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三合一v章
小乌鸦径直落在她肩上,亲昵蹭着她的脸颊。
暗卫们互相不知对方藏匿的居所,且严禁互相串门拜访。
平日里联络都靠四爷豢养的乌鸦传递消息,还需要用专门的密语沟通,她想从小乌鸦那套话都不成。
原来是小八让乌鸦传话,特意为那日不告而别一事道歉。
他还带来个好消息,他与那姑娘竟当真相互倾心,二人甚至已开始谈婚论嫁。
吕云黛高兴之余,又为小八担心。
毕竟暗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定会让枕边人跟着提心吊胆。
“主人,您该用晚膳了。”黄柿子站在厨房门口朝她招手。
此时墙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锣鸣鼓,吕云黛眼前一亮。
“柿子,来,我带你去领不要银子的鸡蛋。”
“啊?”
黄柿子懵懵懂懂被主人领到巷子外边的柳树下。
早有十几个上岁数的大爷大娘围在树下,津津有味听江湖骗子卖天竺神药大补丸。
她的主人撸起袖子笑呵呵抢鸡蛋,骂骂咧咧与插队的大婶唇枪舌战。
还提醒他将领来的鸡蛋拿回家,换一身衣衫再来悄悄领一次。
柿子愕然,这些年来,他被辗转发卖给形形色色的主家,从未见过如此活泼有趣的主家。
主仆二人领回七八个鸡蛋,主人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膳,又领他到隔壁街给新开的脂粉铺子当托儿。
她会指着一家店反复叮嘱他每月十三,这家店会免费赠予路人糕点试吃,至多能领五次,不能贪心,否则会挨骂。
还有哪家店每月何时半价清仓,哪家店酉时之后,再来买肉更便宜,哪家店的猪肉泡过水,再便宜都不能买。
她似乎在很努力的活着,比任何人都努力。
“柿子,别听蹲桥下的神算张胡诌,他给我算命,说我只有一条命,讹了我五十个铜板。骗子!”
柿子憋笑:“他还算得挺准。”
“走走,我带你去听内聚班唱贵妃醉酒。”
柿子手里被主人塞进一串糖葫芦,他跟在主人身后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个狗洞内,主仆二人边吃糖葫芦,边趴在墙头偷看折子戏。
待好戏散场,已是淡月微云时。
吕云黛与黄柿子主仆二人回到被炭火烘得温暖如春的西侧瓦房内。
“主人,您可将这两盆桃花搬到您的房内,柿子不怕冷。”
吕云黛正惬意躺在摇椅上看缠绵悱恻的话本子。
她慵懒的抻个懒腰,将话本子盖在脸上。
“不必,我不需要炭火,你体寒,记得多加些炭,还有我给你准备的药丸必须日日服用。”
“皇四子,过来帮我捶捶腿。”
她花重金买回黄柿子,管吃管住还垫出不少银子为他买下好些名贵药材,为他调理病体,让他捶腿揉肩并不过分。
是以,她日日都要使唤柿子伺候她。
“是。”
“皇四子,与你说过多少回,你记得说话清冷傲娇些,像这样:是———”
吕云黛压低嗓音,学着四爷冻死人的腔调。
哎嘿,她的主子四阿哥胤禛,终于被她变相强塞进当牛做马伺候她的赛道里,这该死的禁忌感着实刺激。
“皇四子,锤锤肩。”
“皇四子,谁是你的主人。”
吕云黛
将脸颊藏在话本子下,笑的合不拢嘴。
“你!!”
“答对了,皇四子,再来帮你的主人捶捶肩~”
吕云黛笑呵呵回应,她正惬意的跷脚。
倏然感觉到黄柿子落在她肩上的手猛地收紧力气,就像铁钳似的下了狠力,她的骨头都被攥的发疼,甚至开始咯咯作响。
“皇四子你”
吕云黛疼得慌忙揭开遮面的话本子,正要训斥一番,却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继续叫,不准停。”
胤禛气的面色铁青,扬手夺过狗东西手里的话本子。
“遵命”吕云黛盯着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黄柿子,苦着脸看向坐在摇椅上满脸怒容的四爷。
“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黄柿子”
“呵呵,狗奴才,方才你叫的并非黄柿子!”
“黄四子,黄四子”
吕云黛瑟瑟发抖,认错态度罕见的积极,一个屈膝滑跪在四爷面前,口中故意含糊不清的念着黄柿子黄四子。
当啷一声轻响,四爷将一把匕首丢到她面前,愤然道:“狗奴才,你以死谢罪吧!保尔全尸!”
“主子,奴才真没多想,奴才买他只是为掩饰身份,更好的为主子分忧,他叫柿子,奴才近来上火,舌头长泡了,说话大舌头,不信您瞧。”
吕云黛欲哭无泪,张大嘴巴指着舌头上才新鲜咬出血的伤口。
“诡辩!爷送你一程!无妨,下辈子注意些。”
眼看四爷取出藏在腰间革带的软剑,命悬一线之时,吕云黛倏然想起后世有人为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摸鱼,竟然捏着鼻子故意对老板表白,成功上岸当咸鱼的轶闻。
不管了!她一咬牙,忍着恶心死马当活马医。
“四阿哥!奴才其实对您一见倾心,只不过奴才深知自己身份卑贱,不敢亵渎心中的神明,所以奴才卑鄙无耻的寻来与您英武不凡的容貌相似的替身,以慰藉恋慕之苦。”
“呵呵呵,所以你喜欢爷,成日里就幻想着你的神明为你洗脚暖床做饭?替你揉肩捏背铲狗屎!”
吕云黛尴尬挠头:“寻常夫妻不就是这般柴米油盐的日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才是人间烟火气啊。”
“主子,奴才其实知道您压根瞧不上奴才,您讨厌奴才卑贱,巴不得奴才死在外边。”吕云黛趁机引开话题。
“所以奴才主动给自己台阶下,拒绝侍寝,奴才心疼主子,不想让您为难。”
吕云黛挤出两行假泪,她不蠢,早就察觉出四爷对她侍寝的态度极其冷淡。
以四爷眼高于顶的清高性子,定是瞧不上她身份卑贱,觉得她配不上她。
只要给她一个支点,她就能支棱起来,没理也需强争三分,她开始借题发挥,转移话题。
“主子,您看奴才之时,眸中厌恶憎恨都藏不住,奴才看得心如刀割,主子,您就不能喜欢奴才吗?奴才哪儿做得不好?奴才改还不成吗?”
吕云黛泪眼盈盈,伸出手,指尖轻柔攀上四爷的腿,暧昧打着旋儿摩挲。
“狗奴才,谁准你肖想爷,不准喜欢爷!”
胤禛又惊又怒,一把推开她不安份的手。
“不过话说回来。”
吕云黛语气顿了顿,继续转移话题:“主子,您近来功夫简直突飞猛进,奴才竟完全察觉不到主子靠近的气息。”
胤禛默然不语,方才被这狗奴才气的破功,下意识暴露出隐藏的真实境界。
“是你自己心猿意马,爷已站在门边许久。”胤禛镇定从容反驳。
“是是是,奴才满心满眼都是爷,只顾着想主子,一时不察,主子恕罪。奴才今后再也不敢喜欢爷,请主子息怒。”
吕云黛成功将必杀的话题转移到她苦恋主子的歪题上,四爷今晚估摸着有心事,此时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狗奴才!那座凶宅前两日再度发生命案,你查的如何?”
