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民生新帝登基,追封先太子为昭武皇帝……
新帝登基,追封先太子为昭武皇帝,定年号为靖安,“靖”字有平定、安定之意,“安”字则是新帝的期许,虽然年号目前还只在京师、山东和辽东地区开始使用。
靖安元年,京师诸地的百姓终于算是过了一个舒心的年,即使局势还不太稳当,但是起码在京师附近和辽东地区的情况已经好转起来了,大量的基建工程不断的招工,只要有把子力气,哪怕是去官道上筛土,也能混口饭吃。
山东是前太子选定的安置点,当地的豪强连同千年的孔家,早就在最初的冲击下被“流寇”清理掉了,大量的田亩被解放出来,太子的分田政策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很多跟随着皇室南逃的难民很快都被安置在了山东地区。
山东的鲁西平原属于北温带季风气候区,是肥沃的沙质微碱性土壤,适宜棉花的种子,从前朝起就是大魏最重要的棉花产地。所谓衣食住行,衣还排在食物的前面,足以证明蔽体保暖的重要性。身毒的棉花虽然好,但是距离大魏实在过于遥远,民生物资,大量进口终究还是不太安全。
况且山东沿海地区,距离朝鲜和日本很近,却没有什么可以外销拉动经济的产品,长期下去还是比较不利于发展的。
于是,在大琉球突破的高速纺纱机图纸很快被送到了山东,这种纺纱机虽然依赖水利,产量却能翻倍,不仅可以提供外销的产品,也可以给山东的女性多一个选择的工种-
“王老弟,朝廷这回又召集民夫去修胶莱运河了,你家还去吗?”刚从镇上回来的李老四看到在还在对着土坷垃死磕的王恒,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恒是去年的时候分田地分过来的外来户,带着一大家子,两个儿子,看着高高大大的,种地的技术却差的没边了,只能靠养养兔子和蚯蚓补充点收入。
因此李老四看到有招工的消息会经常跟王恒说一声,免得对方守着一大片的地还给自己饿死了。
王恒抬头惊喜的看着李老四:“又开始修运河了?去,我家肯定去啊!”
“嗐,没办法,咱们山东这地界,就是缺水,但凡水多一点,这地界的都是好地啊!所以这次不仅要修运河,还有县上的那个水渠,都要修一修了,不过官家的运河有工钱,但是水渠那块就没有了,只能管两顿饱饭。”李老四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识字人,经常会被县衙请过去开会,宣读一下朝廷政策和措施,由其进行推广。
主要还是劝农开荒种地,以前的那些山地、滩涂、盐碱地,都要被利用起来,种不了小麦水稻,就种蔬菜瓜果,朝廷还发下来了各种海外的异种,六谷子、红薯和土豆、花生之类的,种植的方式和食用方法都写的清清楚楚,按照户口分发给每个农户。
虽然后者的味道不及米面,但是不挑地,什么犄角旮旯丢进去都能活,稍微肥一点的地产量都很喜人,哪怕人不吃,喂喂牲畜也是极好的。
再者朝廷在河边修建了不少的水利磨坊,多余的土豆红薯磨成的粉,处理后能放好些年,还能加工成其他东西,吃不完的粮食都由朝廷正价收购。
而那个花生大家则都很喜欢,豆油总是带着一股子的味,但是那个花生不仅肥地、好吃,还能榨油,榨出来的油只有一股子的香味。
不过眼看着李老四这活计也干不太久了,朝廷正在到处修官家学堂,收费极其低廉,对于适龄儿童男女不限来者不拒,教书的先生大多来自朝廷因为各种问题被贬的官员,或者是吏员。
学识方面肯定是不差的,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大抵是官场风气败坏之下同流合污之人,不然也不会被放到山东等地。毕竟除了教书,还有流放边疆的苦役矿工之类的等着他们。
让他们教书也算的上是将功赎罪了。
王恒嘿嘿一笑:“给咱们修水渠?这是好事啊!就是自带干粮我也得去啊,眼看着就要春耕了,地里一直缺水,我还急着呢!新来的这个土豆怎么种我还在犯嘀咕叻,可怕这苗苗就给死了!”
