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京观‘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这首流传在民间的童谣,曾经数次作为大魏即将改朝换代的证明,也是民间的一种对于政府盘剥深深的不满。
只是小冰河时期平等的剥削着每一寸土地,山陕一带原本就自然条件恶劣,在小冰河时期的加持下,颗粒绝收已经成为常态。
西北物产太少,又连年天灾,哪怕闯王自己并不想这么快打破自己的口号,但是几十万大军,每一日的吃穿用度,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闯王是因为朝廷裁员活不下去才拉起一批下属反了的,他造反的时候只怨朝廷无道,老天不公,直到自己真正的成为了一方势力,需要问政养民的时候,他才知道,真tm的难!
好在中原地区幅员辽阔,离山陕一带并不远的湖广地区,早已经代替改田为桑的江南成为了中原最重要的粮食产区。而这块地盘,现在被左昂的二十万大军控制着。
左昂倒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无所谓送粮资敌,但是想要粮,先给钱。
好不容易从左贼那边买到了勉强能支援过冬的粮食,随之而来的冬日又让他犯了愁。
就在这时候,大魏军攻城,太原府的女真人偷偷退兵的消息也到了闯王的营中。
得到女真密信的闯王军还在大营中商量着对策,其中不少人已然是跃跃欲试了。毕竟有了湖广的粮食,和从大琉球来的棉衣,这个冬天也算是能勉强度过了。
“是鞑子的一石二鸟,还是……难道大魏真的天命不绝?”一个幕僚小声的说了一句。
引来了众人侧目,皆是不愤,虽然大家也都这么想,你也别说出来啊!
对方赶紧低头闭嘴。
闯王看着一众手下:“额们还是要打过去的!等左贼的粮食入了库,额们就出发!鞑子和大魏打的不可开交……这批棉衣换我们旁观一天已经是不错的了,额们也是拿了马匹换的!”
只是看着身上刚刚穿上的大魏棉衣,不免有些尴尬了几分。
“额们必须占据山西,依靠地利守住屏障,才能南下占据湖广!解决军粮的问题!”
众人皆是应声,毕竟山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在闯王还在准备的时候,却根本没想到,太子军几乎没有在京师停留,带着数千骑兵,一人两马,除了陈渔用海船运过来的可拆解火炮,其余皆是精兵简行。
当他们在上党架起火炮,除了一些没来的及撤退的女真人,根本没看到任何闯王军的时候,他们知道:
京师的第一层屏障,立起来了!
太子军留下百人在上党布置,其余的人继续快马加鞭往前往山脉深处的各个关隘。以太子军的人手,注定无法占领山西全境,既然已经占据了上党,那么出井陉占据平定州,就可以北控盂县,南锁乐平。
控住盂县,就不用担心太原方向过来的威胁,甚至还能支援或是攻打太原,打过太原就能和坚守陕北的秦军汇合。
锁住乐平,就是断了闯王北上的孔道,确保整个平定盆地在大魏手中。
尤其是所有的关隘都是易守难攻的,只要在高处架起火炮,几十人甚至几人就能守住,尤其是永明城的火炮,每一个零件都被拆分可以互相替换,最大的零件也就40斤,极端情况下,人力也能扛上去。
现在,每多占一个关隘,京师就多一层保障。
来自千里以外的火炮在中原的山脉上散发出冷冷寒光,或许那个在海边架起一座火炮就能攻陷一个国家的时代还没到来。
但是凭借一座火炮守住一道关隘的时代,还未落幕!-
镇远军只在京师打了个转,全军补充了两天的补给,弹药满荷,经过一天一夜的山海关到京师的奔驰后,继续追赶已经逃往张家口的女真人和蒙古人。
贺章骑马和几个前哨冲在最前面,在山海关屠戮的一夜没有消磨他身上的杀意,两天一夜的奔驰,也没有让他的眼神之中有丝毫的疲倦,有的只是超出常人的冷静,和隐藏在眼神之中的怒火。
贺章和前面的前哨看着小路上显示而出的车辙印和篝火余碳温度,判断着距离女真人的距离还有多远,然后就和对面的殿后部队对上了。
双方都是吃了一惊。
女真人虽然是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但是来了京师的这两年,他们见过了太多的好东西,既然留不下,自然要统统带走,虽然前面已经分了几批偷偷运输走了,但是毕竟不能大张旗鼓,越到后面带的东西就越多,走的也就越慢。
博古洛是正红旗这回撤退的殿后部队,在入关失败之后,其实这些满洲人和蒙古人早就心生退意,希望能够回到辽东去养老,可惜辽东却被永明城杀了干干净净,只能从蒙古那边绕路。
原本就收获不多的蒙古人看到女真人这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路上也没少折腾,搞的女真人不胜其烦,但是又要百般忍让。
黄台吉的人和豪格的人一路上更是争锋相对,原本就是混乱的局面更加的不堪。
没
和镇远军正面对上过的正红旗,看到追来的人,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了起来。
因为撤退的比较匆忙,很多人的汉奴都没有带上,大魏的战力虽然在几次对战中占据优势但也没有达到碾压的程度,女真的退兵更多的还是因为运河被截后京师的产出根本无法养活女真的那么多人的问题。
很多的女真人看到追来的大魏军,第一反应就是再抓几个俘虏回去当种地的汉奴!