胤禛随手翻开狗奴才看的话本子,满纸都是情情爱爱,恨海情天,男女说话间就滚到床榻上行苟且。
一页纸正经对话没两句,淫。词艳句倒是描绘得不堪入目。
他黑着脸,将不正经的话本子丢还给狗奴才。
“奴才明儿就和暗七暗八一块查查去,奴才就住在凶宅里,一日不破案就一日不离开,您放心,准保能在今年五月前结案。”
吕云黛乖顺的跪在四爷身侧,任劳任怨的伺候他捶腿揉肩。
“饿了,去煮宵夜。”
“是可奴才家里没贵重食材,主子息怒。”
“无妨。”
“是。”吕云黛乖巧起身,来到小厨房内煮面。
四爷禁忌多,他不吃碱水面,不吃葱花,不吃肥肉,小油菜只吃嫩菜心里最嫩的一撮绿叶,不吃海盐,只用天池山麓的井盐。
吕云黛站在灶台前纠结片刻,最后给他煮了一碗只放一个煎蛋的清汤寡水阳春面。
鸡蛋还是散黄的,幸亏没臭。
管他呢,今晚她挨骂心情不好,懒得巴结他。
起锅前,她还不忘切一块四爷喜欢吃的红皮萝卜丢进面汤里。剩下的大半个萝卜藏进竹篮里,明天炖排骨汤。
她的厨艺并不精湛,水平仅限于吃不死和不拉肚子,今晚算他倒霉,竟敢让她亲自下毒不是,是亲自下厨,反正都差不多。
胤禛看到狗奴才端来的面条直皱眉,看着就难以下咽。
今晚与大哥三哥应酬,席间菜肴并不合胃口,他并未动筷子。
散席后,他出神之际,竟莫名其妙走到她的居所附近,索性驱散随行奴才,来看看狗奴才是不是又在惫懒。
呵,他倒希望今晚没来过。
着实无法忍受她糟糕的厨艺,胤禛忍不住起身,踱步来到厨房内。
吕云黛将被点睡穴的柿子放回床榻上,赶忙来到厨房内帮忙。
一踏入厨房,她差点没忍住抓菜刀,败家小子,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花,竟挖下一大勺子猪油炒面!
不过嫌弃归嫌弃,吕云黛还是忍不住吃下一大盘炒面。
没想到四爷的厨艺精湛,甚至与柿子的厨艺不相上下。
主仆二人坐在小方桌前,一块吃炒面,吕云黛风卷残云吃完自己的炒面,支腮看四爷吃面。
“主子,您今晚吃的还好吗?您碗里的肉还好吗?煎蛋也还好吧?”
“”
“没出息!”
胤禛嘴上虽严厉,但却将碗里的肉丝和鸡蛋分一半给饕餮似的狗奴才。
柿子这件事,今晚被吕云黛勉强翻篇。
“你屋里种的什么?”胤禛随口问道。
“菜。”吕云黛卖关子。
“哼。”胤禛冷哼,将筷子放下。
“其实是奴才为爷精心准备的礼物,过几个月奴才亲自献宝。”
“那爷拭目以待。”胤禛嘴角噙笑,起身离开。
他无需回头,就知道他的暗卫一定如影随形。
护送四爷回去之后,吕云黛坐在厨房内,盯着小方桌上的空盘子若有所思。
她愕然发现一个可怕的真相:为何方才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四爷的气息,只能说明他的实力在她之上。
不愧是九龙夺嫡最后的赢家,藏的还真深。
将碗碟洗干净,恢复原位之后,吕云黛召唤乌鸦,准备给小七和小八传递消息,让他们二人明日辰时到凶宅集合。
不知为何,那座诡异的凶宅让她没来由觉得发怵,忍不住生出恐惧的危机感。
吕云黛凝眉,此时一只小乌鸦盘旋而来,竟是四爷传来的最新指令。
他临时调遣暗一和暗二、暗四、暗七与她一道前往凶宅。
吕云黛心下骇然,那凶宅内到底有什么?
竟让四爷同时调遣五名暗卫前往?几乎倾巢出动。
从未有过需大费周章安排超过三名暗卫执行任务的先例。
第二日辰时,吕云黛面色凝重来到凶宅。
一踏入凶宅内,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暗四的小猴子不知为何,竟在不安的上蹿下跳,吱吱乱叫。
“找不到尸首!”暗一从满是血
迹的门后闪身而出。
“我嗅到一股很奇特的药香,小心些,凶手擅毒。”暗二正用银针查验墙面上的血迹。
“房梁上有傀儡丝线移动的痕迹,凶手擅傀儡术。”暗七从房梁一跃而下。
“死者是谁?你们来时可曾见到一个被斩断的红衣长发傀儡?”
吕云黛盯着大厅内七口血棺材,她若记得没错,几日前,她才斩断一个装神弄鬼的傀儡。
“死者是一对翻墙入内幽会偷情的野鸳鸯。”
“什么傀儡?不曾。”暗一摇头。
“不对!方才我进来之时,明明看到那招魂符咒是黑字,为何忽然变成血红字?”
暗七盯着窗户上的血咒惊呼道。
“见鬼,为何擦不掉?老大,可否容我先行归家一趟,此番任务总给我一种必须交代后事的感觉。”暗七的语气染着前所未有的不安。
“没出息,去吧。”暗一轻淬道。
“老大,我也回去一趟。”吕云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她的危机感素来很准。
上一回这般不安,还是面对鬼影刺客之时,但凶宅内的压迫感比鬼影刺客更甚,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妙。
五人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彼此眼神中的不安,最后决定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凶宅集合。
吕云黛迫不及待飞檐走壁来到望北楼,这个时辰凌哥哥刚起身准备洗漱。
时间紧迫,吕云黛飞身冲进房内,情难自禁扑进凌哥哥怀里抱住他。
“吕姑娘,请你自重!”策凌差点被扑进怀中的女子扑倒在地,又羞又怒的伸手推搡她。
“凌相公,我放在你这的金银珠宝不止三千两之数,远超成为你入幕之宾的银钱,都给你,不要推开我,求你”
她将凌哥哥抵在门后,头一回如此狂悖和失控,忍不住仰头吻他的唇。
他的唇柔软温暖,让她忍不住贪恋,顾不上他在愤怒的挣扎,她勾住凌哥哥的脖子,与他唇齿纠缠,迫切想吻得更深些,再深些。
她想把这六年来的汹涌爱意全部发泄出来。
她的身体因为雀跃而发烫,可心间却涌出针扎似的绵密剧痛,她依依不舍松开凌哥哥的唇。
“凌相公,你别为她守着了,她也许早死在哪儿,尸首都化成灰烬,你别等她了,可好?”吕云黛眸中欲色迷离,气喘吁吁仰头看他。
啪!
猝不及防间,她脸上挨了一耳光,吕云黛苦笑着摇头。
“滚!若再敢诅咒她,我与你不死不休!”
策凌满眼愤恨,将眸中含泪的少女推出房门。
赶走她之后,策凌呼吸急促倚在门后,今日吕姑娘的冒犯令他始料未及。
唇齿间都是她的味道,她来时路上吃的酸梅子尚有回甘,萦绕在他唇齿间。
她迷乱之时,甚至还不知羞的咬他的喉结,那一瞬本能的欲炽高涨,此刻仍在失控的叫嚣,他被她撩拨出了欲念。
策凌羞耻的咬紧牙关,取出随身携带的破旧荷包,贴在脸颊上,又在荷包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勉强缓过神来。
门外,吕云黛强压下急促的呼吸和狂乱心跳,转身回居所。
柿子正在给墙角挖坑,说要挖个水池给小鸭子们凫水。
吕云黛接过锄头,咬着牙发疯般的狂舞锄头,不消片刻,面前出现一方土坑。
“柿子,我要出门打猎,归期不定,若三个月没回来,你去望北楼寻凌相公,他会给你身契。”
“主人,打猎很危险,柿子烧菜好吃,不如我们去支个摊子开饭馆吧,您别去打猎可好?”
“不成,我喜欢打猎,柿子,看好家。”
吕云黛将房内两盆一人高的桃树搬出来,一棵背在身后,一颗抱在怀里,飞身离开。
今日四爷该是在南锣鼓巷私宅内,这个时辰正准备动身前往刑部,希望赶得及。
吕云黛在飞阁流丹间穿梭,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满头大汗站在四爷的书房内。
“六子你怎么回事?”正在上值的暗三和暗八吓了一跳。
“没事,主子在吗?”