“那玩意好种着叻,就是个头有点小,不过朝廷说不能一块地老种这个,伤地,换着种好一些。比水稻小麦好伺候些!”李老四之前也吃过发下来那些异种,尤其是红薯,还是甜的,味道确实不错。
王恒满意的笑了,看着地里高高矮矮的六谷子土豆和红薯藤。
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前两年大旱的时候也能有这些种子就好了,就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
李老四愣了一下,想到那些年天灾的时候大家天天吃草扒树皮的日子,也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咱们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诶!李大爷,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这次朝廷又发什么好东西了吗?”提着水桶刚从地里下来的张木头看着交谈的两人,尤其是李老四背着的那个白色的布套,一看就是朝廷发下来的,忍不住招呼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人忆苦思甜的回忆。
张木头也是被分来的,和张恒一样也是一大家子,不过两个都是女儿。
“哎,对,我差点忘了,这次县里还给我发了一些棉种,据说是从海外一个什么叫身毒的地方买过来的,只是量不多,特地选中了我们县来种植,看看和咱们以前种棉花有什么区别,要是好种的话要全面铺开。”李老四掂了掂后背的布袋,打开给大家看。
一堆黑色圆鼓鼓的棉花种子安静的待在袋子里,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样子,只是比起自家的棉种的确大了一圈。
“棉花啊!这可是好东西啊!”张木头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听说朝廷新发了一批新的纺线机,特别快,都不怎么用人力,导致县里开了不少的纺织作坊,我大女儿前段时间就进了那个纺织作坊,包吃包住,每个月的月钱还不少呢,一个月还能回来休息三天。”
当时不少村里女娃娃都跟着去应聘了,却只有三个人被选中了,人家还是看他家大女儿识字最多才选的。
因此张木头得意了好几天,逢人就要说上一番,尤其是之前嫌弃学堂还要交钱不肯让自己家孩子去念书
的人。之前的时候,他们都说张木头是缺心眼,才让两个女儿去上什么学。
结果纺织厂一招工,看到那个工资标准,大家都老实了。
之前李老四劝了大半年的学,没几个女娃娃去念书,现在学堂都快放不下那么多人了。
张木头送女儿上学才不是傻呢,他以前是城里大户的仆人,要知道以前府里的人想要念书那得付出多少代价,现在官家的学堂才多少钱,那简直就像不要钱一样,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况且,念出来就能去考吏员,要是能考上那就更不得了了。
大女儿其实天姿有点一般,只学认了些字,实在考不上吏员,最后去了纺织作坊,张木头特地去打探过消息的,是官家出头迁办的工坊,不是江南的那种奴工,不会特别累人,吃的住的也都还好,每旬能回家一次。
小女儿在读书上确有些天赋,张木头还等着小女儿再大一些去考个吏员呢,四舍五入,虽然没有儿子,如果女儿能当官,也算光宗耀祖了。
王恒看了一眼那个棉花种,有点跃跃欲试。
李老四僵硬了一瞬:“王老弟,不是我不分给你,主要这是新种,朝廷说了要找些熟手先育种……”
想到王恒家那不太熟练的种地的技术,旁边的张木头也忍不住笑了:“让俺来,俺会种,俺地种的好着呢,肯定把这棉种伺候的好好的!”
“去去去!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咱们村里要说种地好,还得是王老四家!”
张木头啧了一声,提到王老四家确实没得比了:“行吧,行吧,那俺先回家去了!俺家地里还没浇完呢!”
等张木头离开了,李老四突然降低了音量:“我说王老弟啊,你是不是念过书的啊?”
王恒有些尴尬的笑了下,没应声。
“哎呀!你真的念过书啊?难怪你家孩子看着就和我们村里的那些不太一样!你咋不早说呢,念过书的如果去考那个吏员还是很容易的,那可就吃上官家饭了叻,可不比你,对着这土坷垃死磕强!”李老四一脸替他不值。
“哎!那些年逃荒东奔西跑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手里有块地踏实,种种庄稼就饿不死。”王恒指了指涨势不错的那些粮食。
李老四反驳:“嗐,那你咋不给你家那一堆小子分个户口啊,分了户口那地就更多了,你们一家才几分地,分出去起码能翻两倍呢!”
王恒笑笑:“哎,现在局势还乱着呢,万一上面又让出丁口什么的,家里好歹还有能照应的人呢,地少点也就少点,现在种的这些也够吃了!全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李老四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咋这样想叻,朝廷现在不是挺好的,京师都收复了,还全免了徭役,招兵都是自愿的,哪里来的拉丁口了!你呀!就是太小心了!现在人还不多,你们家分了户口还能多得些地,要是日后来的人多了,那地可就不够分了!”
王恒憨憨一笑,也不反驳,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要为你家孩子想想,我看你家三个孩子在学堂学的好叻,每回排名都是第一名,你不给他铺铺路,以后”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一阵喊声:“王恒!你看看你家二小子做的好事!你家二小子拐了我们家的毛蛋离家出走去参军了!”
王恒神色一黑,看着前来邻居,她的手里还挥舞着两张纸,一张上面扭扭歪歪的写着:“我要去当大将军!”
一看就是毛蛋的笔记。
另一张则字迹平稳,一看就是自己小儿子的笔迹,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爹,我要从军,去收复燕云十三州!”
一边的李老四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官家一直在宣传动员招兵,虽然并不是强制的拉丁口,但是宣传是一定要下放到每个地方的,毕竟从军待遇非常优异,也确实有不少的人陆陆续续都去参军了。
除此之外,每月都会有官家的戏班子来乡下巡演,昨天上演的就是:岳飞抗金。
李老四确实自己当时也是看的热血沸腾,要是再年轻个十几年,也恨不得跟随岳飞一起去抗击金人,收复故土。
问题是,现在的朝廷是占据了燕云十三州,没收回的是其他地方啊!
