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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下车边拿手机给谈兆天发消息,说他车和人蹭了,要晚到。

SUV上下来个男人,神色不爽,指责程郁:“你怎么开的?”

程郁抬头,马上怼回去:“你要不要再看看监控,到底是我的责任还是你的责任?”

男人去看两辆车剐蹭的地方,对程郁说:“你报警吧。”

程郁没客气:“大哥,你的责任,你报警。”

正值下班晚高峰,车不能在路上堵路,程郁便和男人在交警的指挥下把车开去了前面路口空的地方。

程郁有车载监控,很清晰地展示了两辆车到底是怎么蹭上的,交警判了对方全责,对方却不认,一直不依不饶,也不肯在事故责任单上签字,程郁不得不和对方有的没的地掰扯了好一会儿,天都快黑了,也早过了和谈兆天约的吃饭时间。

结果谈兆天开着大G一到,一下车露面走向程郁,再瞥瞥男人,SUV的车主嘀咕了两句,就认了判决,责任单上签字了。

程郁心知SUV的车主为什么又签字认责了,自然恼火,和车主呛了两句,十分不爽——敢情之前不签字是看他好欺负?

SUV的车主被程郁呛了,本来想呛回来,见谈兆天没有神情的看过来的样子宛若杀神,没多言,自顾上车,走了。

“真无语。”

程郁只能认倒霉,又去看了看左前轮被剐蹭的地方,漆被蹭掉了,还凹了一块进去。

“没事,叶子板好修。”

谈兆天也看了看。

“行吧。”

程郁不爽,说:“回头我问问保险和4S店,看这些要修多少吧。”

谈兆天问:“你要4S店修?”

程郁还在看凹的地方,随口道:“外面修也不放心啊。”

他新车,没有熟悉的修车店,自然怕遇到黑店把他原厂原件换了。

“要不要去我那儿?”

谈兆天说:“我来修。”

程郁一顿,才想起谈兆天是有修车厂的。

“可以啊。”

去谈兆天那里修他自然不会担心被人黑,何况有得赚钱,当然让认识的人先赚,才不去便宜4s店。

于是两人上车,不去吃饭了,谈兆天带路,去了他位于甘棠路的修车厂。

修车厂的大门对着马路,内里不小,很宽敞,至少能停几十辆车,里面修车的空间也大,还有专门洗车的地方。

谈兆天的大G带头开进来,马上就有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迎过来。

谈兆天下车,程郁也停好车下来,男人问谈兆天:“天哥,你车坏了?”

“那辆。”

谈兆天走过去。

“哦哦,看看。”

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跟着一起。

程郁示意左车头的叶子板:“这儿。”

谈兆天和男人一起过去弯腰看了看。

男人说:“这好修,就叶子板伤了,补个漆,凹的地方吸出来。”

换别的来修车的,男人马上就报价了,今天有谈兆天在,男人自然不谈钱,只是在说完后看看谈兆天,又看看程郁。

谈兆天则没和男人说什么,直起身,看向程郁:“店里没有这个漆色,需要去调。”

程郁的宝马是量子蓝。

谈兆天:“车留下吧,明天可以修完。”

程郁对修车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叹息:“要没车用了,麻烦。”

谈兆天果断的:“你开我的,你的车修好了,我开过去和你换。”

说着就把大G的车钥匙抛给程郁。

程郁伸手一接:“那你开什么?”

“用不着开。”

谈兆天:“明天我过来帮你修车,修完了开去找你。”

程郁想想,觉得也行。

旁边穿工作服的男人则在默默瞪眼:乖乖,一个叶子板,就掉点漆,天哥亲自修啊。

乖乖,这什么待遇,切菜用激光刀啊。

男人又偷摸瞄程郁:大群里说的就是这个大帅哥吧?果然,很帅啊。

就这样,车留下了,程郁上谈兆天的大G,两人去吃饭,再送程郁回公寓。

程郁也不用管保险,保险的人会过来和修车厂直接定损,到时候程郁等着接保险电话就行。

路上,程郁坐在副驾,和谈兆天聊道:“听说这种报保险,业务员都会多报一点,让修车店多赚点,他也顺便拿点回扣,是吗。”

“差不多,有时候是会这样。”

谈兆天开着车,淡定的:“回头你的车也多报点,再报两天误工费。”

程郁笑:“我们分赃?”

谈兆天弯了弯唇:“不用分,都是你的。”

程郁一顿,反应过来,说:“你免费给我修啊?”

谈兆天理所当然:“修你的车收什么钱,凹进去的地方用工具拉出来,一点漆,补一补,加起来成本都没有五十块。”

程郁好奇:“今天要没你,我过去修,一般要多少啊?”

谈兆天:“五系,至少六七百吧。”

程郁笑:“暴利!”

又伸手,碰碰男人的胳膊:“谢谢谈老板,又沾你光啦。”

谈兆天吊了吊唇角。

于是次日,程郁早上去上班,开的是谈兆天的大G。

车大,底盘高,方向盘也硬,开起来的感觉和程郁自己的5系完全不同。

程郁上电梯的时候捧着手机给谈兆天发:【你的大G我开起来跟在开宇宙飞船一样。】

这边,修车厂,谈兆天一早就到了,不但亲自拿工具把宝马凹的地方“吸”出来了,恢复了原样,还亲自去调了色板,蹲在叶子板前面一点点细致地补漆。

这一幕被拍下来,发到了【狗肉兄弟一辈子】的群里:

【八点啊,八点,天哥就来了。】

【他蹲那儿补漆的样子,真像关公耍着大刀,不杀人,在切菜啊。】

【不用问了,我知道,这是大帅哥的车。】

不久,车漆补好了,晾干了,谈兆天又嘴里叼着没点火的烟,拿水枪,开始洗车。

【狗肉兄弟一辈子】:

【你们以为他这是在洗车吗。他其实想给大帅哥洗澡。人暂时洗不到,只能先洗洗车。】

【艹,你好黄。】

谈兆天何止洗车,他还给车打了蜡,给车上了两遍泡沫,连车轮毂和宝马的两个鼻孔栅栏都用刷子一点点刷干净了,光车外就洗了一个半小时。

洗完外面,又去清理车内,消毒机也消毒了两遍。

一部车里里外外,搞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谈兆天中午开着车,去CBD找程郁,换车顺便吃饭,程郁看着自己的车,愣了愣,问谈兆天:“你不是修车,你这是买了辆新车给我啊?”

谈兆天:“顺便洗了下。”

深藏功与名。?

只是顺便洗了下吗?

程郁看着车,左看看,右看看:“哇,跟全新的一样。你好厉害。”

谈兆天也不知怎么理解的这句“厉害”,默默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洗车,搞了一上午,程郁:厉害。

以后,洗人,洗了一个晚上,程郁:骂骂咧咧。

第27章

这次修完车后,程郁跟着谈兆天,又很快开启了“修车厂副本”——周末,两人没去别的地方,约在修车厂。

男人么,都喜欢车,程郁也喜欢。

他关注车,也像大部分男性一样关注车的各项数据、性能等等。

只可惜买车的时候只能看见车的外观和内饰中控,别的,全是写在纸上的理论参数。

但修车厂不同,在修车厂,车完全就是一个“大玩具”。

程郁跟着谈兆天到修车厂,恰好有车在修,四个车门和前车盖全敞着。

走近,来到车前,谈兆天示意程郁看,哪里是发动机,哪里是电瓶等等,内里构造一清二楚。

有修车工过来,和谈兆天打招呼,谈兆天问:“这油车怎么了?”

修车工回:“电瓶不行了,要换,空调也不行了。”

谈兆天:“空调哪里不行?查过了吗?”

修车工:“还没呢,没得空。”

周末,店里来的车不少。

谈兆天:“这车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行。”

修车工应声,走前瞄了程郁好几眼。

谈兆天转身去车里,程郁跟上,一个从主驾,一个在副驾。

谈兆天开汽车冷气,手伸去空调口试了试,说:“不冷。”

程郁也伸手感受了下,确实不冷。

两人从车里出来,回到车前,谈兆天手里拿着一个起子,示意程郁看一个圆形的类似螺帽孔的地方,起子的尖头伸进去,撬了撬,说:“这里面有个气门芯,顶一下,看看有没有冷煤喷出来。你看。”

程郁认真看着,说:“没冷煤。”

“对。”

谈兆天拿开起子,说:“说明他这车的冷煤全漏了,然后就要看是哪里漏了。”

谈兆天说着放下起子,从一旁搬来一个真空泵,把真空泵的接头接到车内的两个管子上,说:“这个可以测哪里漏。”

真空泵呜呜呜地工作着,程郁继续认真地看着,神情模样,像个对什么都新鲜好奇的学徒。

“看这儿。”

谈兆天示意车内,说:“压缩机这边全是油。”

