该会答应的吧?”
在魔官的推动下,没有迎战希望的正道势力大多归顺了,活下去才是要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何况魔修提出的条件也没有太过分,尚且能忍受。
只有诸如玄天宗的顶尖宗门、世家没有投降,仍在顽强抵抗。
相里亭在桌面上铺陈开一张地图,每有一个地方投奔魔界,他便在上边做个标注,如今记号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地图,唯有几处不显眼的空缺。
他真的没想到,仅是一坛醉三千,便造就了如今一统修仙界的局面。
林真守在他身侧,传讯灵符闪烁,接通后数名魔官焦急的面孔齐齐凑在画面中,挤得画面泛起一阵又一阵波纹。
“魔神老祖宗,许多妖鬼蠢蠢欲动,不到一个时辰便要攻城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指尖在微小的空缺处点了几下,相里亭收起地图,淡声问道:“阵法都布置好了吗?”
“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
“稍待片刻,本座这便出手。”
第38章 魔焰滔天
雁城以盛产灵溪酒闻名,是修仙界有名的酒都,也是在妖鬼包围下,最先坚持不住的城池之一。
雁城也依附于玄天宗,城主捏着传讯灵符向玄天宗求救数次,放下尊严苦苦哀求,得到的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回复。
最后玄天宗那边甚至放弃了接通灵符,显然是腻了烦了。
“怎么样城主,玄天宗是不是答应派人来了?秦真人会来吗?”有人期待道。
城主僵住,良久才深深低下了头。他的背脊四肢仿佛不会弯曲了,仅是这般稍稍动一下,都会发出咯哒咯噔的响声。
“没有。”城主闭了闭眼。
“玄天宗不会派人来了。”
那人脸上热切的期望冻结,喃喃出声:“那我们怎么办?”
城主勉强平复心情:“事到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真要是守不住,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那人愤恨道:“这些年,雁城积攒的修行资源大半都上交给了玄天宗,拔尖的人才也被夺过去,什么好东西都成了他们的!它玄天宗成了群英荟萃的名门大派,我们连几个金丹修士都拿出来!”
“他们嫌弃我们眼巴巴依附于玄天宗,看不惯我们摇尾乞怜,他们收好处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嘴脸?原来清高孤傲也是要挑时候的,我算是将这些所谓的正道脊梁看透了。”
城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的一番话全化作了一声叹息。
整个雁城处在无望苍凉的阴霾中。
于是,殷城因为向魔神献酒得以保全的消息传过来,雁城城主没有考虑多久,第一时间倒向了魔界阵营。
他们等不来玄天宗的解救,那就只能自救。
只是雁城城主没有想到,向玄天宗启动十余次传讯灵符,对方都没有接通,这一次却是主动联系过来。
雁城城主接通传讯灵符后,虚幻的画面呈现在眼前,竟然是平日里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的个人站在灵符跟前。
玄天宗宗主、玄微尊者、秦夜然,以及颇有名望的长老聚在一处,一齐看向他。
“雁城城主,你竟然投向了魔界?”玄天宗宗主沉声问,目光逼视。
讥嘲冰冷的眼神钉在他身上,携着恐怖的威压,雁城城主咬牙忍着没有退后,忍住露怯的动,行了一礼回道:“雁城十万民众的性命要紧,向贵派求援未果,为保全雁城百姓,我只好如此,实在惭愧。”
“魔界并没有鱼肉雁城百姓,强求雁城对正道倒戈相向的要求,还请诸位尊者真人放心。”
“简直胡闹!”
“魔界早已被镇压在思过崖底,他们拿什么来救援?依我看,你这个雁城城主分明就是生了反骨,好好的正道城主不当,偏要去给魔界当狗。”
“正道的叛徒!还口口声声为雁城百姓打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投奔了魔界,估计受不了这份耻辱恨不得去死!”
城主微弓的腰背挺直,不再行礼,他望着传讯灵符对面一个个指点江山,道貌岸然的正道脊梁,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诸位愿意赶来雁城出手,我自然不会投向魔界,敢问哪位尊者、真人愿来雁城出手相助呢?”
"……"
训话的人们高高在上,指责起来滔滔不绝,听到这话却全都噎住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像掐住脖子的鸡,脸上神色变幻,难堪极了。
一个小破城主罢了,居然也敢嘲笑他们?
怒气上涌,玄天宗的弟子长老却不得不将这一口恶气忍下去,谁都不想一个冲动,就跑去雁城把命葬送在那儿。
于是,他们只是恨然冷哼一声,指着雁城城主道:“你已经投靠了魔界,就是正道的罪人。想让我们过去出手?你也配!”
你一言我一句的控诉指责没有意义,玄微尊者抬手,示意人们安静,他看向雁城城主,冷道:“看你那边的动静,妖鬼应该很快就会攻城了,你的魔界援军呢?”
远远地传来妖鬼的嘶吼,尖利刺耳,此起彼伏。
雁城城主一滞,从牙缝里边挤出回答:“不劳尊者费心。”
玄微尊者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雁城的境况,提醒道:“估计只有一个半时辰了,但愿那位魔神真的会遵守约定出手,才不枉城主背弃正道,巴巴奉上雁城投靠魔界。”
雁城城主指尖颤抖,随着时间流逝,他心里边也没有底,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正在这时,因妖鬼集聚而灰沉沉的天幕一闪,掠过一道亮眼的银光,极细极快。
所有人抬眼看去,一架流线型飞辇出现在空中,上边隐有两道身影。黑衣人掌舵,一袭白的人盘膝坐在桌后。
难言的可怖压力弥漫,由无边的天穹落到地面,下暴雨一般。
这就是……那位魔神么?
