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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3“他们迟早都会……

无论是原身,还是接了快穿局任务而来的从夏,从未曾想过,这方世界的重置,只是因着天上仙人们的一个小小的“赌局”。

从夏原本以为,只怕是这跛足道人和他口中那个甚

么和尚之间的赌局罢了,以非凡人之力,插手凡人之间,搅乱了这方世界的局势和其中许多人的命运罢了。

可竟然,不止如此。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跛足道人,跛足道人又捶胸顿足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来,仙姑和仙长每次在此方世界打赌,都是寻他和那个癞头和尚,让他们分别做手脚,好叫自己这方能赢。

仙姑和仙长还说了,只要他和癞头和尚能陪他们玩十次这样的赌局,赢得多的那一个,就可以飞升成仙,不必继续在凡人界蹉跎。就算是赢不了的那个,仙姑和仙长也会赐下修仙资源。左右都是不亏的。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对成仙都十分执着,且之前二人分别赢了四次了,这次是极其关键的一次,怎么就突然出了差错呢?

仙姑可是说了的,这次一定要让女子为帝,才算是赢。要赢得出彩,就要让谢家的哑女称帝,这才更有意思。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却变得和跛足道人想象的不一样了。像是要回归原本的轨道——而原本的轨道里,谢望舒是手掌大权的太后和太皇太后,可是一辈子没有称帝的。

谢望舒不称帝,谢家哑女也不称帝,仙姑的这一局,岂非要输了?

是以跛足道人才慌忙的赶了回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种意外,是谁在其中插手了,结果……就碰到了六只厉鬼,齐齐对他出手。

跛足道人:“……”虽然他因为仙姑“赏识”,故而有几分“仙力”,但一下子对付六只厉鬼什么的,还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而面对这六只厉鬼背后的人,跛足道人先是惊愕,以为对方也是仙姑的人,尔后指责了半晌,才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对方,不是人,也不是鬼。

而是一种……灵体。

跛足道人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色厉内荏道:“你、你究竟是谁?你莫非不是仙姑的人?而是仙长的人?”

从夏:“……”她谁的人也不是来着,只是目前供职于地府而已。

她微笑道:“我是谁,或者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竟是不知,你如今正孽力缠身?一旦魂归地府,必将因你在该入轮回时不入轮回,以及这些年里所犯的孽债,而被判十八层地狱。唔,你若现在肯认罪,我为你开启地府之门,你早些去,供认出其他人来,算作立功表现,早受惩罚,或许还能早些出来。否则的话……”

从夏声音里都透着股冷意:“你该知道,等着你的,就真真是万劫不复了。”

跛足道人却道:“这不可能!仙长和仙姑都说了,我们是特殊的,是被选中的,因此不入轮回,不受因果限制,即便改变他人命运,也是仙长和仙姑的意思,仙长和仙姑都因是仙人而不会受到惩罚,我们,不过一小卒尔,又何错之有?”

说罢,他一面洋洋得意,一面私下里开始传讯,乞求那两位仙人,还有他的死对头癞头和尚,肯来救他一救。

从夏:“……只因一己私欲牵涉他人因果,插手他人命运,你们,当然都错了,且当然都要受到惩罚。”她如此说着,就伸出手去,纤纤素手在半空中似是随意一划,竟是划出了一道鬼门来。

鬼气森森,唯有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的光亮照亮着这条黄泉路。

“他们迟早都会有他们的惩罚,而你的惩罚,就在眼前,你,该上黄泉路了。”

这是跛足道人所听到的从夏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被一道银光照耀着,乍然就被吸到了鬼门之中。

孽力缠身,总算到了该偿还了的时候了。

从夏收拾完了这个跛足道人,又藏起来等到了天亮,竟然都没有等到那个跛足道人口中的和尚来,当然,也没有等到他口中所说的“仙人”来。

从夏小声嘀咕:“果然是塑料友情啊,竟然被求救了都不来。”又想到那所谓的“仙人”,从夏亦是无语——都是“仙人”了,怎么连自家“小弟”都不肯搭救一番?

从夏倒是可以去会一会那所谓的“仙人”,但是,没有必要。

毕竟她就是个供职于地府快穿局的打工人,做任务才是她的本职工作,至于那插手此方世界,让此方世界混乱起来的仙人……还是交给地府快穿局去搞定罢。

于是从夏对系统道:“将此事上报,让快穿局派人来收拾那所谓的仙人。”

系统立刻屁颠屁颠的答应了。

这等事情,若是在从前,地府快穿局肯定会接,但是速度上难免会慢了些。

但是现在吧,谁让现在的酆都大帝与天庭忧愁,她娶的夫君,从前在天庭吃过大亏。地府快穿局单单为了巴结这位酆都大帝和酆都大帝的丈夫,都一定会速速处理这件事。

从夏心道,作为“打工人”,她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

于是她摇着头,背着手,优哉游哉的……飘回去了。

*

谢宅,从夏自己的小院——

她是打着哈欠醒来的。

虽然这具身体是睡饱了,可从夏自己的魂体……准确来说是灵体却是没有睡饱,因此醒来后,还有点蔫蔫的。

白芨和忘忧轮流照看了从夏一宿,都没有从夏显得困倦。

不过想到昨夜七娘的生辰宴上,那场莫名奇妙的狂风,夫人因此紧张成那副样子,甚至昨夜都想要留下来陪着七娘睡了,七娘一宿安枕,只是醒来时显得有些困倦,好似也并不奇怪了。

忘忧还是忧心道:“当禀报夫人一声,请府医来看看。”

从夏:“……”又要喝安神汤了。不过想想府中大夫开的安神汤的味道还可以,喝了她还可以多睡会,就没有阻止。

只是谢大夫人是真的十分忧心女儿,一|大早的,不等女儿去给她请安,她就自己先来了,看到女儿这样蔫蔫的,硬是等着府医来了,给从夏看诊后,说一切都好,睡得也很好(灵体忙了一晚上的从夏:……),但是如果夫人不放心的话,喝一碗安神汤也无妨。

然后就亲自去熬药了。

谢大夫人亲自看着从夏将这碗安神药喝完了,这才回去处理府中事务。

至于昨夜的那阵狂风,比起当年的那个道人的预言,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故而即便有人嘀咕,也只敢在私底下小声议论,明面上,并无人敢多说什么。

甚至另外几个听到了“贫道”二字的人,在问过其他人,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后,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俱将此事放在心底,不敢多想。

谢望舒在后宫之中,知晓此事时,心头一跳,可随即又想,若当真是当年那道人捣鬼,只怕不只是一阵狂风了,这才放下此事。

她已然将后宫大权紧紧握在手中,又因通过审问那位柳家小

娘子,知晓了这方世界未来的一些名留青史的名臣,还有些未来世界的发展。谢望舒觉得,她将来,一定可以做的比司徒玥更好。

而现在,她除了手握权力,看着司徒玥作死外,就是多读书。

读书使人明智,她这辈子,都不该舍弃书本。

司徒玥在前朝,正在疯狂的与世家对抗。

从前有谢家对他隐隐的支持,司徒玥在前朝尚且能坐稳帝位,手握大权。可现在,谢家早就对司徒玥不满,没有明面上再多支持司徒玥,这就已经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诸世家当然看明白了谢家的意思,当即对司徒玥这位想要抛开世家,独掌大权的皇帝,开始了反抗。

一个世家的反抗,司徒玥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可是,如果诸多世家,都要反抗他的皇权呢?

司徒玥越发恼恨起来,心中压力巨大,开始重用起了寒门。

然而世家打压寒门,能够经得住这些打压的寒门子弟,极其稀少。这其中,更有几个佞臣。

他们知晓皇帝的压力,对皇帝极尽吹捧,并送上从乡野之中寻来的能人异士,更有以炼“长生丹”出名的,都要带到司徒玥面前去。

司徒玥对于这朝中为数不多肯无条件奉承他的“爱卿”,当然还是很看重的,因此他们献上来的人,他都一一见过,颇挑选了几个看着顺眼的,养在宫中。

至于他们送上来的丹药,司徒玥最初是不肯吃的。但是,他精神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前朝后宫都在逼迫他对世家让步,司徒玥受制于睡眠,每日每日的睡不着,太医的汤药太过温和,对他来说并不管用,最后,只能开始服食丹药。

而有些事情,没有开始便罢了,一旦开始沾染,就再也戒不掉了。

司徒玥这丹药,一吃就是三载光阴。

他已然爱上了丹药的快速奇效,一日两餐,甚至房事之上,都离不开丹药。

而那个为了这一局,能帮仙长赢了仙姑,自己也能赢了那跛足道人,因此做了件“大事”,受到天道反噬,躲在深山老林里休养了好几年,如今才终于好了些,能够出山的癞头和尚,终于踏入了京城。

尔后看着京城上空,越发稀薄的龙气,神色间越发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

明明他都将异世之魂招了来,怎么竟然还不能助司徒玥的龙气凝实?