说着,开始拆压缩机和前面的散热网……

已经六月中了,天热,人虽然待在没有太阳晒的阴凉处,但还是热,修车厂内不算多通风,还有些闷。

谈兆天原本穿的一件墨绿色的坎肩,外面罩的短袖的白色格子衬衫,开始修这辆油车的空调的时候,衬衫就已经脱了,露出里面的坎肩,和肌肉紧实的胳膊肩膀。

他拆压缩机的时候,没留神,墨绿色的坎肩上蹭上了一点黑色的油渍。

谈兆天根本不在意这些,连手套都不戴,徒手拆的压缩机和散热网,拆得两只手都是污渍和油斑。

程郁不会拆车,帮不上忙,在一旁看着,不觉得脏,就觉得这样徒手干活儿的谈兆天man爆了,浑身透露着一股原始的雄性荷尔蒙。

就这样,谈兆天边拆边修边给程郁示意讲解,程郁在旁边,像个格外积极的好学生,特别的认真。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也离得特别近,程郁不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谈兆天身上散发的雄性荷尔蒙,谈兆天转眸的时候,也能清晰地看见程郁脸上白皙细嫩的肤质和微小的绒毛。

换其他人,离得这样近,机会这样好,这时候可能已经借机搞起暧昧的小氛围小动作了。

但程郁和谈兆天全沉浸在“现场教于盐屋学”里。

谈兆天很认真,程郁也很专注。

谈兆天讲得细致,连原理都不忘告诉给程郁,程郁听得时不时点头,偶尔在谈兆天的默许下跟着搭手实操。

很快,程郁的身上裤子上也挨上了油渍,手上也黑了。

程郁根本不在意,索性把手上的灰往自己T恤的下摆擦。

谈兆天这时递过来一个脏兮兮的专门用来擦手的毛巾,程郁接过,擦了擦,好笑:“这和不擦有什么区别?”

好么,一擦,手上更脏了,程郁好笑。

谈兆天接回毛巾,也擦了擦手,说:“脏得均匀点。”

程郁笑:“原来你还会讲冷笑话。”

就这样,两人在修车厂待了一天——

谈兆天修了一个空调,一个刹车片,一个漏机油的发动机。

谈兆天修、讲解,程郁就在旁边看着、听着。

谈兆天会给程郁实操的机会,程郁就在谈兆天的指示和“教学”下略微动动手。

程郁第一次知道那些拆下来的压缩机管子等等是怎样的,怎么检测好坏,又要怎样装回去。

也第一次那么细致清晰地知道一辆车内里的构造是如何的。

他还和谈兆天一起看了车底,两人一起躺在带轮子的板子上,滑着钻进车底,头挨着头,看车底的构造,看谈兆天两只灰黑沾油的大手在车底的管子上摸来摸去,边摸边告诉他这些到底是什么,具体有什么用处,什么原理。

程郁觉得有趣极了。

当天中午,两人一起在修车厂和其他修车工人一起吃的盒饭。

其他人都是或蹲或站或坐地捧着盒饭在外面吃的,有些人手甚至都没洗。

程郁和谈兆天在里面办公室吃的,吹着空调,也洗过了手,可惜根本洗不干净。

程郁吃着饭,见大家都是外面吃的,问谈兆天:“是我来了,你才在办公室吃的吧?”

“要没我,你是不是也和大家一样,站外面就把饭几口扒拉完了?”

“差不多。”

谈兆天的墨绿色坎肩非常脏,下颌下巴上也有几抹黑,脏脏的。

程郁看到了,抽桌上的纸巾递过去。

谈兆天接了,随便擦了下,根本擦不干净,还给抹开了,把别的地方也抹脏了。

程郁见状笑了笑,还是不觉得脏,还是觉得谈兆天man爆。

他这时说了句:“我下次也要捧着饭盒蹲在外面吃。”

听得谈兆天抬眸过来看了看程郁,默默吊着唇角笑了笑,说:“我们这么吃是习惯了。”

都糙,谁也不会细嚼慢咽,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随便扒拉几口,吃完就得了。

言下之意,觉得不好,让程郁不用学。

程郁坚持:“我还没蹲着吃过饭,有机会试试。”

谈兆天好笑。

晚上,六七点,谈兆天在修车厂的天井搭了一个户外的桌子,叫了外卖和烧烤啤酒,和程郁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吃。

太阳落山了,又有晚风,吹进天井的风有些清凉,一扫白天的闷热。

程郁坐在小凳子上,吹吹风,喝口加了冰的啤酒,觉得很爽。

他觉得这种白天修车晚上喝酒的生活也挺惬意的,和办公室上班完全不同。

面对车,该如何就如何,该怎么修就怎么修,这钱赚得利索,结束了也不用想东想西,可以完全休息下来,吃吃喝喝,放松身心,不像坐办公室,晚上下班回去的路上脑子里有时候还要思考工作,回了家,可能还有同事给你发工作上的消息和邮件,没完没了。

程郁是真的觉得修车这份工作蛮好的,也不比上班赚的少。

他喝着啤酒吃着烤串和谈兆天聊:“等我不想上现在的班了,我来学徒,以后也去修车。”

谈兆天敞腿坐,腿长,腿伸得很远,人靠着户外椅的椅背,懒懒的姿态,手里是啤酒,露着胳膊和肩膀,小臂上还有可以看见的血管筋脉,有种野性的“美”。

他喝酒,也和程郁聊:“现在的工作做得不开心?”

“也不是。”

程郁回:“只是觉得修车有意思,也不用费什么心力。”

“我也挺喜欢车的,觉得如果不上班的话,过来修车也蛮好。”

谈兆天马上道:“那就辞了,过来,我把厂给你管。”

“真大方。”

程郁笑。

他突然有些好奇,看向谈兆天,问:“你对谁都这么大方吗?”

“还行。”

谈兆天没谦虚。

程郁“哦”的一声,故作恍然:“我以为你只对我大方呢。”

谈兆天回:“我可以,也愿意,把整个修车厂都给你。别人不行。”

“我逗你的。”

程郁笑。

晚风吹进天井,将闲聊吃饭的惬意和放松,都吹散在夜色下的空旷中,星星点点地融入这个寻常的傍晚。

当晚,程郁发了条朋友圈,九宫格内全是今天一天在修车厂的照片,其中两张拍到了谈兆天的身影,还有一张是程郁举着手机,镜头对着自己,旁边是一起看镜头的谈兆天。

附文:以后不上班了,可以来学修车。

谢谢谈老师今天修车实操课的认真教学,下次还来。

程郁朋友圈人多,点赞留言的人也多。

其中朱雅岚说:【谈兆天有修车厂吗?下次修车我也找他。】

程郁回:【好。】

张君宁就没这么容易放过程郁了,他留言:【哦哦~~又是大G哥啊,又是他啊,你现在是离不开他了,是吧。】

朱雅岚也认识张君宁,有他微信。

她在这条下面回复张君宁:【大G哥?什么大G哥?】

【离不开?他们不是没谈吗?】

张君宁回复朱雅岚:【大G哥就是照片里这个男人啊。是没谈,但谁知道呢,没谈也天天泡一块儿,比人家谈的处得都多。】

程郁回复张君宁:【你把嘴闭上。】

张君宁:【我就不闭我就不闭,略略略略。】

张君宁私戳程郁:【不是,你现在到底和大G哥什么发展啊?】

【刚刚朱雅岚私我,说前两天大G哥帮忙摆平了她那个倒霉前夫,你怎么这种事都找大G哥啊,你们谈上了?】

程郁发语音过去:“当然没有。”

顺便解释了下为什么会找谈兆天摆平朱雅岚的前夫。

张君宁回语音:“你完了,你的生活里现在全是这个男人,你准备好十万吧,你才是会输的那个。”

程郁:“怎么可能,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张君宁先发过来三行问号,跟着说:“不是朋友,然后你们天天处?”

“不是,你忽悠我,还是忽悠你自己呢?”

程郁:“没有,别乱说,没天天处。”

程郁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他近来的生活里到处是谈兆天的身影的?

是过了几日,六月底,戎巍那边出了些状况。

戎巍不是在理工院上大一么,学的市场营销管理,觉得这个专业不好,一直想调专业,也一直在为此努力,程郁也鼓励他换专业。

就在六月底,理工院期末考试结束,准备放暑假的前夕,戎巍申请换专业,申请却被打了回来,系里说没有办法换。

戎巍找了他们辅导员,找了想转去的会计专业的老师,也写了邮件发给理工院的校长信箱,可还是没办法换专业。

无法,戎巍打电话给了程郁,程郁接到电话,了解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戎巍的辅导员。

戎巍班级的辅导员是认识程郁的,程郁送戎巍大一入校的时候,特意找辅导员吃过饭,还送了点礼,偶尔也会发消息给辅导员,问问戎巍在学校的情况。

辅导员回复程郁,说学校换了政策,以前确实是可以系内换专业的,但这学期开始,不能换了。

言下之意,不是他不想给戎巍换专业,是政策不允许。

程郁就说请辅导员吃饭,辅导员回复:【不是吃不吃饭的事,真的,戎巍哥哥,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我不帮忙,是现在学校真的不让换专业了。】

【我这里除了你家戎巍,还有好几个想换专业的学生,他们的申请我都签字了,但都被系里打回来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联系完辅导员后,程郁想了想,托人去打听,知道理工院这学期开始,确实出了新政策,不让随便换专业,和辅导员说的一样。

【怎么办啊,哥。】

戎巍发消息过来。

程郁也在想该怎么办。

他就这一个弟弟,关系也一直不错。

他妈姜月惜和叔叔戎浩军一直生活在小县城,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办法只能他来想。

程郁于是又想办法去托人,看看能不能搭上理工院哪位领导的关系,想着花点钱,送点礼,看能不能帮戎巍在大二开学之前把专业换了。

这日中午,程郁正常和谈兆天在CBD这儿约吃饭,吃完了去看已经快装修完的咖啡店。

刚到咖啡店,程郁手机响了,接起来,走去窗边:“好,好,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

谈兆天见程郁挂电话的时候沉了口气的有些无奈的样子,问:“怎么了?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

“不是工作。”

程郁从窗边走回来,收起手机:“是我弟弟的事。”

谈兆天:“他在学校调皮捣蛋了?”