城池外,狂笑尖啸的妖鬼静了片刻,又沸腾起来:“之前有鬼报信,这就是他们人族那边的魔神?”
“一挥袖子杀死五万妖鬼的那位?我们要不要先撤一下,反正这些人跑不了,等他走了,我们再过来吃也是一样。”
“他是神仙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鬼在这,蚁多咬死象,他能杀得了几个?妖儿鬼孙们,给我上!”
四面八方的妖鬼听令而动,它们虚化的魂体彼此融汇,凝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狞的鬼脸不时在乌云中现出,飞快地向相里亭包围过去。
很快,那架小小的飞辇便被无边的黑气包围,直到里边的人再也看不见影。
下方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揪紧了心。
不论是人还是鬼,这一刻都处于一种分外紧张的状态,即便是旁观的顶尖宗门中人也提着口气。
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悠闲的人,大概只有云顶的当事人了。
“师父,妖鬼过来了!”林真从没见过这种阵势,见相里亭坐在那迟迟不出手,连忙喊道。
相里亭一手撑着脸侧,下巴抬了抬:“知道了,先给为师斟一杯酒,这种时候最适合喝酒助兴。”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黑木四方小桌,上边置着一盘混元果,还有一壶醉三千。
师父不急太监……啊呸,他这当徒弟还着什么急呢?
林真也不紧张了,停了飞辇,手脚麻利地把住酒壶的细柄,给相里亭倒酒。
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相里亭很满意,抿了口酒,又往上折了点袖子,拿起一个混元果便开始啃。
潜水许久的0641忍不住了:“宿主,亿万人人鬼鬼都看着呢,你在干什么?”
无尽的黑气包裹,相里亭不紧不慢地咀嚼三十下,方才咽进去,他思考着系统的问题, 稍歪了歪头:“大概是给他们开个吃播?”
0641:“……哇!观众好多,热度好高,好有前途哦,统统真看好你。”
相里亭:“还行吧,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学着点。”
0641: "……"
【0641负性情绪值+10】
数名元婴期妖鬼谨慎地逼近,见相里亭一派悠闲,它们十分不爽。
吃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不起谁呢?
为首的元婴后期妖鬼高昂起下巴,拿下眼线看人。
它们妖鬼没有实体,人类的攻势落到他们身上会减九成,就连被称作天下第一的玄微尊者败在它手下,这个什么狗屁魔神估计也不是对手,在这端着架子给谁看呢?
妖鬼首领大摇大摆来到飞辇跟前,结果里边的两个人连一道眼风、一缕余光都吝啬施舍,不禁怒了。
“里边的狗屁魔神听着!他们人类称你一句神,你还真当天下尽在你掌中,所有人人鬼鬼都得对你顶礼膜拜了?”
妖鬼首领厉声吼道,诡谲的鬼脸在飞辇外飘荡。
它叫得那样声嘶力竭,相里亭自然听到了,总算抬起头来“看”它,莫名从那张扭曲的鬼脸上看出愤怒。
相里亭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么?”
“啧,你这只妖鬼,鬼脸丑陋,气性倒是不小。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怎么就快要被气活了?”
相里亭发完话,自己先笑了,又取了另颗混元果吃。
【鬼脸首领负性情绪值+1000+1000+1000】
【妖鬼负性情绪值+300+300+300】
牢牢围住相里亭的亿万妖鬼都十分愤怒,这个人类简直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一点儿没有尊重对手迎战的自觉,依旧在那吃吃吃!
负性情绪值涨得飞快,亿万妖鬼积极助力,疯狂打赏,为相里亭的吃播事业插上飞翔的翅膀。
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的动静,只看到那没有边际的黑云忽然剧烈翻涌,黑得更加深邃起来。
玄微尊者仰望天幕,一手负在身后,高深莫测道:“他们开战了。”
“城主你猜,究竟是没有实体的亿万妖鬼会赢,还是一个受到天道压制的所谓魔神会胜呢?”
双方的脸皮早已撕破,雁城城主毫不迟疑道:“自然是魔神大人。”
立刻有长老骂道:“该死的叛徒,果然一心想着你那新主子。”
雁城城主就不明白了:“倘若魔神大人不敌,诸位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唇亡齿寒,这些妖鬼迟早会逼上玄天宗的宗门。”
玄微尊者冷声道:“妖鬼逼上宗门,后果玄天宗自然会一力承担,轮不到你这叛徒来说。”
……
相里亭又拿起一颗混元果,吃得津津有味。
他甚至还有闲心感叹:真好吃,可惜不能量产。
妖鬼首领却受不了他的羞辱,狠声道:“原先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识时务,立刻带头降了,等一统修仙界,给你一个将军职位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个狗屁魔神压根不识抬举!你……你居然还在吃?!”
鬼身大幅度地扭曲,妖鬼首领尖啸一声:“都给我上,杀了他!”
话落,妖鬼首领当先朝相里亭冲来,掀起的劲风吹落果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最后一颗混元果吃完了,相里亭将果核掷出一个抛物线,感知到迎面扑来的妖鬼首领,周围无尽的黑暗沉沉地压过来,鬼嚎声不绝。
狂风肆虐,白袍迎风刮卷,那风忽然将相里亭蒙眼的细布条吹了开,露出毫无焦距的漆黑又眼,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嘴角抿出畅快的笑意,相里亭朗声笑道:“来得正好!”
