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诉情意“春明,春明,我的妻。”……
那片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让他魂牵梦绕的红唇,近在眼前。
他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碰到。
而不再像梦里,他越追逐,消失的就越快。
周绪光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激动。
他的唇蠢蠢欲动,却丝毫不敢上前。
许春明哪能看不出他眼中的情欲,她含唇浅笑,脸庞上扬,唇边擦过他的鼻尖,简短蹭了一下之后,又快速离开。
让他的唇扑了个空。
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许春明得意低笑出声。
周绪光脸颊爬上渐红,他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再能移动分毫,而后强硬地压下。
哪怕他的位置和姿势都不是最佳的使力点,反而是许春明更好使力,但男女力量上的差距,还是让许春明无法再反抗。
她笑着,左右摇头,撒着娇躲他追过来的唇。
周绪光紧追不舍。
两人你来我往,闹得正欢庆,窗外却传来飞羽大声说话的声音,“见过大夫人。”
许春明立刻噤声,同时还捂住周绪光的嘴巴,示意他不要说话。
没听到许春明的声音,飞羽立刻就明白了,现在她不想见到大陶氏。飞羽伸手拦下大陶氏,“大夫人稍等片刻,婢子这就让人把少夫人为您备下的礼送来。”
一窗之隔,窗内的榻上,许春明衣衫散乱,整个人窝在周绪光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右手抱着他的脖子,左手捂着他的嘴巴。
透过地上的人影,她几乎可以看到窗外大陶氏和飞羽的站位。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周绪光起了坏心思,他伸手同样捂住许春明的嘴,确保她不会因某种情绪而发出声音后,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许春明的身子朝前躬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之后,恶狠狠地瞪了周绪光一眼。
可惜这一眼,除了春情之外,再无其它。
周绪光挑衅似的,抱着她的腰身得意地晃来晃去。
窗外,大陶氏并没有发现窗里的动作,没有丝毫耐心,“飞羽,弟妹呢?该不会是偷偷躲在房间里哭吧?”
听到她如此说,周绪光脸上的笑意停住,晃动的身体也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许春明。
他不知大陶氏为何会如此说。
许春明这时想阻止也拦不住。
她总不能这时候,以这幅样子跑出去,不让大陶氏说话吧。
看飞羽不言语,大陶氏以为自己说中了,许春明真的躲在屋子里哭。她想进去看许春明的笑话,又有些忌惮她的身份,怕传出去不好听,便站在原地,用屋里也能听到的声音,洋洋得意地说:
“不就是几句流言嘛,等二弟回来了,不和她和离,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嘛,至于让她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心虚呢,咱们光明磊落的,是吧。”
这话虽是在劝解,但处处透着幸灾乐祸。
飞羽不满,想着平日里许春明对她和静音的叮嘱,也不好直接和大陶氏翻脸,“大夫人。”
“哎呀,飞羽,你让弟妹放宽心,二弟不会嫌弃她的。他这次去祭州城,就是为了公事,绝对不是受不了她的脾气才走的,二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性情嘛,他最是喜欢处理政事了,当时洞房花烛夜,他不就为了淮州水灾,连洞房都没进就去公衙了。”
周绪光越听,心就觉得越凉。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流言蜚语和伤害。
不,他知道,他只是觉得这是小事,小到比不过公衙里的任何一件事。
许春明的头越垂越低,到最后低到他的胸口,藏在他的怀里,只留给他一个乌色的发髻头顶。
周绪光环抱住她的肩膀,下巴搭在她的头上,静默不言。
外面大陶氏得意于许春明送来的织锦,爱不释手,也忘了要‘劝解’许春明了,忙催促随身的婢女抱着织锦离开。
等到她们的脚步声走远,就连飞羽也离开,周绪光才出声,“是我不好,夫人,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盘旋,环绕,带着诚挚十足的歉意,穿透她头上的每一寸皮肤,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脑海里。
许春明仰头看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和世子无关,都是外人胡编乱造,妾身还想和世子白头到老呢,怎么会和离。”
周绪光摇头,他在意的并不止这些。
“我欺你贤惠懂事,自以为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去行事,从未考虑过你的立场和处境。淮州之事如此,这次的祭州之事,又是如此。夫人,我一连犯错,你不但没有生气,还如此为我着想。”他看着她,言语诚恳,“都是我不好,是我思虑不全。”
他想加官进爵,但更想和她并肩,一路荣耀地走下去。