“没有。”

程郁解释:“他要换专业,但这学期学校出了新政策,不让换了,我在想办法。”

谈兆天当然记得程郁有个弟弟。

因为那个弟弟,谈兆天还曾经在工地被程郁凶过。

谈兆天知道程郁这么说,就是没托到人,主动道:“需要帮忙吗,刚好我认识理工院的校长。”

程郁一顿,马上一喜:“对啊,我差点忘了你在我弟他们学校有生意的。”

“你认识校长?可以吗?方便帮我问问吗。”

谈兆天从后裤兜拿起手机,说:“我来问问。”

谈兆天当场打了个电话,和手机那头理工院的校长直接道明了意图,很直接,态度也很寻常,并不谄媚,就像在和朋友正常打招呼一样。

程郁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谈兆天打电话。

“好,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谈兆天对一直看着他的程郁道:“我和他说过了,他让你把你弟的转专业申请表拿给他,他先看看。”

“能转吗?”

程郁问,手上拿着手机,马上给戎巍发消息,让他把转专业申请表的电子版发自己一份。

谈兆天淡定的:“问题应该不大。”

“他说他那里也有另外两个人托了关系给他,想转专业。”

“他说如果学生的成绩和情况符合转专业的条件,他来想办法。”

“他既然这么说了,应该就是没有问题。”

程郁手机上收到戎巍的回复了,当即把表转发给谈兆天,跟着道:“这么说,有希望?”

马上笑了:“还得是你啊,你一个电话就行了,换成别人,我还得到处送礼。”

“谢啦~!”

跟着低声说:“校长那边需要意思一下吗?”

程郁还是很懂“江湖规矩”的。

谈兆天:“不用。”

程郁:“是真不用,还是你不让我出啊?”

“别这样,真要意思意思,肯定也是我自己来。”

谈兆天否认:“不用,我和校长还算熟,他们学校的楼是我建的。”

程郁一愣,想起去戎巍学校,他们学校一直在建的那几栋楼,惊讶:“那也是你的啊。”

“嗯。”

程郁服气,心服口服,点点头,赞许:“大老板,真的是大老板,牛,太牛了。”

隔了两天,程郁在上班,收到谈兆天的消息:【转专业的事妥了。】

程郁:【好,收到。】

【谢了。】

【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小猫鞠躬.jpg】

【小猫转圈飞吻.jpg】

谈兆天:【没什么欠不欠的,都这么熟了。】

程郁看着谈兆天的回复,默默笑了笑,心想是啊,都这么熟了。

原来不知不觉,他和谈兆天也已经是熟人了。

于是理工院放假前,戎巍的专业转成功过了,宿舍还是原来的,学号变了,也去和会计班的辅导员报道打过招呼了,等九月开学,就去新班级上课。

【哥!你好厉害啊!】

戎巍发来消息:【你简直就是我的神!】

程郁:【转了新专业好好上课学习,别回头会计证都考不下来。】

戎巍:【立正挺胸敬礼.jpg】

母亲姜月惜也打来电话,言词间格外欣慰,说:“这次还好有你这个哥哥,小巍打电话回来说专业转不了的时候,我和你叔叔都没办法,你叔叔也愁死了。”

程郁回:“这次也是刚好,有个熟人认识他们理工院的校长。”

“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姜月惜没有只动嘴巴,“我给你转一万吧,帮了这么大的忙,肯定得好好谢谢。”

程郁:“没事,不用,你不用给我转钱,我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转吗?人家校长那儿肯定要意思一下的。”

姜月惜以为程郁要自己包红包,说:“你上班赚钱也不容易,还是我给你……”

程郁:“真不用,熟人打的招呼,没需要送礼。”

“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

程郁说了和谈兆天相似的话,没要姜月惜给他打钱。

转头,程郁微信上问谈兆天:【这次又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该怎么谢谢你?】

谈兆天回:【不用谢,不需要。】

程郁:【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啊?】

谈兆天:【不至于,没到这种程度。】

程郁琢磨前后几次,都是谈兆天帮他,他是不是买个什么礼物,送给谈兆天,多少意思一下,否则显得自己这个熟人多理所当然。

程郁也想好了,现在不是谈兆天追不追得到他的问题,是他想追着和谈兆天交这个朋友。

对,交朋友,必须交成!

谈兆天人好,门路广,他们又处得来,这种朋友怎么也得交上。

不交简直是人生损失,巨亏。

于是六月二十七号,周三晚,没加班,没和谈兆天约饭,没别的事,程郁下班后,开车去了商场的某奢牌表店。

他弯腰伏在玻璃柜台前,看着柜台内陈列的一支支表,认真地选着,准备给谈兆天买一块符合他气质的表。

“这块我看看。”

程郁指着玻璃柜台里,示意营业员。

28号,周四,谈兆天惯例过来看咖啡店的装修,顺便和程郁约午饭。

到了餐厅,走到桌边,程郁便把手里的小纸袋递给谈兆天,谈兆天接过,不解:“什么?”

“给你的。”

程郁坐下,直接说了:“表,你拆了看看,看喜不鱼盐巫喜欢。”

谈兆天有些意外,看了看纸袋上的logo,知道这牌子不便宜。

他边从纸袋里取出表盒,边对桌对面的程郁道:“我都没送过你什么。”

嗯~~

程郁摇头,说:“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你干嘛要送我。”

谈兆天把纸盒放去桌子一旁,打开表盒,看见了表盒里的表,表盘大,蓝底,非常大气,肉眼可见的不便宜。

“喜欢吗?”

程郁喝着水,看着谈兆天,眼底有笑。

“当然,谢谢。”

谈兆天笑了笑,也很大方的,当场就把表拿出来戴上了。

程郁看着,认可道:“还不错。”

“谢谢。”

谈兆天又说了一遍,低头看着表,很喜欢。

“你不用谢我,是我谢谢你。”

程郁回:“你喜欢就行,我挑了蛮久的,就怕不适合你。”

“贵吗?”

谈兆天从表上抬起目光,他对表没有研究,估摸不出这表的价格,只知道这牌子不便宜。

而他内心里不想程郁破费,他知道程郁上班赚钱不容易。

“还行。”

程郁满不在乎的神色:“钱么,赚来就是花的。”

又说:“比起你帮我的,这点不算什么。”

谈兆天也知道程郁是因为最近几次的帮忙,为表感谢,才特意买的这块表。

不是纯粹的送他礼物。

但无论如何,谈兆天都很喜欢,心里也很开心。

谈兆天:“我也有份礼物,过段时间给你。”

嗯?

程郁意外了下,问:“什么啊?”

谈兆天:“暂时先不告诉你。”

“好吧。”

程郁笑了笑:“这么神秘啊。”

而当天吃着饭,程郁一直说:“交朋友吧,我们交朋友吧。”

反反复复念叨着,跟念经似的,一直说一直说:“别追我了,真的,你又追不到。”

“追人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做朋友啊,做朋友多有意思。”

谈兆天也一直拒绝,坚决不行,坚持要追、追到底。

等吃完,离开餐厅,程郁走在谈兆天身边,还在念:“做朋友啊,我们做朋友。”

复读机一样,“死缠烂打”。

也像小蜜蜂,一直嗡嗡嗡不停。

“好不好嘛。”

程郁甚至夹了些嗓音,有些嗲嗲的,像在撒娇。

“不行。”

谈兆天拒绝归拒绝,唇边却一直含着笑。

他觉得程郁在跟他撒娇,他有点受不了,要不是程郁的提议有违他的初衷和内心,他都要心软答应了。

“兆天~”

程郁来了这么一嘴。

谈兆天心底一个哆嗦,听得整个人都酥麻了。

他突然发现他拿这样的程郁没有办法,连“不”都说不出口了。

他一直含着笑,反复强调:“除了这个,别的都能答应你。”

“天哥~”

程郁又换了称呼,显然知道怎么让男人心软。

谈兆天根本压不住嘴角:“好,好了,换个话题。”

“换一个要求,我都答应你,真的。”

他一个硬汉,都快被程郁喊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哪天叫老公了还不得爽死

第28章

当天程郁看完咖啡店的装修离开后,谈兆天站在店内,抬着左手,一直低头在看手腕上的那块表,看了好半天。

负责这边装修的外号“瘸子”的男人过来,见谈兆天一直看着手上的表,也凑过来:“天哥,看什么呢,看这么起劲儿。”

谈兆天没放下手腕,由着瘸子看了看,还问瘸子:“好看吗?”