吃完开胃水果,该吃正餐了。
妖鬼首领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它极快地逼近了相里亭,尖利的爪子携着妖邪鬼气,直击相里亭面门。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破开这个狂妄人类的头颅。
但它直视相里亭毫无神采的黑眸,竟有种一步步向深渊直直坠去的错觉。
相里亭一手前伸,捏着酒杯,在妖鬼的眼中他出手很慢很慢。
但实际上,它们视线捕捉到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残影而已,真正的手早已伸进妖鬼首领虚化浓黑的头颅内,滴酒未洒。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早已达到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境界。
缩在旁边的林真目不转睛地注视,眼中异彩连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稍微认真一些。
这一手,太绝了。
无数的妖鬼围拢过来,林真身上覆了一层薄膜,任妖鬼怎么撞击挠打都无法攻破。
相里亭迎着妖鬼首领惊恐万状的鬼脸,将酒液倒进一团黑气中,笑意轻狂:“小鬼,送你一杯醉三千,好喝吗?”
妖鬼首领说不出话。
“喝完就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杯酒,你们要上路了。”
相里亭松了酒杯,手中蓦地涌现巨大的吸力,风与鬼向他疾速扑来,爆发出剧烈的尖啸。
毫无光彩的双眼倒映着黑沉的无尽妖鬼,捕捉到了妖鬼惊恐扭曲的鬼面,也仿佛捕捉到了风的痕迹。
醉三千的酒劲在发作,混元果也在奏效,经脉拓宽的隐痛传来,结合成一种舒心的畅快。
相里亭没有保留地在天地间汲取,无数妖鬼顺着风被他吸进掌中,整个正道连同魔界的魔气也在朝他奔涌而来。
这一吸,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相里亭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境界正从金丹初期往上突破,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巅峰,半步化神。
境界一层又一层飞快上升,疯狂极了。
与此同时,负性情绪值增长过快,一时间肉眼难以看清。
风暴席卷,仰头凝视的人们直看得两眼酸涩,脖颈发痛,但他们仍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根本看不清楚的战局。
“魔神大人可一定要打胜啊!”
“妖鬼实在太多了,魔神大人却只有一个,真的能行吗?”
“去去去!普普通通的凡间小妖鬼,跟我们魔神老祖宗能相提并论吗?”
“就是,你等着看好了!”
等到天幕中浓厚的乌云如风散了,众人总算看清天上的境况。
流线型的银色飞辇依旧悬停在半空,看起来还在老地方,动都没动一下。
一袭白衣的那人依旧盘膝而坐,悠然自得。
白衣青年忽然勾手朝下方伸去,接住了一个酒杯,安放在四方桌面上。
一阵清风拂过,一切似乎和开战前没有区别,好像妖鬼没有来过一般。
“这……这便胜了?未免也太轻易了一些。”
“我们该不会在幻境里边吧,真像是做梦一样。”
“我还以为至少要打上三天三夜,甚至数个月也不是没可能,结果两个呼吸这位魔神大人便将所有的妖鬼解决了?”
“不是所有,有些妖鬼没有参战。”
这一刻,不管是殷城,还是雁城,又或者是魔界,都在剧烈地沸腾,正道修士与魔修之间的氛围诡异地和谐。
“魔神大人赢了!我们安全了!”
“魔神老祖宗神威盖世,快去准备庆功宴。”
“酒窖里边还有多少酒?拿上一百坛魔神大人送去!”
雁城城主长舒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挂满笑意,他攥紧拳头,心潮澎湃。
他们活下来了!真的从那么多妖鬼包围中活下来了!
激动了好一阵,雁城城主才意识到自己的传讯灵符还在跟玄天宗通话,连忙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传讯灵符早已熄灭了光,玄天宗那边先行切断了联系。
雁城城主不客气地笑了,何必传讯过来呢?在魔神大人的强大实力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过紧接着,雁城城主便担忧起来。
如今雁城周围的妖鬼消灭得差不多,那些作壁上观的老家伙估计心里边不满意,恐怕会过来挑事……不对!
雁城城主猛地想到,不是所有妖鬼都除尽了,魔神大人消灭的仅是围城妖鬼的九成,剩余一成,还有围在玄天宗等宗门世家的妖鬼并没有离开。
思及此,雁城城主头皮发麻。
遥遥天幕上。
林真取出一个新酒杯,十分乖觉地为相里亭斟了杯酒。
“师父您辛苦了,那些妖鬼仗势欺人实在可恶,不就乱七八糟的小鬼多一点,居然敢对您出言不逊。口口声声说您不识抬举,结果师父好心送它们上路也不知道说一句谢谢,真是没有礼貌。”
相里亭听了乖徒弟的话分外感动,抿了口酒道:“为师心怀慈悲,不在意这些。”
林真放酒壶的手一抖,静了片刻,才说:“真为师父委屈。”
相里亭喝了口酒,宽大的袍袖随他动作往上掀,随性自在,他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无妨,这份委屈为师受得住。”
“林真,我总算知道那么多小魔头中,为什么会一眼看中你做弟子了,你这孩子是真的体贴。”
醉意上涌,相里亭闭了闭眼,深沉道:“你懂为师啊。”
一时间,师徒两人俱是感动无比。
相里亭缓了几息,方才掀开眼帘。
修为来到元婴巅峰,魔气游走全身,滋润着每一个伤处。之前被腐蚀的双眼已经复明,眼光清澈,神采奕奕。
他斩除了亿万妖鬼,底下的人们高声道谢,相里亭意识到,这时候要发表重要讲话了。
白衣青年风流潇洒,却蕴着妖邪气,尤其在望向玄天宗所在的方向时,嘴角勾起的笑容戏谑放肆。
魔气将他的声音渡到修仙界的每一处:“如今,修仙界除玄天宗、应采宫、无上门、秦家……之外,皆归我魔界管辖。”
知道底下所有的人人鬼鬼都在听,相里亭平淡地给他们立规矩。
“余下一成妖鬼不得进犯魔界统域,否则下场当如方才亿万妖鬼。”
“玄天宗等宗门世家归顺魔界前,也不得进入魔界统域,否则下场同上。”
玄天宗,坐在殿内的一群人听到魔神渺远的声线,都坐不住了。
“这魔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让妖鬼进犯他魔界的地盘,也不让我们去归顺魔界的地方,他是想让所有妖鬼围攻我们啊!不投靠他就活不下来!”