第112章 收复山西白马关附近的偏僻山野之中,……
白马关附近的偏僻山野之中,贺章骑在马上,借着地势,远远的眺望着闯王的军营,山下的那一片平原上横尸遍野,血色蔓延到远处,将枯草染成一片鲜红。
之前的两次对战中,闯王旗下的刘宗敏镇守山西盂县,却损失惨重。
新帝登基之前,前太子几番拉锯,最后只是占据了榆枣关,北面的白马关被闯王的人占领了。
秦良玉接替太子后,还是没能彻底收回的盆地,在永明城更加精进的火炮攻击之下,溃不成军。几千斤的大炮被拉上山巅的时候,就注定了这片山峦成为了对方无法逾越的高山。
新帝登基后,贺章带着数千骑兵率先赶赴山西,秦良玉在贺章来以后,就带着白杆兵百里奔袭,去接应陕北抗蒙的秦兵,联合秦兵从宁夏到陕西一线,对闯王的兵马形成压制,逼着闯王南下。
宋时押送最后一批物资的时候也一起到了盂县,她看着如同一个盂盆的盂县,东西两个盆地,如今被大炮轰的七零八落。虽然山陕地区今冬一滴雨都没有下,盂盆却因为地形,罕见的水源充足,即使是现在这个小冰河时期也算的上是一块上好的耕地,而现在却沦为了一片战场。
“该抓紧了,可别错过了春耕!今年的粮食还是很紧张的。”宋时看着已经被逼到白马关上的闯王部队,对着旁边的贺章道。
京畿附近修水泥官道的时候给民夫吃的还是少量玉米的白面饼,到了山西的时候掺的玉米面就越来越多了。
贺章用千里镜看着前面乱成一团毫无任何军纪可言的闯王军,如果不是白马关的地利,他早就派人轰开那个关隘了:“放心,到小麦春耕之前我一定收回盂县。”
“最好在四月前能收复太原,我还能赶着种上一茬玉米和红薯。”宋时得寸进尺的看着贺章。
“你做了什么?”贺章疑惑的看了一眼宋时,她可从来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的人。
宋时看着:“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闯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闯王营中的义军本来就是由一大群的势力整合而成,除了闯王手下的精锐闯营以外,还有张显仲的西营,虽然西营的实力不足以抗衡闯营但是闯营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顺风仗好打,逆风仗就不好说了,更不用说闯王自立为王后,不少的朝官地绅也加入了军营,打天下有武力就够了,但是治理天下还是得靠那些人,他们的话语权越来越重,那群见识了奢靡生活的将士心态自然也会跟着变了,之前势如破竹自然牢不可破,可是他们现在,可是缺衣少粮啊!”
“现在闯王营里主要还是划分了三派,分别是投魏派:以现在的局势换一个将相王侯继续安生过日子。列土为王派:打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奢靡生活,也想要享受一下逍遥快活的富贵人生。以及最后一派称帝:掌握天下权势的欲望,即使是一直说当皇帝就是劳碌命的李鸿基也难以抗拒,对于那些已经叛离大魏的朝臣来说他们已经没有后路了,从龙之功更是诱惑……”
“当然我也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宋时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狡黠的笑了一下。
早在当初和闯营交易棉衣的时候,宋时就派人暗地里下了些钉子,毕竟说是起义军,实际上大多还是流民土匪混编在一起的,要说有多严谨的纪律自然是说不上的,况且他们还将士兵们的妻儿老小也都带了出来,安排在后方,随军而动,以激励将士奋勇作战之心。
名义上是不许将士与家人探望,实际上嘛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很大了,宋时也正是因此才混了不少探子进去打探了不少的消息。
当时的一招闲棋,也只是猜测而已,却没想到闯王的内部分裂早有迹象,反而被她的人策反了闯王身边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闯王的族侄:李养纯弃暗投明了。他虽然只是闯王手下的一名都尉,却率领着有三千兵马,三天后他会带着三千骑兵以支援刘宗敏的名义来到盂县,到时候,白马关自然不攻自破。”
“拿下白马关,太原就指日可待了。当然,我也不确定李养纯是不是诈降,他的家人已经被我安排的人送到了京师了,具体就要你在战场上去分辨
了。”
宋时拍了拍身下的马,不太熟练的引导着马儿回转,但是跑了一上午的马儿正啃着旁边的野草,吃的正香,根本不理会马背上人的指引。
贺章看了一眼如同天堑的白马关,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耐心和马儿沟通的宋时,纵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亲自拍了拍贪吃的马儿,牵过马绳为宋时牵马引路。
在贺章的手下,原本还在低头吃草的马儿不得已抬起头,顺着贺章的指引往回撤。
其他人神色各异的别过眼去,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没敢看前面的两个人,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额艹他大爷的李养纯!老子对他还不够好吗?他居然敢叛逃,还是去的东恒王那个小子的地盘,论血脉,额手上杀的藩王哪一个不比东恒王那小子地位高血脉深!哪怕是额手上的西临王不比那小子更名正言顺!”
李鸿基怒喝一声,站在营帐之中,愤怒的拿起刀剑往一边的桌椅上砍过去,木屑纷飞,在场的其他人都纷纷上前去阻止他的行为。
没人敢提醒已经被怒气冲昏头的闯王,李养纯的大爷就是他自己。
李鸿基气头上来,把旁边的椅子砍的稀碎,捂着额头,显然是被气的狠了。
主要李养纯作为李鸿基的族侄,本身就是被李鸿基一手带出来的,不仅给兵给官,平日里也算是看重有加。
李养纯自己跑了也就算了,顶多算李鸿基瞎了眼,提拔了个白眼狼。
但是他居然带着三千铁骑投敌,三千铁骑,光是那三千多匹好马就价值三十万两白银,那小子还绑了镇守山西的刘宗敏,开关献俘,把李鸿基手下的最为重要大将连同白马关一起送给了大魏军!