不该如此啊。

第122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4唔,怪不得要藏……

三年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事情了。

前朝诸事安定,帝王与世家的博弈还在继续,只是依旧是世家占了上风。

帝王表面上看着认输了,实则是在“蛰伏”。只是这对于年轻的帝王来说,对臣子认输,着实太过痛苦,因此在身边颇养了几个十分能讨他欢心、支持他的一切决定的“佞臣”。

在这几个“佞臣”的唆使下,年轻的帝王,司徒玥,终究还是走上了磕丹药的路。

司徒玥其实未必没有突然清醒的时候,但身上的重重压力,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太过痛苦,无法挣扎,不肯认命。更不肯承认,其实,当时他如果遵从了和谢家当年的约定,当真让谢望舒做了皇后之位的话,谢家为了帮扶他,必然会在前朝对他诸多支持。

即便谢家不可能因为扶持一个皇帝,而抛弃世家该拥有的权力,但是,给他一个喘息的时间,让他能够在前朝发展出自己的人手来,三五十年后,让皇权压制世家权力,或者说达到一个皇帝和世家都满意的平衡局面,未必没有可能。

司徒玥原本就是个天生的帝王,一旦能够看到希望,就能隐忍,一直等到他隐忍成功的那一日。

可是现在,司徒玥作为帝王,他根本看不到自己能够用皇权完全压制世家权力的希望,他如何能不崩溃?

只有在那几个佞臣吹捧他时,或者是服用丹药时,他才能够得到一丝的喘息,拥有一丝幻想,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能赢的。

*

后宫——

明华宫。

谢望舒正在逗弄已然记在她名下的五皇子和七皇子。

两位小皇子今年三岁多点,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他们的生母也都含笑坐在一旁,看着谢望舒逗弄她们的孩子,全然没有因自己生的孩子,反而要记在谢望舒名下而心生怨怼。

二人如今品阶仍旧不高,但是谢望舒待她们极好,平日的赏赐丰厚,亦不让其他人欺负她们。原先的宫女顾氏,去年还生下了一位小公主,位分上面,这才算是勉强提到了贵人位分——这还是皇贵妃娘娘为她极力争取的。

而皇帝根本就不在乎后宫这些女人。他唯一在乎的,是为了稳定他的皇位,而死去的先皇后。

然而先皇后死了,看着越长越像她的皇太子殿下,这位皇帝陛下,却是在去年时,终于忍受不住,不肯让彼时才两岁的皇太子和他住在一起,而是让两岁的皇太子,搬去了新建的东宫,独自一个人居住。

如今,后宫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皇太子殿下,活不长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

谢望舒也在想,这位皇太子当年在立储之前,能安稳的活下来,是当时皇帝和太后,力保的结果。可是现在,皇帝和太后看着和先皇后越来越像的皇太子,二人难免心虚。

——毕竟,先皇后楚缃荷,原本并不必死。

楚缃荷会死,完全是为了要稳固新帝的皇位,才必须要为新帝生下一个嫡皇子,好叫谢家不至于拿当年的约定,逼迫新帝,让谢望舒生下的或是名下的皇子做太子。

司徒玥和太后,原本是想,让楚缃荷冒死生下嫡皇子,立为太子,然后司徒玥在前朝可以大展身手,让谢家无法再扶持谢望舒名下的皇子。而太后则是可以在后宫其他妃嫔中,寻找能够压制得住谢望舒的人,分谢望舒的权力。

可母子二人想的着实太简单了,司徒玥在前朝被世家步步紧逼,谢家甚至没有出手,谢相只要在一旁冷眼旁观,司徒玥就已然自顾不暇,手忙脚乱。而太后在后宫中,完全寻不到谢望舒的错处,更找不到能压制并且敢压制谢望舒的妃嫔。

当年母子二人逼迫先皇后楚缃荷为了生子而死的事情,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世家压制皇权,母子两人心中终于明白了过来,只要谢相稳稳地站在那里,谢望舒还好好地活着,那么,下一任的皇帝,必然是谢望舒名下的子嗣。

而若是谢相或是谢望舒倒下了,下一任的皇帝,依旧会是世家女所生下的皇子,或者是世家女名下的皇子。

楚缃荷所生下的皇太子,注定是块拦路石,或早或晚,都只有一个结局。谢家和谢望舒完全不必出手,必然有坐不住的人,提前出手,为他们扫清这一障碍。

而司徒玥后期宠幸的低位妃嫔,她们所生的皇子,是没有实力与世家女所生的皇子相比的。

如此说来,楚缃荷当年的牺牲,就是白白牺牲了。

而楚缃荷拼命所生下来的皇太子,也根本活不长久。

司徒玥和皇太后明白了这一点后,越发无法面对这位乖巧可爱的皇太子。

年幼的皇太子,如今独自居住在东宫,身边都是奴仆,今年已经得了三次风寒之症了。

谢望舒看着五皇子和七皇子乖巧可爱的模样,听着周围人说,是否要给二位小皇子启蒙了。

谢望舒微笑道:“倒是不急,至少,要等陛下着人为皇太子启蒙了,本宫才好让父亲为他们延请良师。”

可惜这位皇太子,等不到这一日了。

两个月后,皇太子一个小小的人儿,生母因生育他而死,生父和祖母因他酷似生母、且对他们的“大计”无用,渐渐疏远他。

他三岁多的人生里,还没有懂得他的人生的苦难缘由究竟是

什么,就又因一场风寒,没能熬过去,死掉了。

皇太子的死,似是终于唤起了司徒玥和皇太后对他的喜爱和愧疚之心,痛哭不已。

可死了就是死了,其他人再悲伤,亦改变不了这一点。

司徒玥终于因为皇太子的死,开始清醒了一些,决定少服用些丹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的“忠臣”,就为他进献了一位酷似先皇后的贫家女。

司徒玥开始疯狂宠爱这个贫家女,重用其家中父兄,在前朝之上,越发显得荒唐无度。

*

皇贵妃对陛下提及的,为宫中的小皇子小皇女聘请良师一事,亦被司徒玥驳回了,言道,五岁启蒙亦可。

宫中有子的妃嫔们都十分失望,只能自己开始教导小皇子和小皇女。

谢望舒对此却无可无不可。

她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将她名下的皇子早早教导成材。

这不符合她的计划。

但是,皇帝的越发昏庸,以及对丹药的依赖,却是符合她和谢家的计划的。

司徒玥在前朝的无力,让他越发喜爱奉承他的佞臣和丹师,他每日服用的丹药,开始超过十颗。

司徒玥每晚都会招妃嫔或宫女侍寝,时常一夜招二女,上半夜一女,下半夜一女,偶尔时候,会招幸两位宫女同时侍寝。

其荒唐程度,让朝中臣子不得不以此劝谏。后宫有些骄傲的妃嫔,都称病拒绝如此侍寝。

司徒玥却并不在乎。

他只知道服用丹药后,短时间内会让他精神焕发,大战雄风,且精力体力极其旺盛,却不知晓,他所服用的仙丹,其实大多由汞、铅等有毒金属炼制而成,一旦长期服用,会导致慢性中毒,损害身体器官,最终导致死亡。

当然,即便古时人不知汞、铅等有毒金属是什么,但古人并不愚笨,他们不学化学,却读史,其实纵观史书,服用丹药的皇帝,都没甚好下场。

司徒玥亦是读史的,尤其是在他争夺天下之时,最喜爱的,就是读史,畅享自己成为皇帝之后,会如何的以古时皇帝为鉴,做好一个崭新的、有实权的皇帝。

他或许不是不知,只是在朝政上的无力,让他只能求长生之道,企图通过长生,来让他有时间和精力,使皇权可以战胜世家权力。

但他还是太着急了,也太依赖丹药了。

又过两年,司徒玥对丹药的依赖越重,可后宫这两年里,已经少有子嗣出生了。偶尔有两三个妃嫔怀孕,其中两个,无缘无故孩子就没能保住,唯一生下来的那一个,小皇子亦是三灾八难,终于有一日,在司徒玥夜御二女时,小皇子夭折了。