而不是用她的委曲求全,来换取自己的仕途平坦。
“世子没错,错的是那些有心之人。”许春明道,“世子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妾身以世子为荣。”
周绪光自责的情绪,并没有因她的话有好转。
许春明道:“这世间之事万万千,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可能事事都能处理得当,落个两全其美。凡事发生,必有舍有得,重要在于这‘得’,是否能盖过‘舍’。两者之间,是舍是得,取得平衡,皆能让人无悔。世子,妾身无悔。至今,无悔。”
周绪光的唇角小弧度地扬了扬,他看着许春明,突然道:“夫人,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自然可以。”
周绪光的嘴唇张了张,双唇相触,缓慢叫了她的名字:“春明。”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密密麻麻的颤意,像是细如绣线的情丝,把相视的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有了第一次之后,再次开口,容易了很多,他低声呢喃,“春明,春明,我的妻。”
声音低沉,带着情欲的暗哑,却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在不停地扰着她的心。
许春明轻眨眼睛,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顺着她的脸颊,落在他的口中。
唇舌交融间,引燃激情的,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欲-望。
而是藏在灵魂深处,两颗孤单跳动的心
许春明再次醒来时,屋内一片暗色。
两人通了心意,又是在自己院中,行事难免疯狂了些。瞧着夜色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春明喉中干裂,发出的声音嘶哑,似是带着浅淡的血腥气,“飞羽,静音。”
她发出的声音很低,幸好飞羽守在门口,听到动静立刻进来燃了灯,“少夫人醒了,先喝杯水吧。”
许春明就着她的手喝了两杯温热的茶水,才缓过来。
身边无人,也不知周绪光是何时醒来,又何时离开的。
虽说知道他的为人,两人又是刚表过心意,但如此亲热之后,醒来不见他,许春明的心里仍有些失望。
喝了水,胃里也被滋润过,许春明的嗓子也润了起来:“世子他”
她想问世子何时起身的,何时离开的,又是去了何处。
她的话没说完,看着飞羽通红的眼睛,许春明也顾不得问周绪光的事了,急道:“飞羽,你的眼睛怎么了,你哭了?”
飞羽抽噎了一声,噗通一声朝许春明跪下,哭着说:“少夫人,世子他,他去告御状了!”
许春明的手蓦地抓紧身下的锦被。
“告御状?好好的他告什么御状?”
朝中有规定,但凡想要鸣冤鼓告御状,无论身份地位,必须先受鞭笞之刑五十,之后宫中才会进行受理。经三堂会审之后,案情呈报圣上,由其圣裁。
飞羽道:“告辱您名声之人。”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私下议论过许春明名声之人,数不胜数,牵扯众多。周绪光这么做,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去对抗全城的百姓。
许春明来不及感动,只剩心慌,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世子现在何处?”
她白日和周绪光缠绵许久,此时刚醒来,哪还有力气走路。双腿刚接触到地,许春明身子软的就要向地上倒。
飞羽忙起身扶着她,“世子受了鞭笞,已经送回来了,现在就在偏厅里躺着。大夫也过来,为世子敷了药。”
“快,扶我过去看看。”
偏厅就在他们卧房的隔壁厢房内,无人守门,两人跨过门槛进了里面,除了趴在床上昏睡的周绪光外,再无二人。
还未靠近床铺,许春明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两人的脚步声重,等她们走到床边时,周绪光正睁开眼。
见他就连睁眼的动作都做的很困难,许春明也不让飞羽扶了,忙走过去,“世子,你怎么样?”
周绪光被祭州城的太阳晒的脸色粗糙发黑,现在被鞭笞五十,失血过多,双唇发白,脸色很是难看。他朝飞羽道:“何俊去办事了,静音在厨房熬药,你去看看。”
飞羽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应声退出了房间。
等她离开,许春明想也不想,要去揭周绪光身上盖着的薄被。
周绪光伸手想拉住她,只是胳膊刚抬起,就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他低呼一声。
鞭笞之刑,原本是施加在受刑之人的背部。自从前朝有人被打断了脊骨之后,先帝为防止有人借此加害原告之人,就把受刑部位由背部改到了臀部。所以此时周绪光的后腰,以及下面两瓣肉上,红裂的伤口横七竖八。
他脸上虽被晒黑了,但身上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嫩。眼下这般白的白,粉的粉,红的红,再加上草药的绿和灰,几乎算是五颜六色,深深刺着许春明的双眼。
周绪光已经缓了过来,从她手中抢过被角,小心地盖住自己的下半身。
“我没事,虽是走的百姓告御状之路,但他们始终念着我的身份,行刑的时候注意着力道呢。你别看这伤口可怖,其实也就流点血,应付一下大家,里面一点都没坏。”
第24章 难为情“你别乱看!”