不过很快他们的想法就落了空。
尖利的哨声响彻天空,在那三四个的大魏骑兵后面,传来了滚滚如雷的马蹄声。
数千铁骑如同乌云一样,降落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他们红色的大袄和银甲,在雪中显得格外的遥远。
镇远军里面哪怕是重骑兵,也都是经过千万次磨练出来的,拥有技术上的代差,他们根本没有和对方搞什么骑兵冲锋,而是架起了鸟统,三段式齐射。
早已习惯这种操作的马儿没有烦躁不安的表现,悠闲的等待着这一轮的枪声过后。
原本还想捞一笔汉奴的女真人不由的脸色惨白,他们的身上也有火器,但是却远远达不到对方的那种距离。他们只好转身就退,但是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批骑兵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一个照面,察觉不敌的博古洛迅速放弃了顽抗的想法,带着下属纷纷遁入了附近的密林之中。
毕竟还是在草原山林呆惯的女真人,面对密林比自己家还熟悉。
贺章看着血流满地的战场和潜逃的敌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在这个干燥无雨的季节,京师的那场大雪没有丝毫影响到这里的山林,贺章没有让人追击。
只是拔下一根马毛,测探了一下风向,然后果断的拿出来腰间的猛火油,抛洒到了远处的林子里,示意旁边的同僚:“放火烧林!”
打探完消息,利落的杀掉了那个俘虏的章丘回报道:“是正红旗的军队,距离黄台吉和蒙古人应该不远了,他们应该还没到张家口。”
得到好消息,章丘的语气都轻了几分,自从从京师出发以后,贺章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差了好多。
章丘生怕没追上那群女真人,让他们出了张家口,到了草原就不好追了,到时候贺章肯定要追着他们到天涯海角。
贺章拿出从陈渔给的张家口附近的地图,仔细看了一眼,眼神更冷了。
“割头,带上,我们绕路,从前面的山上提前到张家口的前面等他们。”
“啊?不是不用人头记军工了吗?”章丘有些疑惑。
贺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上的杀气浓的让章丘都后退了一步。
“筑京观!迎鞑子!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什么!”
熊熊的烈火在他们的身后燃烧,滚起的浓烟将大半的天空染成红色,但是贺章一行人没有看一眼,只是翻身上马,换了条路继续赶路-
退回张家口的路上,黄台吉的一直都心绪不宁,不仅没有甩掉豪格,反而自己的势力因为守城而大受损失,好在之前已经秘密把家眷和贵重的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不然这次损失更加严重了!
只希望那个闯王能早点反应过来,拖住大魏军,好让他们早点跑出去。
距离张家口越近,黄台吉的心跳就越快,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焦炭味,转身看去,他们来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山火,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通红,而那个方向,正是殿后的正红旗的方向。
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全部都呆住了,看着那连绵的山火。
不管是信萨满教的还是信喇叭教的,蒙古人和满族人都来自于草原和山林,是绝对不会在冬天放火烧林的,因为这会触怒他们信仰的神灵,也会毁灭自己的生存环境。
无数的蒙满人当即差点哭了出来,开始对着自己信仰的菩萨赎罪。
黄台吉的脸色铁青:“别浪费时间了!大魏的人追过来了!丢掉负重,快点走,去张家口!!!过了张家口就好了!”
不管是豪格还是黄太吉,甚至是蒙古人,原本各自的小心思全部都收了起来,此刻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大量从京师掠夺而来的昂贵物资被弃置一地,完全没有之前的时候你争我夺的气势。
但是这一行人冲到一个山谷的时候,脸色却一同铁青了起来。
这是去张家口的必经之路,因为容易设伏,所以早早的他们就派了人去把守。
而现在,这个山谷的两边,堆上了四座京观!
数百的头颅,整齐的被垒成土堆一样的京观,从脖颈处断开的人头,以土覆面,依稀还能辨认出他们的面容。
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涸,顺着顶部往下流,其中一个最为显眼的就是之前在他们身后殿后的正红旗军首领:博古洛!
他的眼睛甚至还是睁开的。
这是蒙满人从未体验过的战栗和恐惧,以人头垒起的京观唤起了他们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这是华夏文明,来源于殷商时代,虽然很少提及,却从不缺席的一项古老传统。
在那个华夏与诸夷混居的年代,每一座京观都是来自华夏的最强的武力震慑。
即使是儒家的千年教化也无法改变的战争产物。
也是华夏文明黑暗过往中,最暗色的一抹。
第102章 收复热兰遮宋时刚刚从北港处理完那边……
宋时刚刚从北港处理完那边的天花回来,就收到一个好消息:大肚王国的人在玄光子的游说下,已经接受了关于一同抗击荷兰的建议。
这段时间玄光子在大肚王国治病传道,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人家信祖先的他就帮人家做牌位。人家信自然神的,就帮人家立塑像,喜欢出草的,就用鸡鸭代替,祭祀完还能吃。
在玄光子的努力下,大肚王国迅速接受了汉民与他们千年前就同出一脉的事实,在接受了淡水港送过来的火器和盔甲后,不仅让出了原本在土著占领下的宜兰铁矿,还帮助他们一同开采铁矿和煤矿。
淡水港很快就能摆脱来自永明城的铁器依赖,在淡水港重新建立起煤钢复合型工厂,武装更多的人员。
而就在前日,西班牙人试图在大琉球天花泛滥的时候,夺回鸡笼港,被鸡笼港和离岛的海军仗着船坚炮利将其全部俘虏。
原本偏安一隅的荷兰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也偷袭了北港和大肚王国。
当时刚好宋时在北港,为了安全带的人并不算少,击退了一波来自荷兰的攻击。
随着宋时在北港赈灾的时候越发得人心,加上荷兰人偷袭事件,宋时第一时间进行了还击,原本还在与荷兰人做生意的郑氏越发的尴尬了起来。
大肚王国那边因为天花的人太多,宋时早就做好了准备,架在山上的火炮,让一群想要偷袭的荷兰人失望而归。
宋时得到玄光子传递过来的消息后,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出动海军,联合大肚王国开始了对于热兰遮的围剿!