司徒玥因此暴怒,可他的暴怒,究竟因为什么,就不可知了。

毕竟,因为长时间的服用丹药,司徒玥的脾气越发暴躁,动辄打杀宫人,侍奉他的宫人,除了最亲近的几个,其他的,都是半年一换。

后宫妃嫔,对这位陛下说话时,亦是慎之又慎。

而明华宫,谢望舒看着神医和太医分别给司徒玥的把脉记录,微微笑了。

神医是谢家长年供奉的神医,司徒玥其实并不十分信任。但是,他寻找不到比这神医医术更高之人,因此还是百般请求,让神医每隔十天,就进宫来为他把脉。

而太医,则是司徒玥信任之人,虽然医术比不过神医,司徒玥却是肯让太医天天为他诊脉。

然而无论是神医,还是太医,都没有明说司徒玥的身体,因为长年吃丹药,越发的毁损,甚至丹药还逐渐影响了司徒玥的性情。

前者是知道,劝也无用,而后者,则是根本不敢相劝——明知这位皇帝现在更信任的是炼丹的假道士,对其言听计从,动辄赏赐,他若是说了实话,那假道士在皇帝面前当场污蔑,皇帝信任的是谁,显而易见。

必然是会相信能给他炼制快速起作用丹药的假道士,而不是他这个开的药缓和温吞、起作用慢的太医了。

谢望舒微笑道:“差不多,到时候了。”

其实,如果不是司徒玥始终不肯给她后位,应承当初的承诺,谢望舒和谢家,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谢望舒的野心,也不会增长的这般快。

但偏偏,司徒玥就是认为,自己并非白眼狼,当初的不守约,也没有半点错处。

既没有错处,又何必旧事重提?

因此即便他其实心中知晓,只要他肯守约,将谢望舒推到皇后的位置上,那么,谢家就会给他一定的支持,可司徒玥却坚持不愿意。

司徒玥的偏执,让他距离危险越来越近。

他如今每天吃的丹药,越来越多,每夜从夜御二女,变成了夜御四女,其荒唐程度,后宫有些尊严的妃嫔,都不肯再侍寝——着实是丢不起这人。

且就算侍寝又如何?这位皇帝陛下每天吃那么多的丹药,估计根本生不出孩子来了。

那又为何要侍寝?

谢望舒和谢家,都在安静的等待最好的时机。

只是后宫的年长些的皇子和皇女,都已经五岁多了,谢望舒作为皇贵妃,必须要再次提出,让这些皇子皇女读书了。

司徒玥虽荒唐,可前朝臣子,后宫的皇贵妃和诸皇子皇女之母,都在催促他,他从嗑丹的快乐中清醒了一瞬,方才道:“回去告诉皇贵妃,读书一事,不急在一时,秋后再让他们正式读书,现在么,让他们的母妃暂时教导着就是。”

即便是答应了,却还是将时间往后拖延了。

谢望舒听到这个旨意的时候,都被气笑了,却还是摆了摆手,将适龄的皇子皇女,还有他们的母妃,都召到了明华宫,将此事告知了他们。

众人心思各异,都不明白为甚皇帝陛下,对自己儿女的学业都不肯上心,难道真的磕丹药把脑子给磕傻了?

然而这句话谁也不敢说出来,都脸色不是很好的谢恩。

林昭仪近日身子越发不好了。她虽然是皇太后的娘家出身,还生下了六皇子,但是,自从先皇太子过世,司徒玥和皇太后对先皇后和先皇太子的愧疚达到顶峰,二人都想到了曾经陷害皇后之人,都受到了惩罚,唯一活下来的,只有林昭仪。

因此原本位分都提到林妃的林昭仪,在酷似先皇后的妃嫔的撺掇下,位分一降再降,又降回了林昭仪。

林昭仪心情憋闷,生了几场风寒,身子越来越差,今日又生了病,便没有来,而是让她身边的大宫女带着六皇子司徒瑾来的——无论如何,事关孩子终于可以上学了的事情,林昭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错过的。

于是,五岁半的六皇子司徒瑾,终于在没有母妃林昭仪的陪伴下,第一次见到了他曾经无数次想要见到的……母后谢望舒。

谢望舒却是不知晓司徒瑾的种种想法,她多看了司徒瑾几眼,却也就是几眼,并不甚在意。

而她肯多看司徒瑾几眼的缘故,也仅仅是因为,在柳家小娘子的供词里,在她因生产去世的那个世界里,她所生的皇子,被她的妹妹夏夏一手扶持到了皇帝位置的人,就叫做司徒瑾。

而这一世,谢望舒没有生下这个原本属于她的亲生儿子,司徒瑾这个名字,就归了林昭仪的六皇子用。

谢望舒不知道蝴蝶效应这个词,可是她知道,很多事情,只要改变一点,后续就会引起诸多变化。这是无法避免的。因此只是偶尔多看司徒瑾一眼,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然而今日,司徒瑾仗着林昭仪没有来,林昭仪身边的大宫女并管不住他,因此看着其他人都告辞了,司徒瑾却没有告辞,而是一直留到了最后,他还赶他的大宫女走。

“皇贵妃娘娘,”司徒瑾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有些紧张,因为是五岁半的身体,声音奶声奶气的,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可爱一些,道,“瑾儿有事情,想单独跟皇贵妃娘娘说。”

然后一指身边的大宫女,还有其他的宫女太监,“皇贵妃娘娘,让他们都退出去。”

小小孩童,却是十分有气势的模样。

司徒瑾的大宫女急的都快哭了,谢望舒身边的宫人,则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显然,作为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他们想要嘲笑一个庶出皇子,还是很不客气的。

谢望舒看着司徒瑾眼睛里不太寻常的“成熟”,微微眯了眯眼,良久,才摆手道:“那你们就先下去罢。”

司徒瑾顿时开心了起来。

他终于有机会将他想说的话,统统说出来了。

众宫人会疑惑六皇子的行为,并且不听从他的命令,却不会质疑皇贵妃的命令,当即依序安静的退了下去。

却是守在殿门外,并未走远。

司徒瑾眼看殿内,只剩下了他和谢望舒,终于,泪水夺眶而出,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孩童的天真无知,而是成年人的成熟和迷茫。

他郑重的朝着谢望舒,行了跪拜大礼。

谢望舒安静的坐着,眯了眯眼睛。

自从知晓了柳家小娘子的事情,还知道了妹妹身上发生的事情,谢望舒原本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因任何事情而震惊了。

可这一次,她还是被震惊住了。

司徒瑾行了跪拜大礼后,依旧跪着,挺直起上半身,含泪看向了谢望舒,说出了那句,自从他重生后,每每看到谢望舒,都想说出的那句话——

“母后,儿是司徒瑾,是您前世拼命生下的孩儿,母后,您和儿子一样,都是重新来过的,是吗?”

“那您,还肯认儿子吗?”

小小孩童,满面乞求和孺慕之情。

谢望舒的心,微微一颤。

*

谢府——

五年时间过去,从夏这具身体已经17岁了。

她正从郊外打猎回来,一身漂亮的红色骑装,脸蛋红扑扑的。

谢大夫人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看小女儿开心的模样,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从夏弯了弯唇角,行了个礼,便拎着裙子跑了。

不是很符合世家女子的礼仪,然而在母亲眼里,这个女儿身子健康,快活自在,她也心满意足了。

从夏此刻却是蛮开心的。

因为她终于寻到了那个隐藏起来作怪的癞头和尚的踪迹。

唔,怪不得要藏起来呢,原来是偷偷使坏后被反噬了啊。

啧,大鹅怎么

叫?

该呀。

第123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5他根本不明白,……

“母后,儿是司徒瑾,是您前世拼命生下的孩儿,母后,您和儿子一样,都是重新来过的,是吗?”

“那您,还肯认儿子吗?”

明华宫,谢望舒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小小的孩童的身影,心神激荡。

可随即,她想到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眼神格外成熟的孩子,与那位柳家小娘子一样,觉醒了“宿慧”,而是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阴谋算计。

毕竟,柳家小娘子的事情,谢望舒自认做的隐蔽,可这世上总有些人,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然后知晓有关柳家小娘子所说的那些事,故而,再让眼前的这个和她曾经的并不知晓的亲生儿子名字相同的孩子来哄骗她,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因此谢望舒平复了心中的种种思绪后,看向眼前的林贵嫔所出的六皇子,五岁半的司徒瑾,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六皇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伺候的宫人不谨慎,给你说了些志怪故事,或者说是宫外人胡乱编排的戏,让你也想编个故事,给本宫听?”