“好看啊。”

瘸子哪儿懂表,他琢磨他们天哥的东西,估计都不便宜,就像他那辆大G一样。

都不便宜了,肯定好看啊,越贵越好看。

“你新买的啊?”

瘸子问。

他以前从没见谈兆天戴过表,运动手表都没戴过。

“多少钱啊?”

他下意识又问了句。

“不知道,程郁送的。”

谈兆天还在看表,看得神情间有明显的笑意。

瘸子恍然:“哦!大帅哥送的啊!”

“他送你表啊?”

瘸子笑得狗腿起来,眼里有揶揄,瞥瞥谈兆天:“看来你们发展不错啊,他都送你表了。”

谈兆天的左胳膊像是放不下了,还在看。

瘸子挤眼睛:“天哥,人你拿下了没啊?”

“滚蛋。”

谈兆天抬腿给了他一脚。

他很不喜欢“拿下”这种显得随便的字眼用在程郁身上。

瘸子笑着捂了捂屁股,继续去忙了。

当天,谈兆天无论在哪儿在做什么,他都要时不时看看手腕上这块表。

哪怕开车,他都要把手腕抬起来扫几眼表,肉眼可见的喜欢。

而收了程郁的这份礼物之后,谈兆天也想早点把他准备的礼物送给程郁。

他给那边打电话,催促:“是我,都办妥了吗,还要多久?”

……

后面两天,如果不见面,程郁会给谈兆天主动发:【交朋友吧,做朋友。】

要是见面,程郁就当面说:“别追了,我们做朋友。”

各种劝。

还会为了达到目的换各种各样的称呼:谈总,谈老板,谈老师,天哥,兆天……

谈兆天好笑又无奈,还时常觉得程郁在和他撒娇,拿程郁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同时他心里又很开心,觉得相处到现在,他和程郁的关系有了点质的发展,喜闻乐见。

30号,周六,程郁开车送放暑假的戎巍回老家,路上,他接到谈兆天的电话。

车载音响里公放出男人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下午约了咖啡杯供应商那边的设计师,准备商量咖啡杯的设计。”

戎巍坐在副驾低头捧着手机打游戏。

程郁边开车边道:“你咖啡店的名字和logo不是还没想好吗?”

“想好了。”

谈兆天说:“临时想了一个。”

“叫什么啊?”

程郁下意识问。

谈兆天:“先保密。”

程郁哼笑:“这也要保密啊?”

两人就咖啡店的话题随便聊了两句,最后挂电话之前,谈兆天说:“你送你弟弟回家,今天还回来吗?”

程郁:“回啊。”

谈兆天:“那我等你吃饭。”

程郁:“行。”

电话挂了,戎巍打着游戏,边打边说:“哥,刚刚谁啊?”

程郁:“朋友,你不认识。”

戎巍:“哦。”

完全没有多想,以他的脑子,也不会多想。

戎巍继续打游戏,程郁开车,车里播放着轻音乐。

过了会儿,戎巍突然道:“对了,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昨天妈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来着。”

程郁高中就出柜了。

如今同性都能结婚了,出个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郁开着车,语气随意:“不是说过了吗,我单身主义,谈什么恋爱。”

戎巍:“那火包友呢?”

“滚蛋。”

程郁:“哪儿学来的,在这儿瞎问。”

又说:“我警告你啊,我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你别在学校给我乱搞。”

“现在高校的艾滋传播率可一点儿不低。”

……

程郁开了三个半小时,把戎巍送回了老家县城。

他们家还是从前戎浩军买的房子,三室,两个南卧,母亲姜月惜和继父戎浩军一间,程郁一间,北向的卧室则是戎巍的。

程郁忙工作,一年里难得回家,他今天送戎巍回来,姜月惜和戎浩军看见他,也都非常高兴。

程郁和戎巍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一点了,姜月惜和戎浩军愣是做了一桌子菜,等到现在。

“我送小巍回来,也没买什么。”

程郁去洗手的时候随口解释了句。

“不用你买什么,你回来就行。”

姜月惜跟到卫生间门口,看着程郁洗手。

见程郁如今英俊倜傥出人头地的样子,姜月惜想想就高兴。

一家四口落座,吃饭,戎巍埋头干饭,姜月惜和戎浩军关心的反而是程郁,一直给他夹菜,也问他最近的生活工作,也才知道程郁买了宝马,还是五系。

“现在油车贵不贵啊?降价了吗?”

戎浩军聊起程郁的宝马:“贷款了吗?每个月还得多吗。”

程郁边吃饭边回:“还行,现在没之前那么贵了,没贷款,全款买的。”

“还是我们小郁有本事。”

戎浩军笑着,姜月惜也很欣慰。

三人边吃边聊。

聊着聊着,程郁说:“过两年把房子换了吧,我咖啡店的生意还可以,到时候你们把这套老房子卖了,我再添点儿,买套大的。”

姜月惜说:“看你叔叔。”

戎浩军完全没意见:“可以啊,房子到时候就写你和戎巍的名字,省得以后还要过户,麻烦。”

戎巍这时抬头:“你们是不是还得给我另外买套房啊,我结婚总要房子的吧?”

姜月惜马上问:“你有女朋友了?”

戎巍举手机,傻笑:“我有游戏里的女朋友,也算吧,嘿嘿。”

姜月惜瞪眼:“臭小子!你知道你这个女朋友男的女的是人是狗?”

戎巍无语:“妈!狗真的打不了游戏!”

一家四口都笑了,气氛融洽。

吃完,程郁就要走了,走之前,姜月惜和戎浩军拎着大包小包下楼,往宝马的后备箱塞各种东西,什么鸡蛋牛奶晒的鱼干。

程郁知道自己拦不住,没拒绝,由着他们塞了。

塞完,站在车边,姜月惜这才告诉程郁,说:“你叔叔最近的腰一直不好,总疼,连带着腿也不好,走路都不利索。”

“去看了吗?”

程郁关心道。

“去看了,说是腰椎间盘上的毛病,得休息。”

姜月惜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病,但也挺麻烦的,干点活儿就疼,晚上也睡不好。”

“医生让保守治疗,但你叔叔疼得厉害,想索性做个微创。”

程郁听了自然道:“去我那儿看吧,大医院多,我来给你们找专家。”

姜月惜点头:“先保守治疗,休息休息,实在不行,就去你那儿了。”

“好,你到时候提前和我说,我来安排。”

程郁很爽快,他从不觉得父母亲人依靠自己是多麻烦的事。

他长大、独立、成熟,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可以成为独当一面、被依赖信赖的人。

程郁走了,带上后备箱的大包小包。

戎浩军和姜月惜站在原地目送车子,戎巍趴在二楼的窗边冲程郁挥手。

回程的路上,程郁就记下了戎浩军腰不好,准备有空就去打听下哪家医院哪个专家专门治腰的。

不久,谈兆天打来电话,程郁接通,谈兆天问:“往回走了吗?”

“嗯,送完我弟了。”

程郁也问:“你和设计师聊完了?”

谈兆天:“聊完了。我等你吃饭,自助,可以吗。”

程郁却拖着嗓子来了句:“天哥,交朋友啊。”

谈兆天在电话那头笑。

程郁也笑,说:“不交朋友不吃饭了啊。”

“不交。”

谈兆天很坚持:“饭要吃的,临顿路这边新开的餐厅,等会儿我把定位发你。”

程郁嗲了些嗓音:“天哥~!”