“主子在书房内,正准备去刑部。”
“好。”吕云黛喘匀气息,急步来到书房内。
“主子,这是奴才献给您的春光,待到三月末就能开花,此次任务艰巨,奴才怕没机会亲自送来。”
胤禛目光落在两棵缠满布带的枯树上,昨晚他就在她屋内瞧见过这两棵奇怪的盆栽。
“主子,春光娇贵,惊蛰之前都需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不能断炭火,白日里又需要充足阳光照耀,春雨降临之时需搬出去承沐甘霖,您需派人仔细照料着。”
“还有这些嫁接的侧枝,奴才用的是特殊的嫁接之法,您稍等,奴才将嫁接法写出来,若这两棵春光种不活,您再让人按照奴才写的法子试试看。”
吕云黛絮絮叨叨,将与传统嫁接方式有异的法子写下之后,焦急来到四爷面前。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在轻抚枝桠上缠绕的布条。
情急之下,吕云黛又想起历史上雍正帝爹不疼娘不爱,兄弟阋墙,彻底活成孤家寡人的可怜虫。
她犹豫片刻,语重心长道:“主子,今后无论发生何事,您都需好好照顾自己,少发脾气,少嗑丹药。”
“还有这个,您秋日里肺热咳嗽总复发,奴才特意拟了新的方子,您可一试。”
希望她今日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未来沦为孤家寡人的雍正帝回想起来,能有一丝温暖。
别黑化的成日里不是抄家就是灭族,被后世黑得体无完肤,遗臭万年。
“还有那座凶宅,若奴才葬身在那,不必再派人来送死。”
“奴才先告退。”吕云黛屈膝拜别四爷。
吕云黛起身离开书房内,走到站在廊下的苏哥哥面前。
“苏哥哥,奴才很感激您这些年来对奴才的照拂。”
“六子,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吗?杂家定赴汤蹈火为你筹谋,你放心,若你真的出事,杂家定为你寻块风水宝地安葬,年节都给你扫墓。”
吕云黛苦涩摇头:“多谢。”
苏培盛目送暗六离开,心内五味杂陈,他捧着茶盏,走到正盯着枯树的四爷走去。
“爷,这些个暗卫只有六子将您的心事记在心里,若奴才瞧的没错,这两棵嫁接桃树,六子颇为费心思,定耗费大价钱,她那般抠门的性子,着实难得。”
“嗯。”胤禛盯着枯树出神。
“血滴子可需撤回来?”苏培盛用只有他和四爷知道的暗语说道。
“不必。”
苏培盛颤了颤肩,那座凶宅即便所有暗卫都前往,定也九死一生,毕竟血滴子都险些全军覆没在那诡异的凶宅内。
今日即便暗卫中有一个人生还,也会被潜伏在凶宅外的血滴子彻底铲除。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死局,凶宅是爷为实力靠前的五名暗卫们精心挑选的埋骨之地,那是暗卫们的坟场
离开书房,吕云黛把小八叫到一旁,将准备好的礼物塞给他。
“小八,这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
“六子,出什么事了?”暗八心惊胆战,将六子塞过来的大金簪退回去。
“没事,走了!小八,你没事多练练防身术,你防身术太弱,每回与你一块当值,我总要分一只眼保护你,这样不成,我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哼!你给我等着!”
暗八叉腰,朝着早就跑没影的六子呵道。
离开四爷私宅,吕云黛马不停蹄回到自己的私宅,与哑婶交代一番,就心事重重回到凶宅内。
其余的暗卫早就如约而至,吕云黛迟到一盏茶的时辰,按照暗卫守则规定,迟到早退者罚倒吊房梁仰卧一百。
吕云黛飞身倒吊在房梁上,仰身一百下。
她满头大汗从房梁跃下,竟看见小七正用抹布在擦拭墙上的血字。
“六子,接着。”小七丢来一串东西,吕云黛定睛一瞧,忍不住笑出声。
再看小七脖子上叮零当啷一堆乱七八糟的挂件,她没忍住放声大笑。
“小七,你不会还带了黑狗血和黑驴蹄子,还有糯米香烛吧!”
“六子别废话,快些戴好。“暗七低头将身侧的大包袱掖到身后藏起来。
吕云黛点头,将十几个神明挂件一股脑挂在腰间革带上。
小七准备的神牌琳琅满目,不但有菩萨、弥勒佛、观音菩萨和如来、三清祖师爷、太上老君、关二爷、二郎神、长生天、西王母、地藏王菩萨,她甚至还看见床头婆婆像,和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她正憋笑,小七又塞给她一大把黄符。
“六子!不成了,这些血字怎么擦不掉,奇了怪了。”
小七盯着满墙的死字瑟瑟发抖。
吕云黛凑到血字前,倏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会心一笑。
“小七,你把门窗都打开通风。”
“做甚?外头下雪,冷死了。”暗七不情不愿打开门窗。
他一转身,却满眼惊恐看到墙上的血字竟然消失了:“六六子,有鬼”
“你再把门窗关好。”
吕云黛俯身将方才熄灭的炭火重新点燃,屋内逐渐升温。
“奇怪,血字又出现了!”
此时暗七也意识到不对劲,脸上再无恐惧神情。
“用醋写字装神弄鬼而已,屋内闷热之后,醋字即刻现形。再于醋中加乌龟尿液,因乌龟尿液渗透力极强,无法抹去。”
“对不住,我真是关心则乱,早该想到的。”暗七愤然道。
暮色四合,五人围坐于前厅内用晚膳。
“今晚大家在凶宅前院、后宅与跨院花园择一处潜伏。”暗一踱步入内。
“是。”
“我歇息在花园海棠树上。”暗七总觉得凶宅内部鬼气森森,他决定躲在外边。
“我歇息在后宅主母正院。”暗一拔步往垂花门后走去。
“那我就选这前厅内。”吕云黛盯着血棺材若有所思。
“我去西跨院。”暗二转身离开。
“六子,我把红红留给你。我去东跨院。”暗四轻轻踹了踹蜷缩在火堆旁的竹叶青毒蛇。
“多谢暗四,不必,我把小雍带来了。”
吕云黛朝着暗处嘶嘶几声,一条儿臂粗黄黑相间鳞片,头部呈现倒三角形的王锦蛇蜿蜒爬到吕云黛脚下。
“啧啧,你养的蛇不错,只不过你养条无毒的菜花蛇还真是大材小用,拿来做蛇羹倒是鲜香,我那有天竺来的眼镜蛇要不要?”
“不用,我有小雍就够了。”
“的确够了,你看看小家伙都将红红吓跑了。”暗四无奈摇头。
菜花蛇被成为万蛇之王,虽无毒,但几乎是所有毒蛇的克星。
菜花蛇对毒蛇的毒液毫无反应,但毒蛇一旦被菜花蛇咬伤,几乎全无生还可能。
故而民间有俗语:一里菜花蛇,十里无毒蛇。
只可惜菜花蛇野性难驯,气性大,压根无法驯化,否则他也想驯服几条菜花蛇看家。
暗四不免心惊,暗六的御蛇技艺精湛,但却鲜少御蛇,看来这座宅子的确危机重重。
“走了。”
“嗯,小心些。”
“你也是。”
暗四离开之后,前厅内只剩下吕云黛一人,她盯着一副血棺材许久。
记得第一次来凶宅之时,棺材的摆放顺序并非如此,显然有人动过棺材。
确切来说,是换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棺材。
但旧棺材又会藏在何处?
吕云黛冲上前去,伸手推开棺材盖,纵身钻入棺材内。
空空如也的棺材内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她正准备爬出棺材,抬眸却见头顶上方的棺材盖上似乎有痕迹。
吕云黛狐疑的将棺材板翻转,借着扑朔烛火,终于看清棺材盖上的痕迹,竟然是划痕。
她伸手顺着五道划痕的方向游走,赫然发现这些划痕是人为所至,划痕一侧甚至嵌进一块染血的黑色残片。
吕云黛小心翼翼将残片拔出来,仔细端详片刻,将残片覆在她的拇指盖上,竟是人指甲?
可为何这断甲会呈现诡异的墨黑色?
她正惊疑之时,听见王锦蛇急促的嘶嘶声。
吕云黛一转身,瞧见王锦蛇叼着一只死老鼠在砖缝来回蹭,似乎要将滴血的死老鼠塞进砖缝内。
“小家伙,饿了就出去吃。”
小家伙竖起身子摇头,继续在砖缝蹭死老鼠,可奇怪的是它似乎在恐惧,吓得都快炸鳞了,却仍在边害怕边蹭老鼠。
王锦蛇在暗示砖缝里有异样!
吕云黛警惕的跳到一副棺材上戒备。
没想到小家伙却丢下死老鼠,跐溜爬上她的肩膀,瑟瑟发抖盘在她脖子上,吕云黛满眼震惊看到砖缝内倏然爬出来一团团头发。
不对!那些并非是头发,而是铁线虫!