司徒瑾万万没想到,他已然确定,必定是重生回来的母后,竟然根本不相信他。

他连忙摇头,道:“母后,儿子不曾欺骗您,也不敢欺骗您。儿子真的是您的儿子,只是或许是因这辈子您没有怀孕,所以儿子才只能投胎到林贵嫔的肚子里。可是……就算如此,儿子也依旧是您的儿子啊。您若不信,儿子可以说出些有关您身边的亲信人的名字和他们曾与您相处时的事情,或者,”

他顿了顿,接着道,“儿子也可以说些姨母的事情,您大约不知,前世时,您因生育儿子过世后,是姨母进宫,照顾儿子,她……后来能开口说话了,也跟儿子说过一些有关您和她幼时的事情。”

司徒瑾提到了那位让他又恨又敬又怕的姨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可到底是这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这辈子,他的那位姨母,根本不曾入宫,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入宫的样子。她不会再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不会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他不必再怕她了。

司徒瑾定了定心,才接着道:“儿子还知晓,将来是哪位山野大夫,治好了姨母的哑疾。母后若是不相信儿子,儿子还可以说出更多的事情,说出那位山野大夫的名字,母后让谢家将那人寻来,定然是能将姨母的哑疾治好的。

到时候,母后定然会相信儿子。而且,儿子还能说些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母亲只要一一验证,就知晓儿子绝对没有欺骗您。儿子,的确是您前世时亲自生产下来的孩子,自幼孤苦无依的长大,一直在思念您这位亲生母亲……”

谢望舒定定地看着这个明明是个孩童模样,眼睛里却充满了沧桑的六皇子,心中已然信了五分,可她还是淡淡道:“六皇子,莫要再听那等志怪故事,只当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好好孝顺林贵嫔,安心长大,不好么?”

她的话语中,已然充满了警告之意。

偏偏司徒瑾没有听出来,他立刻着急的将那个治好了谢家谢明夏的哑疾的那个大夫的名字说了出来,道:“母后,您尽可派人去找,只要去找,就一定能找到此人,此人一定可以治好姨母的哑疾!这件事若成了,您再听儿子接着说,再选择信不信儿子,好不好?”

谢望舒微微叹气,随即闭目,显见是半点不想听了。

司徒瑾却是知道,这个能和谢望舒单独相处的机会得之不易,如果这次不将事情说清楚,取得谢望舒的几分信任,只怕谢望舒下次根本不肯给这个机会了,于是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说了些,有关前世里,他知道的有关的谢望舒的亲信告诉过他的话,毕竟那些亲信,后来大部分都成了他的人;

甚至,他还不得已,说出了父皇司徒玥过世后,姨母成为太后,掌权,执政,后来他们二人发生争执,姨母还幽禁了他的事情,司徒瑾都说了。

至于姨母后来做了女帝的事情,司徒瑾倒是不知晓。

毕竟,那是他死后,谢明夏才做的事情。而他若是不死,以谢明夏对姐姐的感情,其实只要权力在手,称不称帝,对谢明夏来说,区别不是特别大。偏偏司徒瑾自缢而亡,谢明夏才会称帝。

司徒瑾到底是不肯走,跪在谢望舒面前,将他知道的许多事情都说了,就是期望谢望舒能相信他。

然后,留下他。

谢望舒却只是平静的看着司徒瑾。

司徒瑾又说了许多,直到说的嗓子都哑了,抬头看向谢望舒的目光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或许,眼前的这位母后,他曾经期盼着的亲生母亲,并不是不相信他。

司徒瑾不禁喃喃道:“您相信?您相信我!”他捂着脸道,“可是您既然都相信我了,为甚还要待我如此冷淡?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难道不是应当,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母子二人,一齐抱头痛哭吗?

难道就因为他这辈子没能投胎到她的肚子里?可那不是因为,谢望舒没有怀孕的缘故么?若是她怀孕了,他一定愿意再次当她的亲生儿子的!

可就算是现在,司徒瑾难过了一会,还是乞求的看着谢望舒道:“无论前世

今生,您都是我的亲生母亲。”

这是他的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的乞求。

以及,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谢望舒此时,才终于笑了。

她看了看正彷徨无措、焦躁的等待着她的答案的司徒瑾,道:“你和你的父亲,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愚蠢和白眼狼。

怨不得,夏夏那时候,一直都没有放权给你,你这样的蠢不可及,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连生母都不认的白眼狼的行为,真真是像极了翻脸不认人的司徒玥。

在你想要幽禁夏夏时,她就应该杀了你,而不是任由你还有机会自缢而亡,给了污蔑她的名声的那些人机会。”

司徒瑾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望舒。

他其实想过很多,自己将真相告知给上辈子的生母后,有可能的结果。

可是,他始终觉得,谢望舒的种种行为,都证明了谢望舒定然和他一样,也是“重来一回”的。既是“重来一回”,定然是怀他十月的那位母亲。既是母亲,对他这个曾经亲自生下的儿子,必然是有舐犊之情。

女子么,心软,又有舐犊之情,司徒瑾只要肯再说些自己的本事,谢望舒应当就愿意认下他,让他重新做她的儿子,以谢家之力,扶持他做下一任的皇帝。

毕竟,前世时,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谢望舒,是如何的期盼着他的到来,是如何的希望他能健康快活的成长。

他相信这个母亲,必然是爱他的。

同样相信像是他的姨母那般醉心权力的女人,是少数。他的母亲,必然不是如此。

可现在……

他曾经无比思念的母亲,却说他是个,愚蠢之人,是个白眼狼。

司徒瑾:“……”这一定是我的重生方式不对。

司徒瑾有许多话想接着说,想要劝导谢望舒,让谢望舒认下他这个儿子——哪怕他这辈子的身体不是谢望舒生下来的,可是,他的灵魂,却一直都是谢望舒的儿子。

谢望舒却忽然望着内殿外面道,“来了。”

司徒瑾心道,谁来了?谁来了,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也是让谢望舒认下他。

可很快的,他就知晓是谁来了。

谢望舒的贴身大宫女琉璃悄然进殿,道:“娘娘,林贵嫔拖着病体来求见了,说是六皇子年幼,若是惹怒了您,还请您万万网开一面。六皇子的任何过错,她都愿意一力承担,请您万万莫要惩罚六皇子。”

她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宫人急匆匆进来,道:“娘娘,林贵嫔跪在了殿外,说是定要见您一面。只是她刚跪下不久,就、就晕厥了过去!”

林贵嫔近来本就得了几场风寒,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

这次明明在病中,却还是在知晓了皇贵妃娘娘那里的小皇子、小皇女都散去了,唯独她的儿子六皇子留在了皇贵妃那里,久久不曾回来。

林贵嫔自然焦急不已,明明身子骨软的站起来都困难,却还是强撑着够来为儿子求情了——

显然,林贵嫔是知晓皇贵妃的性子的,为人大气,看重规矩,只要规矩不出大的差错,这位皇贵妃娘娘,是不屑于对小孩子出手的。

六皇子迟迟不归,林贵嫔觉得,一定是小孩子顽劣,说了或是做了甚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才会如此。她其实心底知道,皇贵妃娘娘不会过度惩罚六皇子,可她却爱子心切,明知如此,可还是非要赶过来,想要替儿子受过。

结果……

林贵嫔在明华宫外,跪了没多久,就晕厥了过去。

谢望舒听着宫人的回报,微微扬眉,看向了司徒瑾。

司徒瑾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一世的生母林贵嫔,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跑来影响他要做的事情,顿时小小的眉头紧皱,不是担忧林贵嫔,而是正在思索着如何用最简短的语言,继续说服谢望舒,让谢望舒认下他这个儿子。

谢望舒看着这样的司徒瑾,却是想,真好,她这辈子选择了不生育,没有亲自生下这样一个白眼狼儿子。

否则的话,即便她没有因为难产身亡,而是活了下来,她也一定会被这个愚蠢且白眼狼的司徒瑾给气死。

谢望舒知晓司徒瑾还想要继续留下来,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道:“将林贵嫔抬回她的宫中,吩咐人去请太医,务必仔细给林贵嫔诊治。唔,至于六皇子……”

司徒瑾立刻眼睛晶亮的看向了谢望舒,眼中满满的都是孺慕之情。

谢望舒道:“六皇子许是有些癔症,也让神医来看看。待林贵嫔好了,让林贵嫔好生教养好自己的儿子,莫让六皇子在胡言乱语,说些疯话颠话了。”

司徒瑾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望舒,险些脱口而出“母后”二字,临到嘴边,才改口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他?明明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重新来过,明明,他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哪怕这辈子他没有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可是,前世的血缘是真的,前世他对她这位亲生母亲的思恋也是真的。甚至因此,他对这辈子的生母林贵嫔,态度一直都淡淡的,这件事,合宫皆知,没道理谢望舒不知道!

