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果然陈郡守和李咎聊到了很晚,李咎留了两顿饭,二人到天光将明时才各自洗漱回房睡下。
李咎回去时见城阳也没歇息,正和一众丫头们找乐子,大半夜的围着一盏油灯在那里讲鬼故事。
李咎在走廊就听见里面一惊一乍,也不知道城阳老爷说了什么,突然里头一阵惊叫,然后就是数人惊慌失措到处躲藏的动静,夹杂着撞到桌子椅子的声音,听得李咎胳膊发疼。
他咳嗽一声,走神的小丫头才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往里扯着嗓子喊:“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于是又是一阵折腾,不一会儿,里头好几个姑娘打着风灯鱼贯而出,她们互相牵着挽着,和李咎礼了一礼,便往两旁散了。
然后城阳才款款出来:“怎么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
“这我可看不出来,你们不是玩得挺开心?”李咎没有说让城阳早些休息的话,李咎不回来,城阳就愿意等。因为这份等待,李咎不愿意在外耽搁哪怕多一分。
城阳拿过门口那侍女手里的风灯,让她先回去歇息,自己举着灯放到外间屋子的桌上,笑道:“一个人无聊嘛,横竖她们明儿不当值。你看,喜晴的当值的,我就没叫她来。哥哥和陈郡守说了些什么,说到这时候?明儿可起不起呢?”
李咎拉着她并排躺在床上,就静静搂着媳妇,说道:“说了很多。我一直有个想法,苦于没有地方尝试,今儿他来找我讨个主意,我一看正好,这不是赶上了么,就把这想法和他说了,今天后半场都在仔细说这件事。”
“是什么想法?”
“转移支付,或者你也可以认为它是合理的、有助于长期稳定点的,官方的,劫富济贫。”
新河庆郡以一水之隔,南北差异巨大,南边依托煤矿,刚刚兴起,眼看着即将成为天赐福地级别的矿产大城。而北城以老破旧的缘故,完全没有发展的苗头。
北城区其实也有特大煤矿,但是地方豪强、官府、朝廷、百姓正为这事折腾。
核心大矿山被朝廷收了,还有很多小矿山没有被收走。再者,围绕矿山的产业是个下金蛋的母鸡,朝廷收了矿山,但矿工的衣食住行等,还是得靠本地人啊,这可都是钱啊!于是北城区的各路人都急红了眼。
北城区是老城,地方势力、宗族势力错综复杂,皇帝陛下把官府收拾了,可没收拾地头蛇。那陈务却是个外来的,收服自己的班底、胥吏,都得花上一段时间,到现在他才摆平了各种阻碍,刚刚开始插手真正的庶务。
北城区本来就比较平庸,在其他城市的高速发展下就被衬得更加落后了,再加上前一代官府被削,两地合并,到处的档案、账册、簿子乱七八糟,官仓、民仓、义仓几近损毁,春耕也被耽误了,各地还在为煤矿斗殴……不能说民不聊生,但是也差不多了。落到陈务手里的就是这么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陈务正在咬牙苦撑,寻找平衡之道,这时候他得知李咎西去进京要路过河庆郡北岸,于是特意在这等着李咎来好与李咎请教。
李咎给他的办法就是河庆城内的“转移支付”。
转移支付不是把钱从城南拿到城北那么简单,真这么干,南城的人会造反。所以他得干得更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