铁线虫是一种恐怖的寄生虫,能操控宿主寻找水源自杀,在宿主死后,从宿主体内钻出繁衍。
这种虫子行踪隐秘,鲜为人知,直到19世纪才被发现并命名。
冬日里不该在此地遇到这种怪虫才对!
此时一团团疯狂蠕动扭曲的铁线虫密密麻麻涌出,吕云黛吓得头皮发麻。
虽说有记载这种奇怪虫子最长能超过一米,但亲眼目睹还是让她毛骨悚然。
“暗六!快跑!”门外传来暗一焦急的呼唤。
吕云黛却站在血棺之上,寸步难行,地上都是蠕动的铁线虫,她的蛇都被逼到房梁上。
吕云黛飞身跃起,抱着蛇破窗逃离。
“尸首在凶宅下方,下方定有水源!”
“那些头发到底是何物!”暗七面如死灰。
“一种虫,但很奇怪,它们不该出现在此地。”吕云黛蹙眉。
“是苗疆巫蛊师!这些虫子身上的药味很奇特,很像苗疆的蛊毒。”
暗二脚下踩住一团蠕动的铁线虫。
“咯咯咯咯咯”
说话间,漆黑的屋内传来诡异的女子笑声。
“小七!是傀儡术!你最擅长,快些找出傀儡牵丝!斩!”
“暗四暗二,你们立即取火把,这些虫子怕火!若虫子逃回砖缝,则立即烧开水灌入砖缝内!”
“老大!你擅长追踪,找出凶手,定在凶宅内!”
众人分头行事,吕云黛站在前厅门前,召唤来一只小乌鸦,让小乌鸦将凶宅内的消息传递给四爷,查探凶宅历任房主是否去过苗疆,说不定能寻到线索。
目送小乌鸦平安离开之后,吕云黛一脚踹破大门,径直朝着那些血棺冲去。
手起刀落间,一副副血棺被她劈开。
劈到第三副血棺之时,棺材盖竟猛地掀开,从棺材内伸出一只爬满铁线虫的血手来。
那血手的手指长着一寸多长的墨黑指甲。
一个面容肿胀怪异的女子缓缓坐起身来,口鼻溢出紫黑血迹,定睛一看,哪里是血迹,而是蠕动的铁线虫。
噗的一声轻响,就像漏气似的,那女子半边脸颊猛然炸开,露出肌肤下涌动的铁线虫。
“呕”暗四扶着墙角忍不住干呕起来。
“暗六,这是偷情的女死者。”暗二提醒道。
“那其余尸首在何处?”吕云黛继续劈碎剩下的五副血棺材。
她有太多的疑问。
为何她嗅不到尸臭?为何凶手要杀光靠近这座宅子的人。
与此同时,在凶宅后门暗巷内,小乌鸦落在胤禛的指尖,叽叽喳喳传递暗六的消息。
“六子还真行,一晚上就闹出翻天覆地的动静。”苏培盛忍不住替暗六说好话。
他私心想让暗六活下来,继续陪伴在四爷身边。
“苏公公稍安勿躁,这才只是开始。”
站在暗处的血滴子首领影一听出苏培盛想拉踩血滴子,替暗六说好话,忍不住揶揄。
那八个暗卫也只有暗六才能让她高看一眼,她确实强悍的让她心惊。
可血滴子与暗卫无法共存。
为了血滴子的将来,暗六今晚必须死在凶宅内。
凶宅内,漆黑门洞中不断传来沉重嘈杂的脚步声,一具具被铁线虫控制的腐烂尸首破土而出。
那些腐尸极为奇怪,被砍掉脑袋还能诡异的匍匐前行。
兀地,她的脚踝处传来钻心剧痛,一簇铁线虫竟钻破她的牛皮云靴,拼命钻入她的血肉中。
“你们快走!”吕云黛忍着蚀骨剜心的剧痛,惊呼一声。
那些铁线虫钻入皮肉简直痛不欲生,犹如附骨之蛆般噬咬她的血肉。
“走!”
“要走一起走!”暗七扛起浑身都在抽搐颤抖的暗六,猝不及防间被一群铁线虫绊倒。
眼看蜂涌的铁线虫即将钻进他的口鼻,眼前赫然出现一双染血的手,死死扼住铁线虫。
“走!”吕云黛咬牙将扎入掌心的铁线虫揪出。
“暗六!”暗七哽咽,他竟看到暗六的瞳仁里诡异的钻出一只铁线虫来。
“我不走!”暗七一咬牙,再次将面色青黑的暗六扛在肩上。
“走!”暗二冲到暗六身侧,边跑边为她施针救治,封锁心脉,防止铁线虫侵蚀。
一墙之隔,胤禛在马车内伏案查阅卷宗,一张纸条忽然从卷宗飘出,纸条上画着个胖乎乎圆脸大眼的小暗卫,龇牙咧嘴坐在一锭金元宝上。
这是她上个月给他传回的密信,胤禛心内五味杂陈。
陡然间凄厉痛苦的嘶吼声从墙内传来,是暗六的声音!
胤禛心间猛地揪紧一瞬,指尖下意识蜷缩成拳。
他的手脚似乎有自己的主张,待他回过神来,已然跃入墙内。
此时吕云黛被暗七扛在肩上,疼得眼冒金星,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些虫子在她的血肉中似乎遇到更可怕的东西,正拼命往外逃窜。
原来恐怖的铁线蛊虫竟也不敌她体内的蛊毒,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恍惚之际,眼前赫然出现一阙鸦青衣袍。
吕云黛瞬间回过神来,纵身离开暗七的肩膀,几乎下意识护在四爷身前。
“主子,您怎么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主子别动!”吕云黛看到数条铁线虫盘踞在四爷的肩上,有两条正往他脖子里钻。
她吓得冲到四爷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脖颈处传来难以言喻的温热触感,胤禛浑身紧绷,将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向正在亲吻他脖颈的暗卫,她已遍体鳞伤,却依旧为他赴汤蹈火。
世间也就只有她,才会永远奋不顾身护着他。
也许,将她留在身边也好。
吕云黛拼尽全力用嘴吸出虫子后,一把将四爷推给暗一:“速速护送主子离开!”
暗一将四爷护送着离开。
行至一处假山后,胤禛倏然刹住脚步。
身后的奴才一举一动皆在他预料之中。
“暗二,你觉得残暴嗜血的猎人会爱上他追杀的猎物吗?暗一用密语说道。
“你想做甚?”暗二看着暗一眸中的癫狂,心中惴惴不安。
“葛衡!你先护送主子离开,我要去接应暗六。”
暗一说完,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听到暗一唤他的名字,暗二面色凝重,闪身离去。
前院内,吕云黛正与暗七暗四用火把驱散铁线虫,却见暗一朝他们飞掠而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主子出事了?”吕云黛焦急追问。
“暗六,我有话要与”暗一忽然痛苦的捂着心口。
“暗”暗一痛苦朝着暗六缓缓挪步,她开始不受控制的七孔流血。
咔嚓一声诡异的脆响,她的双腿骨头莫名其妙折断。
“老大!”吕云黛满眼惊恐看向朝她爬来的暗一,她正一步一泣血,不要命的朝她靠近。
她的眼神很奇怪,染着笑意,仰头盯着她,拼命张大嘴巴,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可她嘴唇翕张间,却只能无力的呕出大口血污。
吕云黛惊骇不已,想要靠近暗一,却听到暗一身上不断传出咔嚓咔嚓的清脆骨裂声,她的骨头在不受控制的碎裂成寸。
紧接着断裂的骨头戳破皮肉,那些骨头仿佛燃烧的火焰般,渐渐将皮肉吞噬。
吕云黛眼睁睁看着暗一从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沦为一具骷髅。
最后那具骨架在她面前散架,彻底化为齑粉。
“冷婵!!”
吕云黛和暗七悲戚的冲到暗一骨灰面前。
不待二人靠近,暗一的骨灰顷刻间被凛冽朔风吹散,彻底挫骨扬灰。
站在墙脚处的苏培盛垂首,趁乱将脚下的铜丸踹到树后,装作若无其事走到树后,折腰将铜丸打开,瞬时大惊失色。
没想到暗一竟如此阴险狡诈,趁乱割股藏书!
所谓割股藏书,就是把大腿割开一道口子,将铜丸藏在里面,再进行缝合。
幸亏四爷密令将暗一挫骨扬灰,否则铜丸内的秘密定会败露。
“六子!你做甚!快回来!”暗七焦急的声音传来。
第27章 第27章蛊惑
“不对!她不该在这!!”