许春明低着头,眼睛盯着锦被上白白的一角。
只看到她低垂的眉眼,看不到她的神色,周绪光莫名的有些心虚,他伸手想去摸她的手。
察觉到他的动作,许春明把手缩到衣襟里,不让他碰。
在他握不到自己的手,只能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袖角时,她又不忍心,从袖子里伸出手,握住他的食指。
“世子为何要这么做?”她想不通。
脱去官服,用普通百姓的身份,去受鞭笞之刑五十下,也要鸣冤鼓告御状。
周绪光摩挲着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说:“你是我的妻,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可以欺辱你。”
“官衙之上,有世子的同僚,打个招呼的事,不是更方便吗,还能悄悄办了,不会耽误世子的事。为何要弄出人尽皆知的动静。”
周绪光的声音逐渐变的坚定,“我就是要弄的人尽皆知,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夫妻感情甜蜜,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要和离。我不仅不和离,我还要为了给你出气而受罪,让全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
他边说,边去偷看许春明的脸色。
“那会影响世子的仕途吗,会不会让圣上觉得世子太过于小气?”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周绪光自信道:“不会,圣上更宠信宅院和睦之人。”
许春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以后世子再轻易受伤,妾身就真的生气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子撒娇讨扰,让许春明紧绷的心,慢慢放松开。
放松下来后,她又要去掀被子。
周绪光这次眼疾手快抓住了被角,阻止了她的动作,“怎么又要看?”
“方才眼睛模糊,看的不清楚。”她抓着被角不松,“又不是没看过,你害什么羞。”
这话说的也对。
可这种时候,怎么能和那种时候比啊。再说做那事的时候,是他看她的身体,就算自己也脱了干净,那也没有这么大咧咧地趴着,让她研究啊。
看着她泪眼朦胧,眼角的泪还没有消下去,周绪光破罐子破摔,趴在枕头上认命地道:“好吧好吧,那你看。”
枕头暄软,几乎把他整张脸都包了进去。
他看不见外面,只靠耳朵听,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能靠触觉。
可是身上被打的地方,又烫又疼,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春明,你还在吗?”他继续趴着,不好意思抬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许春明正盯着伤口看,闻言回道:“妾身在呢。”
“你看到哪了?”
看到哪了,许春明为难地咬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没听到她的声音,周绪光抬头去看许春明,正看到她面色通红。他挺着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只看到那两块肿胀的地方,突然想起它们中间,周绪光蹭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你别乱看!”
羞恼的声音中,带着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难为情。
许春明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再笑下次我盯着你的看!”
许春明忍住笑声,“好,那妾身不看了。世子先休息,妾身出去好不好?”
周绪光不想她走,他还受着伤呢,她不在这陪着,还想去哪。
可是开口留,他又不知该怎么说。
“你去哪?”
许春明道:“去看看母亲。”
周绪光这般大张旗鼓地鸣冤鼓告御状,肯定瞒不过梁王爷和梁王妃。梁王爷倒也罢了,梁王妃这边,许春明是怎么着也要去看看的。
毕竟周绪光受这一遭罪,都是为了自己。
周绪光道:“母亲先前来过,嘱咐你在清梨院好好照顾我,不必过去请罪。”
许春明本是没在意他这句话的,直到听到最后这两个字。
“母亲为何会知道妾身要去请罪?”
周绪光道:“你嫁进来都三个月了,母亲和你相处这么久,自然了解你的脾性。她说我这么做都是对的,还夸奖我了呢。”
“世子行事这么鲁莽,妾身才不信母亲会夸奖你。”
见她话虽是如此说,却并不急着起身离开了。周绪光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身上伤着的地方,传来刺痛。
“你不信?那等下次见到母亲,我当着你的面问她。”
“那还是算了,妾身相信。”
许春明说着,起身拿着帕子给他擦额角的汗。周绪光并没有喊痛,但通过他脸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也可以看出来。
许春明擦着擦着,眼睛又要红。
周绪光正享受着她的甜蜜贴心呢,见她如此,有些着急:“哎呀你别,我没事。”
许春明心疼地抿着嘴,不肯再说话。
房外何俊小跑着溜进来,朝两人匆匆一拜,“世子,少夫人。”
许春明立刻为周绪光整理好被子,盖住他的身体。
周绪光道:“怎么样?”
