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阴沉了脸色,虽早知晓罗那吉行事风格便是如此,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十二分的不爽。
罗那吉似乎也自知这事做得不地道,竟大发慈悲地安慰了她两句。
“娥娘,莫要气。”他唇角噙笑,缓缓把玩手中茶盏,“我这也是为你好。”
“清虚这老头儿太狡猾,若不牢牢套住他,届时春台问道,他又怎肯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帮你?”
他语重心长说:“如今,你返魂灯在手,两个月后,那老头儿又会帮你夺下山河剑。
“到那时候,两宝尽在你手掌心,放眼整个修真界,整个魔域,又有谁是你的对手?
恐怕,还得秦仙都亲至才能拿得下你罢!”
“你不是想报仇吗?”
将最后一口清茶饮尽,罗那吉悠然一笑,将掌心茶盏轻轻磕回桌面。清润的嗓音慢悠悠地回荡在粗陋的村店客房内:“去吧。”
风从窗外吹来,吹动烛火摇曳,鬼影森森。
男人的嗓音轻柔暧昧。
恍若魔鬼蛊惑人灵魂时的低语。
“将昔日那些,欺你,辱你,眼高于顶,目无下尘之辈,趁着这次春台问道,统统杀个一干二净。”
第46章 第 46 章 难不成他心底还下意识为……
杀。
杀。
杀。
青山犹如被一柄劈开的巨剑, 巍然耸峙于天地之间!参差碧峰更如飞龙怪兽的角爪!
茫茫青霭更如这天地怨气凝结而成的煞气毒雾!
穿梭在青雾绿剑间的白鹤,似乎也受这通天彻地的杀气所惊,发出震悚不安的惊鸣。
声声鹤唳入耳, 几成一个个杀字!
“老母。”直到程洵温和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刘巧娥眼睫一颤, 猛然回神。
透过眼前大敞的这两扇轩窗,放眼一看。
见青山迢迢,云山明灭, 浩气奔流, 飞阁连危,白鹤展翅翱翔于天际,好一派仙家洞府的缥缈雄伟之奇景, 哪里还有半分诡谲恐怖的杀气?
“西蜀游剑阁, 景色之奇峻秀险,果真名不虚传。”扶着窗棂, 刘巧娥淡淡开口。
“游剑阁的景色素来便是西蜀一绝, ”程洵叹了口气,看着她瘦弱身躯,也几成一把剑,一把亟待出鞘, 日夜惊魂不定的剑。
他眼里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怜惜, 劝慰说,“老母这些时日实在太过操劳, 既然到此, 不若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散心?刘巧娥默默咀嚼这两个字,她哪里有什么心思散心?自从上了罗那吉的贼船,她便只能这一条路走到底, 走到黑。
只是程洵毕竟是为她好,她不忍拂去他的好意,略略一颔首,“我知道。”
三天前,春台问道在即,刘巧娥带着程洵,乘坐合欢宫的飞舟驾临西蜀游剑。
见过如今的游剑阁掌门人詹真人之后,她便被安排在了这座“凌云峰”上暂住。
身为一宫掌教,游剑阁给她安排的住处自然是风景绝胜之处,
“凌云峰”名字寓意好,位置也好,地势高耸险绝,推窗步庭,即可登高望远,一览众山之小,将游剑阁奇景尽数收于眼底。
三十年。
短短三十年。
刘巧娥犹记得自己第一次登上游剑阁时。
那时候她还是合欢宫前任老宫主手下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卑贱的女侍。
身如浮萍,命如草芥。
像她这样的弟子,就算死一百个,一千个,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她当初之所以能杀得了宋迁,也是因为她曾跟老宫主达成了一笔交易。
他跟宋迁素有仇怨。
而那时候,她因其桀骜叛逆的性子,可笑至极的极阴的绝品炉鼎的天赋体质,竟也入了宋迁的眼,成了他贴身伺候的侍女之一。
在跟老宫主的里应外合之下,她杀了宋迁,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爬上他的床,先亲他的嘴唇,故意卖弄风骚,在他欢愉至极,意识不清之际杀了他。
从他体内流出了很多血,鲜血一直蔓延到了她的脚尖。
她赤身裸1体,缓缓走出了内室,迎面抬眼见到了那位老宫主。
他白发如雪,须长三尺。
对于修士而言,他甚至都已经不算年轻。但胜在眉眼俊雅,面如冠玉,也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清逸。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让她不必害怕,从此之后,她便是合欢宫弟子,她自由了。
她这才发现她的手在颤抖,赤裸着的脚趾间沾满了黏腻的血渍。
她跟着老宫主回到了合欢宫。却是从一个地狱坠入t?另一个地狱。
老宫主没有骗她,某种程度上,她的确自由了,她不必被日夜关锁在宋迁的后院里。
可合欢宫中内这一切腌臜污秽也令她痛苦不堪!
老宫主同样也看重了她的炉鼎天赋。他明显要比宋迁高明许多,他不逼迫她,只等她主动自荐枕席。
在获得自由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失去了活着的目标与动力。
直到那一日,她忽然从几个合欢宗弟子口中听到了“慕宁瑕”三个字。
她一下子变活了过来!
他还在!她仍可去见他!
她打探到了他的名姓,才知晓宁瑕是她的字,字是什么?
他其实叫慕道瑛。
她如饥似渴地拼了命地打探着慕道瑛的消息,搜集关于他的一切。
后来,她打探到春台问道在即。
那是仙家盛会。
那一天,她再也无法容忍合欢宫的日子。
她揣着仅有的那几个灵石,一路走,千辛万苦,走得鞋子都磨破了,这才走到了游剑阁。
这时,又一声鹤唳穿透云霄,惊醒了刘巧娥的思绪。
她回过神,心里倏地生出无限的感慨。
原本,她是没多少心思游览这游剑风格的。可回忆历历在目,倒勾起她品尝这权力果实的滋味。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她朝程洵点点头,命令说,“陪我出去走走。”
程洵落后几步,跟随在侧。
从凌云峰往下,是一道长长的云梯。
刘巧娥一边走,一边想。
后来,她终于走到了游剑阁,她用最后一点灵石,在山下客栈租了个小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好好打理了自己一番。
踏上那漫长的山道时,她的心情仍是雀跃激荡的。仿佛即将迎来光明一般。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们诉说自己的向善之心,她要改投名门正道。
春台问道,是修真界难得的盛典。为防有阴谋叵测者作乱,同时也是为了维持大会的秩序治安。
通往道场的十八条山道之上,共设有五十四个门洞,每个门洞都由各派弟子坐镇,负责查验往来修士。
她终于见到了他。
他正坐在“摇光”门前,身前摆了张桌子,同左右道友说些什么,乌发垂腰,容色平静,肌白若雪,其姿容峙玉,神秀焕彩,恍若神仙。
他的嗓音不高也不低,意态不卑不亢。
松风吹动他腰间环佩,响起一串如春冰乍碎般好听的玉鸣。
……
下到一半的云阶,刘巧娥忽然止住脚步,看到云阶尽头那远方三棵松树下一道邈然若仙的缥色身影。
一阵风吹来,吹动他大袖翩翩,
他眉睫低垂,仍是如数年之前那般,同身边几个游剑阁弟子低语着什么。
不同的是,如今的青年多了几分温柔寂寞,是个柔淡的黯然的影子。
倏地,他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抬起了脸。
刘巧娥心里一个咯噔。
慕道瑛!他竟也来到游剑阁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清平的视线。但这念头仅仅一晃而过,很快,她便面无表情地回望了过去,裙角如花瓣般簇拥着她展开。
她以为她会看到他或厌恶,或痛恨,或漠然的视线。
毕竟,她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他最敬爱的师父。
他的眼里果然闪过一点怔愣,紧接着便变为了,痛楚,挣扎。
最终,他竟提起唇角,轻轻地朝她扯出个苍白的,黯淡的微笑。
他不太会笑,刘巧娥只觉得他这笑比哭还难看。
她冷冷地转过身。
程洵不解:“老母?”
刘巧娥:“不去了,累了,没心情。”-
慕道瑛也没想到,阔别两个月之后,他竟如此猝不及防同刘巧娥,在凌云峰前相遇。
春台问道开始之后,他便托曾经相熟的游剑阁弟子要了个名额。
这日,路过凌云峰,遇上那弟子,他过去道谢,几个人正说着话。
他心头微有所感,一抬眼,便看到刘巧娥从那似乎延伸入天的百丈云梯上走了下来。
杀师之痛,毕竟难以消解。
看到刘巧娥的第一眼,他着实不知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她。
又想起小茅岭见闻,更有些情怯。
他一愣之下,久久无言,直到身边弟子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慕师兄?”那弟子不明所以。
慕道瑛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方才有些走神……”
那弟子不疑有他。
但见他容色,是不是好像比之前又苍白了一点 ?
慕道瑛的遭遇,他多多少少也曾有所耳闻的。
见昔日意气风发的玉剑丹心,今成落魄嶙峋模样,心怀不忍,不禁问:“师兄既来到游剑,怎不去找沈师姐?”