早在十几年前,被大魏军从澎湖地区赶出去后,荷兰人就开始在大琉球的南
部建立起了热兰遮城,作为统治大琉球的支点。
面对近在咫尺的原住土人,荷兰人赫然一副大琉球主人的架势,几次攻伐能,试图像在南洋诸岛一样,统治原住民,获取利益,宣传基督教。
只是荷兰人的人数始终是知名弱点,远渡重洋来到大琉球的荷兰人,充其量战队人数不超过一千,之前偷袭也只是想仗着天花的威力做一回黄雀。
却没想到出了永明城这个怪物势力,一周就解决了天花,根本没来得及造成北港和大肚王国严重的损失,并且第一波的攻击之下,荷兰人惊恐的发现对方的火器远远胜过自己,这是哪怕之前称霸东海的郑氏也没能做到的事情。
荷兰人赶紧派出了小船,趁着现在的季风还未消散,迅速将大琉球的消息传给还在苏门答腊的联合公司总部。
比起还在纠结要不要撤退的荷兰人,住在热兰遮附近的土著先慌了神。
有一力抗击荷兰的大肚王国,自然也有依附荷兰人的土著居民,他们的中还有少许早年过来的汉民,慢慢的各种流言开始在热兰遮附近的土著群里传开了。
不少胆小的土著开始偷偷的离开了热兰遮。
没等荷兰人想好到底怎么去面对偷袭失败的后果,就看到不仅是北港,就连淡水港的海船都开到了热兰遮。
郑氏第一次和淡水港合作了,并且屈于下位。
无数的海船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江面,一眼看过去,根本望不到头,而郑氏的船只却只能在侧翼防护。
荷兰人原本还想要顽抗,但是热兰遮的后面,无数的土著,穿着银色的铠甲,推着一辆辆火炮,远远的对准了那个红色的城堡,而距离却刚好踩准了荷兰人火炮的射程,让荷兰人气的跳脚却又无计可施。
宋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让人通知了对方:“想要继续和大魏做生意,还是把自己的骨灰永远留在这里?”
一个时辰后,城堡的上空飘扬起来了一面白色的旗帜。
随后,城堡上的旗帜被替换成了永明城的军旗。
荷兰人的没有做无谓的抗争,宋时也没有派人拦截那艘传信的小船。
她也在等待,等待一个,合理对南洋出手的借口,只是不知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会如何抉择-
全胜而归,不管郑氏是不是还怀有二心,现在的事实就是整个大琉球,宋时已经是最高的决策者了。
哪怕郑氏有所不满,但是一旦面对宋时合理的政策,他们都不得不帮忙推行。
只要有空隙,宋时自然就不会放过。
宋时看着下面递过来的资料,开始计划怎么利用好这个机会,把大琉球的资源全部运用上。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小青在屋檐上跳来跳去。
她惊喜的将它招了过来,取出了竹筒里面的东西,结果不是信纸,而是一张边缘碎裂随意的白色布条,胡乱的塞在竹筒里。
宋时皱了皱眉,打开看了一眼,白色的布条上张牙舞爪的写着四个字:“他是骗子!”?
宋时愣了一下,要不是这熟悉的字迹,她差点以为是谁恶作剧了,她明明是让小青去给陈渔送信的,却没想到是贺章截了信。
一声嘹亮的鹰啼在天空中响起,一只海东青在天空低低的盘旋着,但是看着小青,却不敢落下来。
小青用嘴催促了一下宋时,宋时这才反应过来,给小青带进房间里喂吃的。
外面那只海东青,见小青不在了,这才慢慢的落在了旁边的屋檐下,然后歪着头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宋时。
宋时招呼过去,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纸。
看了陈渔的写的前因后果,宋时这才反应过来贺章在说什么。
再看他布条上字迹收笔时的趔趄,宋时也不由的沉默了-
京师收复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济南府,一时间朝野震动。
继土木堡之变后,神京旁落这样最大的国耻被洗刷,原本偏安一隅的济南府瞬间激动了起来,满朝文武,一扫之前提议南迁之风,反而是纷纷收拾着行囊,只盼能早回故土。
毕竟经过几番变迁,原本的朝堂已经是人才零落,处处是空缺,一旦回了京师,那就要按之前的架构补官提人,这其中自然有大量的文章可做。
随着京师收复,新旧交替之间,原本建议南迁的东风被支持收复北京的西风压倒,按照大魏的结党政治传统,一波提议清理东风的建议被摆上了台面。
不少人开始上书要罢免之前提议南迁的东林党官员,集中力量开始收复故土,平复叛逆。因为东林党就是以南人为主,自然希望南京能重新回到政治中心的地位,之前一直鼓动南迁之意。
不甘的东林党自然不会引咎辞职,反而掀起了新一波的相互针对。要求清理之前平叛不力,或者在其他地方已经投了闯逆的官员。
面对永远吵吵闹闹的朝堂,永辉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早在他刚登基的时候,他还会为这样的场面而焦虑心慌,到了现在,他已经能熟稔的当做没看到的。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不仅是各地藩镇割据,听号不听宣,就连文官很多时候也连圣旨都不管了。如果不是太子拼着一口气收复了京师,他这个皇帝和泥塑菩萨也区别不大了。
因此除了一开始收到消息的激动后,永辉帝就没了动静,反而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之中。
幽深的正殿中,永辉帝看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烛火,明暗交杂的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丝黑气,他的心中潮思起伏,时而倦怠,时而豪情,时而不甘,时而无奈……
他伸出有点颤抖的手,抚摸着案上那封早就写好的黄诏,眼神在烛火间犹豫,却终究难以下定决心。
第103章 福王如果要说现在最绝望的人是谁,陈……
如果要说现在最绝望的人是谁,陈渔必定要和女真人争个一二。
要不然说女真人怎么会那么干脆的退出了京师,实在是在女真人两年的糟蹋下,曾经的神都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污水横流,满城蚊蝇的大垃圾场。
这样的环境,至今居然没有在城中发生瘟疫,实在是不知道骂一句老天爷不公还是小冰河时期威力过猛了。