可谢望舒明明知道,为甚还要这般的对待他?

谢望舒微笑道:“因为什么,本宫方才已然说得很清楚了。六皇子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要抛弃,偏要为了荣华富贵,来做本宫的儿子,这等连生母都主动舍弃之人,本宫,如何敢信任?还是交给林贵嫔,让林贵嫔好好教养你罢。”

尔后看了一脸震惊的琉璃一眼,琉璃立刻将司徒瑾给半抱半拖了起来,道:“六皇子,林贵嫔可是已经晕厥了,您不去瞧瞧么?孝道比天大,您不去看林贵嫔,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司徒瑾此时,才恍惚着回过神来,看着前世时,一直悉心照顾自己、后来被父皇无无故迁怒打死的琉璃姑姑,险些哭出来。

可他到底没有哭,而是在听到了“名声”二字后,终于醒过神来,最后对谢望舒道:“我、我不是白眼狼,从来都不是。我要认您,只是为了从前的孺慕之情罢了。”

然后不等他继续说些什么,琉璃就已然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拖走了。

待司徒瑾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带走了,谢望舒方才单手扶着额头,面色复杂。

她显然没想到,有着柳家小娘子和妹妹谢明夏一般神奇经历的,竟然还有一个司徒瑾。

而司徒瑾……竟然从前,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是被她的妹妹一手看护着长大,然后长大之后,却变得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样,既愚蠢不堪,妄想以一己之力,将皇权完全压制住世家权力,又是个白眼狼,只记得父亲对他的为数不多的好,却不记得看护他长大的姨母,曾经对他付出多少。

重生回来的司徒瑾,同样如此。

分明才只有五岁半,就敢贸然将这等事情,说与她听,为了能够赢得她的重视,或者说,为了能够得到她这个皇贵妃,还有谢家对他的支持,即便只有五岁半,司徒瑾也不惜冒险说出这件事来,其目的显而易见一——

司徒玥一直在磕丹药,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磕丹药而死了后,她和谢家,除了可以选择支持她名下的五皇子和七皇子外,还可以选择他这个,她前世时生下来的孩子。

孺慕之情?

想要在前后两世连生母都不一样的情况之下,还要认她做母亲?

谢望舒在司徒瑾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立刻知道,司徒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为了能继续得到谢家的支持,做下一任的皇帝。

皇家,或许有真情,却是绝对不会多。

司徒瑾不是纯粹的愚蠢,而是带着野心

的愚蠢。

以及完全的白眼狼。

他在野心的催促下,显然已经忘了,他对于这辈子的生母林贵嫔的冷漠,会让谢望舒更加看清楚他的野心和冷漠。

他根本不值得她的任何的支持。

甚至,谢望舒在知晓了司徒瑾的这番经历后,她因并无重生经历,所知晓的那些事情,都是从柳家小娘子那里知晓或是推测到的,对司徒瑾,并无母子感情,因此谢望舒此刻所想的,只是如何让司徒瑾闭嘴。

尤其是,在司徒玥还活着的时候。

她得保证,让司徒玥按照她的计划,慢慢消失,而不是因为司徒瑾这个意外的插曲,导致中间出什么差错。

司徒瑾因为野心,所以急功近利,不惜将弱点暴露在谢望舒面前;

而谢望舒,她同样滋生了野心,所以,她丝毫没有将司徒瑾当成她的孩子,养在她膝下的五皇子和七皇子,亦只是她的工具,她仅剩下的亲情,只给了她的父母兄弟和妹妹,因此,她不会认司徒瑾,反而会设法将司徒瑾给看管起来。

司徒瑾甚至连妹妹夏夏的哑疾一事,都想不明白,不知晓夏夏的哑疾,原本早就能好,只是因为那跛足道士的横插一脚,夏夏才干脆不治疗这个病症,任由自己哑着,因为这是对她自己和谢家最好的选择。

司徒瑾两辈子都没想明白这件事,谢望舒心道,蠢成这般,那真的完全不必相认。

认了反而是恶心自己。

随后,司徒瑾在回到林贵嫔的宫殿后,正得风寒之症的林贵嫔醒来后,抱着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就仔细查看,发觉儿子并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连连让司徒瑾暂时离开她身边,免得她的风寒传染给了司徒瑾。

可到底还是迟了,司徒瑾被感染了风寒,昏迷了三日,待醒来后,司徒瑾突然发现,他不能开口说话了。

司徒瑾:“!!!”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身边的嬷嬷和大宫女都因他的风寒被换了,嬷嬷在一旁,一面照顾他,一面温柔慈爱的道:“六皇子这次生病,本就是因胡言乱语,才导致如此。

如今好了,六皇子口不能言,以后,就不会因为口舌而生病了。六皇子将来,就算因为愚笨些,跟不上学业,与其他皇子皇女不亲近,不讨陛下的喜欢,因为哑疾,想来,也不会有人责怪六皇子的。”

六皇子:“……”他焦急的比划着想要纸笔,表示自己不会说话了,但是可以写下来。

那嬷嬷却是一把握住六皇子的手,温和道:“殿下还是不明白么?上次的胡言乱语,让您以后都口不能言了。您还要写下来,若是无意间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小殿下,您这双手,也想变成残疾吗?”

六皇子:“…………”

他终于颓唐的躺回了床上,认清了一个他以为不可能事实——他前世那位生母,如今的皇贵妃谢望舒,并不爱他。

等等。

如果真的不一点不爱,只怕现在就要杀了他了。

但是,显然比起他,对于谢望舒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对司徒瑾来说,他的野心,他的志向,他的想要继续做下一任皇帝的心,远远大于了他的理智。

对谢望舒来说,也必然是有,比他这个便宜儿子,更重要的事情罢。

司徒瑾看着身旁新换的宫人,看着他们对他恭敬有礼却疏离,还会劝他这辈子的生母林贵嫔,说他现在都口不能言了,那在学业上,也就不必过分苛刻了。只要孩子能过得开心自在,何必要求太多?

司徒瑾于是就知道,秋后读书时,他甚至连学业上,都必须不能比其他皇子皇女强了。

他终于开始明白,上辈子他落得个自缢而亡的下场,是纯属活该了。

他根本不明白,这世间的男子会有野心,会向上爬,同样的,这时间的女子亦有野心,亦想手握权力。

他的那位姨母是,他的这位曾经的生母谢望舒,同样也是。

*

眼看司徒瑾安静了下来,因为风寒而生的哑疾,他变成了皇宫里最不受重视的小皇子。

谢望舒便不再管他。

她已经在司徒瑾身边安放了足够多的人,保证司徒瑾一旦想要透露什么不该透露的消息,司徒瑾就只有一个下场。如此,她当然不必再管他。

倒是她的妹妹夏夏,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进宫了。

谢望舒着实想念,命琉璃亲自出宫去接从夏。

却说从夏最近迷上了打猎。

没办法,她每每穿越,都穿成大反派的心尖宠。而大反派么,没点实力怎么当大反派啊。

只要从夏帮忙解决了大反派可能翻车的最大问题,大反派就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还顺带将她也照顾的很好。

从夏无事,且这辈子的家人对她疼爱非常,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她想要做些如今的世家女不常做的事情,家人也都由着她,只要她不让自己受伤生病就可以了。

从夏也就在外打猎打上瘾了。

唔,顺便还对钓鱼产生了些兴趣。

还是系统对她百般劝导,说是钓鱼太容易晒黑了,还是换个爱好的好。

从夏想了想,看了看身边侍奉的人,果然都黑了好几个度,才摸了摸鼻子,打算打道回府了。

她身边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还有侍奉之人讨好的跟她推荐:“七娘,听说最近京中有一座寺庙,来了个外来的癞头和尚,特别灵验,那座寺庙风景极好,咱们不如去瞧一瞧?”

从夏微微扬眉。

就听又有人道:“你这消息可是有些迟了。奴听说,那癞头和尚,不知是遭了天谴,还是如何,前几日,在自己的房间修行时,结果明明那夜无风无雨,那癞头和尚却仿佛遭了天谴,天空中直接降下一道天雷,劈坏了那癞头和尚所在的房间的屋顶,劈到了那癞头和尚头上,当场就没了性命。”

所以那甚么癞头和尚,只怕压根不是甚么好人。

平日里,骂人时才会说,你这般做,将来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那癞头和尚却在无风无雨的天气里,凭白遭了雷劈,还直接把人给劈死了,啧,这和尚能是甚好人?