白马关一失,太原就几乎是直面敌军,出了曲阳,不论是攻打太原还是支援太原都易如反掌。
等还在西安的闯王一收到消息就忍不住眼前一黑,这样的速度,就算他全力支援,也难以改变太原沦陷的命运。
此时此刻,只怕太原已经落入了大魏之手。
太原和大同连成一片,对着边关的秦军,相互支应,闯王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大好局面顷刻间毁了大半。
原本还想攻下了山西,多少能补足一些因为天灾导致其他四府缺失的粮食,稍微缓过一口气再二次攻入京师,虽然李鸿基嘴上一直说着,当个逍遥王也不错,管理天下太累了,但是面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也很难免俗的产生一些欲望,毕竟他曾经离那个颠覆乾坤的位置如此之近。
结果一口气下来,之前打算好的那些全没有了。
之前攻下了京师后,闯王也改为了顺天军,不仅定下军法,行事也颇有几分劫富济贫的意思,让闯王赢得了不少的名声,不少吃不起饭的流民纷纷来投,但是一开始攻城略地总有富商豪强来打,随着打天下的时间过去,稳定地盘的闯王才发现,要管理好四府之地有多困难,那么多人衣食住行,稍有不满就要起兵造反,实在是管不胜管。
他这时才深深共情了当年大裁员把自己从驿站裁撤的永辉帝,作为丢失饭碗的小吏自然可以举兵起义,但是等他坐上了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也只想学杨昌嗣讨伐自己时写的那个檄文,喊一句: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现在失去了山西,现在闯王只能南下,去打左家军,从湖广之地撕扯下一块,才能保住现在的闯王营了。
“额对李养纯如同自己亲生儿子,多番栽培,还给他一个营的骑兵,此番居然这样辱额!如果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实在难消额心头之恨!”闯王咬紧牙关,手上青筋爆出,仿佛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攻打山西。
牛金星连忙劝住闯王,他脸色蜡黄,相貌阴鸷,原本是官宦世家之子,自幼饱读诗书,后因得罪权贵而被诬陷,革去举人功名,充军卢氏当差服役。
于是一怒之下,愤而投了闯王。
他心胸较为狭窄,对于刘宗敏这个闯王的心腹多少也有些看不太惯,因此眼神中不经意间就带上了三分鄙夷,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有条有理:“大王,现在事已成定局,已经不是后悔的时候了,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刘宗敏只是失陷敌军,并不代表就必死无疑。大魏现在也是内忧外患,不一定就会杀了刘将军。现在攻下山西不仅消耗巨大,对于局势也没有意义。”
“况且,我刚刚得到消息,左家军的左昂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他的儿子也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整个湖广医术出名的大夫都闭诊出门了。只怕左昂的身体出问题了,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吞并了湖广,只要有了湖广粮仓,粮食问题就迎刃而解。现在冬日还未散,趁着黄河结冰,正是最好的渡河时间。”
“南下攻下襄阳,其后占据武汉这等九省通衢之地,退有粮食物资,进则顺水而下去南京,直捣黄龙,反正江南丰腴,富商遍地,总有我们替天行道的时候!不至于困死在这西北苦寒之地。”
闯王的眼神也跟着一亮,自从确定了地盘以后他就再也不能放开手脚收缴豪强了,除了不少富商豪强已经被清理完了以外,更重要的是其中很多人已经加入了闯王营,变成了自己人。
那些前朝的读书人,虽然行为举止条条框框,让他没有了一开始的爽利,处处受限。但是整个新生的大顺制度和条例也是在他们的领导下才能搭建运转起来的,处处有例可寻,虽然烦人,却也实在省心了不少。
不然光凭自己这群草莽兄弟,光是那些琐碎小事名声治安就能让他头痛欲裂,还实在管不过来。
那些读书人,不许闯王对着四府之地再行劫富济贫的抄家之举,但是江南和湖广,那些肥羊可不是自己人啊!
想到那无本万利劫富济贫的买卖!闯王终于冷静了下来!
“襄阳!好,就去襄阳!不过这个仇,额早晚会报的!”闯王放下了手中的刀剑,丢在一旁,冷冷的下了命令。
第113章 和谈“居然是刘宗敏刘大将军,久仰大……
“居然是刘宗敏刘大将军,久仰大名,有失礼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宋时颇为感兴趣的看着这位早已经被卸了甲五花大绑的虬髯壮汉。
刘宗敏,这位闯王手下最为得力的左右手,闯王军中地位最高的官位就是权将军,只得两位,一个是有勇有谋刘方亮,另一个就这位善战有余,却跋扈蛮横的刘将军了。
作为闯王手中最利的剑,白马关在他的手中,约等于山西就交到了他的手中,如果贺章在盂县打的太狠,他也不会让闯王增兵。
毕竟他可是闯王身边最为铁杆的称帝派。
李养纯选择从他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人在闯王营中早有旧怨,如今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哼。”刘宗敏看着眼前瘦弱的人,满眼都是不屑,但是眼神在越过宋时看到了一身铁甲站在宋时身后的李养纯的时候,变得目呲欲裂。
“李养纯你个狗杂种,居然敢背叛大王!”他大声的咆哮着,几乎要挣脱绳索,对着李养纯冲过去,却被后面的两位士兵死死按住。
他死死的盯着李养纯,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李养纯反水,以刘宗敏的手段,加上白马关的地利,哪怕大魏打上一年,他也能安然守住。
可惜一切都在李养纯的手中化为乌有。
而李养纯的反应却是,直接放开了手中的刀,一拳一脚的对着刘宗敏挥去,拳拳到肉,每一处都往最痛的地方打,没有造成致命伤,却让他痛的满地打滚。
刘宗敏极为好色,因此在后营带了数十名美妾,经常从前线偷偷跑回去私会妻妾,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是后营为闯营的家人所在,李家人也在其中,某次刘宗敏就见李养纯的夫人貌美而想要轻薄,要不是对方及时大喊,遇上了闯王回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最后闯王硬生生的压下了这件事,
没有处罚刘宗敏。
而这件事就成了压垮李养纯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时微笑的看着刘宗敏,从一开始的嚣张变得奄奄一息。
“以刘将军的身份,也当的起午门献俘的资格。”
刘宗敏猛的抬头:“有本事你们堂堂正正的和某来一场!要不是李养纯这个狗娘养的就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大王,老子怎么会……”
“砰!”李养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刘宗敏一句话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
为了一个女人?