在京师沦陷的两年间,整个京师几乎失去了曾经的运作体系,作为一个曾经百万人居住的城市,人,货,车,马,垃圾,走哪条道,哪个时辰,什么路线,安置何处,都有其自然的运行规则。
规则的建立需要数月甚至数十年,而打破往往只需要几天。
而陈渔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因为京师收复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别的不说,当今很快也就要回到京都,就现在这个样子,哪怕瘟疫没在女真人之间发生,也很快会在涌入的大量人口中诞生。
尤其是想到当初热水运动的时候,大家伙挨个被宋时抓着去用显微镜看那些水里的细菌。
眼一睁一闭,埋头就是干啊!
原本的京师百姓倒是没什么骚乱,在陈渔将大批大批的大米从海船运到了京师附近后,整个京师百姓瞬间从防备转换成为了喜迎王师的状态。
有了粮食,就有了民心。
在女真人的治理下,京师早就失去了原来的运行机制,米价一日三变,拿着银子买不到吃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无数侥幸没有被圈成汉奴的百姓也很难吃饱,如今看到城门口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
在陈渔颁布了只要有壮丁愿意帮忙干活清理,就可以获得一个公分,并且凭借一个工分换得三斤大米后,整个京师还能动的活人都被这大米激励起来,争先恐后的开始配合陈渔的命令。
陈渔看着被全部动员起来的百姓,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城门口尸体堆积如山,城中的垃圾也是如此。
想起他第一次和总兵进入京都的时候,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虽然不喜欢那时纸醉金迷的京师,但是面对现在的京师,陈渔感到更加难以接受。
好
在,京师终于还是收了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他倒是不太担心镇远军,毕竟贺章在辽东的时候打女真人打的比现在还狠多了,宋时在海外虽然兵力薄弱但是那些不太好挪动的强力火器都留给她了,有海船在,大琉球只要不是郑一官和石香海两个人失心疯了联合在一起,宋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永明城现在入冬了,有龚敬亲自坐镇也问题不大,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是太子军那边的防守山西的情况:如果太行山那边没能防守住,以现在的兵力,京师三度失手,是真的很难再拿回来了。
作为少数了解贺章和太子的关系的人,陈渔清楚的知道:一旦太子出事,这小子肯定要发疯-
贺章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带的都是镇远军精锐中的精锐,张家口的人除了女真人和蒙古人就是早就投靠了他们的晋商八大家,或者说:虏商。
他们早在先帝时期就开始私通蒙满,以为其销赃运输发家,不断的从大魏输血给那些鞑子,然后被入关的黄台吉分封了皇商的地位,跟着蒙满人吃肉喝汤,甚至仗着自己汉人的面容潜入江南帮助蒙满打探消息,宋时之前派人去江南的时候就遇上过不少,都写信一一和他说了,并且还特地告诉了他,她所知道的晋商习惯性的挖后路,藏银窖的习惯。
不过这些人,这样日子也就终结在今日,贺章在张家口杀的人头滚滚,铸起来无数的京官,让这个原本就是依靠与蒙古开市才建立起来的小小塞外山城一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不过这些对于贺章来说已经看的麻木了。
在他看来,选错了边站队的人,死在乱世中也是活该,并不值得怜悯。
至于那些被深藏在地窖深处的成堆白银,也到了重现天日的时候,再度成为大魏经济上流转的一环-
而此时的太子军还陷在群山关隘之中,闯王虽然慢了一拍,但是人手却是实打实的多,太原根本没有任何余地就再度落入闯王之手,然后朝着盂县进攻。
盂县地势群山环绕,中间低平,状如盂盆,故而得名。境内有白马山横亘,北有白马关,东面是榆枣关,全县分成东西两个盆地,水源充沛,都是上好的耕地。
太子军和闯王的冲突就在群山盆地之中一次次的爆发着,不真正打上一场,谁都不会服气-
如果说收复京师,最不高兴的人是谁,那么福王必须名列前茅。
福王是上一任帝王的幼子,一直得到了先帝偏爱,几度要将对方立为太子,却被群臣以长幼有序而劝阻,最后被分封到了凤阳府。
一开始先帝甚至想要将福王封在南京,但是南京政治意味过于浓厚,一旦分封南京,那么就与北京的新帝遥遥相对,有南北失衡之危,哪怕是脑子进水的大臣也绝对不会同意,最后先帝退而求其次选了离南京不远的老家凤阳。
先帝为了安抚福王,特赐了良田万倾,待遇优渥,远远胜过大魏朝任何一个番王。
因为距离近,福王和南京一系的官员,来往都还算不错。
福王也没有浪费先帝的一番爱子之心,将自己失去太子之位的愤怒发泄在了封地,短短数十年间,福王名下的良田就翻了三番不止,更不用说其他事迹。
而大厦将倾之时,京师旁落,福王独守凤阳,笑看江山零落,也算是出了一口当年群臣宁愿选当今也不肯选自己的恶气,甚至为了看热闹,还打着勤王的名义难得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困居自己数十载的凤阳,到了济南府看笑话。
在济南府待了半年的福王却有点笑不出来了。
看着自己这个太子侄子,大权独揽,力挽狂澜,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京师收复了,福王的心里自然不是那么痛快的。
尤其是这个侄儿为了凑够出兵的军饷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围着勤王的宗室们薅了不少羊毛,甚至就连自己的侍卫都被骗走了不少。
福王不满,福王身边的幕僚自然也要为大王排忧解难。
“大王,如今京师虽然收复,但是天下依旧大乱,正是您正本清源的最好时机啊!”听到收复京师后,皇帝反而闭门不出的消息后,幕僚当即跪倒在福王面前。
“哼,还嫌我出的军饷不够多吗?”福王不满的看着幕僚,就是这厮劝他来的济南府,害的他损失了一大笔的银子和不少的好手,手上差点被那个侄儿给薅空了!