自己听听自己都笑了。

谈兆天也继续在电话那头笑。

程郁这才恢复正常声音:“好了,不说了,我挂了,专心开车了。”

“嗯,注意安全。”

谈兆天挂了电话。

程郁回S市后,抵达临顿路的那家自助餐厅,和谈兆天一起吃晚饭。

吃的时候,程郁再次提了和谈兆天做朋友,各种劝,各种说好话,谈兆天不同意,又听得压不住嘴角,笑意一直含在唇边。

程郁长叹:“真是油盐不进啊。”

谈兆天好笑:“就像你也坚持单身主义一样。”

程郁耸肩:“那行,看我们最后谁犟得过谁。”

谈兆天又笑了笑,觉得这样的程郁十分可爱。

饭毕,两人没立刻走,附近逛了逛。

逛到一个小公园,发现一块砌着地砖的平地上有金属脚印的一行舞步,程郁走过去,从起始的第一个舞步开始,边低头看着,边按照舞步的顺序,一个个走了下去,直到走到最后一个舞步。

走完,程郁抬头,笑对看着他的谈兆天道:“华尔兹,我还是大学的时候和朱雅岚一起学的,还没忘。”

说着,程郁走回第一个舞步,站直,手臂张开,胳膊抬起,托着舞伴的男舞者姿态,边哼着歌边顺着舞步的顺序,跳完了整个华尔兹的步调。

谈兆天不会跳,就看着,看着程郁轻盈的身姿迈步、转身,像个优雅的舞者。

等跳完,程郁再次走回第一个舞步,站定,又冲谈兆天抬手招了招:“你会吗。不会我教你,很简单的。”

“我不会。”

谈兆天走过去。

“你看。”

程郁低着头,踩在那些金属脚印上,按着男步,一个个走过去,走得很慢,把迈步和转身都示范到位:“这样,再这样。”

“你试试。”

程郁走完,让谈兆天试一遍。

谈兆天也低头看脚下,试了,然而跨完两步,第三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转身跨步了,还踩错了金属脚印,踩去了女步那里。

“这样。”

程郁再次示范。

好几分钟,谈兆天终于走完了整个华尔兹的男步,走得歪歪扭扭,根本不知道脚该往哪里放,四肢格外不协调。

不过无所谓,本来就是走着玩儿玩儿的。

谈兆天见程郁很有兴致的样子,便陪着一起,走不对也不要紧,程郁会教他。

而走了几回之后,程郁踩上了第一个女步,让谈兆天站在他面前,踩着男步。

程郁抬起胳膊,女士姿态,让谈兆天也学着他抬起胳膊,做男士姿态。

两人的手臂略微碰到些,程郁的左手虚搭谈兆天的胳膊,谈兆天的右手虚扶程郁的后背,两人另外两只伸出去的手则轻轻地握着。

“来,走。”

“一哒哒,二哒哒……”

程郁低着头,踩着女步,带着谈兆天开始跳舞步。

谈兆天原本也低头看脚下,跳着跳着,他的目光来到眼前,于头顶的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近距离地看到了程郁垂着视线的认真的脸庞,以及纤长的鸦羽一般的睫毛。

谈兆天的心口止不住地嘭嘭快跳,心头也燃着一把热烈的火。

往后的此生他都会记得,他在这一年六月的最后一天,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园,用他不甚灵活的肢体,和喜欢的人一起,跳了一曲华尔兹。

第29章

七月四号,工作日的周三,程郁有点忙。

他早上没在公司,跟着陆泽深出去了,下午回的公司,忙了有一会儿,才看到了谈兆天给他发的消息:【晚上加班?】

程郁以为谈兆天要约饭,回:【不加。】

谈兆天秒回:【那晚上我来接你,吃饭之前带你去个地方。】

程郁太忙了,顾不上和谈兆天聊微信,回:【OK,下班联系。】

五点半下班前,程郁坐在自己工位想了件事——之前三月,一个金融峰会上,陆泽深曾经见过的那位分管金融的徐局长,程郁从五月就开始和徐局长的秘书约见面吃饭,约到今天,都没有约成。

程郁琢磨:不应该啊,怎么约了这么久都约不成?是他约的方式不对,还是他们公司和陆泽深的面子不够大?

程郁多少有些想不通。

“下班了,程总。”

有同事下班,拎着包从程郁工位旁走过,和程郁打招呼。

“嗯,好,我也下班了。”

程郁没接着再想了,合上胳膊下的文件。

“拜拜。”

程郁:“拜拜。”

起身,关电脑,拿西服外套,程郁看了看时间,估摸谈兆天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他在走出办公间的时候拨了谈兆天的电话,通了,问:“去哪儿?你给个定位,我自己开车过去,还是和你一起?”

谈兆天回:“我在地库,你车旁边。”

程郁就懂了,说:“好,我马上下来。”

到地库,走向自己的车,程郁看见谈兆天,边走近边问:“去哪儿啊?”

谈兆天没直说:“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上车,程郁开车,谈兆天坐副驾。

程郁拉好安全带,手机搁上支架,道:“总得告诉我目的地,我好导航。”

谈兆天:“不用,我指路,你开。”

程郁笑了笑,发车:“这么神秘啊。”

不久,车开到了“新江花苑”,一个S市知名的临江的豪宅小区。

开到附近,看见小区门庭的时候,程郁便有些意外,问谈兆天:“怎么来这儿?”

谈兆天示意他在路边停一下,程郁停了,很快,一个穿着西服的胖子拉开门、钻进后排,和谈兆天打招呼:“哥。”

又马上说:“可以直接开进去,我和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了。”

程郁明显不解,疑惑地扭头看了看胖子,猜测他的身份,没说什么,也没多问,松刹车,把车缓缓开向不远处新江花苑的大门。

果然和胖子说的一样,门卫按遥控器开了道闸杆,直接让车进去了。

开进去后,胖子开始和谈兆天道:“其实周围还有好几套临江的,也都是首排,视野非常好。”

“等看完这套,要去看看别的吗,我都有钥匙。”

程郁这下知道胖子是什么人了——房产中介。

程郁按照胖子的指示往小区内开,问谈兆天:“你买房啊?”

“先看看。”

谈兆天没有多言。

“这里房子不便宜吧?”

程郁想也知道。

胖子伏在主驾和副驾之间,回复程郁道:“是不便宜,都是豪宅。”

“哪怕看二手,都是要验资的,不给随便看。”

程郁这下确定谈兆天这是准备看房子买房了。

他这时候没问谈兆天什么,只是和胖子中介聊道:“这两年这边的豪宅好卖吗?”

“不瞒你说。”

胖子的嘴巴很利索:“学区房都挺不住了,豪宅还是非常坚挺,虽然不好卖,但客户还真不少,都不缺钱,几千万随便拿。”

程郁边开车边道:“这会儿看的这套多少?”

胖子想了想:“我有点忘了,就记得是三百二十平,等会儿我系统里看看。”

指前面:“哥,就那儿,对,那儿,停那儿吧,反而我们不久留。”

程郁停好车,下来,看了看眼前的楼,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要去的这栋楼是首排,前面没有别的建筑和小区,也没有任何遮挡。

江景房啊。

程郁心道。

跟着胖子中介往楼里走,程郁和身边的谈兆天道:“你买房?”

谈兆天还是含糊地说:“先看看。”

程郁笑:“还得是你,看豪宅买豪宅。”

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多想,就以为谈兆天喊他过来帮忙看看房子,以前张君宁也喊他一起帮忙看过。

三人一起坐电梯,刷卡上楼,胖子开始看着程郁,介绍这套房子,说:“一梯一户,是比较早的大平层的概念了,所以整个设计会不像现在的那些豪宅那么新。”

“它是个江景房,首排,视野非常好。”

“你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他有个阳台,几乎正对着黄浦江的流向,你看过去,就好像江水往你的方向来一样,视野特别好。几乎是我们这边江景房里,视野最好的一套。”

……

程郁听得认真,谈兆天也一直看着程郁,目光神情有种平静的温柔。

到了,穿鞋套开门进屋,第一眼,程郁看到的便是搬空家具家电的一个大厅,木地板,水晶吊灯,十分宽敞。

程郁边扫视边走进,自然看哪儿哪儿都觉得好,毕竟是豪宅,保养得当,深红的地板、墙上的壁纸和木质踢脚线看起来都是崭新的。

中介这时推开了客厅通向阳台的玻璃门,招呼程郁:“哥,你来看,视野是不是超级好。”

程郁走过去,走进,来到没有封窗的阳台,向外举目眺望,看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一幕:由远及近便是黄浦江,和中介说的一样,房子几乎是朝着黄浦江流动的方向,视觉上便给人一种江水奔流而来的感觉,水天相接、视野非常宽阔,还能看见江边的建筑和东方塔。

这远比程郁两年多前见到的那套可以看见黄浦江和东方塔的房子的视野还要好。

程郁默默看着,就一眼,心潮澎湃——真好啊,这么好的房子。

比他的梦中情房还要好。

他从前没见过,都不知道还有这样视野的房子。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程郁眺望着,默默的,心里有些无法平静。

他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傍晚的临江建筑和黄浦江,视野开阔,水天相接,霞光烂漫,很美,赏心悦目。

胖子中介这时候不在了,只有谈兆天在程郁身后的玻璃移门边。

但男人没看阳台外的风景,只看着程郁的背影,神情平静。

“觉得怎么样?”

好一会儿,谈兆天开口。

“真好啊。”

程郁转头,看了看谈兆天,笑笑,坦然说:“所以人还是得有钱啊。”

“这样好的景,只有有钱人才能看到。”

程郁主动问:“你要买吗?”

他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论江景的话,这套真的不错。”

谈兆天眼底有笑意,也有温柔,始终注视程郁:“你喜欢吗?”

我?

程郁挑眉:“你问我?”

他笑笑,手搭阳台栏杆,重新面向黄浦江眺望着,大大方方道:“喜欢啊,当然喜欢。”

可惜……

程郁的一句“可惜”还没说出口,谈兆天看着他,声音温和道:“我来买,送给你。”

程郁一愣,错愕转身转头。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向谈兆天:“什么?”