这弟子想得很简单,慕道瑛虽然被逐出了玉清,是无门无派之人,可他还有沈澄因,赵言歌那么多门中俊杰好友呐。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师兄虽然瞧着病弱,但看他周身气机深远玄妙,灵气濛濛如雾,中有星光流动,显然又有了进阶。想要回到从前的风光还不是易如反掌?
又何必将自己弄得这般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落魄模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可落在慕道瑛心里,却微一惊。
他并非那等顽固不化,冥顽不灵之辈,从前下山善心大发被人骗光钱财的时候,不是没有狼狈地去寻求过其他几个宗门相熟的弟子相助。
可这次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几乎想都没想过去寻沈澄因之事。
耳畔似乎响起女人骄矜的嗓音。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走得太近”。
慕道瑛默然良久。
既已被人弃之如敝履,沦为下堂弃妇,难不成他心底还下意识为她恪节守道不成?
告别了那弟子之后,慕道瑛微微蹙眉,仍心事重重,愁肠百转,抑郁孤怀。
猝不及防见她时,那隐秘的细微的怨怼。
知她过往的心痛,不忍。
以及……再见她时,仍怦然的心跳。
慕道瑛缓缓合上眼,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在心中反复激荡,撕扯,几乎将他扯成碎片。
他凭借一腔意气,想要查清楚那块空白
可真正见到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轻易了。
他方才,甚至连主动上前问好的勇气也没有。
此事又毕竟过去太久,他纵有心,也不知从何打探。
难不成叫他直接去问她?
只怕被打出来都算轻的。
或者说,其实还有个法子。
正如他不愿寻求沈澄因的帮助一样,慕道瑛其实并不太愿意去找那位二老爷。
时移世易,心境不同,再面对程洵时,他的想法便全不同了。
可他不能不去,目下,他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刘巧娥,就必须从程洵处入手。
他问心有愧-
春台问道盛会开幕那日,
正是刘巧娥下榻凌云峰的第五天。
这五日里,她带来的这一批合欢宫弟子——
或者说,假扮成合欢宫弟子的魔门精英。
也不知罗那吉用了什么手段,竟避开了那五十四重门洞的检查。
这一批弟子,合欢宫与魔门间杂,但都是个中精锐,死士。
他们趁着这五日功夫已大致摸清楚了游剑阁之护卫阵法。
三大家之一的防卫布置,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破解,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尽量提高成功率罢了。
他们此行目的只是“山河剑”。
今日是春台问道的第一日。
刘巧娥又一次站到轩窗前,沉冷缄默地眺望着远处最高的那一座山峰。
这是本届春台问道的道场,一座高逾百尺的朱红色楼阁,拔地而起,四角铃铎响彻云霄。
到了春台问道决胜那日,楼阁顶端会用丝绸系一支牡丹。
谁能第一个取下这枝牡丹,谁便是这一届春台问道的魁首。
刘巧娥对本届的获胜人选并不感兴趣,因为她早已见过最好的。
任谁也没有那慕道瑛那样惊艳的风姿。
少年只穿一件泛白的缥色道袍,是那种雨过天晴的极为疏阔澄朗的青,他翩翩而落,却颇道家真气象,当真如神仙降世。
皙白的指尖捻一朵牡丹,
那牡丹被他护得好好的,花瓣的露珠甚至也未被云气吹散。
凡修真界的少年英才,无不都有些恃才傲物,概因他们本来便有狂傲的资本。
后来,她也曾见过其他魁首,无不有些飘飘然,刻意卖弄起风流。
见过几次之后,她始终记得慕道瑛那干干净净,平平静静的神态。
那样冲淡朴素,一点也不矜傲。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是真正细微处见波澜,平淡中见绝世风华。
这数日里,刘巧娥鲜少在人前现身。偶尔出现,也都略看了几眼,便转身回了凌云峰。
便t?是慕道瑛有心去找程洵,怎奈何程洵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守在她身侧,他实毫无办法,束手无措。
赵言歌倒也来了游剑阁,跟沈澄因来找了他一次。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他好似迅速落魄了下来,颔下长出了胡须,神情也有些恍惚。
见到慕道瑛,瞧见他虽身处落魄,却芳净洁白的楚楚风致,周身气度冲淡平和,伤似乎也养好了,身边浓郁的灵气气机如雾一般脉脉流淌。
他给他倒杯茶,让他慢慢说。两人倒像是颠倒了过来一般。
赵言歌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慕道瑛是那种即使身处逆境,也能将自己拾掇得干净秀气,谦谦体面的人。
“宁瑕,你是对的,我们都错了。”他端起茶,牛饮而尽,苦笑道,“我错了!错大了!”
慕道瑛问:“是那大梦丹么?”
赵言歌倒吸了口凉气,吃惊于他泰然自若的容色。
“你……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那迷药连同返魂灯被一同送上了玉京,虽然仙盟那边没什么动静。
“但这几日,总有仙盟的弟子往来玉清观。匆匆来,匆匆走,这是全了玉清的面子,并未声张罢了!”
赵言歌苦笑:“仙盟已经起疑了,早晚便会查到玉清头上。到时候,咱们掌门,咱们玉清……谁能想到咱们玉清当真跟魔门勾结!”
慕道瑛又续了杯茶给他,“当务之急,是先寻个能挑得起大梁,担得起事的长老前辈,否则东窗事发,门中大家只怕难做,在仙盟恐再无立足之地。”
事到如今,他能以更平静,更从容的态度。
他同样理解赵言歌的无奈痛苦。
玉清毕竟曾是他们的家,纵使知道掌门的腌臜不堪,又如何忍心揭露,见自家沦为众矢之的?
可良心又令他难以坐视不管,袖手旁观。
便日夜陷入这煎熬之中,宛如惊弓之鸟。
这毕竟还要自己想通,
慕道瑛略安慰了他几句,问他清虚这些时日可有异样。
赵言歌闷闷不乐:“我哪儿看得出来!表面上,没什么问题,这不还来看春台问道了?”
此次春台问道,修真界有头有脸的掌教大能共来了四位。
东道主游剑阁掌门詹真人。
玉清观掌门清虚真人。
云山宋氏如今的当家宋华容。
太和宗掌门蓝淑英闭关已有十数年,未曾在人前现身。
还有她刘巧娥。
比试进行到最后一日,四位掌门齐聚一堂。
东华界以境界之高下论高低。
便是今日之观战,也颇为讲究。
那隐于云层最高处,隐约可见其法相,俯瞰道场中心的,自然便是四位掌教真人。
慕道瑛仰望云层,也想找到云雾之外那道梦中的身影。
但只看一眼,便如一万尊大钟在耳畔交鸣,震得他胸中血气翻涌,如压千钧之力,喉口泛出腥甜。
慕道瑛不动声色将喉口的鲜血咽了。
这便是七境修士全开的威压,如天威一般不可窥测。
他心底升起一股少年不服输的意气来,心中也暗下决心,必当奋起直追,早晚有一日能与她并立云头。
但现在,他仅仅只能同赵言歌等人各立在一朵稍矮的云朵之上。
他们身边,便是世家大族的飞舟连阁,这些庞然大物漂浮在云端,遮蔽了绝大部分的天空。
不少锦衣公子小姐,正忙着呼奴唤婢,推杯换盏,美食珍馐如流水般供应,好令这些公子哥儿们观战的时候也能吃喝解闷。
他虽托关系拿到了名帖,但因是上一届魁首,无法,也没有必要参与这一届的选拔。
倒是频频有人以好奇、怜悯、幸灾乐祸的目光看来,慕道瑛俱都云淡风轻,视之如江畔清风,山间明月。
道场四面环绕之钟鼓,交相齐鸣。
虹彩漫天,落英缤纷。
春台问道大比的最后一日开始了。
由专人祭过上天之后,在场众人精神一振,因为,待会儿即将迎来这场典礼最重要的一项。
“请剑”-
轰隆隆!
伴随一阵仿若盘古开天辟地时的巨响响彻整个山谷!大地开始震动,远处群山也如浪涌。
就连慕道瑛脚下的云头也受到地动的影响,感到细微的震颤。
他凝眸望去,只见远处一座青山竟缓缓从中间分裂成两半,一柄横贯天地的巨剑自山腹中悬空而出!
山河剑被请出!
其剑身镌刻千里山川,日月星辰。剑意朦胧成白色雾气,间或有星光不断流动翻涌。
作为当初圣君留下的三样遗物之一,山河剑素来由游剑阁把持看守,非春台问道此等修真界共举的盛会,鲜少显露于人前。
即便如此,山河剑的剑身也被绑缚了特制的锁链,以免戾气伤人。
在众人注目之下,铁链绞动。
山河剑也缓缓漂浮到了道场中央,众人头顶。
铁链横空,横锁一柄惊世巨剑。
煌赫剑影,铺天盖地罩下!
正当众人纷纷惊叹此剑之风采时。
云层之巅,玉清观清虚掌门骤然发难,反掌为攻,向游剑阁詹真人攻去!