幕僚噎了一下,赶紧小声道:“我观当今面有黑气,数月来极少出面处理政务,太子又一人领兵在前线冲锋,千金之子已立危墙之下,其中大有可为!此番回京,大王可以借兄弟情谊,宗室安全之由随驾入京,只说祭拜先帝陵墓,想必当今必然不会拒绝。”
做为大魏宗室,大魏的王爷从来都是被当成猪一样的圈养的,只要不是造反,不出封地,那么不管在封地怎么折腾,基本都没有问题,但是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个位置,或许还能甘心,但是福王可是被先帝抱着上朝寄予厚望的那个人,他曾经无限的接近那个位子,却在最后关头失之交臂!
这样的痛苦,足够他残念一生,不得解脱。
福王心中残存的念头被勾起,又忍不住犹豫:“可是我那个侄儿亲自领兵夺回了京师,这等挽天倾之功,早已地位稳固,哪里有我能插手的地方!”
幕僚赶紧加把火:“大王,亲自领兵才是太子最大的问题啊!虽然太子的身份注定了文官永远都是东宫太子的天然同盟,但是太子这两年来又是掌兵,又是随意罢黜朝廷官员,几乎架空了当今,本来就是不按规矩行事。就算今上能无视自己的权柄被夺走,那些群臣还能忍的了吗?”
“而且太子为了北上收复京师,态度之强硬前所未有,还得罪了一大批想要迁都南京的东林党,再加上这数年来表现出的重武轻文……既然收回了京师,那么那些文官自然要开始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早先已经常有不满太子领兵独断之声传出,如今太子孤身在外,朝中人手空虚,想要找他的毛病还不容易吗!现在抓不到就往根子上抓,参他一个兵权在握,意图谋反听说这正是大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福王心中起伏,但是脸上还是绷住了,没留下任何踪迹,只是一个劲的回忆自己那个倒霉的兄长真的面色不好吗?
越是回想,今上的面容就越模糊,心中不由的信了几分,心中原本就死灰复燃的想法不由的越发的膨胀了起来。
他的念头一冒出,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如今局势危渺,京师几度丢失,合该当初就应该定都南京啊!替我写信给几位朝臣们……”
朝中南官一直有定都南京之意,虽然被太子一力打压,他原本就与江南富商官绅交好,如果他以南京为都换取南派官员的支持,大事未必不能成……
“嗯,除了朝臣,宦官和太医那边也多下点功夫,尽快打探清楚这位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福王眼神狠厉,看着旁边的侍从:“都给我去查!不管是今上的消息还是太子的消息,给我查的越清楚越好!”
福王身边的人还是他被分封时先帝特地挑选的精锐,虽然跟着福王在凤阳悠闲了十几年,但是一身的本事却从未落下,如果是在曾经的皇权至高无上的京师可能还有些施展不开,但是面对济南府这漏洞百出的地界,自然是如同探囊取物。
众人得令后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104章 太子大魏永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八,大……
大魏永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八,大雪肆无忌惮的飘落在京师的天空之中。
两年前狼狈逃离京师的永辉帝,在群臣的护驾中,浩浩荡荡的再次回到了残破的京师。
这个曾经以为此生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他在逃亡的路上曾经无数次的梦到这一幕:大魏的主人,回到了这个伤痕累累的神都。
紫禁城的城门上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原本镶嵌在城门上那块重达千斤的大魏石牌倒还是完好无损,只是上面多了些划痕。
听说原本象征“大魏”的石牌是已经被女真人卸了下来,但是如此巨大的石牌,还是来自深山的石料,女真人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可以替换了的石料,于是将石牌正面的“大魏”翻过来,在后面写上“大金”再度放了上去。
也省了陈渔不少的事情,直接将“大金”磨掉,再换回来就能用了。
只是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京师的局势也渐渐复杂了起来,陈渔暗暗叫苦,他一个副总兵,放到永明城也算是一方豪强,但是偏偏到了京师,在还都后,随便碰到个人就能碾压他的身份。
管又不好管,又不能放任。
原本以为已经很麻烦的清理京师的任务,对比现在缚手缚脚的情况下已经算是轻松了。
眼见着随着回来的群臣越来越多,京师有种即将恢复当年纸醉金迷的情况,甚至还有人直接插手到了陈渔运过来的粮食物资这边,陈渔实在是管的憋气。
难怪秦将军一到京师后就
迫不及待的带着白杆军上了前线,有得选,陈渔也宁愿上前线和太子一起打仗。
不过永辉帝也只是透过车窗草草扫视了一眼那残破的故都,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竟然让他升起一股隔世之感。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什么,很快就被送进了紫禁城,毕竟他的身体也支撑不起太多的消耗了,他撑着一口气,就是想要回到京师,血洗耻辱。
如今亲眼见到了之后,永辉帝心中的那口心气,迅速消散。
但是他还不能就这样放手,太子还在山西力挽狂澜,家国未定,他原本可以学李隆基,直接一封诏书将儿子立为皇帝,自己退居太上皇。
只是他还拿不准,这个太子真的能支撑起大魏的江山吗?