从夏听着身边人对这癞头和尚一本正经的批判,甚至连徐六丫在一旁听着听着,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就是嘴角一抽。

心道,好吧,虽然这个逻辑不太正确,但是,推理的结果是正确的。

那癞头和尚,还真不是甚好人。

从夏前几日,抽出空,灵体脱身而出,就去寻了那癞头和尚,尔后还逼问了他都做过什么事情,那癞头和尚初时不想说,在从夏开了地府之门后,才终于肯说了些——

比如,他和跛足道人不同,他是站在那位仙长那一边的,因此他要赢,就是要让皇位上登基的人,真正掌握实权的人,是男子,而非女子。

只是他和跛足道人直接出面干预此事不同,他是躲在背后,通过影响人的命运来做的这件事。

比如,柳家小娘子,以及如今的六皇子司徒瑾的命运。

而他在原本的故事中,的确成功了。

从夏:“……”

果然,这些非常人的本事,还是不要出现在寻常人在的世界的好。

于是果断出手,让这个癞头和尚,死在了莫名的天雷之下。

魂魄送去地府,自有判罚。

第124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6前世的那些记忆……

收拾了那癞头和尚,从夏并没有想要继续收拾那所谓的仙长、仙女的事情。

在她看来,她从地府来到这里,是接了任务而来的。她的任务么,就是帮助原主谢明夏完成心愿。在完成心愿的途中,帮着解决几个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力量的“恶人”,是顺手为之。

可是那天上的妄图插手干预凡间事情的仙长和仙女什么的,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从夏直接将这件事情,通过系统上报给了地府快穿局。

地府如今势大,且如今的酆都大帝叶梨,当初就是在地府快穿局历练了数年,经历了数个世界,收集了酆都大帝印的全部碎片,积攒了足够多的功德,尔后才成为的酆都大帝。

地府快穿局因此也在地府颇受重视。

所以从夏知晓,这件事情“上报”后,一定会有人来解决这件事情。

她就优哉游哉的,继续过自己的世家贵女的逍遥日子了。

虽然她口不能言,可身份、家世都在那里,性情上亦不是挑剔的,因此颇交了几个好友,骑马,涉猎,投壶,蹴鞠,书画比试之类的,从夏都是可以参加的,过得颇为逍遥自在。

徐六丫跟在从夏身边,过得也很是舒坦。

但是从夏看得出来,穿越人士和穿越人士还是不同的。

比如她,作为快穿任务局的一员,享受穿越,并接受穿越的身份,愿意融入其中,但是因为知晓这只是自己人生的一小部分,所以虽然是尽可能的认真融入,但心底还是明白,自己是有退路的,并不会因为封建社会的压榨,而觉得太过痛苦;

比如柳家小娘子,稀里糊涂的被那癞头和尚从后世弄来了古代社会,却因被荣华富贵和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认为自己是命定的女主角,看不到封建社会的可怕,才会试图在前世里讨好帝王,获得帝王的“真爱”,然后被帝王利用了个彻底;

又比如徐六丫,她从现代社会而来,并不知自己将来还有希望能回去,只是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可怕的封建社会,为奴为婢,每一日都要给自己洗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封建社会的奴性教育所同化,她痛苦的挣扎着,明知自己如果被同化了,可能日子能过得更好一些,心里上也更舒服些,可她自幼受到的教育却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两种思想观念的碰撞,让徐六丫即便在谢家七娘身边,物质生活无忧,也不像在宫里时那般,日日担忧自己的性命被上位者一句话给剥夺了,或者是担忧什么大太监看上自己了进行骚扰……但是,徐六丫仍旧是痛苦的。

她在宫中时,一度想死,或许死了,就可以解脱。可能回不到原本的平等世界,可至少,她不会继续在痛苦中挣扎。但蝼蚁尚且求生,徐六丫即便痛苦,也无法对自己下手,只能苟活。

到了谢家七娘身边,徐六丫精神上的抑郁情绪才算缓解了很多。谢家规矩多,重视规矩,但是,只要将这些规矩熟记于心,在规矩之内,就没有人来为难她,且谢家七娘很是喜欢她,就更无人来打压她了。

徐六丫的日子,过得更好了些。

可到底是为奴为婢。

旁人生来就是如此,早早习惯,不认为这有任何的错。但徐六丫不是,她知道人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活着,不必卑躬屈膝,不必心机算计讨好上位者,不必在心里揣度上位者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眼神,只要有些本事,就能安稳快活的活下去……

前世的那些记忆,对徐六丫来说,反倒成了负累。

站,站不直;跪,跪不安。

徐六丫有时候都恨自己,觉得自己这个纠结的性子,着实讨厌。要么融入,要么果断的离开,喝下孟婆汤,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可她偏偏两者都做不到。

不过,徐六丫的这种纠结,只是她一个人的纠结,她的痛苦,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痛苦。

所以在谢家的奴仆看来,就是这位徐六丫懂规矩,但是多愁善感。不过谁让这徐六丫是个有本事的,点心做的是真的好,还颇受七娘重视,多愁善感些就多愁善感些,左右她自己的事情都好好完成了,也不曾牵累其他人,就足够了。

而在从夏看来,却是有点懂徐六丫的心思的。

她原本想着,徐六丫在她身边待着,她庇护徐六丫,直到徐六丫穿回原本的世界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徐六丫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则内心极为敏感,倒是不如,放徐六丫出去。

从夏想了想,就将徐六丫直接招了过来,让徐六丫给自己磨墨。

徐六丫显然是很聪明的,所以早早就默默地学会了,这次虽然是第一次上手亲自给从夏磨墨,倒也没有出甚差池。

然后她就看到,从夏在宣旨上写——我欲在京城开一个点心铺,六丫可愿为我打理?若是经营的好,三年之内,还能有个分店,可许六丫一个愿望,且这铺子依旧由你打理。

从夏写罢,就看向一旁的徐六丫。

徐六丫怔住了。

她心口处砰砰直跳。

显然,她明白了这位七娘的意思,也明白了她这些年的纠结和痛苦,这位七娘,也是看在眼中的。

此刻更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徐六丫此刻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纠结痛苦的源头——穿越而来,最初为奴为婢就罢了,但是,她并不想要一直为奴为婢。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是不知足,太过心高气傲。但是,对于她原本的世界来说,这只是她的一个最最普通的日常心愿而已。

生活,本就如此。

徐六丫蓦的看向从夏,眼中含泪。

从夏擦了擦手,上前摸了摸仍旧被驯化了些,此刻看她,却也并不是直视,而是微微垂着头看她的徐六丫的眼睛,然后比划道:

“莫要怕,你出去了,我也会照顾你的。做你想做的决定就是了。”

徐六丫的聪明,在能读懂手语上面,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沉默了一会,就想要跪下,结果被从夏一把拽住了,没让她跪。

徐六丫知晓这些封建社会的上位者,都是极其聪明且会拿捏人心的,她此刻分辨不出,这位谢家受尽宠爱的七娘、皇贵妃放在心尖尖上的妹妹,是不是也在算计拿捏她。

但是……

这正是她自己想要却迟迟都没有发现的,不是么?