就在清虚动的同一时间,刘巧娥也动了,她纵身一掠,长袖被风吹动鼓起,足尖一点,便已稳稳落在那漫天铁索之间!
那詹真人原本正捻须微笑,欣慰于今日本门盛典,猝不及防间被清虚一掌击中心口!
因未曾设防,清虚这一掌又几乎用尽了他十成十的功力,只求一击毙命。
詹真人被这一掌打得登时五脏破裂,口吐鲜血,好在他功力深厚,又及时调动真气护住了心脉,这才不至当场毙命。
只不过仍是去了半天性命,跌下云头来。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见一道黑色的人影从云层跌落。
惊起一片呼喝!
游剑阁弟子很快意识到那道身影似乎是自家掌门。
身体急坠之间,詹真人遽然变色:“清虚!你!”
“掌门!!”在场游剑阁弟子也纷变了脸色,正欲冲上前回援,刘巧娥却已趁着众人注意力尚在清虚詹真人之间时,踏过铁链,直逼近山河剑!
第47章 第 47 章 摘的可是慕道长这朵花?……
春台问道, 游剑阁弟子几乎倾巢出动。
沈澄因也被安排了护卫门中安保,拱卫典礼太平之责。
当众人的关注度被引向詹真人时,唯独她最先留意到刘巧娥动向。
“不妙!山河剑!”沈澄因抬起脸, 一声断喝,御剑腾空而起。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可为时已晚。
其实,游剑阁的护卫训练也算有素,反应也算敏捷, 经由沈澄因一提醒, 很快便维持住了秩序,分了一批人马冲去救剑。
可他们还没近到铁索前,人群中便响起一片片的惨叫痛呼。
漫天的鲜血如血鸦般扑簌簌飞起。
隐藏在观众之间的合欢宫、魔门弟子霎时发难, 手起刀落, 顷刻间,山林染红, 血肉飞溅。
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游剑阁弟子, 就这样被斩于剑下,一命呜呼。
而这时,刘巧娥的指尖已经触及到了剑身。
詹真人被清虚阻拦,宋华容又是个胆小怕死, 明哲保身的。这道场便再无一人能阻拦得了她了。
山河剑发出嗡嗡的剑鸣, 将锋锐的剑气不断抛撒而出。
这剑气冰寒刺骨,足可切肤断骨。
她倒也不惧剑气侵蚀, 运转全身的灵气包裹掌心, 抬手一摄,只见那贯穿天地的巨剑,剑身急速缩小, 眨眼间便成三尺三寸的寻常长度。
沈澄因见了,愈发心急如焚,拼命摇动剑光。
正在这时,一道缥色身影快她一步,及时挡在山河剑之前,阻住了刘巧娥的去路。
沈澄因一颗心几乎快跳出了嗓子眼里。
是宁瑕!-
慕道瑛一心想要寻求刘巧娥的过往,哪里会料到会有今日之变?
因他一直时时刻刻留意着刘巧娥,倒成了场中第一个觉察出她动向的人。
就在刘巧娥飞向山河剑的同一时间,慕道瑛不假思索,紧随其后,纵身而出!
他虽不知这场中局势怎会急转直下至此,却也知晓此间的利害。
山河剑是圣君遗物,魔门虎视眈眈,绝不容有失!
这世上有许多事,比之人间情仇爱恨更加重要。
再一次见到那道清瘦,孤弱的淡青色身影,不知死活地挡在自己面前。
刘巧娥积累了满腔的怒气终于爆发。
慕道瑛!!
他怎敢?!
他怎敢如此不知死活!
刘巧娥面色霎时阴沉如水,收回触剑的手,反手射出血罗刹。
血罗刹怒含千钧杀意,急击慕道瑛肩头!
锵!
当空一串火花划过。
慕道瑛同一时间掣出“逢春”,硬生生接下了这t?一击!
时隔多月,这是逢春又一次重现于世人眼前。
出剑刹那,春风化绿,桃林染红,男子那道淡青色的身影,仿佛也化作了一竿青竹,牢牢扎根于磐石间。
在血罗刹狂风暴雨般的威压之下,随风狂摆,任尔东西南北风,也不减其坚劲。
分毫不让!
剑招相接刹那,磅礴剑势顺着五脏六腑直入体内,慕道瑛浑如被千钧重锤砸了一下,砸得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五脏震荡。
沉重的威压,逼得他不得不倒退了一步,唇角被震出鲜血。
可很快,他便又稳定了身形,乌黑的的眸子望定了刘巧娥的双眼,退了一步之后又缓缓迈出了两步!
刘巧娥见他面色苍白如雪,清秀眉眼蕴一缕坚韧不拔之色,不退反进,怒火愈发高涨。
就是这样的人,以这该死的,纤弱的姿态,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破坏了她的计划!
“当日未曾要你性命,今日反倒来送死?!”
那股剧烈的威压仍在体内交荡不已。
慕道瑛微微抿唇,强忍痛楚,硬生生咽下将到嘴边那一口鲜血。
刘巧娥方才那一招并未收力。
疼痛令慕道瑛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忍了下来,重又缓缓握住剑柄。
青竹身影转瞬成湘妃泪竹斑斑。
血气翻涌,五脏欲碎。都抵不过一颗心直入冰窖一般的寒意。
张唇,只成两个字。
“为何?”-
“为何?”
短短两个字,也支离破碎,语不成调。慕道瑛唇瓣颤了颤,缓缓地又问了一遍。
不知到底是在问刘巧娥,还是在问自己。
为何这一切会发展成眼前这般模样?!
灵元身死,他已认清了自己将要做尽这个不肖之徒了。他无法恨她,尤其是得知小茅岭与云山的往事之后,他再也无法恨她了。
他想要查清楚这块空白。
他想要了解她的过往。
他想,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到底还在清虚,他跟刘巧娥之间,仍是有可转圜,可商量的余地的。
他想要跟她把话好好说清楚,
可为何,她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做出杀人夺剑的事。
眼角余光,瞥见下方地面那一场血色的屠杀。
数不清的修士在倒下,他们不过是前来观战的无辜弟子,却沦为了这些魔兵魔将的刀下亡魂!
魔门功法奇诡,抽筋拔骨,枭首剖腹,手段之残忍,令人耳不忍听,目不忍睹。
若说灵元之死,慕道瑛尚且能留给自己说服解释的余地,可下方这些普通的游剑阁弟子又何其无辜!
慕道瑛终于感受到一股锥心之痛!一颗心渐渐被失望填满,下沉。
他微微合眼,眉间掠过一点难以掩饰的惊怒。
“你跟魔门!”
原来如此。
既如此,那一切便都解释通了。
她跟魔门原来早已暗通款曲,从一开始她求取“春简”,参加春台问道,便是为了博取仙盟信任,以待今日!
倘若当真如此,那宿雾城中,灵元身死,她到底又主动参与几分?
刘巧娥怒道:“便如你所见!”
她目光不偏不倚,如钉子般直勾勾射入慕道瑛的心肺,惊起一阵痛不欲生。
她从未见过慕道瑛如此冰冷急怒的神色,直到这时,他清润的眼里这才荡过一抹清楚的痛恨。
自从决定做出这一切起,刘巧娥便已做好了跟他分道扬镳的准备。
她目光向下,瞥见男人苍白枯瘦指尖,因为隐忍而鼓起一道道的青筋。
她有些好笑,唇角露出个讥嘲的弧度,“我说过,下次见面,用‘逢春’杀我。”
慕道瑛的呼吸都仿佛冻住了。
她明知道,他不舍,他如何狠心对她动手?
可刘巧娥并不给他优柔寡断的时间。
“若你不杀我,便是我杀你!”
刹那间,莲花飞出,刘巧娥的身形被包裹在莲瓣之间,箭射而出。
慕道瑛咳出一口血沫,匆匆举剑应对,可刘巧娥却只是虚晃一招。
鼻尖掠过女人乌黑盈香的发,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刘巧娥五指曲张,朝山河剑抓去。
慕道瑛脸色大变,提剑去拦。
怎奈刘巧娥根基强他无数,动作更快一步,已稳稳将山河剑纳入掌心。
慕道瑛见状,只能改变作战方式,剑光漫天,交织成网,拦她去路。
“慕道长就这么舍不得我走?”她目含讥讽,百般调笑激怒。
他抿紧了唇,面色冷冰冰的,不言不语,愈发显出几分冷沉的愤怒。剑出如风,足点如雨,剑光如水银泻地,连绵不绝。
二人在足踏铁索,三言两语之间,便已交手百招。
刘巧娥稍稍有些意外,慕道瑛竟能在她手下坚持走过这么多招。
明明两个月前,他还是那副根基破损,柔弱不堪的模样。
两人打着打着,便顺着铁索,跃上了附近那为今日春台问道修建的百尺高楼-
罗那吉这次派出的魔将,其修为并不亚于三大家宗门长老,天上,地下,法宝往来,宝光交织,战况胶着成一团。
有人挺身而出,有人逃之夭夭。
这时,终于有几个幸运儿杀出了重围,跃上了楼顶驰援。
但还未施展动作,便被刘巧娥毫不留情,一一打落。
她早年得圣君功法残页,合欢功法阴阳并行,运转无碍。
常人山河剑到手,通常受制于那冰寒煞气,可她丹田内息与山河剑一脉相契,甫一入手,略略适应,便可自由指挥,如臂指使。
如今她手握山河剑,傲视群雄,场中谁人又能奈她如何?