他的确做到了他的承诺,收复了京师,洗刷了永辉帝几乎成为亡国之君的耻辱。
但是太子越是优秀,永辉帝的心中就越是忐忑,他知道自己的虽然为君为父却一点也没有派上用场,虽然在帝位上兢兢业业数十年,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局势却一点点糜烂。
让他有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他既希望能将收复山河重整大魏,这个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任务丢给太子,又害怕太子真的称帝登基把自己变成太上皇,失去权柄后沦为一个吉祥物。
京师收复后的每一夜,这样的念头都在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入睡,也无法和任何人言语。
还在犹豫的永辉帝并不知道,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
已经有其他的人开始下手。
而此时从江南到京师,开始有各种的流言迅速蔓延,尤其是唐肃宗李亨自立为帝将唐玄宗尊为太上皇的典故,被改编成各种故事轮番上演,不少的江南文人借唐人之口,分析典故,直指太子有谋反窜位之心。
这些对于幽居深宫的永辉帝而言,却不会得到丝毫风声。
原本职守在济南府,保卫永辉帝安全的白杆军在秦良玉的指挥下,护送永辉帝回了紫禁城后,便不顾自己花甲的年纪,毅然带着四千白杆军奔赴山西,接应太子军。
白杆军原本就是在川地群山之中打出来的名声,手中的白杆配钩带环,既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也能用于勾环相连作为登山攀爬的工具,即使是悬崖峭壁也能翻过去,相比在山东之地练就的太子军,白杆军都是蜀地山民,从小就在山林中奔走,比起守卫平原城市,其实更适合山地作战。
察觉局势不妙的秦良玉也是在用自己和白杆军,把太子从前线换回来。
不管什么问题,一旦太子本人回来,想必就能解决大半了-
福王跟着南逃的群臣以祭祖的名义又重新回到了京师,这个他曾经以为会属于自己的地方。
自从太祖定下了分封番王的决策后,一旦成年的宗室都会被分到大魏各地,只有这次的京师沦陷,天下四分,群乱毕起,不少的番王府邸被洗劫一空,甚至屠戮殆尽,剩下的人只好带着家小投奔了济南府的永辉帝。
因此宗室的人越聚越多,随着人数的增多,大家的心思也慢慢的杂乱了。
尤其是看到永辉帝频频避而不见,太子又不在的情况下,随着各种流言蜚语的传开,起码永辉帝身体并不好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毕竟从济南府到京师这一路上,永辉帝根本就没怎么露过面,不少的宗室心中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
虽然明面上禁止番王和朝廷重臣来往,但是在永辉帝大权旁落的现在,一些暗地里的小勾当自然开始蔓延。
整个朝廷仿佛就在酝酿着一颗大炸弹,随时能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大魏炸的粉身碎骨。
毕竟比起强硬的太子,软弱的永辉帝要好控制的多。
既然永辉帝快要立不住了,那么换一个人对于各方势力自然更为合算。
但是太子根正苗红,原本就是承祖宗家法立下来的,又在神器旁落的时候力挽狂澜,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动不了他。
但是,如果太子,不是太子呢?
福王诧异的听着下属侍卫的汇报,一股狂喜直冲天灵盖,几乎控制不住双手,他抓住了下属的手臂:“你确定吗?有抓到人证吗?”
侍卫摇了摇头:“只是猜测,据下属收到的消息,在太子秘密抵达到归安城的时候就已经身受重伤,但是三天后却奇迹般的恢复了过来,身边的人还全部都被换了,据当时的人说,太子受伤的部位是心脏,根本十死无生,更何况是三天后就带伤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的伤势即使救回来也要卧床月余。”
“更重要的是,太子收复京师的时候,曾经有个在红巾军呆过的流民,亲口说自己在流民中的一个上级,和太子长的一模一样,虽然他后来重伤不治,但是不少人还是记得他的说法,在闲聊的时候当成谈资说与众人听。”
因为陈渔安排的任务琐碎而且紧急,所以闲暇时间那些劳役就喜欢聚在一起,说些奇闻怪谈,这也是福王的人优先传播流言的首选地。
只是这搜集到的消息在被整合后,却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又真实性颇高的猜测。
这不由的不让人怀疑,太子是不是真的为了维持住形势,暗地里找了个替身,并且用替身替换了自己。只是之前的时候太子身边的人已经被全部换过一遍了,要不是遇到了那个没死透的流民曾经在红巾军中见过那个替身,恐怕这件事情还能被掩藏过去。
实在是当初归安城一事太过匆忙,即使太子有意遮掩,但是牵扯到的人也太多了,实在难以周全。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今在前线奋战的那个人,到底是太子!还是替身?