宋时感觉有点黑色幽默,在上个时间线,刘宗敏因霸占陈圆圆并抓走吴三桂父亲,吴三桂这才找到借口反叛,最后直接开关引入女真人,导致了闯王军的覆灭。
虽然这个时间线吴家早早的就被前太子调走了,但是女真人还是入关了……
现在女真人虽然赶出去了,但是苦主打一顿骚扰犯没毛病吧。
她静静的看着李养纯一拳一脚将刘宗敏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到两个人都不再出声,她才慢条斯理的道:“将军既然这么迫不及待的话,本官也不介意提前拿将军祭旗。只可惜,我原本还打算将将军送回闯王营下……”
刘宗敏死死的盯住李养纯后面的宋时:“你什么意思?拿某威胁大王。”
宋时笑了:“不过就是想看将军价值几何。”
宋时又不是真的大魏人,在大魏覆灭女真入关后,正是闯王举起了抗击蛮夷的大旗。说白了闯王军原本就是官逼民反的例子,放后世也是先进ge命代表。
杀人不能解决问题,以最小的代价达成安抚民愤将人从逆贼变成顺民,才是宋时的主要目的。
不管是闯王还是左家军,都可以是她合作的对象-
“一定要把宗敏救回来!”发泄完脾气的闯王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办,我绝不能让宗敏死在大魏的手里。”这不仅是出于闯王对于自己这位情同手足的大将的爱护,更重要的是,作为闯王手中最强战力标杆的人物,一旦被他们曾经看不起的大魏军俘虏的消息传出去,那么军心必然涣散,加上李养纯的叛逃,只怕会引起连锁反应。
这样的后果绝对不是闯王目前能承受住的。
刘方亮还在军营,暂时还能稳住情况,但是一旦消息传开,对于现在的闯王营的士气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牛金星看着满脸愁容的闯王,心中有个想法却久久难以说出口,毕竟他刚刚才说了南下攻打襄阳的计划。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议和了!”一个声音说出了牛金星心中的话,不用回头,牛金星就知道这家伙是顾君恩。
一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家伙。
如果牛金星是主力的称帝派,那么顾君恩这个西安本地人士就是妥妥的称王派,一心只想着发展好自己的地盘。
“那群大魏的官员,咱们也不是没打过,一个个的和木头成精一样,哪里可能和我们讲和。要是能讲和,我们还至于打成这个样子!”
“大王,你忘了,那五万件来自琉球的棉衣!”顾君恩轻声提醒。
“大魏早已改朝换代,现在新上的小皇帝根本没有什么权利,反而是他身后的镇远侯龚敬,就依托永明城进行海上贸易,那批棉衣就是来自大琉球的,听说之前的时候,镇远侯的女儿就被封为了琉球的知府。”
闯王若有所思:“有余地就有地方谈!额看这个镇远侯也是个和额差不多的人物,挟天子以令诸侯嘛!”
牛金星见闯王马上要被说服,连忙插了一句:“想要讲和,首先要对方感觉到威胁,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南下去打襄阳找粮,一路北上借着黄河在开封形成武力压制,过了黄河,河南可是一片平原,能直捣黄龙冲到京畿。”
“况且开封距离荥泽口非常近,那边是”悬河“的最险段,河床高出开封城七丈,一旦出师不利,我们可以决堤放水,淹没开封!如果引导得当,河水在经原武、阳武向东北漫流,还能切断卫河漕运。那可是京师运粮的命脉线!”
“好好好!就这样!兵分两路!不仅要从左家军那拿回粮食,也要让大魏交出宗敏!”
“方亮啊!襄阳和左家军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让额失望啊!”闯王握住自己手下爱将的手:“不管是宗敏还是你,额都是一样的,哪怕今天这个情况是你,额也会用尽全力去救你回来!”