便是慕道瑛,只要她想,足可让他毙命死绝。
可她并不想这样干,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慕道瑛如此沉郁愤怒。
他素性温柔,外冷内热,连本命剑都叫做“逢春”,剑招也一向是春风化雨,春水滟滟般不争,不抢,以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
可如今这一江滟滟春水,也成怒浪号天,沧海奔流之势。
因为鲜见,刘巧娥宛如瞧见个什么奇景似的,心中好笑。
少女时总幻想慕道瑛追逐在她身后,猛烈示爱,如今追着她打又怎能不算梦想成真?
将这样温润如玉的人逼到这样濒临崩溃的地步,对她来说,竟成了一种莫大的快1感。
她嘴里愈发混不吝地说着。
慕道瑛却好似打定了主意,绝不肯再同她多说一个字,任由她百般调笑,也抿唇不言。
刘巧娥裙角飞扬,足尖轻点,将琉璃瓦片踩得哗啦啦直响。
在慕道瑛追上她的那一瞬间,她一脚猛踹他膝盖。看似女儿家嗔怒嬉笑的一脚,实则暗蕴万钧之力,若是寻常人定然膝骨粉碎。
慕道瑛侧身一闪,便是只被那余风扫过,也不由双膝一软,皮开肉绽,身形晃了晃,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慕道瑛的身影却忽然一折,一飘。
宛如春风中的一片柳叶,极轻,极柔,以其柔弱莫争的姿态,随余风而动,缓缓降下。
刘巧娥哪里肯见他好过,他足尖方触地,她便冷笑一声,鬼魅一般飘至他身后。
他微微蹙眉,回手劈去,却被她反拂开掌风,两人又噼噼啪啪徒手过了十几招。
双掌如春风缠花,飞燕逐柳。
终于,让刘巧娥觑准一线空隙,按定他双肩,将十成十的内力统统灌注于他体内,将他双膝生生砸在瓦上,沉沉按了下去!
喀拉拉!
琉璃瓦碎,破碎的瓦片深深扎入慕道瑛的膝盖,他双膝下沉,被她这一按,足足坠入三层屋檐。
他还未来得及半空中调整坠落的姿态,又被刘巧娥揪住衣领,甩回楼顶。
因这一场激烈,慕道瑛再也站不起身。趔趄着跪倒,青衣染血,道冠也跌落,乌发散落了下来。
刘巧娥目光一转,直接取下悬挂在楼顶的那支碗口大的牡丹。
层层叠叠的花瓣如红绡裁剪而成。
葩叠萼重,蕊攒黄粉,灼灼花光,艳如烂烂朝霞,一如眼前冰雪姿容的美人,含怨薄怒。
“昔年,我也曾向往过你们楼台摘花时的少年风流。”
她轻慢地用花枝抬起他的下颌。
因为愤怒,慕道瑛眉眼生动,更逼出惊心动魄的倾城艳色。
冷极,峭极,艳极。
重重花瓣,在那冷滟滟的横波目下也为之黯然失色。
刘巧娥用那牡丹轻轻抽打他颊侧,
“未曾想今日倒也让我体验了一把楼台摘花的风流。”
“摘的可是慕道长这朵花?”
第48章 第 48 章 逍遥喜春散
慕道瑛听她越说越不像话, 见她t?姿态如此轻慢荒唐,不由闭上眼,别过脸, 不去瞧她。
刘巧娥也不以为意,正要收牡丹入袖。
倏地!
身后破空之声袭来!
回眸见沈澄因面色冷冽, 挺剑向她急刺!
同一时间,她身前亦闪过一道雪亮剑光。
沈澄因,赵言歌, 不知何时终于突破重围, 跃上楼顶,一前一后,将她合围, 刺她前胸背心。
原本打定了主意不跟她白费口舌的慕道瑛, 却在此时不得不睁开眼。微微变了脸色。
他唯恐他二人受刘巧娥的迁怒,不由微露急色, “咏章、阿因!”
可就这点攻势, 如何能被已手握山河剑在手的刘巧娥放在眼里?
她心里微怒冷笑,“找死!”
掌心山河剑放出道道剑气!自四面八方同时打向二人!
山河剑剑气如雪华漫地,所过之处,瓦檐草木纷纷凝结出森寒冰晶, 沈澄因, 赵言歌不得不仓促间调转攻势,应对冰寒刺骨的剑气。
正当这时, 他二人眼前一花, 程洵的身影一闪而过,已挡在他们面前,及时阻住他们的去路。
“二哥你让开!”刘巧娥倏道。
程洵一向是最无条件服从她的, 什么也没问,便让出了去路。
刘巧娥甩出血罗刹,血光一闪,如两匹红练横空而去!
慕道瑛担心二人出事,强提起真气,跌跌撞撞向前,却又气力不继,一摔在地。
赵言歌跟沈澄因刚翻上楼顶,便遇到刘巧娥发难,仓促应对。
他二人也算东华界天之骄子,在那红练面前竟如初入道的稚童一般。
血光伸缩自如,一连暴涨,便成一道血幕,环绕两人身侧将两人围住。
这血幕光滑又坚韧无比,兵器触之,毫无损伤。不过一缠,一裹,一拉,一扯,两人便被裹成个茧,带回刘巧娥身边。
刘巧娥腾空而起,一手一个,掐住两人脖颈,
慕道瑛惊痛怒极,终于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巧娥没有说话,只缓缓收紧了掌心。沈、赵二人登时露出窒息痛苦之色。
眼看她就要生生捏碎二人喉骨——
“我答应你。”青年冷静的嗓音乍向。
慕道瑛倏地说,他嗓音不高,也不急促,却有种令人安定下来的奇异的平静,
刘巧娥手微微一顿,奇异瞧去。
慕道瑛微微合眼,脸上露出浓浓的疲惫倦色,仿佛他已经无法承担更多了。
他低声下气,卑微而恳切地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还请老母……”袖中的指骨捏紧又松开,成苍白而虚弱的几个字,“放他们两个。”
赵言歌跟沈澄因眼里同时有泪。
刘巧娥目光闪动,默默不言,似乎在衡量这个交易是否合算。
隔了一会儿,她松卸了指尖的力气,却没放开他们两个。
仍是将二人高高提起。
“你以为我会问你要什么?”
刘巧娥淡淡笑了。
“让你伺候我吗?”
“慕道瑛,你是个君子不是?”
“我不是。”慕道瑛淡淡说,“对你有私心,我不是。我若是君子,就绝不会爱上你。”
刘巧娥呼吸一滞。
复又冷冷一笑,“慕道长为了救自己这两个好友还真是煞费苦心。”
慕道瑛看着她,没有再纠正。
刘巧娥:“你是个坚定万物如一,心怀大爱的君子,今日……”
“我倒想问问你,你这两位好友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慕道瑛瞳孔猛然收缩!
她恨极了他皎如月华,普照万物的风姿。
刘巧娥想,当初宿雾城中她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可他偏偏又来招惹她。
今日,今时,这个地点,又勾扯出她心中最深处的隐痛!
当她不知道,他、沈澄因、赵言歌他们当初在宿雾城时私下的勾连吗?
竟背着她算计到她上去了,这笔账她还没跟他们算,他们倒好,竟又撞到她面前来!
一想到,他们三人背地里是如何议论她。
她曾经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沾沾自喜的爱,成了他三人之间的谈资
又成为他们谋划着用来对付她,给他下药的武器。
一想到自己的情爱,被赤裸裸敞露人前……她便恨恨地咬紧牙尖,双颊逼出一团愤怒的嫣红。
慕道瑛无法做出抉择。
赵言歌、沈澄因同他多年至交,自幼情同手足。
所谓手足,便是离了任意一块肢体,都不能成行,难以生活。
更遑论,人之性命又岂能被放在天平上任意称重?
他抿紧了唇,紧盯着她,“你若恨我,尽可斩我双臂,断我双足。”
“何必牵连无辜?”
“我偏要牵连无辜!”刘巧娥高声截断他。
“慕道长似乎不想选?”
“不想选,我来帮你选如何?”
她指尖轻轻在赵言歌白皙的脖颈间游戏。
赵言歌只觉仿佛被一条冰冷的小蛇缓缓摩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涨了张口,还想再说话。
却被刘巧娥猛然扼住喉口!当下呼吸不畅,憋红了脸。
“是选你这位同门好友?”
她另一只手抚向沈澄因喉口,将她又高高提起半寸,“还是你这位红颜知己?”
“停下!”慕道瑛终于忍无可忍。
沈澄因浑身发颤,“他不必选!”