谈兆天神色温和专注,目光锁着程郁:“我说,我来买,买了送给你。”

程郁这次听清了,明白了,懂了,顿时愕然,定在原地,根本反应不过来。

眨眨眼,他回过神,有点懵,说:“你买房子,为什么要送给我?”

谈兆天弯了弯唇角,觉得这样神情的程郁很少见,也很可爱。

他回:“你不是喜欢吗?黄浦江,东方塔。”

理所当然又果断的,“你喜欢,我送给你。”

你疯了?

程郁睁大了眼睛:“几千万上亿的房子。你?送给我?”

谈兆天沉稳的,神情间有笑,也很肯定:“对,送给你,我来买,不管多少钱。”

程郁默了。

他脸上的表情经过了一个短暂的变幻,有愕然,有不解,有惊讶。

然后,他的神情很快尽数收敛,再没有任何流露,就这样没有神情地看着玻璃移门边的谈兆天。

江风一吹,阳台上全是呼呼的风声。

谈兆天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不对。

他见程郁不说话,不表态,不流露,就这么看着自己,以为程郁是因为太惊讶,所以才会这样。

谈兆天解释:“一直想送你礼物,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上次在我那儿,你说喜欢临江的房子,可以看东方塔和……”

程郁开口,打断他:“谈兆天。”

谈兆天噤声,这时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程郁的神情有种过于理性的平静,完全不是一个人被赠礼物时该有的表情。

程郁看着他,平静又果断地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换谈兆天错愕,不解:“怎么了?你不喜……”

程郁看着他,重复了遍:“不要再见了。”

神情和眼神都很平静,还有一种理性的决然。

说着,程郁抬步,走出阳台,从谈兆天身边走过。

谈兆天一把抬手扣住程郁的小臂,转头,十分不解,问:“你怎么了?为什么?”

“我又冒犯你了吗?”

程郁抬胳膊,挣开谈兆天的手,扭着头,神情和目光都很平静,还有种绝对理性的疏离和冷静。

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报着什么样的目的和想法要送我这样的豪宅。”

“可我了解我自己。”

程郁的声音平静理智:“你如果仔细打听了解过我,就会知道,我毕业,从21岁到今年26岁,我从来,从来没有放过错过任何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谈兆天。”

程郁这时的心情非常复杂,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强忍着:“刚刚,你的表态,没有让我觉得欣喜高兴。”

“反而让我突然意识到,你是我往上爬、过上我想过的人生的,又一个机会。”

“我这一路,所有的机会,我一个都没有放过,一次都没有。”

“当初为了工作事业,为了自保,也为了往上爬,我把我第一份工作的顶头上司都送进监狱了。”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让我意识到你是我又一次的机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和那些出卖肉体灵魂不择手段攀附权钱往上走的人没什么不同。”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让我遇见这样的机会。”

“现在,此刻,这个机会就在我眼前。”

谈兆天看着程郁,神情收敛,也冷静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聊……”

程郁也转身,面向谈兆天,打断他:“你不信吗?”

“你知道你说房子送我,我意识到你在做什么的时候,我脑子里晃过什么吗?”

程郁直视谈兆天:“我在想——啊,原来又是个机会啊,抓住了,我就又能往上走一大步。”

“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程郁一瞬不瞬地看着谈兆天的眼睛:“你还要追我吗?”

“你不用追了。”

“我不需要你追,你是我的机会,现在不是你追不追我,是我会不会放过你。”

程郁忍到极限了,情绪猛一跃,咬着牙根道:“谢谢你,我才知道,我原来是这么恶劣的人。”

程郁注视着谈兆天的眼睛,缓缓后退:“不要再见了。”

“我怕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我不想不择手段,不想‘万劫不复’。”

程郁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程郁!”

谈兆天喊他。

程郁没有回头。

坐进车里的时候,程郁咬牙咬得整个下颌都是紧绷着的。

他也是真的真的,多少有些难过。

他往上走的这一路,很不容易,S大不算特别顶尖的名校,他学的金融更不是学校的王牌专业,根本竞争不过那些国内top5出来的本科研究生。

他也没有父母帮,没有硬关系,全凭在校表现和几个还可以的实习经历,在一群应届生中挤破头,才进了本地前30以内的一家投资公司做投资助理。

最初上班那半年,根本不能用辛苦形容,是太太太辛苦太累了,他整个人都很疲惫,甚至一下暴瘦了20斤。

但程郁咬着牙,愣是凭着实力眼光和一些运气,死死抓住了这些年的所有机会,所有!

因此这些年,程郁一直觉得,他能短短几年走上来爬上来,一是因为够努力不怕苦,二是因为对自己够狠,三是因为不错过任何一点机会。

所以他曾经很唾弃那些为了往上爬乱搞男男男女关系、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人。

他觉得他们走捷径,是因为人性底色太过卑劣。

可今天,程郁突然意识到,他从前只是没有机会,一旦有机会,他也是会动摇的。

原来,原来他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他只是这些年没有做那些事的机会。

原来,他的底线也很低,也很恶劣卑劣。

程郁又进一步认清了自己。

他发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诚如他对谈兆天说的,他不想不择手段,不想万劫不复。

他不能再见谈兆天,否则谈兆天的好,谈兆天的喜欢,谈兆天心甘情愿的付出,最后都有可能被他拿来利用,成为他人生路上再往上走一大步的垫脚石。

程郁了解他自己,他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很有可能。

但他不能也不想这么做。

“程郁!”

谈兆天从楼里跑出来。

程郁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咬着牙、抿唇,踩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很快,手机响了,程郁没看,也没接,他知道是谈兆天。

他油门踩得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手机响了又响,程郁始终没有接。

“哥?怎么了呀?”

胖子也追出楼。

谈兆天没管中介,一直给程郁打电话,快步往小区门口跑,可程郁根本不接。

谈兆天挂了,再打,手机那头却提示关机。

谈兆天看着宝马消失的方向,知道自己追不上,止步,吐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搞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一点小波折,两章就和好啦

第30章

张君宁按密码进公寓的时候,公寓一楼亮着灯,屋内安安静静,近门的餐桌上摆着漂亮的花束。

“小鱼?鱼鱼?”

张君宁进门换鞋,喊。

上楼,见床上拱起来一大块,知道程郁缩在被子里,张君宁过去,床边一屁股坐下,扯扯被子:“出来吧,是我。”

“别闷到了,出来透透气。”

被子一角被掀开,露出程郁的脑袋,程郁趴着,吸吸鼻子,手里拿着纸巾擤了擤,把擤了鼻涕的纸团丢去地上,张君宁往床边一看,地上全是白色的纸团。

张君宁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程郁,问:“哭过了?”

“嗯。”

程郁的声音有点哑,显然刚哭过。

他不想哭的,理智上也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不就是发现自己底线也没多高,进一步对自己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吗。

可是情绪积累,到家,一下就爆发了。

他索性缩被子里,抱着纸巾,一个人哭了个昏天黑地,把心里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

张君宁拧眉,关切道:“被谁欺负了?”

“没有。”

程郁趴下去,趴床上,侧着头,堵着鼻子哑着嗓子说:“我就是今天进一步对我自己又有了些深刻的了解。”

张君宁伸手,掌心揉了揉程郁的发顶:“说说吧,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郁说了,说得还挺详细的,从开车去新江花苑,说到他从房子里头也不回地冲出来,包括他对谈兆天说的那番冷静绝情的近乎自我剖析的话。

张君宁手撑脑袋侧躺在床上,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等程郁说完,张君宁了然道:“当时慌了吧?是不是没想到自己当时竟然是那样的心态?”

“嗯。”

程郁平躺着,看天花板,神情和视线都很木然,说:“我觉得我真是疯了。”

他竟然把谈兆天当成了他又一次往上走的机会。

张君宁伸手,又揉揉程郁的发顶,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安抚道:“没事的,哭过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又说:“你心里不要怪自己,你会那么想,其实是人之常情。”

“大G哥这样的人,随便谁遇到了,都容易被人当成一次往上走的机会。”

“要是别人,看到他开大G的时候就已经会这么想了。”

“你好歹是在他准备送你豪宅的时候才意识到。”

程郁闭了闭眼,吐气:“我绝对不能再见谈兆天。”

“不见就不见。”

张君宁满口无所谓:“多大点事,一个男人而已。”

程郁:“你陪陪我,我不想明天请假。”

“行,知道了,我陪你。”

张君宁安抚着,这时候想到什么,说:“你手机关机了?”

程郁:“嗯。”

早关了。

张君宁也没说什么,心里想,程郁这么从豪宅跑出来,大G哥搞不好是要连环夺命CALL的,程郁偏偏又关机了,张君宁琢磨,大G哥应该知道程郁住哪儿,可能会找过来。

果然,不久后,程郁在二楼洗澡的时候,人在一楼给程郁切水果的张君宁听见了门铃声。

张君宁洗了手,擦干,去开门。

门一开,他迎上一张曾经在朋友圈见过的陌生又熟悉的不好惹的面孔,传闻中的大G哥,谈兆天。

张君宁竖指在唇边,轻轻嘘了声,走出去,带上些门,低声问男人:“谈兆天?”