刘方亮郑重的点了点头:“大王放心,左昂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听闻他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只剩下他那个儿子,必然不能服众。我这一次去,必然满载而归。为大王收回粮草,打下一个安稳的后方。”-
贺章带着骑兵,马不停蹄的越过了白马关,直接从曲阳攻向了太原城,有了李养纯的配合,加上从刘宗敏手上套来的密令,三天,丢失三年的太原终于重新回到了大魏。
太原的地势不如太行山的关隘,但是好在有黄河天险,弯曲环绕住了整个山西和大半个河南。
因为天气的缘故,黄河上面的冰还未消融,即使已经是二月的天气了,但是黄河上还是可以行人。
只要撑过2月,等到冰雪消融,黄河自然会将整个山西和大半个河南统统圈在自己的包围之下,境内剩下的那些闯王军孤立无援,也不足为惧。
然而,山西各地,原本的闯王军没有奋起反抗,和攻入的大魏骑兵进行生死对战,反而是和接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借着黄河冰封的关口,退回陕西等地,只是隔着黄河和大魏军对峙。
丢失了三年的山西,就这样没有太废功夫就从闯王的手中让了出来。
经过数日的对峙后,一支闯王的使者从冰封的河面越过,请求面见贺章。
一度和大魏打的势如水火,几度就要覆灭大魏,让大魏的皇室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到济南的闯王,终于还是低下了他的头颅。
“看来,刘宗敏在他心中的分量果然很重啊!”宋时看着对面冰天雪地中一袭红色官袍缓缓走来的人,轻声和贺章感慨。
贺章不屑的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什么绝世枭雄,没想到他也会为了一个下属而不顾大局,我高看他了。”
一旦闯王对着大魏低头,他起兵的正义性就再度被衰减了,而他离天下共主的地位也就更远了一分。
“不!是你低看他了!他能为下属低头,才是他当年能一呼百应打下大半个江山的关键……有时候太过冷硬,只懂的权衡利弊才会失去了身而为人的特质。你要学会,尊重你的敌人,并且从他的身上学习……闯王的确对贺爹的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真正让贺爹死亡的,是大厦将倾的大魏……”宋时满意的看着闯王的送来议和的使者那熟悉的身影。
“不过,没关系,他明显也低看了我!”-
来自大琉球的海船上,石橙兴奋的在甲板上远眺海平面上隐隐透出的陆地。
“我们真的可以去南京吗?”自从接到去接应的任务后,石橙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兴奋的状态,毕竟从前,以她的身份,别说南京了,就算是踏上陆地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要多问,听命令行事即可!”游穗摩挲着手中的燧发枪零件,一点点的涂油保养,每一个零件都显得油润光滑,显然是被主人把玩过无数次了。
石橙不语,只是盯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憧憬。
第114章 民心“可是陈大人,初次见面,我是宋……
“可是陈大人,初次见面,我是宋时!”宋时上前一步接住了那位使者。
来者不是旁人,而是曾经的西安府知府陈家辞,他当年在西安沦陷的时候投了闯王,如今又被闯王派来和谈。
陈家辞莫名的看着表现亲热的宋时,神色间有些怅然,也有些警惕。
宋时没有为对方解开疑惑的意思,直到将对方引入了正堂,退避下属后,才从一旁的贺章腰间取下了一块令牌,那是贺爹去世前留给贺章的。
她将令牌递给陈家辞,对方接过后摩挲了几下,惊讶的看着宋时,又看看贺章,眼睛渐渐湿润了。
“是殿下……未曾想,太子殿下还未忘记老臣!”原本还一脸警惕的陈家辞捧着令牌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数年的西安还未沦陷之时,太子就仿佛预料到了一切,秘密与陈家辞夜谈,内容无他。
如果叛军来袭,见之不敌,以保全百姓为主,无论是闯王还是女真人,都要归降,以充当耳目,探听敌情。
陈家辞当时便痛哭出声,只问自身清白能否有昭雪之日。
太子却将他扶起,轻声道:“若有一日,我带兵收复山河,自然为你建功立表,洗清污浊。若我回不来,这污浊,便也不算污浊了。”
思及至此,陈家辞泣不成声:“太子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老臣几乎以为此生都无法昭雪,几番想要以死明志,但是终究不甘心连死都背负着叛贼的名声,一直默默收集贼子消息,却没想到,太子便是离世也未曾忘记老朽!”
陈家辞仰天长叹,整个人都要栽倒在地上:“我这半生忍辱负重,终究没有错付!只恨天妒英才……”
贺章一把把他捞起来,放到一边的太师椅上,眼神疯狂示意:你劝一下这老头啊!
宋时也没想到对方反应会这么激烈,接收到贺章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陈知府无需过于伤心,国破山河在,太子虽逝遗志犹存,如今正是乱世人才匮乏之际,还望陈大人多多惜身,留得有用之身,方能看到山河复位之时。还不知闯王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说到正事,陈家辞这才从回忆前太子的伤感之中回过神来,哭声一止:“那逆贼大逆不道,居然想要将甘肃、宁夏、陕西、四川、以及湖广统统划给自己,以山西的盂县白马关为界,立为一方提督,且不受朝廷节制,大魏立国以来从未受过如此之辱,若让他得了势,岂不是要重蹈大宋覆辙,在边疆立了一个西夏。大人千万不能答应!否则老臣愿以死明志!”
宋时挑了挑眉:“闯王这是漫天要价啊!”