他被打之后送回王府,何俊就听他的话留在了宫里,目的就是等宫里的人查出真相。
何俊面带为难,他抬眼看着周绪光,又觑了许春明一眼,不敢说话。
周绪光之前都是在安慰许春明,现在痛的神思并不清明,是以并没有看到何俊的暗示。对何俊,他并没有耐心,“到底如何,少夫人又不是外人,你且说来。”
何俊咬牙:“查出来了。”
周绪光也顾不得疼了,急的要坐起来:“到底是谁?!”
许春明有些惊讶,怪不得世子要告御状,有了圣上坐镇,宫里办事效率真是高。
这时候,再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何俊道:“是程府的二小姐,程芳儿。”
许春明愣了愣,“程芳儿?我表姐?”
何俊点头。
“她怎会,”许春明说不下去,其实想想也有可能,程芳儿和她同一日出生,只比她大了半个时辰。因为这个,程家和许家的长辈们经常会拿她们两个对比,可惜每次程芳儿都比不过她。
何俊道:“自从程小姐被内定为三殿下的正妃之后,经常在外人面前说起少夫人。”
不用他再解释,许春明也知道接下来怎么回事了。
定是因为三殿下的地位比周绪光尊贵,程芳儿认为她第一次赢了许春明,想要在外人面前炫耀一番。
有可能是话赶话说到了许春明,也有可能是被人引导。
但具体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此事被查出来是她,后果可大可小。
一瞬间,许春明想到了很多。
可是周绪光却不清楚她们两个的渊源。
他不解地看着许春明,“这个程小姐,不是你的表姐吗?”
许春明的舅舅,就是程芳儿的父亲,时任户部尚书,还是周绪光在朝廷里的上司。
许春明道:“是妾身的表姐。她和妾身同日出生,长辈们经常拿我们姐妹作对比。”
这么一说,周绪光就明白了,“她是事事都比不过你,这才背后放冷箭?真是可恨可气。何俊,这事宫里怎么说?”
何俊道:“说是看世子的意思。”
告御状本来就是这样,结果不是宫里想瞒就能瞒下去的。他当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去鸣冤鼓的。看来宫里也并没有因为程芳儿要嫁给三殿下而徇私。周绪光道:“夫人,你说呢?”
许春明道:“她毕竟是我的表姐,又即将要嫁给三殿下,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可是你”
许春明伸手制止周绪光说话,对何俊道:“就按照我说的,去回话吧。”
何俊看周绪光没有反驳,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周绪光看向许春明。
看他没有反驳自己的话,许春明心中满意。
“她已经被内定为三殿下的正妃,圣旨都下了,现在传出去有污点,不是打皇室的脸吗?”
“可她犯错在先,如此按下不发,不是包庇是什么?”
许春明道:“世子放心,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就算她和世子不追究,此事也瞒不过三殿下。据她所知,现在太子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都在征求梁王府的支持。程芳儿此举,无疑是拉了三殿下的后路,他不会放过她的。
周绪光稍加思索,也明白了许春明的话。
又听她幽幽说道:“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其他两位殿下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周绪光不在意地说:“管他们作何,反正我只忠于圣上和夫人。”
许春明面露欣慰,“妾身如今可越来越爱听世子说话了。”
周绪光握着她的手,压在胸膛下,“我这可不是哄你的话,都是我的真心。”
最后半句,他看着她,诚挚地说。
许春明没有应他这句情,而是想要抽回手。
哪想周绪光把身体的力量都集中在胸膛上,不让她的手走。
许春明屈了一下
手指,“妾身的手都要被世子压断了。”
周绪光哪能不知道她在开玩笑,“压断了也不让你走。”
许春明浅笑,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胸膛下,去挠他的痒。
平时周绪光并不怕痒,但许春明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吓的他一个激灵,整个身体向后翻去。
屁股上的伤处,自然也碰到了床里侧。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清梨院的上空。
第25章 心愧疚我只听你的话
周绪光在房间里养了有三日,许春明才让何俊扶着他下床走。
即便是如此,司农所的人还日日往此处送公文。
许春明理解,司农所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尽责的官员,可不得使着劲压榨。
是以他们过来,她就热情招待。最多也是站在一旁盯着,等到他们良心发现,尽早离开好让周绪光休息。
这天好不容易有了会清净,周绪光自己扶着腰,在屋内走了两圈后站定,“春明。”
屋内只有两人时,他经常喊她的名字。
春明,春明,喊个不停。
有事也喊,无事喊着玩玩也喊。
刚开始许春明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很紧张地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又疼了,现在已经变成她继续看手中的账本,只抬个眉眼。
“世子?”