吕云黛转身,一剑斩向身后那尊栩栩如生的姮娥石像。
从方才开始,她就莫名看不顺眼这尊雕琢精美姮娥石像。
她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此时她终于想起来,这尊石像本该在二十步开外的荷花池畔。
砰的一声巨响,那姮娥石像倏然片片碎裂。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乱尘飞扬四起,渐渐模糊视线,吕云黛耳畔传来蛇吐信的声音。
鼻息间充斥一股蛇类独有的腥湿气息,眼前赫然出现一对碗口大的猩红竖瞳。
吕云黛惊得睁大眼睛,却见巨蛇身边站着个红衣女子,眼前一花,巨蟒甩尾间,她被甩飞数丈远。
眼见一条水桶粗的黑色巨蟒从石像内钻出,胤禛下意识拔剑冲入尘埃。
“暗六!小心!”
“主子小心!”吕云黛近乎本能地挡在四爷身前,一把将他推开。
“暗六!”
胤禛被暗六推向暗二,回身焦急呼唤,却等不到她的回应,她永远对他有回应,从不曾忽视他的呼唤。
她永远都会将他护在身后,沉默的为他承受痛苦,可他,只想杀她。
“暗六!”
胤禛心如刀绞,甚至不曾察觉到脚下步伐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失态。
“暗六!”此刻连呼吸都莫名觉得刺痛。
胤禛疼得忍不住屏住呼吸,怒喝着一剑斩断尘埃中的蛇影。
尘埃散尽,众人围到石像前,只看见被斩首的蟒蛇尸首,却并未看见暗六的身影。
“糟糕!暗六已被巨蟒吞入腹中!”
众人顺着暗七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蛇腹隆起明显的人形。
“六子!”
暗四悲戚冲到蛇尸前,正要用剑划开蛇腹,却听四爷厉呵一声:“通通转过去,不得窥视!”
暗卫们不敢违抗,甚至连潜伏在墙外的血滴子都不敢违抗命令,纷纷背过身,封住五感。
“爷,奴才来帮您,哎呦六子啊,六子啊!!”
苏培盛眼角发酸,没想到暗六临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忠心耿耿保护四爷。
苏培盛凄凄呜呜拔刀,正准备剖开蛇腹挖出暗六的遗体,却被四爷伸手推开。
“别用刀,不准将她划伤!”
胤禛浑浑噩噩,游魂似的伸手撕扯蛇腹,她那般臭美的女子,若知道死后被人划破脸,定会气得跳脚,也不知会不会托梦来骂他。
她心眼儿小,爱记仇,定是会的吧…
胤禛眼角酸涩,他忽然很想再看看狗奴才唤皇四子的得意嘴脸。
“主子,您在挖什么呢?奴才帮您。”
耳畔传来暗六关切的声音,紧接着她凑到他身边,帮他徒手撕开鲜血淋漓的蛇腹。
“主子您站到一边等着奴才,别沾一身血。”
“主子?”
“呵呵”胤禛苦笑,眼角却酸楚的要命。
吕云黛傻眼,继而开始担心四爷的精神状态,他不会是被铁线虫吃掉脑子吧!为何又哭又笑?
她忍不住忧心忡忡的焦急检查四爷的脖子,又捧起他的脸颊,仔细检查是否有铁线虫入侵的痕迹。
“狗奴才!回避!”
胤禛匆忙转过身,不让她看笑话。
“主子您快让奴才瞧瞧,您的状态不对劲,是不是铁线虫入脑了?”
吕云黛焦急的扒拉四爷的衣衫盘扣,想褪去他的外袍仔细检查他
的身体。
可他却抱着手臂,将脸颊埋在臂弯,不准她靠近。
“哎呦主子您别害羞,快让奴才瞧瞧。”
“你走开!”
胤禛狼狈用衣袖擦干净脸颊,再抬眸之时,恢复一贯清冷神情。
“刚才去何处了?哼!”胤禛站起身来,依旧背对她。
“方才电光火石间,奴才被那巨蟒甩尾,整个人摔到荷花池内,又被潜藏在荷花池内的铁线虫和凶手纠缠,扑腾许久才爬上岸来。”
“您瞧,奴才身上都湿透了。”
吕云黛甩甩湿漉漉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揪住一团铁线虫拧断。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奴才们护送您回去。”
“凶手何在?”
“死了,被铁线虫反噬,奴才盯着她在水下的尸首被吞噬成骨架。”
“嗯。”胤禛踱步走出几步,竟莫名转身去瞧狗奴才是否跟得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胤禛板起脸,转头急步离开。
吕云黛拍了拍暗二暗四和暗七的肩,四人跟在四爷身后离开凶宅。
她回眸凝视放在厅内最后一口没被劈碎的血棺材,转头若无其事离开。
暗巷内,血滴子们已然严阵以待,却见首领影一抬手。
“撤。”
“统领!为何要撤?那暗六已身受重伤,今日是铲除她的良机!”
一名与吕云黛身型和嗓音酷似的血滴子焦急追问。
“主子密令,不得违抗!”
影一心有不甘,闪身遁入暗夜中。
此时胤禛坐在马车内,心不在焉,冷不丁从马车窗户探进来一个脑袋。
“主子,您别害羞,男子汉怎可扭扭捏捏,快些让奴才检查检查身体可好?”
“主子您不能”
“嗯。”
“啊?”吕云黛担心四爷身上有铁线虫。
他面皮薄,她已然准备好一箩筐的话说服四爷,让她检查身体,却被他一个点头打乱思绪。
“嗯?”胤禛蹙眉。
吕云黛诶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入内。
四爷就是个闷葫芦,一个嗯字用不同声调,都能代表不同的情绪。
比如此刻第一声调的嗯,代表同意,第二声调则代表质疑。
第三声调则代表他心里不爽不想答应,但不得不答应,而第四声调的嗯,则代表他心情不错,夸她了。
有时候着实佩服苏培盛这个读四机,总能从四爷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上,读出不同情绪来,她还得费尽心思连蒙带猜。
此刻她跪坐在四爷面前,伸手替他宽衣解带,一寸寸肌肤仔细检查,最后目光落在咳咳咳
四爷竟长这么大了。咳。
她尴尬垂首:“主子,接下来让暗二检查,若让奴才检查也成。”
迎面飞来个软枕,吕云黛接过软枕,躬身准备离开马车内。
“暗六!暗一殉职,今后你接替她的位置。”
“您不增补新暗卫了吗?”
吕云黛诧异,对于暗一之死,除了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太多悲伤情绪。
她早将生死离别看淡,今日这个暗一,是她送走的第四个暗一。
今后若她战死,也会有新的暗六接替。
暗卫只是主子手里的屠刀,不需要无谓的眼泪和悲喜,否则她早就哭瞎了。
“主子万万不可,奴才资历尚浅。”
吕云黛懒得接活,当暗卫统领不但事多,需频繁到四爷面前汇报工作,还耽误她接私活赚外快,她才不趟浑水。
“暗卫统领薪俸一千两。”
胤禛懂得如何拿捏她的七寸。
“不过话又说回来,奴才最喜欢挑战自己,不是奴才自吹,奴才”
“办不好差事双倍罚款。”
“可话再说回来,奴才心中不免忐忑,还是让”
“年末双倍赏赐。”
吕云黛眼睛都亮了,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奴才遵命。”
“嗯,明日来私宅向爷汇报,规划清晰接下来你该如何统领暗卫。”
言归正传,吕云黛面色凝重看向四爷:“主子,奴才觉得暗一死的蹊跷,她临死前似乎有要事想告诉奴才。”
胤禛执笔的手顿挫片刻,淡然道:“她当时想提醒你,你身后的石像有问题,她的眼珠子都急得瞪出眼眶,你这个瞎子竟全然不知。”
“还真是。”
吕云黛尴尬垂首,暗一的位置还真是面对着石像,她当时定在提醒她石像有问题。
只不过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正愣神之际,迎面飞来一本卷宗。
吕云黛翻开卷宗,翻阅凶宅历任屋主的信息。
凶宅的上一任主人膝下长子董鄂绮山,为满军镶白旗督指挥使,十年前曾随军驻扎湘西。
后因三藩之乱,他从湘西被调遣往云南平乱,在三藩之乱屡建奇功,官至正四品都司,却不幸战死疆场。
吕云黛盯着卷宗上一行小字若有所思,董鄂绮山还有个双生弟弟叫董鄂绮平。
在董鄂绮山战死之后,他弟弟董鄂绮平因兄长为国捐躯,而荣荫承袭兄长的官职。
吕云黛蹙眉,脑海里瞬间充斥匪夷所思的阴谋论。
压下心底震惊,她扬着手中卷宗:“主子,卷宗借奴才翻阅两日可好?”