徐六丫重重点头:“七娘,我定会为你做好这件事情。三年后……来跟你讨要那个愿望。”

从夏笑了,这倒是有些像是平等相待的合作伙伴了,亦点了点头。

尔后还似模似样的写下了两份文书,表示她方才的承诺是真的,有白纸黑字为证。

徐六丫在谢家好几年时间,也跟着识字的嬷嬷学会了写字,提起笔时,犹豫了片刻,没有写下“徐六丫”这个名字,而是写下了“徐错错”这个名字。

徐六丫指着这个名字道:“七娘,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从夏微讶,看着这个名字,就大约猜到了徐六丫如此痛苦敏感的由来,含笑点头。

改名字么,这还真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她也终于知道了徐六丫真正的名字。

从夏于是就将徐六丫——徐错错给放了出去,在京城里开了家点心铺子。

徐错错有着穿越前的见识,她自己的手艺又极好,将店铺打理的很好,还特特教了几个徒弟,其中学的最好的那一个,被她送到了府里来,继续给从夏做点心。

谢大夫人今日恰好在女儿这里,尝了尝这徐错错新送进来的徒弟做的点心,微微蹙眉,将点心放下,擦了擦手,道:“比那个徐六丫,还是差了一截。”

尔后无奈的看着从夏道,“你呀,也太惯着手底下的人了。奴仆就是奴仆,给他们吃给他们穿,不打不骂,就已经是好主子了。你还将那徐六丫给放了出去,瞧,以后想随便吃些味道独特的点心,都难喽。亏得那徐六丫,还是你阿姐特特送给你的。”

从夏只笑着比划:“人各有志,她侍奉我多年尽心忠心,如今也是为我出去经营铺子赚钱,许

她一个愿望,并不算我吃亏。”

至于点心什么的,只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点心做得好,并且愿意来府中的人的。

谢大夫人无奈,只好由着这个女儿去了。

她如今事情越发多了起来——毕竟前朝局势,这些世家和世家先祖,不知见识过了多少,他们当然看得明白,有些事情,必然要改变了。只在时间早晚而已。

前朝诸臣对谢相越发客气,几乎朝堂之上,谢相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他的话,朝堂之上,是无人反驳的。

而到了后宅中,则是奉承巴结谢大夫人的人越来越多了。

谢大夫人这次来看小女儿,就是跟小女儿说,明日原本计划好的,由她带着小女儿进宫见皇贵妃的事情有变,她太忙了,去不了了,让大儿媳齐婉娘带着小女儿进宫。

从夏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其实随着她年纪见长,如今都已经一十七岁了,虽然她和皇贵妃谢望舒都十分思念彼此,但到底还是见得少了。

从前年幼时,她自己坐着牛车就进宫去了,很是肆意。

但是现在,就必须要已婚的长辈或是嫂嫂们带着她进宫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如今这位陛下,近来太过荒唐。

谢家七娘虽然口不能言,却月貌花容,清丽脱俗,甚是招小郎君的喜爱。

谢家自然知晓,这位陛下就算荒唐,也荒唐不到谢家七娘身上去,可到底还是忌讳着人言可畏。

翌日,谢家的大儿媳齐婉娘就来寻了从夏,姑嫂二人一同进宫。

齐婉娘如今已经年近四旬,比从夏这个小姑子,可是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对从夏自然很是照顾——尤其知晓,这个小姑子是不会出嫁的,她花用之后的那些东西,以及作为郡君的俸禄,还是会留给谢家儿郎,其中就有她的儿孙,对从夏就越发温柔妥帖。

从夏经历过数个快穿世界,对于人心自然是手到擒来,但只要不碰触她的底线,她还是愿意善待原身的家人的。

姑嫂二人于是看起来很是亲热的进了宫。

因是夏末初秋,宫中的花儿开得正好。

从夏坐在轿子里,看到了开得正艳的花儿,就招手要下轿,打算亲手摘上几只最漂亮鲜亮的,带去送给姐姐。

齐婉娘自然是由着她的,没有下轿,却也在轿子上温和的看着小娘子的动作。

从夏一袭鲜亮的绿色衣裙,拎着裙摆,小跑到了花丛之中,在花儿中,正在选择最好看的花儿。

人比花娇,不过如是。

齐婉娘明明是女子,这一眼看去,也只能看到她这位漂亮的小姑子,而看不到那些原本美丽的花儿。

而稍远处,司徒玥亦是如此。

他眯着眼睛,盯了那少女好一会,才对身边的宫人道:“那个小娘子是……谢家七娘?那个哑女?”

宫人们冷汗都下来了,忙道:“是,正是谢家七娘,皇贵妃娘娘最宝贝的妹妹,谢家最宠爱的小娘子。”

所以,陛下万万不要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啊!

如今陛下的权力被压制的厉害,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宫人,最是能体会得到。万万不希望这位陛下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司徒玥却是冷哼了一声。

身边人都知晓的事情,他如何不知?

谢、家!

呵!

不是想让谢家女做他的皇后么?

那他就如谢家所愿好了!

司徒玥蓦的转身,结果转身之际,一阵头晕目眩,好容易才站稳当。

站稳之后,司徒玥立刻道:“快!去传仙师来!让仙师带着丹药来!”

他还想要长生不老,只要他活得久,他必然能够用皇权战胜世家权力,所以,一定要多吃丹药才是!

第125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7谢相已然对司徒……

司徒玥那等灼热中带着算计的目光,因着距离有些远,从夏的大嫂齐婉娘未曾发现,从夏身边的侍女也未曾发现。

但是,从夏发现了。

她与旁人不同,最初更是以武力见长,对于那等带着恶意的目光和打量,更是极其敏锐,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但是,因为知晓那人是司徒玥,而司徒玥……已经快要完蛋了。

谢家和谢望舒,早就为了早些赶司徒玥下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只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就可以让司徒玥“顺理成章”的薨了,然后谢家就可以帮谢望舒坐上太后的位置,由太后选择一位小皇子来辅佐。

是的,对谢家和谢望舒来说,如果能选择谢望舒名下的两个小皇子做储君最好,如果不能……这些小皇子与谢望舒都没有血缘关系,选谁不是选呢?

只要权力在手,这才是最要紧的。

而此刻司徒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夏微微扬眉,心道,她的确是不好破坏谢家和谢望舒的计划,但是,设法让司徒玥做几个噩梦,接连遭几天罪,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

还不等从夏想着,晚上就招鬼,然后给招来的厉鬼几张厉害的符箓,让他们可以短暂的进出皇宫,好吓唬司徒玥这位人间帝王时,就发现那边传来了好几声喊着“陛下”的声音。

声音很大,很焦急担忧。

且因是太监喊出来的,还有几分尖锐。

从夏这就不好继续当没发现了,而是翘首看向那个方向,人却没有动。

坐在轿子上的齐婉娘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搭凉棚看了一会,道:“好似是陛下那边出了事,我是外命妇,七娘是未婚的小娘子,都不好出面,去将七娘唤回来,我们这就去明华宫,快去禀报皇贵妃娘娘,由皇贵妃娘娘来处理此事。”

看似不关心陛下安危,实则的确如此。

然而世家长媳,显然是有见识的,她做出的这个决定,也没有任何问题。

从夏乖乖的捧着一束亲手摘的花,上了轿子。

待到了明华宫,就见谢望舒已经立在殿外,准备去司徒玥那里看望了。

她微微拧眉,看到了齐婉娘和从夏都安然无恙,才微微放下心。

她没有接从夏手里的捧花,而是微微弯身,闻了闻,笑道:“不愧是夏夏,总能挑到我最喜欢的花。好啦,阿姐有事,你和大嫂先进去坐会。唔,上次你说的想要看的那副古画,阿姐给你找来了,你先去鉴赏一番好了。”

然后又对齐婉娘嘱咐了两句,坐上轿子就走了。

齐婉娘恭敬的送人离开,看了一眼一旁安静——其实大部分原因是根本说不出话来的缘故——淡定的从夏,心道,这姐妹俩的关系的确是好,皇贵妃娘娘,也太疼惜这个妹妹了。

只怕她作为大嫂,将来即便公婆去世,也要如同现在这般,对待这位小姑子了。

从夏却不是很在意齐婉娘心中的想法。

她知道,谢家父母在,爹娘自会庇护她,她会承欢父母膝下。谢家父母不在了,谢望舒这个姐姐,会立刻帮她“分家”,让她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所以,她真的无所谓齐婉娘这位大嫂是如何看待她的。

她捧着花,就小跑着进去了,打算自己插瓶。

然后就去欣赏那副古画。

唔,毕竟这辈子的原身,就十分喜爱画。从夏自己则是喜好繁杂,于是就从了原身的心意,也喜欢上画了。

齐婉娘瞧见了,一怔,随即摇头一笑。

果然,即便到了成婚的年纪,没有成婚,就还是个孩子呢。

总有些孩童般的快乐和肆意。

*

却说谢望舒在司徒玥身边,早早安插了眼线,是以在齐婉娘和从夏到来想跟她提及这件事前,就准备好要出门了。

她来到司徒玥的紫宸宫,就见司徒玥已然重新精神抖擞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他一个转身就头晕目眩,险些站不起来的模样。

丹药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

谢望舒微微垂眸,却是在想,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神奇的正常的药物,所以,这丹药里,果然如同神医所说,掺杂了些只能短暂提神,对于长远来说,却是不好的东西。

司徒玥最开始服丹的时候,未必没有太医跟他说过这个,劝诫他谨慎服丹,最好不要服丹。

但太医也好,神医也罢,他们的药方起效都太缓慢了,谁都不如他看重提拔、只能依靠他的“亲信”们给他进献的仙师所炼制的丹药管用——能够迅速的让他的身体恢复,还能让他一夜御四女,让他相信,以他的身体状况,只要持续的吃丹药,就可以健康的活到一百余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空话。

但是,能活到一百余岁,坐上一百年的皇帝,司徒玥想,他就不信,等他坐上一百年的皇帝,这些世家,哪个还敢跟他争夺权利?