周绪光走到她面前,也不敢坐,继续站着,像个小孩似的委屈地说,“春明,我觉得你开始不耐烦我了。”
这话就严重了。许春明放下手中的账本,认真地看着他,“世子此话从何说起?”
“我叫你,你都不搭理我。”
如今他很是信赖曹亮。曹亮说,妻子的名字,于丈夫来说是情谊最深厚的两个字。
可他每天都喊她的名字表好多次情,许春明的回应却越来越平淡。
许春明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妾身搭理啊,妾身这不是在忙嘛。敦阳侯府的老太君要做寿,母亲让妾身挑选合适的礼物送过去,妾身不得好好参考从前的礼单,不然礼物贵重了轻薄了,不落人笑话。”
周绪光扶着桌沿,慢慢地坐下来,“母亲把这活交给你了?”
那看来母亲已经开始放权了。
“说起这个,”屁股刚碰到椅面,就算是上面放了厚厚的棉花垫子,周绪光还是痛的浅皱眉头。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三位殿下的结婚贺礼呢,也准备了吗?”
许春明拿过旁边桌上的清单,“都在这里面,妾身正想让世子检查呢。”
周绪光没管其它,只拿起三殿下的贺礼清单,“程芳儿都如此中伤你了,怎么给他们的贺礼还如此多?”
许春明笑道:“世子还记得此事呢。”
周绪光立刻反驳,“伤害你的人,我怎能轻易忘记。”
许春明开玩笑,“那以后有暗恋世子的人,想让世子记住她一辈子不忘,可都要来害妾身了。”
“竟胡说。”周绪光无奈地看着她。
“妾身哪有胡说,女子都是这样的。”许春明小声表达不满。
周绪光心细,知道两人成婚后,她一直顺着自己,鲜少有表达真情实感的时候。也就最近,两人日日夜夜都在一块,她偶尔才会显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就比如现在。
他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生气。
周绪光道:“那也不许你再纵容别人肆意害你。要是让我知道,绝不会再轻易放过。”
许春明点头,巧笑嫣然,“妾身知道了。”
周绪光这才满意,“殿下们放在同日成亲,圣上也存了别的心思。不管圣上如今是否厚待,只要太子一日不被废,那他就还是地位高于三殿下四殿下的太子殿下。那日我们就只去太子殿下处吧。”
许春明本想着装病躲过去呢,不管是太子殿下,三殿下还是四殿下,她哪都不想去。
但看他如此说,许春明只能点头,“好。前几日送给大嫂的织锦,妾身听说她已经请师傅做好了衣服,正等着那日穿呢。”
大陶氏回去,肯定是回陶府,她和世子去的是太子殿下的府邸,虽不在一处,也能起到作用。
周绪光点头,“希望能让大家喜欢,祭州城的百姓,可都等着这一关呢。”
“世子放心,妾身的眼光很好,一定能成功。”
没隔两日,到了三位殿下的大婚日子。许春明跟着周绪光一起,到了太子殿下的府邸。
圣上近年来对太子殿下并不亲热,反而逐渐重用三殿下和四殿下,这让朝臣们摸不准圣上的想法。
就像是今日,太子殿下大婚,过来庆贺的朝臣们,并没有周绪光想象的那么多。
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去了三殿下和四殿下的府邸庆贺。
进了府邸之后,男女客位就要分开。如此重要的场合,许春明对周绪光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而是落后他半个身位,倒是周绪光,走的很慢。
不光是因为身上的伤势,就这么几步路,停下来好几次,还转身看着她,“夫人,走我旁边啊。”
许春明低声说:“这于理不合,世子,快走吧,大家都看过来了。”
周围已经来了不少朝臣,有看到他们的,想要过来打招呼。周绪光不喜这些,想要冷着脸应对。
许春明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也听说过每次他对不熟的同僚都冷脸相待。她劝道:“世子,同朝为官,大家都是同僚,还是要给三分薄面的。日后,我们还不知道会需要哪位大人的帮助,这些日常逢迎,还是要会的。”
往常,梁王妃也和他说过这些,每次都被周绪光硬邦邦地拒绝,有时候甚至梁王妃刚起个话头,他都扭脸就走,丝毫脸面都不给。
梁王妃也知道他的脾性,说起这些话时大都是在王府正院或者清梨院,他就算如此,也没有外人知道。
现在听到许春明这么说,周绪光虽说内心也有些不喜,但想着她都是为自己好,也听进去了些,脸色虽没有面对梁王妃那般僵硬,但也不如刚才那般明媚。
他解释,“我不会。”
