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还有一种执拗,认定要做的事就一定做到,对娶妻是如此,对新政也是如此,这种坚决和毅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能量;
此外他没有眼高手低的毛病,特别是在执行新税法变革期间,他没犯错,绕过了几乎所有的坑,把事儿办成了,说明他不容易被人蒙蔽,被人左右——须知世上多少好事都在执行中被办成了坏事,姑且不讨论思虑不全的好事是不是真正的好事,反正在封建社会里,底层的胥吏和地方官僚,以及大地主、豪强、望族,可太懂怎么故意砸锅了,只看看历次变法中出现的种种对抗手段,难道秦王就没遇到过?他绝对遇到过,只是他没跳坑里。
三个个人素质之外,秦王的皇子身份也是不错的,至少他要皇位,或者要掌权,都有天然的合法性,不需要一场暴力争斗来夺取。暴力争斗的可怕不仅仅是它本身带来的流血事件和动荡,最主要还是通过暴力手段获取权力的君王、权臣,往往都会为了掩盖自己的来位不正而采取一些不必要的措施。这在李咎看来是个坏事,既然用了不合礼法的手段,史书骂名背着就是了,千秋功过不过是一说,百姓、国家得了好处才是正道。若是为了不背骂名,或是为了彰显自己其实不是那种贪恋权柄的人,而压抑自己的施政手段,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能合理地取得大雍的统治权,这也是个不错的条件。
如果有可能,李咎甚至想把秦王的后代也一起教了,一代统治阶级不够,二代三代一起洗,应该能洗出个不错的思路。
不得不说屠龙术真不愧是屠龙术,许多秦王之前想不通的地方,李咎给他这么上一课就解决了。特别是关于财产权的划分与当前的劳动人民、小有产者、大富商大地主、官僚体系……的不同人群的界定及关系探讨,简直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李咎没有解说完整的屠龙术,只是教了基本分析方法。
秦王确实没看出来屠龙术用到后面能斩龙,就算看出来,他也舍不得不学。随着学习一天天深刻,秦王越发对李咎口中的先祖马先生、葛先生、李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时候甚至会产生“怎么不是我托生在他家,姐夫虽然学得深刻,到底说得浅显,反而耽误了我来”的痛惜感。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李咎得到机会见了老婆几面,就是幕僚们教作业的时间了。
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还是可以的,李咎掰扯完税的本质和功能和影响机制后,大家的思路就十分清晰了,再互相应证、辩驳一番,那交上来的作业,已然有了现代税制的影子。
个人所得税,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选了阶梯计税的办法,税率有高有低,分档有疏有密,有人纯拍脑袋,有人取了许多数据学李咎的手法搭模型,根据模型算分档和税率。
这个模型对不对的另说,反正这思路是真的有点上道了。
征收的办法也和法令扯上了关系,秦王幕僚中有法家出身的,就在这里提出了必须以契约书留下一切交易的实证,不论是现在的房契地契,还是卖身契,或是两家买卖的契约,有是有,却都还不够完善,因此征税的第一步是建立完善的契约制度,一方面朝廷收印花税更方便,另一方面朝廷也可以获得非常完善的经济数据,相应的要保护契约人、保护交易、收税,也有了可靠的依据。
唯一的问题是执行完善的契约制度成本比较高,需要较高的识字率和降低纸笔的成本。到这里这个幕僚由衷称赞了一下李咎在金陵、青山、大湾府搞的扫盲班,许多设计都依赖识字率,而李咎早在十年前就开始打识字率的基础,不可不说一句“高瞻远瞩”。
不过幕僚也提到这个思路和当前的主要施政思路“牧民、愚民、士民有别、减少词讼”不一样,又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移风易俗。
李咎倒是很乐观,契约制度在大众层面涉及的是钱,是利益。不管官府打什么想法,真正生活在当下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一定会选择契约制,而能抽印花税和获取经济信息的至高统治者也会用好这个制度,这不就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