闯王所要的地盘,除了湖广几乎都是派系林立的西部诸省,大魏每年都要在这些地方花上不少的诏安费。
而湖广现在又是左家军的地盘,如果宋时不是现在这个位置,她倒是不介意看闯王再折腾几年。
“陈大人不要激动,我们可以坐地还钱啊!若他能退出南阳,将整个河南还我们,其他的倒是也不是不能谈……”
眼见着陈家辞貌似血压又上来了,宋时赶紧补了一句:“反正都是缓兵之计……”
贺章:“等会儿我会找其他副将一起军议,定然不会让到手的战绩付诸东流,至于山西,已经到了我们手里,想要要回去,就看我们的大炮答不答应了。”
想到割地谈和,陈家辞虽然还有不满,但是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提起了自己在闯王营中发展保护的几个下属。
宋时打听清楚了对方的情况,只让陈家辞放心,她会处理的。
将陈家辞送走后,贺章看着手中的令牌发呆。
“原来这几年的时间,他布置下了这么多东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惆怅。
宋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陪他坐了一会儿。
时间静谧的游走,天色擦黑,房间里一片漆黑,没人能看清对方的神情。
一片黑暗中,宋时听到了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宋时随便挑了两个刘宗敏的下属,让陈家辞将自己的和谈条件和那两个人一起带回去。
等了两天,闯王没有回信的打算,但是宋时在闯营的探子却打听到了刘方亮准备南下的消息,南下攻打襄阳已定局,现在只看左家军的应对了,如果用上了造化散和她的火力支援,左家军还不能撑住的话,他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除此之外,闯营之中还有另一支军队调动的消息,只是不如刘方亮那边那么大张旗鼓。
可惜在闯营这样的地方,想要保密无疑是天方夜谭。
军议会讨论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荥泽口。
宋时是因为知道闯王他真的干过和光头一样对着黄河决堤放水的活,将百里沃土化为沼泽,余毒绵延数十年。而其他人则是出于对于战局的敏锐。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有些坐不住了。
黄河决堤不仅会导致河南耕地受损,更容易导致运河堵塞,一旦波及到黄河下游的莱州湾形成移动沙坝,山东将变成一片孤岛,而京师也会失去部分的补给。
而且黄河自古就有国运河之称,黄河清,天下兴。
黄河的状态一直都昭示着国家的治理状态,但是治理难度极其大,更不用说决堤的状态了。
但是现在的郑州府还掌握在闯王的手里,和黄河对岸的镇远军隔江相望。
京师的物资已经有些紧张了,并不足以支持连番的大战-
太原,再次从闯王的手中回到了风雨飘摇的大魏。
但是没有太多的人喜迎王师,大多数的百姓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甚至在一些山间的寨子之中还有为了闯王军而偷偷报复镇远军,让从辽东一路打到山西的章丘极其的不适应。
面对女真人,大部分被掠为汉奴的百姓都会帮助镇远军追击女真人,但是到了这内陆深处,章丘却感觉有点陷入了泥潭,仿佛他不是来拯救这些百姓的大魏军官,反而是一个路过的陌生过客甚至是土匪。
所有的百姓都怀着警惕和敌意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好在内政这块不归他管,他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报告交了上去,宋时很快收到了这份报告。
“闯王来了不纳粮,这算初级ge命萌芽啊!”宋时感慨了一句,闯王的操作虽然还不到打土豪分田地的程度,但是闯王军在这方面还是确实有在做事的。
就像京师的百姓不会反抗女真人,因为民心思安,而闯王治地的百姓也不会厌烦一个会给他们发钱发地的政权。
因为风雨飘摇的大魏留给他们的只有更深的压迫。
而想要真正的收复民心,只有做得比闯王还要好。
宋时组织了募捐队,开始在太原的富商绅士之中动员捐款捐物。
一开始太原的百姓还以为宋时是要清算那些在城破之时投降闯王的人,但是等了三天,只看到对方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募捐,就以为这是赎罪钱,心中又是放心又是失落。
放心是,起码求财的话,基本不会伤人性命。失落则是冲着闯王的,但凡他们再努力一点,也不至于让他们之前给闯王的保护费白交啊!
不过,随即太原的百姓就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这些大魏的军队不再像是之前一样,到处盘剥吃卡拿要,反而除了敲锣打鼓的募捐以外,并没有过多的打扰百姓的生活。
那些想着破财消灾的绅商惊讶的发现,在他们募捐之后的第二天,镇远军就在城门各处和每一个路口,贴出了告示,每个
人募捐的每一文钱都算的清清楚楚,有名有姓写了满满的一大片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大声的唱喊着告示上的内容。
一个个绅商的名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唱出,围观的百姓惊羡的看着,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原本窝在家中的绅商们纷纷出门围观,顺便享受了一下众人的目光。
镇远军的告示很快就成了太原城中风头最盛的话题,不少的人都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捐的少了,对家捐的刚好压了自己一头,多少有些不得劲,不少人开始偷偷联系募捐处,问能不能追加。
宋时自然来者不拒,还给募捐前十的绅商都打了牌匾,敲锣打鼓的从东门走到西门,再从南门走到北门,全城巡逻一遍,闹的全城皆知,硬生生把对方的虚荣值拉满。
要知道,在古代基本上都是乡土社会,宗族观念深入人心,像这样能大出风头的事情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这样才能提升他们在宗族之中的地位。
毕竟几千年来,皇权基本上很少下乡,而宗族某种意义上就是权利的代名词。