福王听到这话后,陷入了沉思,他立刻想到了当年的情况。
人有相似,但是太子这个却不算意外,他依稀记得,当年永辉帝的皇后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但是却被钦天监观测到“双星争辉”的不详天象。
当时福王的母妃利用这个天象大做文章,搞的满城风雨,几乎就要成功的时候,那对双胞胎中的弟弟很快发了高热而死,只剩下了太子。
此时最后不了了之,他一向最讨厌太子,就是因为当时正值他和永辉帝竞争太子之位白热化的阶段。结果就是因为当初太子出生后,群臣以永辉帝有后,相比当时还年幼的福王更适合辅佐为由,彻底将他赶出来京师。
现在看来,当年所谓的高热而死,不过是皇后偷梁换柱的把戏罢了。
“居然这样胆大包天混淆皇室血脉,简直是天理难容啊!”福王当然一口咬定就是替身,他由衷的感到一阵狂喜,自从被打碎太子梦后,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离那个位置如此之近。
那种主宰一切的权利又回来
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上瘾。
侍卫低着头,不敢插话,旁边的幕僚赶紧趁热打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不管这个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太子身份有疑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大王应该立刻联合宗室,剥夺太子的掌兵权,把这件事做成铁证!”
事到临头,福王反而不急了,现在太子在前线,原本防守京师的白杆军也撤退了,只剩下永明城的一些新兵和之前在济南府召集的辅兵,整个京师的运转还处于一种勉强运行的状态,自然有着无数的漏洞可以钻。
“召集人手,打听清楚紫禁城的动向,安排一下,我现在就要出门去找大宗室,就说:如今太子以下犯上,仰仗兵权在手,囚禁生父,我等必要正本清源,救出陛下!”
一旦太子失势,永辉帝的身体情况又肉眼可见的差,那么相比其他已经出了三服的宗室,作为先帝幼子的他,无疑是先帝血脉遗存中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
第105章 大魏亡大魏永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十……
大魏永辉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十,飘了三天大雪的京师久违迎来了晴日。
陈渔的面色却越发的难看起来,最近的京师局势动荡,暗流涌动,他是武臣,朝堂之事有些插不上手,但是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直觉还是让他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安,不过他并没有锦衣卫的指挥权,只有夜不收那边能说上点话的。
陈渔迅速找到了不安的源头:福王。
福王隐藏的很好,可惜他出动人手联系的人太多了,从侍卫到朝臣,从商贾到宦官,也就是现在京师刚刚收复,锦衣卫经过京师沦陷和女真入侵后元气大伤,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全盛状态,不然福王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呈到了案前。
现在大魏四面出击,也就是这难得的时间差,也让福王抓到了机会。
这一场宫变来的气势汹汹,但是也消散的很快。
卧床三日的永辉帝,在这个雪后初晴的日子里难得精神了起来。
他躺在乾清宫的龙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还需要紧紧握住周皇后的手,才能支撑起身体,旁边跪了一地的太医和群臣,露出一个微笑。
一刻钟前。
福王身着盔甲,带着一群带刀侍卫,大步走进乾清宫,声称要:清君侧,稳朝局。
而紫禁城的守卫,早已被福王的人所收买,群臣分立两端,四目相对,相互谩骂。
站在永辉帝身边的人却并不多,不管是出于祖宗家法,还是出于对太子强硬掌权的不满,更多的人选择不蹚这趟浑水。
其余宗室不见踪影,唯有大宗伯站在福王的身后。
早在福王动手之前,他就已经处理掉了聚集在京师的其他宗室,将自己有可能性的竞争者一一铲除。
原本卧床不起的永辉帝,看到福王出现在宫殿门口的时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生于帝王家,但是一直非常看重亲情,哪怕当年差点被福王的母妃害死,但是念在先帝去世前,让他承诺的一定要保住福王的誓言!不管地方上传来多少福王不法的折子,他始终都是留中不发,顶多只是写信训斥一番。
一直避免出现史书上兄弟阋墙兵戎相见的场面。
只是,不管他怎么避免,怎么努力,事情永远是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永辉帝冷冷地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福王:“福王,你这是要逼朕退位吗?”
福王微微一笑:“陛下言重了,臣只是为大魏的江山着想。如今国事艰难,太子将您囚禁于深宫之中,实在是大逆不道,为了解救陛下,臣才出此下策,臣丹心一片,宁愿背负万世骂名,也要替陛下分忧,让大魏皇室的血脉不被混淆。”
“好好好……”听到最后一句,永辉帝咳嗽了一声,扶着周皇后的手,支撑了起来,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闪过一丝寒光!
“来人!”
乾清宫后殿之中瞬间涌入一群身着黑衣举着鸟統的将士,将床榻上的永辉帝和周皇后挡在身后,隔开了福王这一批人。
其中一个银甲将军,面容俊秀,看着甚是年轻,他站在永辉帝的床榻旁,面无表情的看着福王,眼神里的杀意就像淬了冰的剑锋,看的人不寒而栗。
而殿外福王的侍卫在一声短促的刀枪声中,迅速没了声息,一群锦衣卫鱼贯而入,将福王和他的侍卫团团围住。
福王大惊失色:“你怎么会还有人手!!”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内阁首辅周延儒与面色惨白的大宗伯。
明明他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势力,缠住了京师之中永辉帝所有能用的人手,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支后手。
永辉帝嘴角几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厉声道:“福王意图谋反,罪不可赦!拿下!”