“他以为这样我们便会就范了?简直痴心妄想!”
“不归顺,绝不归顺!”
玄微尊者的脸色很难看,相里亭短短几句,就让他们陷入了一个只能等死的境地。
他身后,林阙歌有点晃神,他莫名觉得这位魔神的声线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魔神施加了魔气扩音,他听不到原有的声音,也就无法判断。
秦夜然自从失去一条手臂,断了剑尊梦,便心如死灰,阴沉度日,听到这话也没有反应。
“我们绝对不能等死,”宗主沉声道,忽然想了个好主意,“魔界统域我们过不去,那边的人却是过得来,你们去联系以前依附于我们的势力,让他们速来支援。”
“告知他们,只要驰援玄天宗,珍宝阁、藏书阁都对他们开放。但要是不来,等度过这次危机便找他们算账,都必须给我过来。”
宗主一声声安排着,底下的长老、管事、弟子启动传讯灵符,灵符先是一亮,接着迅速地熄灭了光,灰败下去。
联系的势力全都拒接了。
"……"
宗主的脸色阴沉如水,却又难掩惶恐不安。
之前与雁城城主呛声的几个长老面面相觑。
他们猛然意识到,现在的玄天宗是真真正正地孤立无援了。
整个玄天宗笼上慌张恐惧的阴云,正在这时,相里亭又给了他们会心一击。
“妖鬼之所以现世,玄天宗功不可没。”
“玄天宗百年前在思过崖布阵,镇压魔界。阵法动乱正道与魔界的怨恨嗔痴恶念,致使正道恶念化作妖鬼作乱。魔界恶念躁动暴乱,使魔修遭到魔气反噬。”
“玄天宗,全修仙界的罪人,合该向所有人请罪受罚。”
相里亭的话说完,整个修仙界哗然。
“妖鬼乱世居然全是玄天宗导致的?”
“要不是玄天宗布置的阵法,我爹就不会因为魔气反噬而死!它算什么正道脊梁?”
“玄天宗快出来谢罪!”
“嘿,你在这儿叫他们也出不来,你我只要旁观玄天宗被妖鬼围攻不出手,那些人自然以死谢罪咯!”
玄天宗大殿内,死一般寂静。
“这该死的魔头……”宗主气得发抖,他从座上起身,不料刚站起来,便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宗主!”
“宗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完了!谁还会来救我们?”
“那个魔头明显是要害死我们!就算我们投靠魔界也绝没有好果子吃,怎么办怎么办?”
殿内惊恐的喧哗一片。
玄微尊者远远看向殿外,无穷尽的妖鬼向玄天宗奔来,仿佛死的命运向他们疾驰,令人窒息。
“师尊?”林阙歌担心道,玄微尊者是整个玄天宗的希望,这个关头可千万不能倒下。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玄微尊者涩然道:“恐怕不出两个时辰,玄天宗便要被这些妖鬼攻下了。”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林阙歌呼吸一紧,一股悲哀油然而生。
“只能去求那位魔神了,这是唯一的生机。”
第39章 魔焰滔天
正道事务留给魔官,相里亭还有一件事要做。
飞辇化作一道银亮的光,径直向玄天宗思过崖冲过去,一路上狂风呼啸,重重围在玄天宗外的妖鬼纷纷避让。
相里亭挥手间,护宗大阵与各类禁制压根没能启动,飞辇顺利地来到了山崖前。
相里亭一向不是低调的人,所过之处满是可怖的威压,玄天宗人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对他们怀有恶念的魔神来了。
大殿内慌张吵闹的一群人陷入沉默,被深刻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又尖叫起来。
“他、他来做什么?”
“这魔头恨毒了玄天宗,会不会是过来杀我们的?我还不想死啊!”