“可。”
吕云黛拿走卷宗,转头让暗二入马车继续为四爷检查身体,她则与精疲力尽的暗四暗七先行归家。
她闪身入暗巷内,却并未离开,而是等到四爷的马车走远之后,悄然折返回凶宅内。
“阿兰,我带来了有关绮山的卷宗。”
大厅内的棺材倏然传来咔咔咔的异响,吕云黛盘膝坐在地上,等她回应。
“那个负心汉在哪?”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子声音。
紧接着她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脸上被铁线虫包裹,只露出一双顾盼生姿的妙目。
“别骗我,他绝不可能战死,他身上有我的情蛊,蛊虫比人心可靠。”
“他身上既有蛊虫,为何你找不到他?”吕云黛好奇看向苗女。
“因为母蛊死了,他和别的女人欢好,母虫就会死。”
“我当时就该狠心在他身上种下同心蛊,只要他背叛我,定会被蛊虫咬烂心肝暴毙,此生只能与我同生共死。”
“不成,你先帮我瞧瞧我身上的蛊虫,我再帮你找负心汉。”
吕云黛今日冒着风险救下苗女,并非无利可图。
她想让苗女帮忙解开她身上一年发作一次的蛊毒,彻底摆脱暗卫的身份。
她迫不及待撸起袖子,将手腕伸向苗女。
“知道,今日你救我一命,我答应要替你解蛊毒,定不会食言。”
苗女阿兰从口中吐出一只蠕动的红色蛊虫,放在吕云黛的手腕上。
蛊虫顷刻间钻入她的皮肉内消失不见。
阿兰取出一个银铃,有节奏的摇晃,倏然痛苦的蹙眉,捂着心口呕血。
“你你体内到底是什么!我精心培育多年的蛊虫竟被它吞噬。”
“能解吗?”
吕云黛看到阿兰惊恐迷茫的表情,忍不住心底一沉。
“算了。”她绝望叹气。
“说正事儿,你的绮山的确没死,只不过你从头到尾都认错了情郎,你的情郎应该是绮山的孪生亲弟弟绮平。”
“不可能!就是绮山!我查过他的身份,他在军营内就叫绮山,我绝不会认错!”
“你别着急,让我先理顺再说。”
“卷宗内记录绮山自幼体弱多病,却忽然能在康熙十九年奔赴南疆军营驻守。”
“与此同时,绮山的弟弟绮平去苗疆游历,具体行踪无人知晓。”
“这兄弟二人自幼关系亲厚,绮平甚至作出为兄长替考的丑事,幸而被家中压下此事,否则前途尽毁。”
“有没有一种可能,绮平代替病弱的兄长入军营攒军功,恰好与你相遇,后不知何故,你又与绮山邂逅,在他身上种下情蛊。”
“绮山想必知道你是他亲弟妹,趁机玩弄你的感情,得到你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将罪名扣在亲弟弟头上。”
“后来绮平顶着绮山的身份战死疆场,绮山不得不用弟弟的身份活着?”
“他顶着
弟弟的身份,利用弟弟帮他攒的军功荣荫升官,这也许就是为何他忽然变得平庸,在军中并无建树的原因。”
“都把我给绕晕了,这是绮山的新宅位置,你自己去查证。”
吕云黛在满地的灰烬中写下一处宅院地址,又迅速扫干净。
“剩下的真相你自己去发掘,我只有一个要求,动静别闹太大,否则我得给你陪葬。”
“多谢,若真如你说的这般,我报仇之后立即回苗疆,穷尽一生都要为你找到解药。”
“你再给我几滴血,我带回去给大祭司瞧瞧。”
苗女说着,取来银针为她放血。
“我的同伴是不是你杀的?”吕云黛绷着脸,审视苗女的眼睛。
“不是我!我当时没在那。”
“好,我信你。”
“对了,你方才说的同心蛊,能否给我一个?”
“你要给你的情郎下同心蛊吗?服下同心蛊之后,他此生只能与你一个女子欢好,与你同生共死。”
“不不不,有没有若我身死,他必须给我陪葬的同心蛊?无需与我两情相悦,总之我若身死,他必须与我一起死!”
吕云黛心中愤愤不平许久,为何上位者动不动就要奴才陪葬,她从前在佟家伺候之时,甚至因瞬安颜公子的狗掉毛,险些给狗陪葬。
如今她偏要主子为她这个奴才也陪葬!
“最好是能将我的伤痛转移到他身上。”吕云黛咬牙切齿。
见识过苗疆蛊虫的杀伤力之后,她决定趁机给四爷下蛊。
她成日里为他卖命,若横死,让他陪葬不过分。
指不定谁占谁便宜,毕竟四爷短命,才活到五十八岁,而她,算命的说她能活到八十八。
苗女满眼嫌弃:“没有,你话本子看多了。”
“你到底有多恨他,才能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蛊虫。”
“那同心蛊若下在两个永远不可能两情相悦之人的身上,又会如何?”
吕云黛仍是贼心不死。
“没用的,你的蛊虫只能感知到他身上蛊虫的情绪。”
“哇!意思就是,我在他肚子里藏一条蛔虫,蛔虫能感知到他的喜怒哀乐,将他的情绪传递给我的蛔虫不是,是我的蛊虫。”
“可是,他会不会反向从我的蛊虫探查我的情绪?”吕云黛忧心忡忡。
“不可能,除非他也在你的蛊虫上滴心头血,否则你不必担心被他窥探心思。”
“嘿嘿,你带了多少同心蛊,给我多来点。”
“”
“你别再笑了,我害怕,总觉得那人会很倒霉。”
“这蛊虫只有一对!”
“这蛊虫对宿体有害吗?”吕云黛谨慎追问道。
“你若对他无意,需确认他也对你无意,否则他若对你情根深种,这情蛊会立即生效。只要他不对你动情,蛊虫并无害处,反而还能调理经脉壅塞,强身健体。”
苗女不放心的将蛊虫囊放在她手心。
“你别乱用。”苗女再三叮嘱。
“你放心,他就是对一条狗情根深种,也绝不会瞧上我,我也是!”
吕云黛语气笃定。
“那就好,你用之前在虫囊上滴你的血,蛊虫自会钻出,你再让雄虫吃那人的头发,雄虫自己会去找他。”
“对了,一个人身上最多能种多少蛊虫?你可有长寿蛊?”
吕云黛得了好处,想起四爷短命,想给他多种个长寿蛊。
若还有美容养颜蛊和金枪不倒猛男蛊也给他来点,让蛊虫在他身体里凑一桌得了。
“你疯了!蛊虫好战,天生相克,宿体会被毒死!”
“你怎么对那人又爱又恨,好奇怪!”苗女满眼震惊。
“这…对他好与想让他陪葬,并不冲突。”
“放心,你交代的事我记住了。”
关乎性命,吕云黛不敢鲁莽。
说话间,吕云黛痛苦蹙眉,五脏六腑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似的,她忍不住捂着心口呕血。
“你体内还有铁线虫尸体,你身体里的蛊虫真霸道,吃完还把尸首堆在你心脉处,回去之后用这药粉沐浴,浸一个时辰即可痊愈。”
“你再来给五包。”
暗二暗四和暗七,以及苏培盛和四爷定也要驱虫。
“拿去。”
“我走了!今后该如何找到你?”苗女扬手摇铃,一大群铁线虫蜂涌般包裹着她的身体。
“你去八大胡同地字三号院寻我。”
“好。”
送走苗女之后,吕云黛躺在冰冷黑暗的大厅内,开始复盘今日发生的事。
当时她站在姮娥石像前五步开外。
暗一从左前方来到她面前,紧接着开始吐血,骨头寸寸碎裂直到死亡。
当时她的目光很奇怪,带着怨毒。
她并未做过让暗一恨之入骨之事,反而暗一做过诸多让她恨不能一刀结果她的破事儿。
也许暗一临死之前良心发现,真是在提醒她石像有问题。
吕云黛绞尽脑汁,脑袋嗡嗡作响,最终也没理出个蛛丝马迹。
此时她痛苦的捂着心口,飞檐走壁来到望北楼内。
奇怪?凌哥哥今日就寝这般早?难道今日被她一番轻浮的举动气病了不成?