谈兆天认出张君宁,之前在KeepLip见过程郁和张君宁一起,知道他是程郁的朋友。

谈兆天沉稳的:“我找程郁。他在吗?”

张君宁上下打量了谈兆天一眼,心道这男人够高的,脸也够“黑”的,看起来太唬人吧,hei社会一样,难怪之前能帮朱雅岚搞定那倒霉前夫。

“在是在。”

张君宁点头道:“不过我劝你,要是还想以后和鱼鱼有接触、正常往来,最近就别主动找他。”

“他和你说了什么?”

谈兆天这时是有些心急的,他当然料不到带程郁去看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根本不觉得是程郁的问题,他翻来覆去地想,就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不应该自作主张的要送程郁房子,是他唐突冒犯了程郁。

张君宁看着谈兆天:“他和我说了什么,你不用管,不重要。”

“总之我说了,你要想以后鱼鱼还愿意理你,最近,至少十天到十五天,你不要找他烦他、给他发消息打电话。”

“你就让他一个人待着,冷静冷静。”

谈兆天表态:“我做错了,我可以道歉,补偿他。”

张君宁心道这什么直男思维,挥挥手:“走吧,走吧,不要在这儿。”

“我说了,听我的,回去,别联系他,该干嘛干嘛,他想通了,会自己联系你的,你信我,真的。”

张君宁说完就进门了,没管谈兆天。

他琢磨这男人要是不识趣、不相信他,敲门就敲门,他不管了,随便他怎么和程郁闹掰。

结果门铃再没有响起,也没人敲门,张君宁心说大G哥还是有眼色有脑子有耳朵的,难怪之前能和程郁处得有来有往。

我的十万块可全仰仗你了啊,大G哥。

张君宁心叹,继续去切水果。

程郁洗完澡,在楼上喊:“君宁,刚刚是不是有人按门铃?”

“没啊,没有。”

张君宁矢口否认,又说:“下来吧,吃水果,我都切好了。”

程郁:“好,我吹下头发。”

坐在餐桌边吃水果的时候,张君宁提议:“你不是有年假吗,请个假吧,我们出去玩儿,散散心。”

换平时,程郁肯定早拒绝了,他对上班有种虔诚的执着。

但这会儿,他想了想,说:“看吧,我跟老板请假试试,看能不能请到假。”

“行。”

张君宁于是聊起去哪儿玩儿:“我们找个海岛?顺便避避暑?”

一夜过去,程郁恢复如常,不但准点起床上班,还如常地给自己和张君宁泡了咖啡,也把关了一夜的手机重新开机。

走之前,程郁把咖啡递给赖在床上的张君宁,和他说:“喝完接着睡吧,走之前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嗯。”

张君宁伸着手,接过咖啡,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样啊?还难过吗?”

“没事了。”

程郁的神情一切如常,转身:“我走了,去上班了,你睡吧。”

出门,程郁才点开手机。

他看到了谈兆天昨天九点前打来的二十几通未接电话,划掉,就当没有看见。

谈兆天发的消息他也切掉了,不看。

他准备不管谈兆天今天怎么打电话发消息甚至亲自跑来找他,他都一概不回应。

一切按照他说的,他和谈兆天,不要再见了,不要再有任何接触。

奇的是,谈兆天没有再发来消息打来电话,也没有跑到公司找他。

程郁忙工作,闲暇之余看看手机,见没有谈兆天的消息电话,觉得这样蛮好,也没有任何想法,总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程郁这一天,该做什么做什么,还记得和陆泽深请假,请到了五天年假,加上周末两天,总共可以休七天。

当天下班的时候,程郁起身,本来都要走了,看见摆在桌角的鲜花,看了两眼,默了默,拿了起来,带着一起走了。

到公司门外,他把花丢进了门口走廊的那个蓝色大垃圾桶。

六号,周五,程郁也正常上班下班,一切如常。

谈兆天没找他,他也像完全忘记了谈兆天。

七号八号,周末,程郁在公司补了两天班,午饭晚饭都喊的外卖。

八号晚,回公寓,程郁边收拾行李边和张君宁打视屏电话。

张君宁在手机那头给程郁展示他的花裤衩,说:“够不够花,我特意买的。”

程郁:“买来招蜂引蝶勾男人?”

“对啊。”

张君宁欢欢喜喜:“海边嘛,肯定有双开门八块腹肌,我不穿得骚点,怎么勾搭男人。”

程郁好笑。

九号,程郁和张君宁一起坐上了去往‘连岛’的头等舱。

程郁上飞机,一坐下,就有空姐蹲过来:“程先生您好,欢迎您乘坐……”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连岛’机场。

程郁和张君宁凑着脑袋在飞机廊桥拍下了这次度假的第一张合照。

照片上张君宁露着古灵精怪的表情,程郁笑看镜头,抬手比了一个耶,神情轻松明朗。

程郁把这张照片发上朋友圈,附言:到连岛啦~开启度假模式~

还发了定位。

这条也是一样收获了很多赞和留言。

程郁坐上去酒店的出租车的时候就在刷朋友圈留言和点赞,给别人回复。

往常谈兆天也会赞,但今天没有,程郁没在意,此时也根本没想到谈兆天。

他见陆泽深给他留言“玩儿得开心,安全回来”,他回复:【yes sir!】

另一边,谈兆天坐在大G的方向盘后面,手里拿着手机,看着程郁朋友圈的新照片。

谈兆天的拇指抬起放下抬起放下,最终没有点赞。

他听了张君宁的建议,怕以后程郁都不理他,只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尽量降低存在感。

谈兆天看了好半天程郁新拍的照片,放下手机,缓缓沉了口气。

他烟瘾犯了,想抽一根,忍不住了,没抽,只随手去扶手箱里摸了半盒烟,弹出一根,扔进嘴里抿着,发车。

谈兆天开着车,脑海里反复是那日在江景阳台,程郁对他说的那些话。

“你是我又一次的机会。”

“我怕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我不想不择手段,不想‘万劫不复’。”

可谈兆天心想,他巴不得程郁别放过他、利用他、对他不择手段。

谈兆天真的巴不得。

只恨不能把心剖了,亲手捧给程郁。

程郁这几天在连岛玩儿得很开心——连岛是北方的一座临海城市,地理位置特殊,夏天也最多只有二十多度,非常凉爽。

程郁和张君宁订的有私人海滩的五星酒店,他们不赶行程,早上睡到十点多起,酒店吃个早午饭,吃完了沙滩逛逛、附近走走、酒店里待待,等太阳落山了,租个电瓶车或者敞篷跑车,临海的公路兜兜风,市场上吃个烧烤或海鲜,吃完了再找家酒吧玩儿。

程郁喜欢这样的度假,不用逛景点,睡到自然醒,兜兜风、吃吃喝喝,非常放松闲适。

他也喜欢在海边沙滩的遮阳伞下躺着,只是吹吹海风、喝喝椰汁,他都觉得特别的舒服。

酒店也有室内高尔夫馆、台球厅等娱乐设施,人不多,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不玩儿了还能去做泰式spa、捏背按脚。

程郁这几天度假度得十分开心放松,朋友圈每天好几条。

如果一定要说有哪里不那么让他满意的,大概就是总有人过来搭讪他、要联系方式,甚至有人想约他过个夜。

程郁一概都拒绝了,谁来都是NO不行,长得再帅也没用。

他和对他有意思的男性一向单方面绝缘,他知道这些男人无非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想要约一个,钓钓他,打个炮。

程郁没兴趣,也觉得脏。

哪怕在酒吧玩儿喝酒,只要他的雷达感觉到,他就会拒绝任何形式的搭讪,只和对他没有意图的女孩子或者小0聊天说话喝酒。

这期间,有家叫“明天还来”的清吧,程郁和张君宁连着去了两次。

酒吧的老板也是酒吧的调酒师,调的酒味道不错,关键是,他是个和谈兆天类型相似的硬汉,还是个直男,程郁拒绝了一晚上各种男人的搭讪,但没有拒绝老板请他喝的酒。

谈不上有好感或者印象不错,纯粹就是程郁不排斥他。

程郁在吧台,老板看他帅,请他喝了一杯,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聊得不咸不淡,十分寻常。

哪知坐在旁边的张君宁这时候对硬汉老板来了句:“你知道么,我们出来度假前,他和一个跟你类型相似的男的闹掰了,本来两人发展得还蛮好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郁无语地扫了张君宁一眼。

硬汉老板笑笑,边调酒边看看程郁,说:“他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程郁喝喝酒没开口,张君宁笑:“没有,你猜错了,是那男的要送他上亿的豪宅。”

硬汉老板挑挑眉,十分惊讶,又看看程郁。

程郁这才开口:“别听他瞎说。”

张君宁笑着:“我才没有瞎说。”

可能是因为遇到了同类型,程郁这晚回酒店,想起了谈兆天。

谈兆天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发消息。

程郁很多天没有想起他,想起来,意识到谈兆天已经不联系他了,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

他在张君宁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独自靠坐外面的沙发,拿着手机,点开了和谈兆天的微信聊天页面。

往前翻,全是之前一两个月他和谈兆天发的各种消息,什么内容都有。

不看不觉得,一看,才发现他和谈兆天聊得十分频繁,几乎每天都有互发消息,尤其是最近一个月。

程郁翻看着,越看心里越复杂,越复杂,越觉得心底空空的。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他搞砸了他和谈兆天之间的关系。

那天在新江花苑的江景房阳台,谈兆天有错吗?