她嗓音也在颤抖,语气却很坚定,“我会帮他选。”
言毕,丹田内灵气飞快涌动汇聚,刘巧娥立刻意识到了沈澄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要自爆丹田。
她当然不会遂她心意,真见她枉送了性命。
冷哂一声,指尖在她脉门连点数下,封锁住她全身大脉,将人重重丢到了瓦面。
这时,慕道瑛忽然动了,他足下一踏,身合长风,飞身向前。
刘巧娥以为他是来抢沈澄因,提着赵言歌向前急奔了几步。
然而,慕道瑛却没管瓦面上的沈澄因。
他的目的是——
她?!刘巧娥怔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
一时没有防备,竟被他近到上前!他突然擒她手腕,趁她转瞬即逝的空隙,将赵言歌从她手中甩出!
她勃然变色,没曾想,终日打雀,反被家雀啄了眼。
伸手去抓。
他去顺势捋带她右臂,将她纳入怀中。
她愣了一下,大吃一惊。他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可须臾之间,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天地之间的灵气正飞快地向慕道瑛体内汇聚!
二人头顶,顷刻间便排开铺天乌云!
他容色冷若冰霜,双手死死地抓她双臂,紧紧搂她,不容她挣脱。风吹动他乌发,男人微微闭目,清润眉眼间掠过一点决绝之色。
这决绝,仿佛是要跟她共赴黄泉的决绝。
仿佛是,若不能拦她今日滥杀无辜,那便一起死。
他二人同入无间!
这个疯子!要死他自己死,她才不要跟她一起死!
可是太快了!经过铸剑之后,他将自己天生剑骨的身躯也变成了一柄剑。
剑骨是天道的恩赐,其他修士豁命一搏或也如蚍蜉撼树,难以撼动高阶修士的性命根本。
但慕道瑛这利用剑骨,贯通天地灵气,毁剑灭身,玉石俱焚的极招,足可跨越两境的修为,杀伤刘巧娥的性命。
慕道瑛显然方才便已下定决心同死,指尖自触她腕骨起,灵气便已经在他体内汇聚。
伴随轰然一声巨响!
山河摇动!
冲天灵气自他体内爆出,凝成一柄贯彻天地的巨剑虚影!重重向二人头顶斩下!
当此危急之时,另一道身影毫不犹豫纵身跃入!-
巨剑虚影启动的刹那,慕道瑛心神摇动,眼睫颤了颤,到底还是睁开了眼。
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是从此之后归入虚无,还是真入了黄泉冥府,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若是从此之后,当真归入了无知无觉的虚伪,慕道瑛忍不住睁开眼,仍想再看她一眼。
这明显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对上她的视线,他清楚地瞧见了她眼底浮现出的那很细微的恐惧。
那一瞬,他怔了一下,感到细微的不忍。
也就是这短暂的一愣,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刘巧娥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疏漏,山河剑夭矫如龙,一闪而过,洞穿了他的丹田!也切断了丹田内不断汇聚的灵气。
无处可去的灵气仍爆发了出来,但程洵的奋不顾身,催动灵气形成了一道防护罩,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绝大部分的爆炸余波!
“二哥!”刘巧娥惶白了脸色,颤抖着双手接住程洵重伤的身躯!
程洵闭着眼,伤得很重,失去了意识,全身软绵绵的,仿佛筋骨都断折了,
这是她的男宠,她的t?家人,也是她的哥哥。
她捧着他的身躯,感到悔,感到恨。恨自己儿女情长。
她看也没看,被同样被爆炸重伤的慕道瑛。
慕道瑛的状况也仅仅只比程洵好一点,他的右手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左脚断折,白骨支出血肉。
唇角不断咳出混着脏器碎肉的鲜血。只是因为他是剑阵的主人,这才规避了一部分的伤害。
他抬眼,望向远处怀抱着程洵的刘巧娥,身体的疼痛又如何抵得过心上的痛楚。
可悲的是,今日是他做出这一切,连妒恨的余地也没有。
终于,她缓缓放下程洵,意识到了还有他的存在。
可眼里,闪动着的,却是第一次,切切实实,彻彻底底的痛恨。
他微闭上眼,心如槁木,准备迎接她的愤怒仇恨。
正在这时,底下的魔将终于结束了混战。
刘巧娥并不记得这魔将姓名,只知道他是罗那吉的心腹,是个干练的个性,其修为并不逊色于三大家任何一家的长老。
那魔将飞上楼顶,对她颔首说:“来不及了,先撤。”
说完,左手臂扭曲成兽爪模样,朝天轻轻一挥,施展魔门撕裂空间的秘法,将蔚蓝色的天空撕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刘巧娥先将程洵送入裂隙,这才来到他身边,拽起他长发,如拽一只破麻袋一般,拽起他残破身躯,一同跃入天边的裂缝之中-
砰!
慕道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已被重甩在地。
左腿支出的白骨磕在碎石路面,在尘埃碎石间用力一划,反刺入血肉更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慕道瑛呛咳出鲜血,还没来得及理顺气息。就被刘巧娥按住肩头,山河剑直直扎入他肩头,剑尖伸进去搅了搅,生生剜去一大块的血肉。
一条长长的沉重锁链,穿过血洞,锁住他琵琶骨。
剧烈的疼痛令慕道瑛汗如雨下,昏昏沉沉几乎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他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拽在地。
到底被拖了多久,他也记不清了。
只透过耳畔隐约的重重叠叠的交谈声,依稀判断出这是回合欢宫的路上。
刘巧娥带着程洵先乘飞舟赶回了胥梦泽,留下几个合欢宫弟子,将他绑在马后,沿着峻峭山路一路拖回去。
他手臂大腿被地面碎石灰土磨得血肉模糊,可见森白臂骨。
青衣染尘,氤出大片血迹。
可这折磨还没完,等进入了胥梦泽的地界,才是真正的噩梦,可见骨肉的伤口被泡在大泽滩涂泥沼间,不断化脓,腐烂。
等被拖回合欢宫时,慕道瑛已近乎死了过去。
他被丢入一间漆黑的,无人问津的暗室关了三日。
第三天,刘巧娥才终于现身人前。
暗室的门被打开,阳光争先恐后地从门扉间灌入。
他蜷缩在墙角,手臂软绵绵地垂下,口中不断沤出鲜血,见她小矜矜,俏生生逆光而立。
语气却森寒,脸上掠过一抹阴沉。
“倘若他出事……”
“你也不需活了……我送你给他陪葬。”
慕道瑛知晓她说的“他”是谁,他心如刀绞,却再也流不出一点鲜血了。
点点头,默认了她的处置。
又咳出几口鲜血,吃力问,“他如何了?”
刘巧娥面上一阵阴晴不定,隔了一会儿,才道:“医师还在看。”
慕道瑛缄默片刻,须臾才又虚弱开口,“二老爷之事,我很抱歉。”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刘巧娥厌恶地说。
慕道瑛面色微微一白。
门又被合上。
光线在他眼底消失,他怔怔地望着那残存的微光。
他知晓,程洵如今死生不知,她定恨透了他。
只是木已成舟。
昔日二老爷待他不薄,他纵再后悔将无辜如他之辈牵涉其中,却也无法令时光倒转。
慕道瑛微微阖眸,将头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阴冷的触感直入大脑,拨去大脑因疼痛而昏聩的迷雾。
思绪缓缓下沉,一点点复归清明。
痛吗?
似乎是很痛的。
但痛得多了便也麻木了,一切尚可忍耐。
暗室漆黑,被关了数日,却足以令他想清楚许多事。
当日,见她联合了魔门,在游剑阁大肆屠戮无辜弟子,他一时怒火攻心,乱了方寸。
等回过神来,那被他忽略的疑点便又一一浮现脑海。
刘巧娥与魔门的联合,明显由来已久,早在宿雾城之前。
可如今细细回想,他仍不愿意相信,她是这样的人。
毕竟,当初在任家村里,她对凡人的关切爱护,是自己亲眼目睹,绝做不得假。
做这样的假,于她毫无益处,又有什么意义?若真想取信于正道,也该当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
慕道瑛默默咀嚼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他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再度沦落为刘巧娥的阶下囚,他打又打不过她,所能做者甚少,只能尽力探一探她的态度。
她想来,本性是不坏的。
她为何会联合魔门,也是有待追究的事。若能挖出个中隐情,或许便能改变局势,改变他二人今日僵局。
慕道瑛就这样在脑海中推演着前路,又度过了三日。
他必须令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才不至于去想她,去想程洵,去深究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令他不过略略一想,心脏便泛起尖锐痛楚,牵连到呼吸,肝肺的感情。
好似生生咽下一块火炭,烧得他肠穿肚烂。
那样,他会疯的。
他用冷静跟理智,将自己飞快包裹,让他在面对刘巧娥的到来时,仍能维持故作的体面姿态。
她说,程洵的伤势好了一些。
他愣了一下,心底绽开一点浅浅的惊喜,又碍于如今身份,不知说什么,只默然点点头,道,“那太好了。”
刘巧娥冷道:“你该庆幸,你捡回一条命。”
“我本想杀你,是他拦下了我。”
他顿了一下,涩声说,“那瑛过后还要谢谢二老爷……”
他对上她冷嘲的视线,再度顿了顿,“……可、好?”