福王立刻尖声道:“你不能拿我,太子已死,现在边疆的那个不过是替身,只有我才是大魏最后……”
原本站在床榻旁边的银甲将军,一个纵身越出了人群,提刀冲入福王群中,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刀贯穿了福王着甲的身体,刀锋从后背透出。
没有丝毫犹豫,得手后,对方立刻抽出了银色的长刀,刀锋往上,在福王的脖颈间轻轻一划,福王的人头就落入了他的掌中。
他举起手中的人头,喝道:“福王谋逆犯上,现已正法!尔等从犯再不束手就擒,同如此头!”
贺章的刀锋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福王的身体倒下,鲜血喷溅而出,福王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
但是他们也只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无人敢言。
尤其是旁边的大宗伯,作为宗室他们一向享有各种法制之外的额外待遇,即使是谋反之类的罪名也都是圈禁毒酒白绫之类的手段。
这样如同杀鸡宰狗一般酷烈的手段,杀的还是大魏皇室之中的番王,实在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变成福王现在的样子。
永辉帝看着福王还未瞑目的头颅,也忍不住握紧了旁边周皇后的手,他闭了闭眼,心中不知道是畅快还是悲凉。
不过,他想他可以亲自带着福王去和先帝解释了。
贺章刀锋所指,众人皆避开了他的眼神,连连后退。
大宗伯眼一闭,立刻跪倒在地:“臣等被福王蒙蔽心智,他谎称太子身份有疑,为了肃清皇室血脉传闻,臣等才随他而来的,绝无谋逆犯上之心,还请陛下明查!”
殿前,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群,此刻却被这一刀削去了气势,乌压压的跪了下来。
永辉帝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和悲凉,不敢看那一地的血污,只是将眼神定定的放在了贺章的身上,有些意味不明。
乾清宫中安静的能听到福王的身体中血液流淌而出的声音。
半响,永辉帝喘着粗气,靠在龙床上,仿佛才回过神来。
他冷冷的看着大宗伯:“福王所谈大魏血脉混淆之言,实属诛心之言,谎话连篇,太子乃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他的血脉不容质疑!”
大宗伯在永辉帝的目光下忍不住轻轻发抖。
永辉帝看着大宗伯淡淡道:“都杀了吧。”
大宗伯和其他的群臣皆是抬头,惊愕的看着这个一样以老好人,糊弄人的身份出现的永辉帝,这么多年来,哪怕永辉帝总是在和群臣的对峙中落于下风,但是从来没有这般狠厉决绝的一面。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杀气四溢的话。
他们还在惊愕,贺章可不会犹豫半分,一声令下,原本就蓄势待发的鸟統纷纷吐出弹丸,冲着十米以外的那群人。
鸟統射击虽然前期准备复杂,但是在这样的
距离之中,福王手下那群带甲的侍卫和群臣皆如杂草一般伏倒,整个乾清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今日之事,家丑不可外扬,凡是随福王闯入乾清宫的人,皆不可放过。”永辉帝的脸色显出一种冷硬和疲惫的交错的神色。
他终于还是亲手扫荡了太子所有的威胁,包括自己。
这个负担在他身上长达数十年的重担,马上就要交给这个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希望,太子的选择确实是对的。
“召集群臣,朕要立遗诏!”
周皇后泣不成声的看着一脸死气的永辉帝。
永辉帝摸了摸周皇后的脸叹息道:“朕等不到太子回来了,要先一步带福王去和先帝请罪了,不过他好歹帮朕收复了京师,让我不必覆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看着长身玉立的贺章,眼神复杂:“待我身亡后,找到前太子的骨灰,与我葬于一处。”
周皇后趴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
“你父亲北伐之前就和我坦白了一切,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你认祖归宗,随你母亲姓贺,做一个平凡的人。但是你还是走上了这条杀伐之路。”
“你的父亲,我从未养育过他,但是他却成长的很好,把你也养的很好。这个江山我就交于你父亲了,我做的不太好,希望你们会比我好,如果做不到,放弃也可以,大魏,或者已经……”
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口……
贺章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俯首磕了一个头-
原本被福王勾结封锁的紫禁城侍卫,迅速被另一批身穿黑衣黑甲的将士代替。
短短的半个时辰,几度风云变幻,朝堂险些颠覆。
陈渔奉命在京师之中追杀福王一党,原本堵在宫门口的朝臣被引入血腥味还未散去的乾清宫。
面上死气浓郁的永辉帝看着满地的朝臣,虚弱的说道:“朕已时日无多,太子虽远在边疆,但忠勇可嘉,堪当大任……朕之前早先已经派了秦将军去江西宣读黄诏,备份就在这里……今日,朕正式传位于太子,命尔等辅佐新君……共渡难关,收复山河。”
众人面色苍白,纷纷跪地叩首:“臣等遵旨,必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收复山河。”
永辉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咳咳咳……传朕旨意,太子回京后立刻继位……若有阻拦者,斩!……咳咳咳……永明城副总兵贺章救驾有功……整个京师守卫交于贺章……接应新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