玄微尊者依旧保持看向殿外的姿势,灰败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扬声道:“不必惊慌,那位魔神已经到了思过崖,估计是去破阵了。”
悬在脖子上的刀没有落下,大殿里边的人们舒了口气,只是刀刃迟迟未落,又不免惶急。
“唉,就算他不想杀我们,妖鬼马上就要攻上来了,到时候我们也活不下去,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同样是人类,那魔头怎么可以放任妖鬼围攻我宗?仗着自己是魔神就可以张狂至此了?天理何在!”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魔头就是要你死,乐意想看你死,我玄天宗亡了他还要鼓掌称快。”
名为惊恐的阴云笼罩,玄天宗大殿一片吵嚷。
“都闭嘴。”
玄微尊者深深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有投向魔界了。”
“玄微!你……”
长老们一惊,死死瞪着他,只是后边的斥责都咽了下去。
其实他们早就萌生了向魔界投降的想法,只是一直憋着没有说,如今玄微尊者提出来,倒正合了他们的意。
死到临头,没有多少人能从容赴死,他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尤其如此。
玄微尊者又道:“如今那位魔神一统修仙界,正魔并没有区别,我们也没必要负隅顽抗。”
“投向魔界至少会留下火种,何况玄天宗的整体实力摆在这,处于同一阵线后他不会亏待我们的。”
“……”
没人跳出来反驳,玄微尊者扫视一圈,当先向外走去,秦夜然和林阙歌连忙跟在后边。
“当年本尊是布阵人之一,向魔界投降的罪人本尊来做。”
“你们回去吧,”玄微尊者步伐一顿,头也没回道,“当年为师做了错事,这才惹得妖鬼作乱,理应承担后果。”
“但这事到底与你们无关,快回去吧。”
但秦夜然和林阙歌仍紧跟着他,坚持留下不肯走。玄微尊者也不再要求两人回到殿内,心中缓缓涌过一缕暖流。
人、魔、妖鬼都不能破坏他们的师徒情谊。林阙歌默念,也为这一点感到骄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跳得格外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仿佛蛛网牢牢兜住了他。
……
作为惩罚弟子潜心思过的地方,思过崖一派阴森,呼啸刮卷的风和原主掉下去那天一样大。
“就在这儿停吧。”
林真警觉地四下张望,感知了一下,说道:“师父,镇压魔界的阵法应该就在崖角旁边,听说是当年玄天宗几名尊者一齐设下的。”
抬步下了飞辇,相里亭往崖边走去,一双清亮冷静的黑眸向崖底打量。崖边的风很喧嚣,怒卷着他的袍角,想将他推入崖底。
而相里亭居然没有抗拒,顺着风向崖边踏出一步又一步,直直向崖底坠去。
“师父!”林真一惊,连忙闪身过去。
假如说思过崖的崖角是一条伸出的舌头,那么阵法就布置在舌底这个位置。
相里亭破开禁制,眼前的石壁露出本来面貌,一座暗藏的阵法嵌在微凹的山岩。
阵法散发着妖异的黑气,一只又一只妖鬼从黑气中冒出头来,闻到人类的鲜活气息,狞笑着朝相里亭扑来。
妖鬼扑食的速度很快,步同族后尘,化作负性情绪值的速度却更快。
相里亭凝视眼前的阵法,的确是当年镇压魔界的那一座阵法没错了。
林真这时也小心翼翼地从崖角落下来,走到他旁边,见相里亭迟迟不动,好奇问道:“师父,是没有办法摧毁吗?”
相里亭摇了摇头,期间又吸收了数只主动送上门的妖鬼,他言简意赅道:“不摧毁。”
“啊?”林真摸不着头脑。
相里亭没再出言解释,抬手穿过黑气,将阵盘捏在了掌心。
随着阵盘离开原有的位置,正魔之间的隔膜消散,操纵正魔两界恶念的力量也消弥无形。
相里亭打量着手中阵盘,笑容透着兴味:“我倒要看看,这阵法里边的妖鬼究竟是不是无穷无尽的,倘若真是……那可就太好了!”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阵盘,积攒多年的浓郁黑气迸发,又在瞬息间被相里亭汲取干净。
“居然还有点儿灵性,”相里亭屈指赏它一个脑瓜崩,“那本座给你取个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永动机。”
阵盘剧烈颤抖,明显是气得不轻。
林真哼了一声:“你气什么?师父给你取名那可是你的福气!”
相里亭翻出一个小锦囊,将阵盘缩小放了进去,别在腰间。
【负性情绪值+10+10+10+10+10+10+10】
【永动机负性情绪值+1+1+1+1+1+1+1+1】
阵盘不愧永动机之名,勤勤恳恳地为相里亭提供负性情绪值,跟地主手下最勤劳的小奴隶一样。
相里亭笑着拍了拍小锦囊,感叹:“好宝贝!”
如今阵盘已经被他收为己用,正魔互通,恶念也不会再被阵法引出去做别用。相里亭来正道要做的事情圆满完成,他伸了个懒腰,搭上飞辇向魔界飞去。
相里亭前脚刚走,过了不久,师徒三人从妖鬼包围中艰难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拖着淌血的伤势奔来思过崖,脚步踉踉跄跄,身后跟着大批大批追杀的妖鬼。
秦夜然生涩地用左臂持剑,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思过崖,瞳孔微缩。
“我刚才明明感知到了,那魔头就在这儿!”
“他回魔界去了,”玄微尊者回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妖鬼,厉喝道,“别犹豫,快跳!”
三人咬紧牙关跳了崖,被一股力道拉扯着向下方坠去,凌厉的风刃毫不留情地割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最要命的是,翻涌的魔气牢牢包围了三人,无孔不入地向经脉钻去,带来钻心的痛楚。
玄微尊者布下三道屏障,勉强抵挡住愈发浓烈的魔气,他才松了口气,便听到秦夜然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秦夜然无助地抱着头,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仿佛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向他袭来,嘴里边不住地嘶嚎,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是陷进某种幻觉。
“别过来!”
“相里亭你别过来!要不是你想捅出师弟灵根的事,我怎么会推你下去?”
“要怪就怪你,是你逼我的!”
林阙歌震惊地向他看去,难以置信地喃喃:“师兄?”
“相里小师弟是你亲手推下去的?”
他不敢相信,一向阳光和煦的师兄会在将相里亭推下山崖后,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接着,林阙歌的目光触及秦夜然的断臂,又释然了。
玄微尊者眉头皱紧,弹出一道灵气没入秦夜然眉心。
“相里亭如今应是低阶魔修,上次混元秘境必定用了妖邪手段,你何必畏惧,当心生了心魔。”
低阶魔修……
秦夜然眼底闪过一抹红光,等到他们投到魔界手下,以相里亭的修为估计挡不住他一击。
断臂之仇,他必报。
……
魔界张灯结彩,四处都在布置庆功宴,琼浆玉液,珍馐美味,丰盛且热闹。
魔宫里边尤其奢华,魔尊打量一眼桌面上的酒食,扯住负责操办的魔官问:“醉三千、灵溪酒、十月白都从正道那边搬过来了吗?这些可都是魔神老祖宗的心头好。”
“搬来了搬来了!”魔官连忙应答。
银色飞辇停在魔宫外,相里亭与林真从飞辇上下来,看到等候他们的人都有些意外。
“魔神老祖宗。”林琛恭敬行礼。
相里亭一看到他,就想起之前在将军府的快活日子,直接走上前跟人勾肩搭背。
“林兄弟这就见外了啊,等到开宴定要罚你三杯。”
“区区三杯,自然不在话下。对了,魔神老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林真乖巧得很,你也别谦虚,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啧,混出个人样就算不错了。这段时间真是承蒙魔神老哥关照,小兔崽子要是敢不听话,你就照着他屁股抽,保准老实。”
“真的?”