他如今,浑不知要以什么的姿态来谈论程洵,他伤势好转,的确是感到欣喜的,却又从欣喜中品尝到一股,唯有自己才能了解的酸涩隐痛。
恐怕他如今说什么,在她眼底都成惺惺作态罢?
慕道瑛不想再提程洵了。
他知晓她如今已彻彻底底厌了自己。
既如此,厌得深一点,浅一点,又有什么干系。
明知接下来的话会再度引起她的厌恶,慕道瑛仍低声问了,“老母,是一早便投靠了魔门了吗?”
“这不是你该打探的问题。”刘巧娥冷冰冰地说,眼里果然又闪过更深的厌恶。
慕道瑛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仍固执问:“老母当真要跟魔门联合,返魂灯,山河剑,接下来便是溯世镜……放出魔祖……”
“彼时天地之间浊气上扬,那时,象征混乱、杀伐的魔气将压过清气,占据世间。
“天地反覆,灾害频发,兵戈不止,人世间又将回到从前那混沌、无序的状态。”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慕道瑛低低地念,“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老母当真愿见这样的世界吗?”
“这跟我又什么干系?!”刘巧娥冷冷道。
“因为我不相信。”慕道瑛打断她,目光澄平,静静盯着她瞧望,仿佛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我不相信,那个谈起新米陈米之差,对凡人多加关切爱护的刘巧娥,会眼见魔气占据这片天地。”
“彼时,就连修士也难修炼生存,更遑论无辜百姓?”
“巧娥。”慕道瑛顿了顿,试探着开口问,“你是否有什么苦衷?”
“我……若有什么苦衷,不妨同我说……”
啪!
他话音未落,颊侧便狠挨了一掌!
刘巧娥抽手,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
慕道瑛平静地捱了一掌,面色不改,仍抬起眼。
他眉目是很柔和的,眼里寂寞而多情,但漆黑的眼珠却定定的,逼紧了她,“老母,我知晓,你不是那样的人,若有任何——!”
啪!
他的话语戳中她内心深藏着的隐痛,刘巧娥顿有些失了方寸的慌乱。
不等他说完。她裙摆飞扬!
快走了几步,一把卡住他下颌,反手又是一掌。
迫使他抬起脸来,冷声道:“比起担心这天下,你倒不如多分些精神担心担心自己。”
慕道瑛唇角淌下一缕血渍,静静与她对望半晌,仿佛要看穿她的虚弱,他柔和反问:“老母,又有什么处置呢?”
他竟还敢这样看自己?!
他的t?目光清透,如春日浅浅的薄冰,刘巧娥却好似被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侵犯了,看遍了。
她怒极之下,灵光一现,反倒嫣然一笑。
冰冷眉眼,犹如寒冬中怒放的白梅,摄人心魄。
“听说大梦丹是贵派之宝,道长当初给我用,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慕道瑛一怔。
他问心有愧,便再也维持不住方才迫人的冷静。
忍不住抬起眼,目含痛惜:“巧娥——”
刘巧娥打断他:“本座也理当投桃报李,让道长尝尝我们合欢功至宝‘逍遥喜春散’的滋味。”
慕道瑛微一惊,已觉不妙,下意识想闪躲,可刘巧娥却牢牢钳他下颌。
迫使他张开两瓣肉红的薄唇,喂他吃下一颗碧莹莹的豆大药丸。
第49章 第 49 章 你也喜欢的
慕道瑛一颗心直坠了下去, 多希望这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可很快,身体的反应, 却打破了他那点微末的希冀。
他浑身开始发热,双颊也渐渐泛起一股不正常的媚红。
他唇瓣微动, 视野中她的身形也渐渐出现了重影。
小腹仿佛滚过一团火焰,慕道瑛剧烈地喘-息着。
他望她小巧巧的身影,心里倏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他强忍住立马想要将她扑倒在地, 抚摸她乌黑的长发, 将她整个都藏在自己身下。
他强烈地想要侵1犯她。
他强忍住这样的冲动,汗水浸透了道袍,指尖抖若筛糠, 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感受到外界被放大的所有的声响,动静。
每一寸肌肤上传来的触感。
突然, 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唇瓣。
“别咬。”
别、咬?慕道瑛吃力地运转着已经卡壳的大脑, 有些迷茫地喃喃重复。
别咬什么?
刘巧娥捧着他下颌,细细端详着他。
慕道瑛的长长的眼睫,如被水沾湿了双翅的蝶。
越努力张开翅膀,便越沉重得难以起飞, 他乌黑的眼里泛着濛濛的水雾, 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 已经将嘴唇咬破了。
雪白的齿尖, 抵着两瓣被鲜血染成樱红的薄唇。
他趴在地上,微微扬起脸,隐约雾气下的瞳仁, 愈发显得深黑。
他只顾一眨不眨,深深看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巧娥。”
“巧娥。”他喃喃,吃力地向着她的方向爬了一步,被汗水浸湿了的长发,凌乱地贴着皙白的肌肤,像是刚爬上岸,还不会用腿的海妖。
刘巧娥有点僵硬在原地。
她何时见过慕道瑛如此赤衤果的视线。如果眼睛也能够做些什么的话,她早被他从头到脚侵1犯遍了。
她的心跳不禁有些慌乱,打雷似的,一拍快过一拍。
可她并没有满足他,她用力将他推开。
背心重重撞在墙上的痛楚,令慕道瑛稍微恢复了点神志,冷汗一下子便铺满了脊背,惊得胆丧魂飞,痛得肝肠寸断。
他不敢相信,刘巧娥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想要开口质问,却只能瞧见她微有些仓促,惶乱的脚步。
她丢下他,慌慌张张,快步出了暗室。
走出暗室,刘巧娥尚觉心有余悸。不住长长吐息了几次,转身望向那早已准备好的十几个美人。
合欢宫素来便有豢养美人用以待客的传统,这些美人多从弟子中遴选,有“瑶台逸女”之称。
她心里泛起一阵隐约的,很浅淡的心痛。
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占有欲,她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不可再松动,反覆。
慕道瑛既如此待她,她必定百般辱之!
她望向为首的那美人,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再侧身向暗室里的男人丢下一句话, “慕道长,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好享受本座为你打造的温柔乡,销魂窟罢。”
……他不解其意,但欲望重又占据了大脑。
汗水顺着额发没入眼睫,流进眼睛里,辛辣、刺痛。
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她去而复返。
慕道瑛忍不住唤她:“巧娥——”
他渴慕着她,如焦渴的旅人渴慕菩萨的玉露,伏在地上不自觉向她的方向爬了两步。
一双柔嫩如藕的双臂将他扶起。
慕道瑛动情之际不禁反手握住她的手!
可下一秒,他便如被个惊雷劈了,怔在原地,面色煞白!
这……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没有那么柔滑,她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伤,掌心有茧,虎口有疤。
慕道瑛浑身酸软,全身迭出虚汗,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人推开。
喘息着冷声问:“你……你谁?”
那人还没说话,又一双柔软的手臂缓缓自他身后攀他肩头脖颈。
幽香阵阵,吐气如兰:“慕道长,老母吩咐咱们来伺候你。”
慕道瑛面色大变,颤抖双手用力一挣!
才踉跄挣出,又有具馨香柔腻的身躯跌坐他怀中。
“道长,很难受吧?是不是很痛苦?”
“不必忍耐,将自己交给我们便好。”
一时间,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女子如铃般娇笑,群魔乱舞,如天魔在侧,光怪陆离,莫可名状。
慕道瑛抿紧了唇角,汗水顺着乌墨鬓角淌落,“……烦请诸位道友 ,让开。”
可任由他如何推拒,也拂不开那一道道如水蛇般扭曲缠绕的躯体。
他罕见了怒气,额角暴起青筋,咬紧牙关,下颌弧度紧绷如刀。
“……滚开。”
女子的小手已如小蛇一般探入他怀中。
他见说不通她们,索性闭上眼。
一颗心如坠冰窖,汹涌的欲望如潮水般飞快褪去,慕道瑛气得浑身发颤,于冰冷中生出一股难得的,泼天的愤怒。
令他恨不得将刘巧娥拖到自己面前,质问:
她怎可,怎可如此!
—
刘巧娥不太确定慕道瑛大概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成事。
他是个童男子,又元1阳未泻。
合欢宫弟子最爱与他这样的童男子双修,龙精虎猛,阳气精纯,一次抵十次。
这十来个人,怎么也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她就要见他跌落进泥潭里,要见他再不情愿,再难堪,再痛苦,也不得不坠入欲海情波中的模样。
她见过不知多少所谓的守正君子,男人,无非就是这样,嘴上再表达的坚贞不屈,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下半身的冲动,沦为只知道交1合的野兽。
约莫等了五六个时辰,她这才施施然地站起身,准备在他战到最激烈的时候,去捉奸。
她要让他最不堪,最放荡的,宛如路边野狗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她要见他惊惧,痛苦,苍白的,追悔莫及的面色。
她要撕碎他雅正端方的面具。
这样含霜履雪的人物,最终品行操守,她要彻底摧毁他的心志。
与此同时,她也捺下心底那浅浅淡淡的心痛与占有欲。
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提着一盏灯,推开了暗室的门。
一只炙热的大掌倏然从黑暗中伸出!