梁王爷从小流连花丛,对孩子们的教育从未上心。梁王妃忙着对付不断送进府里的女人,后来意识到要教育孩子们的时候,周绪光已经长大,住在外面书院,入朝之后又住在公衙,鲜少回王府。
所以对这些人情方面的事情,周绪光几乎不懂。偶尔也是从身边人的口中,知道一两句。
有些事情,比如带许春明回门,以及对她的维护,他乐意去做,又主动并仔细询问了身边的同僚,所以做的很令人满意。
而有些事情,他不屑去做,又从内心里反感这些,是以就算是碰见,他也选择视而不见。就算是梁王妃耐心和他说,他也是拒绝的很干脆。
许春明自然知道他不喜这些,但日后他要想在朝廷经营官位,同僚的支持和配合是少不了的。
她不想他辛苦做出来的功绩,到时候再被某些小肚鸡肠的人给影响掉。
许春明笑道:“人自出生,不管是身体还是思想,均都赤裸不带一物。外物可以由人帮助,但思想却是自己学习而来。这其中有一部分受身边之人的影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主动学习而来。世子如此聪慧之人,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那我”
许春明道:“世子下次把‘我不会’,变成‘我可以学’,妾身就很高兴了。”
为了让她高兴,他愿意去改变。周绪光学她说话:“好,那我可以学。”
“那再有人过来和世子打招呼呢?”
周绪光道:“我笑着和他们说话。”
他脸上挤出个很虚假的笑脸。
许春明道:“也不用笑的如此‘灿烂’,世子的笑容,可是专属于妾身的。”
周绪光很满意她最后这句话,挤出来的上扬的嘴角,也向下落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对,就是这样,要和颜悦色即可。话语也不用太过于热络,能主动过来和世子打招呼,想必都是官职不如世子的,世子只需如此,保持明面和平就行。”
周绪光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后院吧,母亲想必在等着你了。”
梁王妃不想和他们这对小夫妻待着,早早的过来了。
“好,那等婚礼的时候,妾身再过
来寻世子。世子切记啊,“许春明指着自己的脸颊,“和颜悦色。”
周绪光自然谨记,一路笑对前来打招呼的人。这般亲切,让在场官员无不震惊。即便是说完话离开,一个个的也都回头看着他。
那般打量的眼神,成功地破坏了周绪光的好心情。
他甚至还听到有人在议论,世子今天是不是鬼上身了!
周绪光冷了脸色,一个人走远了,坐在偏僻的回廊下待着。
毕竟是太子大婚,院内吹吹打打,你来我往,热热闹闹,很是喜庆。周绪光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宾客,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春明成亲当日的情景。
“绪光。”身边落下一个人影。
周绪光看过去,起身,“母亲。”
他说着,又往梁王妃的身后看。
梁王妃道:“别看了,明儿没来,在女院那边和人说话呢。”
周绪光道:“那母亲为何来此?”
梁王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明儿不来,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王妃才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只说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是特意避开明儿过来的。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周绪光坐在自己位置上,“母亲请说。”
回廊外,又走过来一排婢女,她们手中端着托盘,最前面的婢女手中托盘上放着杆秤。杆秤上还系了一个大大的红绸花。
应该是挑盖头的杆秤。
想到此,周绪光心中一慌,他和春明成亲那晚,自己被宫里叫走,好像没有挑春明的盖头。等他办完事情回清梨院时,她已经换了衣服睡下了。
周绪光心中遗憾,一辈子就这一次的事情,自己竟然缺席,春明心里定然觉得难过。
他想的入神,丝毫没听到梁王妃在说些什么。
等梁王妃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周绪光回过神来,就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你可别像他那样,知道吗?”