“真的!”
林真:“……”
这一晚,整个魔界都在狂欢。
“魔神老祖宗神威盖世,千秋万代!”
在座的魔尊魔官们起身,向相里亭敬酒,见相里亭很给面子地喝下,也识趣地不再劝酒。
他们不劝酒,但相里亭却不放过他们。
魔神酒鬼上身,一坛又一坛美酒上桌,又被他一饮而尽,他们也只好跟着喝,喝着喝着就倒了。
到最后,只剩下相里亭和林真两个人。
相里亭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啧了一声,端着酒坛晃到林真跟前,心道不愧是他徒弟,酒量就是好。
却没想到,林真也是双眼微阖的状态,玄妙的气息萦绕,见相里亭过来,他强撑着吐话:“师、父……”
相里亭凑过去,在林真跟前丢了一坛酒,激情肆意道:“好徒弟你怎么了?接着喝啊!来高举酒杯,为我们的师徒情谊干杯!”
“我,我喝不动了,”林真慢吞吞道,“我顿悟了。”
“什么?”相里亭一怔。
“师父,早在你对敌亿万妖鬼时我就有些感悟了。”
“亿万妖鬼围攻,您自悠然阵前饮酒。庆功宴万魔来贺,您痛快饮酒不醉不还……您对道、对生活的心境实在洒脱超然。”
“师父,我悟了。”
相里亭:“……”
林真强撑着说完,便两眼闭合,彻底陷入玄妙的顿悟中,不再为外界所动。
“砰砰砰!”
师徒三人来到魔宫门前,白衣染血,一身狼狈,不断地叩响高大的宫门。
相里亭收回神识,接着揪起林真的衣领,将人安置在附近的偏殿内。
重新回到宴席上,他施了道法诀,唤醒魔尊等人:“玄天宗来人了,应采宫的人也在路上,你们速去准备。”
话音落地,相里亭转身向宫门走去,没两步又折回去,抱了一坛醉三千才上路。
第40章 魔焰滔天
相里亭瞥了眼醉倒的侍卫,抬手开了门,带起一阵沉闷的响声。
月华如练,丝丝缕缕映照,随着城墙高的大门轰然开启,月光照亮门外门内人的眼帘。
门外的三人都受了伤,暗红的血凝结在白袍上,两眼充斥着血丝,呼吸不畅,一副脏污且狼狈的亡命徒模样。
而门内的白衣青年卓然独立,他姿态随意地捧着一坛醉三千,宽大白袍加身,颇有“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超凡脱俗。
——正道仙师活像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而魔修却仙风道骨,潇洒超然。
“相里师弟,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林阙歌一怔,不自觉往前踏出一步,但没等他晃过神来,一道劲风从身侧疾掠过去。
秦夜然左手执剑,充满恨意的眼神钉在相里亭身上,极快地出手挥出一剑,直击相里亭面门。
他感知到了,相里亭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这是要送上门给他报仇雪恨!
今日一定要杀死相里亭,否则他今后修行都会生出心魔。
慢,太慢。
清亮乌黑的双眼倒映出长剑的轨迹,相里亭捧起手中的醉三千,魔气覆在酒坛的表面,仿佛与漆黑的酒坛融为一体。
随即,他直接拿一触即碎的酒坛去挡。
秦夜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毫不犹豫地用剑尖穿刺过去,用尽了全力。
林阙歌焦急地扭头看向玄微尊者,想让师尊将两人拉开,不料玄微尊者只是冷淡地站在原地旁观,没有出手的打算。
林阙歌急得要命,凭他的修为,冲上去也拦不住师兄,反而还会受到牵连。
但紧接着,林阙歌就见原本不欲插手的玄微尊者面色一变,厉斥道:“夜然,快回来!”
但一剑既出,已经来不及收势了。
相里亭微笑着捧举酒坛,随着剑与酒坛猛烈的撞击到来,他在风波中不受一点儿影响,笑得灿烂。
酒坛不但没碎,反而弹开一阵激烈的劲风,将秦夜然的一剑悉数奉还。
剑风横扫,秦夜然愕然地睁大双眼,刺痛自手臂上蔓延,血液向外流动得很快,不时便喷涌而出。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相里亭低眉看去,是一条握着剑的断臂,血淋淋的难看,他移开视线走上前,将断臂踢到魔宫门外。
“秦夜然,别什么脏东西都往魔宫里边扔,”他很有闲心地教育了一句,示意被动静惊醒的侍卫,“带他们去大殿。”
侍卫连忙应下,相里亭闻了闻酒香,准备走回去喝酒。
“相里亭!”