吕云黛心急如焚,悄然潜入屋内。
可前脚才踏入屋内,她心口处又是一阵抽搐。
“谁!”
脖子传来冰冷触感,吕云黛难受的无法收敛气息,被凌哥哥轻易察觉。
“是我,我特来道歉,今日是我冒犯凌相公,抱歉。”
一簇烛火点燃,凌哥哥穿着纯白寝衣,满脸怒容横刀在她脖子上。
“我”吕云黛才张开嘴,却忍不住呕血。
她满头冷汗,痛苦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拼命喘息。
“你受伤了?”
策凌见吕姑娘忽然吐血,再看她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染血伤口,一瞬间乱了心曲。
温暖有力的手掌搀扶她起身,吕云黛下意识依偎向他的怀抱。
“没事,我坐坐就走,我是特意来向凌相公道歉的。”
“我送你回去!”她离开他怀抱那一瞬,策凌心间都觉瞬间一空。
“吕姑娘,你若不嫌弃,今后可在望北楼内谋生,莫再当杀手。”
“谈何容易。”吕云黛怅然道。
“今后还能来见你吗?”
吕云黛紧张的咬唇,不敢去看凌哥哥的眼睛。
“当然,只要给银子。”策凌盯着她唇角溢出的血迹,下意识想伸手擦拭。
最终还是忍着将指尖放在腰间的荷包上缱绻摩挲。
吕云黛挣扎着起身,忍着浑身拆骨剜肉的剧痛逃离。
回到居所之时,柿子正坐在灶台边,瞧见她回来,一瘸一拐来搀扶她。
“柿子,烧热水,我要沐浴,今儿倒了血霉,追着一只傻狍子不小心掉进别人抓野猪的陷阱里了。”
“主人,下回柿子陪您一起去打猎!”
柿子将主人搀扶进厨房后的隔间里,焦急去打热水来。
直到整个人浸泡在灰褐色的药水里,吕云黛才勉强缓过神。
“柿子,你去许屠户那瞧瞧还有排骨吗?我要吃话梅小排。”
“有,昨儿我刚买的排骨,冻在院子里的冰缸,我马上去砍排骨。”
“好,让我缓缓,一个时辰后叫我。”
吕云黛合眼,累的眼皮都睁不开。
苗女给的药粉果然有神效,一个时辰之后,吕云黛惊讶的站起身来舒展手脚,竟丝毫感觉不到刺痛和疲累。
她赶忙唤来几只小乌鸦,让小乌鸦们将药分别带给暗卫们和四爷主仆二人。
四爷最先回复消息,准她歇息两日再去汇报工作。
此时窗扇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吕云黛衣衫都来不及穿,拔剑冲向窗户。
第28章 第28章口口
数条铁线虫自窗缝钻入屋内,在地上蜿蜒扭曲成一行血红字迹。
还真是绮山李代桃僵,卑劣的玩弄弟媳,甚至为军功不惜害死亲弟弟。
阿兰已动身回苗疆,特意派铁线虫来与她道别。
“主人,该用午膳了。”柿子敲门提醒道。
“来了!”
吕云黛一闪神,那些铁线虫早已消失不见。
“柿子,我在家歇息两日再出门,一会你去钱匣子拿银子,把肉铺和菜摊赊的账还上,再去买一百斤炭,让周大叔送来。”
“主人,那两盆桃花还回来吗?”
柿子在主人的汤碗里装满四个鸡腿儿。
“不回来,那玩意费钱,早走早好。”
吕云黛将碗里两个大鸡腿夹到柿子碗里。
“那咱还买炭做甚?”
柿子受宠若惊,想将鸡腿重新夹回主人碗内,却被主人按住筷子。
“柿子,有主人我一只鸡吃,你就一定能吃到鸡腿儿!你给我好好吃饭!”
“炭不是买给花的,是买给你的,是花蹭你的光,你比花重要,知道吗?”
柿子盯着碗里的大鸡腿,鼻子一酸,哽咽道:“主人,您买我买得血亏,我一无是处,甚至不能干重活,要不您再去买个奴婢,我可以配种”
“胡闹!!你是人!柿子,你是我的仆人,但也是人!只有牲口才叫配种,知道吗?”
“今后你若有喜欢的姑娘,主人给你娶回来,前提是你喜欢人家!”
“吃饭吧,柿子,谁说你一无是处,你做饭好吃,还听话。”
“一会我再去买两只羊,回头你日日喝羊奶补补,你身子太弱。”
吕云黛方才替柿子把脉,忍不住皱眉。
他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似的,各种珍贵药材填进去都只能是杯水车薪。
“主人,对不起”柿子垂头丧气道歉。
“吃吧,我这两日闲着,一会去河边钓几条鱼丢进水坑里,再种点莲藕,你还想做什么呢?我瞧你在院子里锯木板。”
“我想养鸽子,在做鸽笼。”
“好,一会我去弄。”
主仆二人用过午膳,吕云黛坐在院内做鸽笼子,厨房内时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声和柿子涮锅的声响。
吕云黛心底涌出温馨暖意,柿子来之后,这里越来越像家了。
编好鸽笼,吕云黛看向厨房窗户:“柿子,家里铁棍你收到哪儿去了?我要捉蚯蚓钓鱼。”
“啊?主人,挖蚯蚓该用锄头,您要铁棍做甚?”
柿子走到门边,手里还拿着洗碗的丝瓜瓤:“铁棍在鸡窝底下。”
“你好好看着,我今日给你露一手。”
吕云黛寻来一根木棍,又从鸡窝取来铁棍,在墙角挖出小土坑来,紧接着用木棍摩擦铁棍。
顷刻间数条肥硕蚯蚓扭着身子钻出。
“主人,好多蚯蚓爬出来了!”
“你记牢,木棍摩擦铁棍的声音与水灌入土内的声音类似,蚯蚓怕被淹死,所以吓得钻出土层,今后你就用这法子捉蚯蚓喂鸡鸭。”
“我去钓鱼了,柿子想吃什么鱼?”
“鱼还能选吗?”柿子震惊看向主人。
“嗯,当然。”
“那我想吃鳊鱼和黑鱼,还有大青鱼,刺少肉嫩。”
“好!”吕云黛将蚯蚓装入竹篓内,拎着鱼竿出门钓鱼。
天擦黑,她肩上扛着一条六十多斤重,足足有一米多长的大青鱼,手里还拎着一大串鳊鱼和黑鱼,在大清钓鱼佬们艳羡嫉妒的目光下,满载而归。
柿子正坐在厨房廊下等主人归家,看到主人肩上的大青鱼,满眼惊喜。
“柿子,这个月都不必再买鱼,一会把鱼斩块,放冰缸里存着慢慢吃。”
“这些鳊鱼和黑鱼我用弓鱼法带回来的,还活蹦乱跳,你丢水桶里养两日,去去虫。”
吕云黛将一大串用草绳串起的鱼儿交给柿子。
吕云黛罕见的在休沐日心情沉重,她坐在书桌前,盯着空白的宣纸头大如斗。
真是干一行恨一行,后日就要向四爷汇报暗卫工作计划,她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不管了,她懒得动脑子。
干脆把后世牛马述职的万精油话术套进去得了,无功无过,得过且过,她甚至懒得用之乎者也,干脆用大白话:
新的一年到來了,在四爺英明領導和決策下,為全面推進和優化暗衛統領工作,以下是奴才關於康熙三十年的工作計劃:
根據四爺規定的暗衛守則管理暗衛,積極號召暗衛明确各自職責,制定每月每季度的工作計劃,秉承一个葡萄一个坑,促進暗衛團隊能力提昇
吕云黛洋洋洒洒写下足足三页报告,满意点头,她写得头秃。
睡到半夜三更,吕云黛辗转反侧,忍不住爬起身来,坐在书桌前,继续对着写成一坨的工作计划干瞪眼。
休沐第二日,她愁眉苦脸坐在书桌前修改工作计划,一整日如坐针毡,仍是束手无策。
临近子夜,她实在词穷,干脆破罐子破摔,在结尾抄一大段对四爷拍马溜须的恭维话,毕竟没人能拒绝一只殷勤的舔狗。
今日是她当领导上班的第一日,不好意思再掐着点出现在四爷面前,天刚蒙蒙亮,吕云黛就前往四爷的新宅子报到。
四爷的新宅就是未来的雍和宫,雍正登基前的潜邸雍王府。
说起雍和宫的邪门祈愿调剂,简直一把辛酸泪。
她曾经愚昧无知到雍和宫求财,祈愿不上班在家躺着也能发财,当然最后如愿以偿。
她从雍和宫一出来,就被一辆垃圾车撞飞,双腿骨折躺了四个月,不仅工资照发,还收到一大笔赔偿,四舍五入,的确躺着发财了。
按理说历史上康麻子该在康熙三十三年才会赐府邸给四爷,也不知为何提前了三年。
高墙内仍是一片荒芜,只有当中一座红墙绿瓦的院子突兀矗立。
四爷还真是奇葩,整座府邸都是毛胚,却已精装修他所居的前院。
今日暗四上值,她一靠近前院,小青蛇红红就竖着身子从树后探出脑袋,见是她,小家伙又扭着身子缩回树后。
吕云黛翻墙入内,才刚站定,就听到饭厅内传来十三爷的声音。
“小心肝,快分。开。腿。腿哦~”
“???”吕云黛气得拳头都硬了。
不是说四爷带着十三阿哥来此静心学算筹??