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一扯!
灯笼打了个骨碌滚落在地,她跌落在他身下,面色大变!
“老母!”
她身后的人俱都惊叫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慕道瑛乌发披散,面色情潮晕红,眉眼却极为冷淡,乌黑的眼仁汗水洗过一般的洁净。
他面无表情将她压在身下,冷冷地从齿尖挤出几个字:“老母,还记得小子的死活吗?”
刘巧娥从未见过这样的慕道瑛!
冷淡,阴戾,霸道,她一下子慌了神,双腿软了下来,像变回了从前那个不会灵力的凡人。
“你、你怎会?!”
他痛恶地看着她,将她狠狠推开!如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着伤口。
她浑身发软,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拾起灯笼。
“老母!”“老母!”火光照见屋里那十几个手足无措,直挺挺立着的美人。
她面色难看:“怎么回事?”
美人喏喏,面露尴尬之色:“这位,这位慕道友宁死不从。”
“宁死不从你们难道不会用强的吗?!”她怒气冲冲。
美人委屈:“可他,可他……他抱元守一,坐忘无我,毫无反应,我们又如何用强?”
刘巧娥怔了一下,打着灯笼往慕道瑛下裳处照了一下。
果没瞧出什么不堪来。
她面色愈发不好了。
都怪自己,将这些逸女们给宠坏了!平日里任由她们的性子,只挑自己喜欢的双修,还动辄甩手不干。
果不其然,美人又嘤嘤撒起娇来,“他……他又以死相逼,没有老母的吩咐,我等如何敢真叫他死了?”刘巧娥听得心烦意乱,横眉怒目挥手叫她们离开。
待人走干净,刘巧娥这才提着灯笼走到慕道瑛面前。
果见他那件血迹斑斑的青衣又染上了崭新的血渍。
她蹲下身,去拉他的手,瞧见t?他纤弱手腕被他用剑气割出一道道新伤,还在流血。
他任由她拉他的手,冷冷抿紧了唇,不置一词。
她也冷了脸,恶意碾他伤口,“你还是不是男人。除了只会寻死觅活这一招,你还会干什么?”
慕道瑛隐忍不言。
她言语愈发放肆了,“没用的银样镴枪头,烂吊无虫用!”
慕道瑛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掀起眼睫,也不说话,乌黑的眼仁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
一寸一寸。
她突然感觉到不太妙。
美人一走,室内又只剩下两人,慕道瑛就这样面无表情看着她,下裳缓缓支起个可怖的弧度。
她遽然变了脸色,反手一掌:“放肆!”
他被打得偏过了头,又恍若未觉一般仍固执地抬起眼,目光缓缓描摹她每一寸肌肤。
被汗水浸透了的缥色道袍,紧贴肌肤,透出皙白肌理,暗藏的凶兽透出圆滚滚的粉色头颅来,气势昂扬,头角峥嵘,虎视眈眈,择人欲噬。
他明明没做什么,可刘巧娥对上他的视线,不住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明明是她要侮辱他。却反被他侮辱了。
仿佛他只用眼神,就被褪去了衣物,被他从头到脚侵1犯了个透。
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想要找回场子,嗤笑一声,抬脚踹他,用力去碾,去踩。
慕道瑛果然痛白了脸色,微微蹙紧了眉,喘-息了一声。
“唔——”
可他仍未开口求饶。
她目露讥嘲,又暗运了几分力气。
似乎是受够了她的折辱,慕道瑛眼睫一动,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用力将她往身下一拖!
“!!”刘巧娥一时不察,惊叫了一声,一具温热的,沉重的躯体已经压了下来。
她想要挣扎,但那头凶兽又钻出来,威胁般地抵着她腿间摆头。头角一晃而过,涎下道道水渍。
她又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变回了那个不懂得任何术法的凡人,僵硬在了原地。
慕道瑛体重鲜明地压她身上,一边沉重喘息,一边轻扇她方才挣扎不休的大腿,冷冷道,“老母难道不是喜欢这样吗?”
“滚开!”她手臂发软,听他如此羞辱,羞恼得红了眼眶。
她、她没出息,她的身体不听她的使唤,只要一挨到他的手臂,嗅见他身上的白檀香气,她就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红着眼叫道:“放开我!”
却换来他俯身低头咬了一口。
……
“啊!!”她一声尖叫,眼泪顺着鬓角坠入发间,如坠入了一片深海。
她怀抱着他的拱起的脊背,四肢并用,被迫敞开身躯抱紧了他,穿梭在浪潮迭起的海面。
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她不断发抖,眼泪簌簌如雨下。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哭着喃喃,还没说完就又被撞碎了。
她的哭泣很快变得含糊不清。
她知晓他到底有多煊赫,可猝不及防被突入,却还是膝弯打颤,难以吃下。
她挣扎,踢咬,摔打,却抵不过被按在地上,被慕道瑛捞着脊背,慢慢地一寸寸抚摸过脊椎骨,一点点倾轧,被迫填满的感觉。
他将他冰冷的失望,愤怒,却都换作另一种方式,毫不留情地灌注其中。
她越挣扎,反被按住双膝,甚至分得更开,他沉得更深。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个字。逍遥喜春散也烧融了他的神志,他成了一味只知晓入牝的野兽。
直到,她膝弯一次次打滑,哭喊,“放开我,滚开!”令他吃力了。
他这才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长发,俯身在她皙白圆润的肩头咬了一口。
淡淡说:“你也喜欢的。”
“你要得。”话甚至还没说完,便又深深埋入。
他早看出来了她忸怩拿乔的做作姿态。
他知道,她喜欢这样。
第50章 第 50 章 我的确后悔。悔得很。……
雨水淅沥沥地落下。
暮春一过, 雨水变多。
刘巧娥从一片昏昏沉沉中醒来。
初初,神志还有些迷蒙,分辨不清身在何方。
直到腿间不断地淌下黏腻, 她回过神,脸色刹红!
四肢沉重, 指尖酸软。体内仿佛残存着那惊心动魄的余韵,慕道瑛这个混蛋昨夜将自己囫囵个全塞入了!她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度轮廓,纵横经络, 勃勃跳动。如今她体内全是清正阳气, 从来没这么正派过!
刘巧娥脸色愈发红了,眼尾含了一段煞气,抬眼去寻那个罪魁祸首!
却见, 昨夜那个罪魁祸首已整整齐齐地合拢了道袍。
年轻的男人, 乌发垂腰,文雅秀气的模样, 乌黑纤浓的眼睫低垂, 清瘦的身躯孤零零靠坐墙角,双手搭在膝上,地聆听着窗外的细雨。
神情怔忪而恍惚。
“慕、道、瑛!”她羞恼至极,一字一顿, 厉声喊出。
青年蓦然回神, 瞧见她,又是一怔。
眼底波澜乍起, 苍白面色几经变化, 从吃惊,到羞涩,到不可置信, 再一点点定格成,惨然、黯淡。
若非昨夜被他强迫的是自己,他这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刘巧娥还以为自己强了他。
慕道瑛情知自己在烈性春1药的影响下,做错了事。
他动了动唇,面上掠过一抹长长的憾恨,挣扎之色,最终什么也没说。
也不辩驳,只默默俯身叩头,行了深深一大礼。
“小子昨夜……”他喉口动了动,试图开口,但舌尖发苦,抵着喉咙,说出的话也嗓音喑哑,破碎不堪。
慕道瑛又怎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昨夜,他的脑子仿佛也被那烈性春1药烧化了,素来淡泊的情绪也被放大了数倍不止。
失望,愤怒,还有那隐晦难言的爱意与占有都混成了一团,令他全靠本能驱使做出了这等畜生不如的下作事来。
不过略略一想,慕道瑛就僵硬了,唇舌仿佛也不听使唤:“小子昨夜……狂悖孟浪,冒犯了老母……”
“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刘巧娥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残忍击碎了他的聊守的自尊。
“该做的不该做的,做都做了,慕道瑛,你昨晚趴在我身上的狂浪模样,可不像现在这般体面啊。”
话音未落,她满意地看到慕道瑛骤然惨白,破碎的脸色。
虽说过程出了些差错。倒也误打误撞羞辱了他一番。
“我可没逼你动,倒是你昨天主动的不得了。”
“老母!”慕道瑛实在没法接受这样的赤裸,直白的话语,难得加重了语气,打断了她。
“虚伪!”她顺势往地上一坐,裙摆花瓣般铺展。
慕道瑛心里咯噔一声,见她赤足披发,面色酡红,衣衫凌乱的模样,昨夜旖旎一一浮现眼前,女人哭叫着攀附着他,紧紧搂抱着他,仿佛天地之间只他一个,他深深地占有了她。
他心脏竟又漏跳一拍,口干舌燥。
慕道瑛视死如归般地闭了眼,轻轻叹息了一声,柔声问,“那巧娥,你又待如何呢?”