不用细想也知道,谈兆天根本没做错什么。

喜欢人,有钱,送套房,太正常了。

是程郁自己的反应太大了。

可想想,程郁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错。

他在当时,知道谈兆天要送他房,内心真的太复杂了。

眼下,捧着手机,程郁只能想,要是没那套房子就好了。

要是那天他去谈兆天家里玩儿,没提自己喜欢东方塔和黄浦江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程郁不翻手机了,他靠着沙发,仰着脖子看天花板,默默想,就这样吧。

既然决定好了不要再见,谈兆天也不再联系他了,那就彻底断掉吧,也好。

对,也好。

七月十五号,周日,结束度假的程郁和张君宁坐上返程的飞机。

张君宁在一旁举着手机各种自拍,程郁捧着手机,墨镜架在头顶,在飞机起飞前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又给陆泽深发微信,提醒了几个工作事项。

陆泽深回:【OK。】

程郁:【陆总,我明早回公司。】

陆泽深:【OK。】

放下手机,程郁抬头,看向舷窗外,晴天、阳光灿烂,和他们来的那天一样。

走了,回去了。

程郁在心里告别连岛,心想愉快的假期总是这么短暂。

16号,周一,程郁正常上班,到公司,让小念把他特意从连岛带回的连岛特产给办公室同事们分了。

“程总,连岛好玩儿吗?”

有人问。

“还可以,挺凉快的。”

程郁回。

他坐回工位,扫了眼,总觉得工位怪怪的,有些空。

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工位一角在过去两个月每天都摆着花束,如今没有了,所以显得空。

程郁往从前摆放花束的桌角扫了眼,没说什么,也没想什么。

他其实不缺花,看,角落小花瓶里依旧插着新鲜的几支花,并不比那些大捧的花束差到哪里。

程郁看了看那一小瓶花,笑了笑,觉得小念还挺能坚持的,这么久了,还给他摆着,每天换新花。

收回目光,程郁该做什么做什么。

下午,三点前,跟着陆泽深外出的程郁独自回来了。

进办公室,他抬手看看表,扬声道:“叫下午茶吧,陆总说了,今天他请。”

“好诶。”

同事们都巴不得。

“你们看吧,看点什么。”

程郁在工位坐下。

同事们七嘴八舌,意见却出奇的统一,都说点可待家的咖啡和甜品。

ke dai?

程郁不解,问:“新店吗?”

小念解释:“以前我们去吃蛋包饭的那家,换咖啡店了。”

“你应该知道啊,就是之前一直在装修的那家。”

程郁一顿,意识到kedai就是谈兆天的那家咖啡店。

已经开了?

程郁才知道。

小念这时捧着手机过来,给程郁看:“这是他家的点单小程序。他们家有自己的外送员的,CBD这边都送。”

“我们都点过好几次了。”

程郁一看,看见点单小程序上咖啡店的名字是:可待。

可待。

程郁默念,才知道谈兆天给咖啡店取了这样的名字。

他默默在心里想,虽然两人彻底掰了,但如果他知道咖啡店已经开了,开业那天,他是会送上花篮的。

算了。

谈兆天都不联系他了,或许人家根本不稀罕。

程郁用小念的手机点了杯美式,开了电脑,开始审OA上的文件。

哪知20分钟后,送咖啡和甜点过来的,不是别人,是程郁之前见过的小赖,就是姑姑是H家店长的那个。

“哥。”

小赖提着两手的纸袋,来到工位边,笑眯眯地和程郁打招呼。

程郁抬头看见,自然意外,跟着想起来,谈兆天说过他把小赖调过来管咖啡店了。

“是你啊。”

程郁笑笑。

小念和两个同事去接小赖手里的纸袋。

小赖笑着和程郁道:“天哥说过的,你在这家公司,之前我来送咖啡,你都不在。”

“我请假了。”

程郁关心了句:“在这边咖啡店做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

小赖憨笑,说:“天哥还给我涨工资了。”

“那不错啊。”

程郁鼓励道:“好好干,你们天哥还会给你继续涨的。”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小赖突然想起什么,说:“天哥这会儿在店里呢。”

“早知道你在,让他送了。”

“都一样。”

程郁从小念手里接了他的美式:“你这会儿挺忙的吧,你去忙吧。”

“是有点忙。”

小赖笑着,准备转身:“那哥你忙,我走了,拜拜。”

“拜拜。”

程郁笑笑,还喝了口咖啡。

小赖走后,程郁把咖啡摆到手边,继续看电脑批文件。

片刻后,程郁再拿起咖啡的时候,喝之前,他手顿了顿,低头看了看咖啡杯——他记得,咖啡店的杯子供应商是他陪谈兆天逛咖啡博览会的时候签下的。

也记得谈兆天约了杯子供应商的设计师聊设计那天,他送戎巍回老家,晚上两人还一起吃了饭,小公园跳了几回华尔兹的舞步。

可待。

程郁看着杯身上印着的商标,发现“可”字的竖钩,是一个高尔夫球杆。

程郁看着,有片刻的出神,又想起他和谈兆天一起打高尔夫。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想谈兆天想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喝了口咖啡,咖啡摆去一边,程郁继续心无旁骛地审文件。

程郁是真的认为,也觉得,就这样,他和谈兆天谁也不联系谁,不用多久,他就会忘记谈兆天,谈兆天也会忘记他。

两个人的生活再无交集,各自继续。

23号,新一周工作日的周一,程郁因为前一晚睡得早,当天早上醒得早,索性提早来公司,把一些工作处理了。

他到得很早,七点半就已经从电梯走出来了,刷卡进公司。

进来,发现公司里灯都是亮着的。

他估摸应该是公司保洁提早过来打扫卫生,默默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走进,却见穿着棕色保洁服的一个阿姨正站在他工位旁低头摆弄什么。?

程郁走过去。

“阿姨?”

他出声。

保洁阿姨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你在干什么?”

程郁淡定走过去,走近,才发现阿姨是在摆弄他桌角花瓶里的花。

再一看,新鲜的花插上了,之前的花被拿了出来,正被保洁阿姨捏在手里。

“这花是你摆的?”

程郁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是小念。

阿姨有些慌张的样子,显然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早到公司。

她试图解释:“就……就几支花,我随便插的,随便插的。”

“你为什么往我桌上摆花?”

程郁自然觉得不对劲,也知道保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我,我……”

保洁被问,更慌张了。

“没事,你跟我说。”

程郁知道保洁是担心做了不该做的,会被公司辞退。

“我不跟别人说,你告诉我原因就行。”

几分钟后,办公区外的走廊,保洁拿着拖把,跟面前的程郁解释:“是有个男的,说每月给我三千,让我每天早上在你桌上摆点花。”

“我想也不麻烦,还能赚点儿,就答应了。”

“我真的没有替他做别的什么,就弄了弄花。”

“是什么男的?”

程郁淡定的问。

他这时候才知道这些,心里怀疑可能是哪个追求者。

“我不知道名字。”

保洁伸手示意:“那个男的特别高,比你还高,皮肤有点黑,寸头……”

程郁听得一顿,马上问:“他是不是开一辆大G?”

改口,说:“黑车,奔驰标。”

保洁阿姨:“对对,黑车,特别大的车,不常见。”

“每天早上七点二十,他在楼下等我,我上班,他把花给我,我带上来。”

谈兆天?

程郁愕然。

程郁让保洁阿姨该干嘛干嘛去了,自己回了工位,坐下,默默看着角落里的那瓶花。

花不多,就几支,很新鲜,颜色搭配很有巧思。

程郁靠着椅背,默默看着,看着……

他缓缓吐了口气,心情复杂——他没有因为谈兆天要送他豪宅而有其他联想和过多的感受。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早,看着角落里这瓶不起眼的默默陪伴了他几个月的花,程郁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爱意。

什么感觉呢?

像心里有风在动。

程郁看了看花,微仰头,再次吐气:这男人真的是……

一定要这么招惹他吗?

程郁几乎马上心软了。

翌日,早七点一刻,CBD还正安静的时候,黑色大G停在经纬投资所在的大楼前,像往常一样等待。

车内,谈兆天嘴里咬着根没点的烟,拿着手机的手搁在方向盘上,正拧了些眉心,表情不善地看着手机上会计发来的一页帐。

没多久,黑色的车窗玻璃咚咚响了两声,谈兆天没扭头,揿了车窗按钮,伸手去副驾,准备把花拿给保洁阿姨。

结果车窗落下,车外赫然是程郁。

程郁神情平静地看着车内主驾的谈兆天,率先开口:“来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