他就是这么教导十三阿哥学好算筹的!
呸!肯定是四爷在紫禁城内和宫女厮混不知节制,被十三阿哥撞见,小孩子不懂事儿,有样学样!
呸!四爷真是装货,平日里装出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骨子里却是衣冠禽兽!
“四阿哥!”吕云黛压抑着怒火推门而入。
“嗯?”胤禛正坐在书桌前准备算筹题目。
乍听到狗奴才愤怒的语气,忍不住蹙眉。
“哎呦,十三阿哥,您放心,这叫花鸡的鸡肝儿奴才用小碗儿扣紧塞进鸡肚子里,绝对不碎。”
苏培盛笑呵呵从叫花鸡肚子里取出一个用荷叶封口的鸡缸杯,将烤好的鸡肝放在十三阿哥碗内。
“”
吕云黛尴尬至极,她对不起四爷,是她自己太污了。
“没事,奴才是听闻十三阿哥前来,激动的收不住喜悦。”
“哦。”胤禛慵懒朝着暗六微抬下巴,她乖顺的将手中计划书捧到他面前。
四爷低头审阅她苦熬两日的计划书,吕云黛紧张的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狗奴才,错字连篇,一个葡萄一个坑?嗯?”
吕云黛慌张探头:“奴才知罪,奴才写的是蘿蔔。”
萝卜的繁体字写成蘿蔔,和葡萄长得差不多。
她在简体字和繁体字切换之间,偶尔会写成简体字,在四爷眼里自然成为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
担心四爷发现她是文盲,吕云黛传递消息之时,能口传就绝不写字,若一定要写字,就改成画画,若实在画不成,才战战兢兢对着词典抄繁体字。
“浮夸!”
“诶奴才知罪。”
吕云黛心中叫苦不迭,四爷对她憋两天写出来的计划
不满意。
此时四爷起身踱步走出饭厅,吕云黛乖巧跟着。
主仆二人来到书房内。
“狗奴才,桌案上有暗卫统领需熟悉的章程,拿回去背诵全文。”
四爷背对着她吩咐道。
吕云黛气得在四爷身后龇牙咧嘴,恨不能一刀送他上西天!
他要不要看看暗卫统领章程到底有多少!比康熙字典还厚!
要命!算了,谁让她是奴才。
“是”她回答得又怂又殷勤。
“狗奴才,暗一留下的密文本即刻作废,你选一本书为密文本,告诉爷书名。”
所谓的密文,与后世的摩斯密码大同小异,用一串特殊符号对应某本书某一页第几个字。
“。”报应来得太突然,吕云黛暗戳戳思索片刻,正色道:“《金瓶梅》。”
“”
“再给你一次机会!”胤禛被狗奴才说出的书名噎得说不出话来。
“主子息怒啊,奴才不爱看书,家里只有这种书,若忽然冒出本资治通鉴之类的,不符合奴才的性子,定会遭人怀疑。”
“哼!苏培盛,告诉暗四,若再敢借给暗六乱七八糟的书,爷让他把书全吃了。”
蹲在院内柿子树上的暗四一个踉跄。
瑟瑟发抖将今日准备借给六子观摩的《春宵秘戏图》藏好。
“罢了,就《金瓶梅》吧,哪一版。”胤禛扶额。
吕云黛憋笑:“就无删减版原汁原味那本。”
“主子,其实康熙字典就成,奴才家里有。”
“哎呦~”
吕云黛被四爷戳了一下脑门。
“暗六!接下来核对风险划分暗语。”
所谓的风险等级暗语,就是不方便传递消息之时,以某样常见之物,或者言语间某个无关紧要的词语示警。
“甲等暗语四力半,暗示物胖橘子。”吕云黛接过苏哥哥递过来的茶盏,慢悠悠沉吟道。
“等一下,按照爷的来,你说的太俗气。”
“嗯,奴才也觉得叫四力半和胖橘的都是俗人。”
吕云黛扫一眼四爷给的暗语。
“甲等暗语口口,暗示物普洱。”
“噗”吕云黛被口口两个字惊得喷茶。
难以想象今后她对着四爷说:主子,口口我啊
四爷再对着她说:狗奴才,口口
口什么都不能口口!太污了,她说不出口。
“主子,奴才觉得用叠字娘们唧唧的,不符合您英武不凡的形象。”
“哎呦,瞧你说的,叠字儿哪儿娘气了?能过过、你试试、爱咋咋地、少叭叭、别咧咧,多阳刚之气啊。”
苏培盛翘着兰花指,为叠字正名。
“成,主子!那就换别逼逼可好?反正不能用口口,奴才对口字儿犯冲。”
她今后还能光明正大对着四爷说别逼逼,让他别逼逼。
“口口哪儿不成了?口口相传,口口声声,多好的字儿啊。”
“别逼逼。”吕云黛坚决反对口口。
胤禛沉吟片刻:“换天凉这个词。”
“”
“是。”吕云黛最终还是向恶势力低头。
否则天凉了,她破不破产不打紧,关键是尸体也该凉了。
此时四爷交给她一叠厚厚的暗卫档案,档案不能带走,吕云黛寻一处房梁,躺在房梁,边晒太阳边默记。
所有暗卫的长处与短板与她观察的一致,暗二与暗四果然是人夫,且暗四有一双儿女,长子五岁,长女才刚满月。
只是没想到暗五那狗腿子竟养着两个永远十三岁的通房丫鬟。
档案记录小八下个月初八成婚,甚至连他新婚妻子的祖宗九代十族名单都记录在册。
还有一份用朱砂写下名字的档案,吕云黛面色凝重,良久都没有勇气打开那份朱砂档案。
第29章 第29章万字v章1
殉职的暗卫档案,以朱笔勾掉名字,暗一冷婵这个名字背后,背负着六条鲜活生命。
也许在将来某一日,下一个暗六也会在今日这般天朗气清之时,坐在房梁拆开她的档案,慨叹一句她好短命。
历任暗一的档案都装在一个纸囊内。
吕云黛翻阅到最后一名冷婵的档案。
她不该是这般结局,她曾打趣说隐退之后,要去西湖边隐居,当个船娘泛舟西湖。
但,谁又该是这般结局呢?
详阅之后,吕云黛愕然发现暗一膝下竟还有个孩子。
暗一曾受过宫刑,当年孝懿皇后担心四爷年幼,会被身边年纪大的貌美奴才勾引,坏了身子,暗一与前一任暗六都是女阉人。
她们遭受的宫刑最为极端,甚至被挖阴。
没想到暗一在被阉割之前,竟留下了血脉。
佟家已然将暗一的女儿带回去抚养。
可想而知,那个九岁的小姑娘此生的结局,她将被佟家淬炼成新的暗卫。
虽说暗卫们在四爷身边伺候,但却是佟家人训练和甄选暗卫送到四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