身后传来崩溃的嘶吼,相里亭有些奇怪地向大门外看,只见秦夜然淬了毒一般的双眼紧盯着他,断了双臂的人还欲上前用腿脚踢踹,被玄微尊者摁住。
“冷静,你打不过他。”玄微尊者沉声劝道,他都无法看清相里亭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不确定自己击出一掌会不会遭到反噬,更别说秦夜然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阙歌脑子嗡嗡响,他抖着手捡起秦夜然的断臂,看向门内笑容晏晏的白衣青年。
原来,外表看上去再是恍如谪仙,也难挡骨子里的魔性。
“相里师弟下手未免太狠了,你知道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双臂有多重要吗?你……你为什么在斩去师兄右臂之后,又狠心夺走他的左臂?”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相里亭嗤笑一声:“很奇怪,混元秘境里边是他自断右臂,方才又是他当先击出一剑遭了反噬。这是他秦家祖宗十八代积德攒下的福报,关我什么事呢?”
“你……”林阙歌一噎。
相里亭赏猴似的上下打量了秦夜然一圈,见秦夜然歇斯底里的怒吼停了,不禁好奇道:“你怎么停了?接着怒吼接着哭啊,把哭丧的劲头全拿出来,我爱看。”
秦夜然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险些喘不上气,脸色差得像鬼。
大晚上不宜看鬼片,尤其是面目扭曲狰狞的丑鬼。
“噫,难看,我走了。”相里亭说着,捧着宝贝酒坛,几个纵跃消失在远方。
侍卫走上前,一手伸出:“诸位跟我来吧。”
……
如今迈入半步化神的境界,相里亭的神识足可以笼罩整个修仙界。
他感知到除了玄天宗之外,应采宫、无上门、秦家等势力派来的人也在向魔宫赶来,也就不急着出去,等人来齐了一块儿解决。
大殿内有魔尊等人在便足以应付,他独自躲了会儿清闲,等到魔官过来请他,才向大殿那边行去。
大殿内元婴期修士很多,几乎聚齐了整个修仙界的元婴祖师,谁都没想到,魔界有头有脸的魔官与正道顶尖势力的掌权者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碰面。
一派安静当中,在场人都在跟身边人传音。
魔界的人还好,正道的人们都是第一回见魔神,不免紧张。
他们只在万里之外远远地见过这位魔神的身影,是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至于脸孔谁都没正眼瞧见过。
满座魔修,他会不会已经来了?
这位魔神对他们,又究竟会是什么态度呢?
代表应采宫前来的女修长老转头一瞥,眼眶顿时张大,她组织好语言,问玄微尊者:“令徒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过几日没见,就双臂皆断了?
玄微尊者回道:“意外被妖鬼伤了,待找到医师还能接上。”
秦夜然感受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眼神,有人隐晦地瞄几眼,有人则是直白地盯着看,气得要死要活。
“师尊,断了我的手臂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我太痛苦了,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杀了相里亭?”
他给玄微尊者传音,玄微尊者迟疑片刻,终是点了头:“放心吧,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否则他害你失去左臂之后便不会立刻逃了。”
秦夜然望向殿外,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等那位魔神大人进殿,凭师父元婴后期地修为,他定然会看重你。到时候你一句话,他区区一个才入魔没多久的魔修岂不是任你我处置?”
说到后半截,秦夜然的脸庞不可抑制地带上狰狞色彩,仿佛已经看见相里亭倒在血泊,气息断绝的模样。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令人心尖发颤的威压,强烈,恐怖,又熟悉。
魔神来了。
魔官们凛神,魔尊也分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魔神老祖宗。”
很轻的脚步声响起,一步又一步踏得很稳,白袍无风自荡,闯入垂首行礼的众人视野。
魔神向最上首的宝座不紧不慢地行去,视线分明没有落在他们身上,殿内行礼的众人却后脊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恐怖的生物盯上。
他们乖觉地躬身,不敢窥视分毫。
直到魔神坐下,开了口:“众位无须多礼。”
清朗的声线微磁,落在有些人的耳朵里熟悉至极,玄天宗三人不可置信地猛一抬头,看清坐在上首的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轰鸣的雷声在脑海响彻,秦夜然断臂的地方彻骨冰冷,玄微尊者面上怔然一片。
林阙歌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个难以接受的想法升起——相里师弟被这魔神夺舍,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们……害死了相里师弟。
正道不少人曾经看过修为天赋绝伦的原主,看到相里亭的那一刻,底下的小辈们爆发出一阵惊呼。
“相里亭?”
“玄天宗那位金丹天才相里亭?他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是魔神?”
他们自然不敢在魔宫大殿内喧哗,只是急促地四处传音,但修为比相里亭浅了不止一个层次,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相里亭扫了一眼直立微颤的正道中人,淡声道:“今日诸位的来意本座已经清楚了,你们破开妖鬼围攻一路来到这里,诚心足见,投向魔界自然可以。”
“本座眼中并无正魔之别,你们皆是晚辈,帮晚辈除尽妖鬼不是不可,只是……”
正道众人没想到魔神竟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脸上都闪过喜色,听到他的后话,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
顿了顿,相里亭又道:“只是在本座下凡夺舍前,这具躯体的主人曾被玄微尊者抽取灵根,又被其首徒秦夜然推下思过崖,怨恨难平。受其限制,本座无法出手。”
正道众人哗然,眼看魔神就要帮他们消灭妖鬼,还一片清净了,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这玄微尊者和秦夜然看起来道貌岸然,私底下居然是吃徒弟不吐骨头的主。如今还坏我们好事,惹得魔神不愿出手相助,真真是两个祸害!”
一时间,他们看向玄天宗师徒的眼神充满不善,什么正道脊梁?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妖魔!
“说起来,林阙歌忽然有了灵根,那灵根该不会就是从相里亭身上强行剥下来的吧?这是沾了人血的灵根呐!他怎么用得下去?”
指责之下,玄天宗师徒三人的脸色逐渐苍白,活像被吊起来抽打的囚徒。
“唉,那怎么办?”