周绪光也不知道她前面说了什么,听这语气总归是不好的事情。他点头,刚想说‘母亲放心吧,我不会如此’。
也可能是方才想到了愧对许春明,又联想到不久前和她分别时,许春明叮嘱的话,周绪光脑子一热,说道,“母亲放心吧,我可以学。”
梁王妃正气恼那几个明知道周绪光已经娶亲了还和自己打听他婚事的老女人,怕她们想什么阴招要把自己女儿塞到梁王府。这才不顾男女有别,舍下自己这张老脸来到了男院,想要警告周绪光今日多注意些,尤其离别的女子远一些。
心中的郁气还没有散开,又听到周绪光此话,气的梁王妃直接站了起来,也不顾是否会有人注意到了,一个巴掌就打在了周绪光的背上。
“你可以学?你还想学?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真想像你那不成器的爹一样,往府里弄十个八个女人,让明儿整日里郁结难受?”
周绪光一脸懵,怕闹出大动静,也不敢挣扎,只坐着让她打,“母亲做什么呢,我何时说要别的女子了!”
第26章 补洞房揭盖头
“那你还去学!你学什么学!你要是敢学,我打死你!你爹我管不了,你我还管不了吗?”
梁王妃每说一句,都要往他背上捶一下。她心里气急了,用手握成拳头去打,力度也不受控制,咚咚作响。
挨了这几下,周绪光这才明白了自己挨打的原因。
“我没说学他!”他解释了一句,看梁王妃气的脸的红了,决定从根本上为自己辩解,“我方才走神了,没听到母亲的话!”
梁王妃这才停手。无视她的话,和去外面拈花惹草,哪个事大哪个事小,她还是分的清。
“真的?”
周绪光点头,“真的,我何时骗过母亲。”
梁王妃这才停手坐下,转着打痛的手腕,还不忘威胁他,“别人我管不了,你要是敢招惹女人,我绝对把你赶出去。”
周绪光这次是义正言辞,问心无愧:“母亲放心,我不会!”
梁王妃不耐地收回瞪他的目光,“我没时间再和你说二遍,记住,今日管好自己,要是”
周绪光抢过她的话,“要是敢沾花惹草,母亲绝对把我赶出梁王府。”
梁王妃满意地站起身,“今日之事不许和明儿说起。”
“我知道。母亲放心。”
她放心?她要是放心,就不会眼巴巴的过来劝他了。
梁王妃心中念叨着,想要穿过回廊离开男院。刚走两步,她的身子就被挡住。
看着来人,梁王妃面色难看,咬着牙道:“孟将军。”
小心回头看去,周绪光已经走远了,并没有看到她的动静。梁王妃松口气。
经年的边关生涯,早已把孟翀从当年那个莽撞单纯的青年,磨练成如今稳重成熟的大将军。孟翀朝她拱手,“末将见过梁王妃。”
梁王妃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此等着自己,还是偶然碰见,她点头回应,准备从他的身后绕过去。
她一刻也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屋檐下。
结果她往左,孟翀也往左。她向右,孟翀也在同一时间向右。
梁王妃仰头怒视着他,“孟将军这是何意?”
孟翀讽刺道:“梁王妃一如当年,还是这么霸道。”
有风从墙外的竹林深处吹来,在两人的身边回旋,又慢慢飘远。
孟翀深吸了口气,表情充满回味,“就连这香味,也如当年。”
梁王妃被他这充满调戏的话气的眼睛瞪的浑圆,她扬手朝他的脸打去,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孟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箍着她不能移动分毫。
陌生的叫声由远及近,“孟将军!前院迎亲的快回来了,大家伙都在等你呢!”
孟翀身形高大粗壮,比梁王妃高了整整一个脑袋。从他身后看,几乎看不到梁王妃的身影。
他头也不回,“这就来!”
浑厚的声音响彻在耳边,震的她脑袋嗡嗡直响。
太子府邸的回廊,修的很是宽敞,能够容下三人并行。但在此时,梁王妃却觉得空气稀薄,让她的呼吸有些压抑。
“孟翀!”梁王妃挣脱开他的手,低声说,“你当年答应过我,此生和赵氏不复相见,我这才放过你的!要不然就凭你当年所做之事,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孟翀不在乎地道:“你当年应该杀了我。”
“我真后悔!”