除了募捐明细的告示外,宋时开始慢慢公布募捐款的使用明细,从米粮鸡蛋的购买量和价格到分配到每个将士的分量,甚至就连布匹的损耗都列的清清楚楚。
清楚的让只要稍微有管家经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绝无贪墨的水分。
有心人仔细一琢磨,就能发现那些士兵吃的居然还不差,那分量一看就能吃饱,还顿顿有荤腥。
这让习惯了大魏朝廷总是层层贪墨虚假瞒报的山西百姓大为吃惊。
随着番薯、土豆、六谷子、花生等种子的传入,不少荒地山坡也被种上了这些粮食,虽然还没有见到成效,但是朴实的百姓还是看到了希望,一个劝农耕桑清廉如水的政权,总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不少的百姓也开始扭转了对于镇远军的印象。从一开始的抗拒漠视,渐渐的变的和善起来,不少的绅商为了那些名誉纷纷开始捐款捐物,就连原本在街上喜欢惹是生非的地痞也都知道,跟着镇远军就算抢不上军功也起码能吃饱。
那招兵处的将士一个个看着人高马大的,浑身肌肉,一看就没少吃好的。
于是整个山西在宋时由点及面的治理下,开始涌现出了一波捐款热和从军热。
第115章 经验包和谈的进度放慢了下来。……
和谈的进度放慢了下来。
第二次和谈没有等到陈家辞回来,闯王派来和谈的人换了一波。
是闯王的心腹幕僚牛金星和李岩,两个都是闯王营下的智库担当,足以说明闯王对于这个刘宗敏这个手下还是极其爱护的。
对于这两个人,宋时就没有像陈家辞那么好的待遇了,量了两天接待了这两个人。
她知道闯王在拖延时间,但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在她尽力收集物资的时候,贺章已经带着镇远军奔赴荥泽口了。
一进门,看到牛金星,她就笑着讥讽了一句:“不想今日还能见到“一日权相”牛大人。”
当年闯王入京,就是在牛金星的撺掇下在天坛举行了继位仪式号称闯王,分封下属,牛金星自然也得了个丞相的职位。
然后第二天就被女真人从京师赶了出去,整个闯王大军一路逃回西安。
牛金星的脸色一紧,但是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反唇相讥:“不过是官逼民反,为求生路的不得已而为之。倘若天下太平,又哪里来的山河颠覆京师旁落。”
宋时还没说话,旁边的护卫立刻抽刀架在了牛金星的脖子上。
“大胆!”
牛金星的脸色白了一度,立刻闭了嘴,但是还是装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宋时笑看着牛金星的脸色,让侍卫把刀收了回去。
“第一,闯王不算国!不过叛逆而已。”大魏一朝可没少做收降后复斩的事情。
“第二……官逼民反。”她意味深长的重复了这四个字。
“有些人可能是官逼民反,但是牛大人可是大魏一朝的举子,出身不凡,就因为一场地方豪强的诬告就毅然从贼?难道牛大人不曾读过律法,不知道敲登闻鼓,上告天听?”
牛金星冷笑一声:“大魏朝廷早已糜烂不堪,朝中官官相护结党成风,我等还能告到哪里,只怕还没到京师就已经在路上没了性命……”
“嗯,所以在闯王营中遇到你这样的事情,要告到哪里?”宋时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对方。
牛金星猛的回神,断然否认:“我等营中,怎会有此等事迹。”
宋时拍了拍手,门外的带上来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手上还拎着几份卷宗。
“这几位原本都是太原城中的富户,一向在族中以乐善好施行善积德闻名,所积攒的财务也多为累世所得,但是在闯王的刀锋之下,骨肉分离,财务被劫,沦为流民。闯王号称不纳粮,不募捐,多地还开仓放粮,接济百姓,但是你们十多万的将士和接济平民的粮草从何而来?”
“你说大魏官逼民反,但是大魏律法条条框框自有申冤之路,只是沉珂较多,但是你们打家劫舍,强取豪夺不知又是如何处理?你说你们闯营没有发生这等事迹,现在我找出来了……”
宋时把手指向那一排的宗卷。
牛金星目光落到那些宗卷上,只一眼他就能看出这些宗卷上说的大抵是真的。
他仿佛被烫到了一样,连忙收回了目光,只是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态度仿佛被消灭了不少。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豪强鱼肉乡里本就是祸害一方的罪人,虽然有些许错假冤案,但是闯王的本意也是让更多的百姓活的更好了。”牛金星昂着头,眼神却有些闪躲。
“哦,真的是全为了百姓?那为什么那些豪强的家产大头却到了你们自己的手里,百姓手中又得到了几成?”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帮你算了!”
宋时从袖中掏出了一份明细递给了牛金星。
这是费了不少吏员头发才在三天内算出来的太原城的大抵损失。
没办法,招募吏员的时候算术是很重要的一门考核,而练手的题目,宋时一般都是用这些来给大家练手。
“闯王真的全然是为了百姓吗?太原城中可是还有不少的豪强鱼肉乡里,却因为开门献城而得到了你们军中的不少的优待,甚至加官封爵,这些人怎么就没有成为你们剪除的对象?”
再多的空话也比不上宋时列出来的清单,这些血淋淋的文字将牛金星解剖的一丝不剩。
不管闯王起义的时候多么具有正当性,只要随着队伍的壮大就一定会开始变的腐化,或许最初的时候闯王只是因为失去了饭碗想要得到一条生路,但是当闯王攻下京师颠覆大魏的时候。他手下的每个势力都会产生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会推动着闯王往他们所渴望的方向发展。
至于那些百姓,就成为了一句空洞的口号,成为了霸业上的一支注脚,成为了无人在意的细枝末节。
阶级一旦改变,就很难再回到当初的视角。
宋时审视着牛金星,同时也是通过他审视自己。
这次的和谈,再度不欢而散-
宋时没有在意,荥泽口才是真正的战场,不到那边尘埃落定,不管是她还是闯王都不会轻易给出真正的条件。
秦军那边在孤军奋战两年后,得到京师的支援后也终于缓过了劲,源源不断招募的新兵补充了进去,在得到山西收复的消息后,秦良玉虽然抽不开身,但是却向宋时推荐了秦军中的一个红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