刘巧娥:“你以为我会要你负责?若做过的每一个男人,本座都要他负责,那群芳殿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明知这是事实,慕道瑛心里还是犹如被针冷不丁地密密扎了一遍。
他的心早已被她占有,却永远无法独占她一个。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人之心理情绪十分奇妙,纵然知晓她不喜谈这些公事,他还是隐约存着几分故意。
垂着眼睫,一板一眼,轻声问:“昨夜我说的话,老母今日可能给瑛一个答复?”
她面色果然一下子阴沉下来。
慕道瑛见了,心头不免又是一动,生出几分不忍怜惜。
毕竟昨夜才发生过关系,钦慕之人,近在眼前,纵使百炼钢也成绕指柔,又岂能当真心如铁石?
他仍不想放弃劝服她的希望。
“老母……”慕道瑛踌躇了几息,还是开口,“瑛前些时日去了趟小茅岭。”
刘巧娥登时色变:“你查我?!”
慕道瑛抿了唇,拘谨说:“……抱歉。”
她生性好强,他预料到她或许不喜,可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
“瑛未存什么旁的心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想知道你的过往,你的经历……”
“巧娥,我,很抱歉。未知你经历过这样的苦楚……”慕道瑛一字一顿,缓缓说。他有满腹的涩然想向她吐露。
想告诉她,他知道的,他知道她的委屈。
刘巧娥却厉声:“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刘家的闺女不是?”
“你错了!收起你无用的同情跟怜悯!”
“这世上可怜人多了,我能活命,能修炼,便已是远超他人百般不止的幸运。”
“与其可怜我,倒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实话跟你说了吧,”刘巧娥恶声道,“你若知晓我过往,便当知晓我有多恨这修真界!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跟魔门合作,也正是为了不t?叫你们好过!”
她字字句句,当真如万箭穿心一般扎入他的心肺。
慕道瑛勉力听了,微微一怔,见她眉眼间真切的痛恨,深知了她决心。
知晓她心意已决,断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却仍不肯轻言放弃,不免追问一声:“当真,再无任何可能了吗?”
“断无可能!”
慕道瑛攥紧手掌。
从小到大的教导,令他无法坐视刘巧娥跟魔门的做法。
他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想说些什么,却又提不起力气。
事已至此,分道扬镳的陌路似乎终成定局。
他别过脸,似乎不愿再多看她,只轻声问:
“老母若恨我,又何必留我?”
“你想跑?”刘巧娥扑上前,掐他下颌,拽起他头发,逼他跟自己对视,“还是想死?”
慕道瑛凛然不语,静静与她对视。
“死了这条心吧。也别以为昨天之后,便能拿捏我。”
她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尖锐话语如冰锥一般铺天盖地砸下,“我瞧你昨天倒是热情放浪得紧。
“若你能将我伺候好了,日后魔主了天下,我也不能不给你条生路。而现在,我什么时候起兴了,你就得脱了衣服,洗干净等着。”
慕道瑛闭目,默默忍受了这样的不堪。
她这些污言秽语,羞辱的不止是他,更是她自己。
劈头盖脸骂完这一通,刘巧娥便扬长而去。
之后几天她果真未曾露面,只吩咐了人将他又挪到了群芳殿。辟了间久无人住的冷落偏殿给他。
慕道瑛在这偏殿中,无事可做,既心痛于刘巧娥的态度,又忧心山外的局势,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来。
这天,他方才吹熄灯歇下,一转身便看到一条小小的,阴沉沉的身影。
他微一怔,认出此人身份:“老母?”
刘巧娥揽着他脖颈扑了上去。
他心一凛,想到她之前的话,“我什么时候起兴了,你就得脱了衣服,洗干净等着”有些抵触,伸手推开她。
可他如今哪有这样的力气?自从遇到刘巧娥之后,他似乎就永远都在受伤的路上。
他推一次,她便又扑上来。
“别这样。”慕道瑛皱眉。
她拉下他的胳膊,冷笑:“你难道不喜欢?”
“不喜欢。”
“但你那天可不是这样做的。”
慕道瑛面色一白,那夜的放纵是他内心的隐痛,已成他生平最追悔莫及一事。
他无法忍受这种没有感情的性1事。若她尊重彼此,伺候她也未尝不可。
慕道瑛抿了唇,冷淡作色,嗓音凉如冰玉,“那只是贵派灵丹妙药之功。”
“若非如此,我绝不会碰你。”
刘巧娥见他仿佛忍受莫大耻辱一般,死鸭子嘴硬,说得断然,心中忿忿。
如此推拉了三四次,她恼了,卸了他那完好的一条胳膊,将他摁倒在榻上,骑了上去。
他反抗不过她,只能闭目不看,她咬他脖颈,喉结,下颌,逼他睁眼。
“看我。”
慕道瑛静静睁开一双漆黑的眼,水洗一般的灵明澄澈。
将如此温柔好性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令她身体情不自禁有些激动。
她趴下去,用身体感受到他的硕1长,伏在他肩头嘲笑他,“没药就不会碰我?你身体似乎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你喜欢得不得了。”
慕道瑛羞愤欲死,身体热切的反应,令他难堪极了,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牙关紧咬。
不……他不能……不可以……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那夜你就不该招惹我!”
她又逼他去看,他不肯,她揪他头发。
慕道瑛豁尽全身的意志力避开,目光却仍不经意间一擦而过,瞥见二人如剪刀般紧密咬合,刹那间,他宛如被大钟撞了个正着,浑身上下火焰焚身,小兽昂扬,她清楚地感受到它又生长了一倍不止。
他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耳畔嗡鸣,他不堪入目,闭了眼,嘴唇颤动:“我的确后悔。悔得很。”
可眼前仍浮现出那香1艳一幕。
“什么讨厌,不过是读书读多了,不敢跨越道德准则的自欺欺人。”
她小巧的手摸他块垒分明的腹肌。男人劲瘦的腰腹肌绷紧了。
慕道瑛缓缓合上眼睫,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要问,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
他忍受她在自己身上起落。许是自知自己那夜做错了事,对上她,他语气态度虽抵触,总有些气短,就连反抗,也多为和平示威般的温和。
她若是缠得狠了,他手便微微一顿,抬起来摸她的发,从鬓角一直摸到发尾。
可她若是命令他动一动,或亲一亲自己,则不论如何也不能的。掌心分明距离她腰身不到一寸,也绝不主动扶她起落。
他情知她所说其实不差,他只是压抑着本性,以多年所学之道德教化逼他厌她,恨她。
然而,身体却远比主人幽微百转的心理更加诚实。
他暗藏的那头小兽,仍是极度渴求着她,热烈欢迎着她,昂扬摇摆着头颅轻蹭。
慕道瑛微微阖眸,默忍至云收雨歇。
云销雨霁,也绝无温存缠绵的爱1欲。
他只默默跽坐,拢了凌乱的衣衫,遮了满身的青紫,束了长发。
在那之后的数日,刘巧娥常常半夜潜入他房中,也不问他的意愿,将他往床上一推,便自取之。
甚至他因伤痛昏昏沉沉,睡着觉时,梦里忽然传来不合时宜地快1感。
再一睁眼,便见她坐在了自己身上,等她餍足,又是转身就走。
他不知外界的局势,不知山中的岁月,每日只是被关在偏殿内,任她取用。
他仿佛真成了她养在房中的一件泄1欲的物件。
慕道瑛隐约也从她待自己的粗暴中,觉察到她的不对劲。
她像是一只焦躁不安的小兽,被困在笼子里,竭力寻找出路,却只能被逼上绝路。
她不高兴。至少,强迫他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出她的快乐,她撞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只能不断地去撕咬别人,撕咬自己。
他不止一次试图跟她好好谈谈,弄明白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改变?
是因为二老爷的伤这些时日又有所恶化,她痛恨他又对他曾有过几分旧情,才以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的痛苦压力?
他想要问个清楚,可她一直拒绝沟通。
这一日,刘巧娥终于大发慈悲,放他出门。
被关在漆黑的偏殿这些时日,慕道瑛也确实想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久违的长空白云,令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他静静地穿梭在群芳殿的花园内,思索自己的将来。再度沦为阶下囚的他到底要如何做。
想得入神,突然,耳畔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旋即,破空之声,朝他颊上袭来,慕道瑛飞快闪身,躲过这劈面一耳光。
“放肆!你是谁?!走路不看路吗!”
他回神对上一张趾高气昂的脸。
那是个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的小童。
他脚下是碎裂了一地的一只青瓷花觚,釉色温润,一见便知非凡品。
慕道瑛下意识道歉,可那小僮仍不依不饶,他眉心微微蹙起,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他方才虽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却并未感觉到自己主动撞到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慕道瑛的视线不禁越过那小童,望向他的主人。
那乌发高束的少年,淡淡转过脸来。
是涂钦。
慕道瑛认出了这是之前跟何川他们一起的那个。
他心里隐约有了计较,便也不卑不亢,淡一颔首,“涂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