“晚了。”孟翀道,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我孟翀说到做到,此生不再和雪儿见面。但是梁王妃,”
他的笑容冷漠,又带着尖锐的像刀剑一般的锋利,“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完!”
雪儿就是周绪扬的母亲,梁王爷的妾室赵氏的闺名。
当年孟翀隐姓埋名进了王府做仆役,和赵氏私下苟合被梁王妃撞见。与其说是可怜两人的身世,倒不如说他们做的事,让梁王妃的心中有隐隐报复梁王爷的快感,她一时心软,放过了孟翀。
本以为他会依言离开京城,此生不再踏入城门一步。没想到将近二十年过去,再听到他的消息,孟翀已经变成了威风凛凛,身披战功的大将军。
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孟翀那双像狼一般充满险恶的眼睛,梁王妃心中不好的预感,越烧越旺。
她勉强地笑着,几乎度日如年,终于熬到了回府。
也顾不得等周绪光和许春明两人,她匆匆交代了一声,直接回王府叫来了赵氏。
赵氏看她的脸色难看,语气更加恭敬,“王妃,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梁王妃让屋里的婢女都下去,右胳膊撑着桌子,手指揉着眉心,“我今日碰到孟翀了。”
自从知道他当了大将军,凯旋而归后,赵氏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能撑到如今,她已经很知足了。
赵氏朝着梁王妃跪下,“这些年承蒙王妃照顾,妾身和扬儿已经感激不尽。如果真的瞒不住,妾身和扬儿就以死明志,绝对不会影响王妃和世子。”
梁王妃伸手制止她:“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你别自乱阵脚。”
赵氏生性无主见,从前听孟翀的,当年事发之后,她自觉被梁王妃拿住了把柄,就一直向她表忠心,唯梁王妃马首是瞻。
现在梁王妃如此说,赵氏立刻就止住了泪,“王妃,那妾身该如何是好。”
看着她单纯的眼睛,梁王妃心中无奈地叹口气,“你先别轻举妄动,此事必是瞒不住扬儿了,今晚你把事情和他说清楚,且劝住他。不管是我还是绪光,亦或梁王府,只认他是三公子。身份之事,绝不可混乱。一定要咬死了。”
赵氏点头,犹豫了两下问道:“那孟哥……”
梁王妃立刻打断她的话,狠狠地斥道:“什么孟哥,那是孟大将军!你以什么身份叫的孟哥!”
赵氏被她又恨又狠的语气,吓得身体抖了抖:“是,妾身知道了。”
“回去吧。”梁王妃道。
赵氏怯怯地看着她,见她是真的不想见自己,赵氏才转身离开。
梁王妃管理王府后院多年,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孟翀孤家寡人,老家里也没什么牵挂,如今不能舍的,也就那身功禄了。
如果事发,王府丢脸面,他丢官位。
两者相较,孟翀不会做必败的事。
此事还有的缓。
倒是绪光和明儿的事,梁王妃想的烦心,自己在榻上寻了舒服的姿势歪着。绪光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三位殿下之间的关系却势如水火,照此下去,绪光对他们来说,必是个想要争取的香饽饽。
按照她对自己亲儿子的了解,他是不屑于站队,也不可能站队的。如果三位殿下拉拢不成,起了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心思,再对他下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孩子们到底还是年轻,梁王妃想着,还是要抽时间提点他们两句。
而被她想着的两人,此刻却在房里腻歪。
早在下午刚回府的时候,周绪光把许春明送到房间后,就神秘兮兮地离开。
许春明乐的清闲,也不追问,自己找了事情做。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府里仆役们夏日的节礼,该如何发放,梁王妃让她五日内要给出建议,她正忙着核查往年夏日王府的花费。
天色微暗的时候,飞羽一脸暧昧地进了门,“少夫人。”
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飞羽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瞧她这模样,许春明就猜出她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许春明也不点破,配合她:“何事?”
飞羽道:“花盆里的独苗苗又长出了一片绿叶,少夫人去看看?”
她说的是之前周绪光从祭州城寄来的土,许春明好不容易养活了一根绿苗,虽然府里的花农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苗,因为事关周绪光,她还是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