司徒玥目光灼灼,正在夸赞给他进献丹药的仙师,还给了大笔的赏赐,让仙师继续为他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

仙师五六十岁模样,仙风道骨,看起来如同真仙人一般。

谢望舒进殿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位仙师。

那位仙师同样

淡淡的扫了谢望舒一眼,就不再看她。

谢望舒微微对着司徒玥福身一礼,待司徒玥唤她起身,她才起身,忧心道:“陛下,龙体为重,臣妾已经请了今日当值的四位太医来,请他们轮流为您看诊,您看如何?”

一个不信,总不能四个都不信罢?

事实上,司徒玥倒不是不相信这些太医的忠心,而是觉得他们的医术一般,胆量不行。与其让他们为他开药,因为不敢开重药而延误了病情,他倒是更相信仙师,认为仙师的丹药,才是万能的。

“不必这般麻烦了,仙师的丹药,已然让朕的身体恢复了。让太医们都回去罢。”司徒玥摆了摆手,一面让其他人都先下去,一面又对谢望舒道,“皇贵妃坐,朕正有话要与你说。唔,罢了,再等等,朕还请了岳父进宫。”

谢望舒心中立刻“噔”的一声,顿觉不妙。

司徒玥从来只称呼过楚缃荷的父亲,对于谢相,他从来只称呼为丞相。

谢望舒看着司徒玥,就见司徒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的,是恶意与算计。

谢望舒:“……”皇位都快没了,还要算计她呢?

她索性起身道:“既如此,阿爹最爱喝我煮的茶,我先去给阿爹煮一壶好茶,等阿爹来喝。”

至于司徒玥,自从服丹之后,就很少喝茶了,于是谢望舒连问都不问。

待谢望舒走了,司徒玥面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又是这般!

世家贵女,明明都已经是他后宫的诸多妾室之一了,还要在他面前摆谱、讲规矩!

分明男尊女卑,分明妾室就是妾室,分明他早有发妻,且与发妻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可是谢家,非要在答应支持他夺天下的时候,要求谢望舒做皇后!

明明夺天下的人是他!初期支持他的人是楚家和他的皇后!为甚最后来支持他的人,却要与他订立下那样的协议?

哪怕他后来故意不遵守协议,让还没有生下嫡皇子的楚缃荷做了皇后,可“白眼狼”的名头,却是一直跟随着他。

司徒玥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个谢家哑女,眉目如画,倾国倾城,受尽谢家和谢望舒的宠爱。

却偏偏,是个哑巴。

他冷笑了一声。

谢家不是想让他说到做到,想让谢家女做皇后么?

好,他满足他们。

他让谢家女做皇后!

司徒玥看向桌上的棋盘,心知谢家恐怕是有了反心,只等他的小皇子再年长些,就会扶持他的小皇子上位。

但是,若是他让谢家女做皇后呢?

世家终究是世家,他们能不正面反抗皇权,其实是不愿意正面反抗的。他们更愿意站在一旁,看着皇室自己争斗,非到万不得已,涉及到了与自己有血亲的人在争斗的时候,他们才会愿意插手其中。

谢望舒并没有生下带有皇室血脉的子嗣。

且因司徒玥早早出手,谢望舒估计这辈子都不能有孕了。至少,司徒玥是这般认为的。

但是,谢家女,可不只是谢望舒这一个。

司徒玥眼睛里都是嘲讽。

他倒是要瞧一瞧,当谢家的利益,和谢望舒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谢相这位自诩疼爱谢望舒的父亲,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

谢相很快进宫了。

他进殿时,看到了正在煮茶的长女,微微扬眉。

二人虽是父女,亦是君臣,分别见礼,分别让开后,才一同进了内殿。

他们还不知晓,这位嗑丹磕傻了的皇帝,正琢磨出了什么主意想对付他们。

不过,是什么都无妨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静待时机而已。

司徒玥看到一同进来的二人,脸上似笑非笑,竟是亲自起身,迎了谢相。

“岳父,还请坐。”

一个称呼,谢相顿时面色大变。

他到底比谢望舒年长许多,更是知晓男子卑劣起来,究竟能卑劣到何种程度,立刻严肃了一张脸道:“陛下此话何意?自来按照规矩,皇后之父,才可为陛下岳父。皇贵妃娘娘,并非皇后,陛下要称呼沉为岳父,亦要先为皇贵妃举办了立后大典之后,方可。否则,朝中言官,尽可上奏,斥责陛下妄言。”

谢望舒怔了怔,立在一旁,看向司徒玥的眼神,带上了怀疑和厌恶。

她有些猜到司徒玥的这个称呼背后的恶意了。

果然,司徒玥含笑道:“岳父膝下,可不止皇贵妃一女。”

图穷匕见。

谢相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然和平日里的淡定从容的模样无二。

再看皇贵妃谢望舒,眼睛里也只剩下了平和和淡然。

仿佛已经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并且毫不在意。

这恰恰是司徒玥最恼恨谢家和谢望舒的地方,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即便愤怒极了,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司徒玥带着恶意道:“今日朕恰好与七娘有一面之缘,才知七娘已然是个大姑娘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亦是君子。”

谢相和谢望舒都不接话,亦不阻止,反而静默的看着司徒玥,像是在看,司徒玥究竟敢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来。

司徒玥自然是敢的,即便原本有所顾虑,此刻看着这父女二人的眼神,他就抛下了所有顾虑,将想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朕欲迎七娘进宫为后,做这后宫真正的主人,母仪天下,表正六宫。岳父,意下如何?”

司徒玥这番话,丝毫没有压低音量,因此殿外侍奉的宫人全都听到了,登时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着实不明白,陛下为甚会突然有这个荒唐的想法。

谢家身为大世家,怎会二女嫁一夫?且还是一为妻,一为妾?而那谢家七娘,分明……还是个哑女?

谢望舒微微垂眸,生怕眼中的厌恶之情表露无疑。

谢相沉默了一会,才看向了司徒玥,一字一句道:“多谢陛下厚爱,但,小女七娘,幼时卜卦,大师说,七娘虽口不能言,不宜出嫁,却福泽深厚,谢家真心待她,自会得到福报,平安富贵。故而,无论是谢家,还是七娘,都未曾想过令其出嫁一事。”

他们的小女儿,理所应当要受尽宠爱,怎会嫁去别家,让其他人来嘲笑小女儿的哑疾?

司徒玥一怔,却是不死心道:“岳父方才说,谢家真心待她,自有福报,那若朕真心待她……”

谢相已然对司徒玥厌烦至极,冷冷道:“卦象还有言,若七娘出嫁,必克夫。”

所以,还敢娶吗?

被一招制敌的司徒玥:“……”

他的全盘计划,登时满盘皆输。

第126章 反派贵妃的哑妹妹28司徒玥直到彻底……

“卦象还有言,若七娘出嫁,必克夫。”

一语致敌。

纵然司徒玥仍旧不甘心,可是想想“克夫”这两个字的含义,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无他,谁让他现在权力不在手中,斗、斗不过,争、争不到,虽然端坐皇位之上,可手中的权力,不过了了,根本无法对抗这些世家。

然而司徒玥到底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故而他想了许久,便想到了自己比起这些世家老油条的优势——年轻。

他比这些人都年轻,只要他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寿命悠长,那么,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会属于自己。

比如,凌驾于世家之上的皇权。

为此,司徒玥甚至愿意暂时压抑自己,迎娶那位谢家哑女,既是要洗脱自己的名声,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也是要侮辱谢望舒——他宁可给她的哑巴妹妹皇后之位,也不肯让她这个执掌后宫权力多年、陪伴他多年的人做皇后。

可,谢相却是足够狠,直接做了抉择,说出了小女儿“克夫”的话来。

司徒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谢相,声音里带着几丝冷意,“谢相既说了七娘克夫,那么,谢相就当知晓,七娘这辈子,都只能孤身一人,永不能出嫁,享受夫妇和睦,子孙绕膝的幸福了。”

谢相微笑道:“臣与臣妻,早早便做好了准备,会养七娘一辈子,让她快活无忧,一生不受他人歧视与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