有人喊道:“相里亭受了什么不公,便让这师徒还回去,平了他的怨恨不就行了?”
“对!让他们还回去!”
“玄微,你作为正道第一人,做了错事可务必要负起责任呐。”
“耽误的一点时间可就是一条人命啊!这事全怪你们师徒,现在站出来平怨还有条活路,再拖延下去,可休怪我们不客气!”
指责、声讨、威逼全落在玄微尊者等人身上,他们一向被捧得很高,哪里接受过这种对待,脸色难看极了。
三人转头一看,相里亭一手支下巴看戏,见他们被千夫所指,嘴角勾起微笑:“玄微,秦夜然,你们可是想好了?”
玄微尊者难堪又憋屈,深吸一口气问:“魔神大人想怎么样?”
“简单,你们也品尝一下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从高处跌落到底端,跌得越惨越好,唯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怨气。”
相里亭像是想到什么,饶有兴味地提议:“不如这样,你们是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子,假如贬为魔奴的话,这个落差他应当会满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整个魔宫大殿陷入沉寂。
堂堂正道第一人玄微尊者,被贬为低贱的魔奴?
莫说是玄微尊者不能答应,他们这些旁观的人也难以接受。
只是巴掌既然没有落到他们脸上,为了活下去,这些人也乐意将玄微师徒推出去受罪。
“魔神发话了,你们怎么还在那发愣?”
“秦夜然,魔尊饶你一命,你还不赶紧谢过?”
有人已经取出法宝,向师徒三人逼近,也有人守住大殿门口,谨防他们逃走。
他们俨然成了瓮中困兽。
最终,玄微尊者脸色发青地在相里亭跟前垂首,秦夜然也被人推过来,逼着跪倒在地上。
“玄微与弟子秦夜然愿为魔奴,供魔神大人差遣。”
林阙歌心痛到窒息,他毅然决然地站到师尊身侧,扬声道:“林阙歌与师尊师徒一样,愿为魔奴供魔神大人差遣。”
相里亭定定看了林阙歌一眼。
这师徒三人的确有情有义,生死都愿意相随相伴。但相里亭始终想不明白,既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偏偏对原主那么残忍?
为什么呢?
白衣青年笑意加深,一个纵跃飞至师徒三人跟前,感叹道:“有担当,不愧是正道脊梁,本座这便遂了你们的愿。”
相里亭说着,伸出一指点在玄微尊者的丹田,玄微尊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丹田在眨眼间碎裂,辛苦沉淀数千年的修为就这样消散,一丝一毫也没有剩下。
魔界魔气充沛,周围的魔气见状,纷纷涌入玄微尊者体内,不多时便让他成为一个练气初期的小魔修。
他从此不再是令人仰慕的玄微尊者,而是一个人皆可以打杀的最底层魔奴。
魔奴……
玄微尊者眼中的光暗下去。
相里亭满意地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转眼看向秦夜然,轮到你了,幸运儿。
秦夜然仿佛看到了恐怖的鬼魅,惊声尖叫:“相里亭你别过来!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
“你不是魔神,你就是相里亭索命来了!”
“你骗我们!贬入奴籍为什么要废师尊修为?你别过来!”
见相里亭微笑着接近,秦夜然吓得涕泪横流,慌不择路地向后边跑,接着就被人摁住,推到相里亭跟前。
“玄微剥夺这具身体原主的灵根,夺他修为。而你害他身死,拿修为来抵是你赚了。”
“秦夜然,你是赢家啊。”相里亭笑道,轻快地一指秦夜然丹田,将秦夜然也化作低阶的练气魔修。
赢家……
秦夜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师兄!”林阙歌接住秦夜然,眼泪从眼眶淌出,他尽力透过模糊的视线朝相里亭看去,“林阙歌愿随师尊师兄一同贬为魔奴,请魔神大人处置。”
谁也不能将他们师徒三人分开。
玄微尊者灰暗无光的双眼逐渐燃起一抹亮光,修为尽废又如何,只要他们师徒三人得以保全,今后仍能一起相互扶持便好。
“魔神大人,恶事皆是我与秦夜然所为,不关阙歌的事,还望魔神高抬贵手。”玄微尊者恳求道。
相里亭蹲下身来,与林阙歌目光齐平,他思索片刻,说道:“你的确与他们不一样。”
林阙歌怔然,紧接着又重复道:“我愿与师尊师兄一……”
雪白的袍袖在眼前缓缓拂过,修长的指尖擦过他的眉心。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仅是一瞬间。
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脑海也是,林阙歌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他望着眼前的人,恭敬行礼:“卑职见过魔神大人,魔神大人有何指示?”
相里亭朝他笑得亲切:“林侍卫,如今仍有妖鬼作乱,这两名魔奴交给你,你带他们前去平乱。这两人意图谋害本座,你尽管指使,不必留情。”
“是。”林阙歌干脆应下,目光扫过两个分配给他的魔奴,清楚明白地写着厌恶。
玄微尊者不可置信:“阙歌?”
不料,林阙歌眉头拧紧,斥道:“魔奴不可直呼长官名字,念在你是初犯,暂且不与你计较。”
林阙歌一手拽起玄微尊者的后衣领,另一手扯住昏迷的秦夜然,拖着两人快步向殿外跑,声线冷寒,“若有再犯,我便杀了你们。”
殿内针落可闻。
刺骨凉意蔓延过全身,又往魂魄的位置渗透过去,众人打了个激灵。
他们望着重回上首的白衣青年,相里亭依旧是那副笑微微的模样。
废除修为,贬为魔奴,师徒相残……
好生狠毒的诛心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