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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五条悟放下胳膊直起身,高大的身体向他靠近。一根手指撩起半边眼罩,露出一只冰蓝色、如湖水泛着虹光般的眼睛,意味不明地说:“所以,鹤丸国永,霓虹的国宝,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呢?”

犀利的言语,贴近的高大身体,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触发【胆小】状态,长发公子如坠冰窖。

“你为什么知道……鹤丸?”艰难地张口,白栖川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六神无主地看向鹤丸。

五条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多少?如果咒术师要强行夺走刀剑,鹤丸能应付得过来吗?

现世的警方也会追查吧?遗落民间的国宝什么的……

怎么办?要逃跑吗?

好可怕,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强吗!

“虽然是不错的惊吓,但是,不要欺负我的主公啊!”鹤丸给了五条悟一个头槌——被无下限挡住。

“哈哈哈,毕竟真的很有趣嘛!居然真的有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人诶!说起来,你一定被电信诈骗过吧?”

压迫感顿时消失,白栖川没反应过来地“诶”了一声。

电信诈骗?

“刚刚是骗你的哦~陌生人说什么你都信,被人搭讪是不是轻而易举就跟人走了?如果有人在困难的时候主动帮忙会不会立马感恩引为挚友?这样下去不行的啊!”夸张的担忧语气。

五条悟解开无下限,一手牵一个,把白栖川的手放到鹤丸手心,像在演托孤剧本一样郑重地说:“一定要保护好你的主公,他实在是太好骗了!”

“嗯,我会的!”爱搞事的付丧神很完美地接住戏。

白栖川弱弱地反驳:“呃,也没有吧?”

鹤丸国永回忆,主公确实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总是把别人往好处想,对救过他的夏油杰更是信任非常。

最神奇的是,和五条悟见面之前,白栖川对“咒术界最强”有一层很厚的滤镜,仅凭时之政府基本资料里语焉不详的形容,就认为这是个稳重如朝廷命官,威严武将一样的沉稳男子,威震四海,坐镇高专守护咒术界的未来……

……怎么办!越来越觉得五条悟说得对了!

“咳!”被人当面议论,即使是不在意他人冒犯的白栖川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五条君说的情况,通通没有发生过哦!”

在五条悟怀疑的眼神中,白栖川努力自然地转移话题:“白某最想知道,一家人这种形容,五条君何出此言?”

五条悟瞬间化身卡通人物,背景幻化出超多小花花,像花滑运动员一样在室内转起圈圈:“鹤丸国永是五条国永的名作哦~平安时代,我祖祖祖祖祖辈已经建立五条家啦!我们发色还相同,四舍五入,我们可是跨越千年的兄弟啊!”

“没错没错!怎么样主公?是不是超级大的惊吓?”在人类无奈扶额的背景中,鹤丸国永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活泼咒术师的“滑冰运动”,围着唯一静止的人类进行圆周运动……

……

闹了半天,终于言归正传。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五条悟是有正事要说的。

已经熟络了,五条悟直截了当的问:“铃木家要展出的刀剑里也有你们要找的付丧神吧?”

虽然听到这话,被揭穿目的的白栖川本该心生警惕,但可能是刚才笑闹过于无厘头,他提不起半点防备之心。

时之政府的事不能轻易暴露给“历史人物”,白栖川沉默以对。

五条悟也不是非要从他那里获得肯定答案,毕竟他已经确定了。

最强咒术师很快抛出真实目的:“伊地知已经和铃木那边谈妥啦,只要展览结束,他们愿意将刀卖给咒术界。”不等鹤丸和白栖川给出反应,他靠在椅背上用胳膊撑着脸,摇晃一根手指继续说:“你们到时候可以直接从我这里拿哦,报酬是灵力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划算呢?”

“灵力?”

简而言之,五条悟想收集白栖川的灵力,再转移到高专的咒具上,相当于叠一层buff,给学生们加强战斗力,祓除诅咒能事半功倍。

“可是,我昨晚还是被诅咒伤到了啊?”白栖川不解。灵力真的对诅咒有用吗?

五条悟解释,就像有钱人家喜欢收藏名刀镇宅辟邪一样,他的灵力和反转术式原理类似,可以让低级的诅咒主动避开,甚至仅仅扫过就能祓除。昨晚遇到的是特级咒灵,白栖川身上的灵力储备又不多,影响才几乎不可见。

他本想买下那三振带有灵力的刀剑做成咒具,但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名刀有主,他就不和他们抢付丧神了,但是他得留下足够浸染三振刀的灵力来交换。

五条悟没说出口的是:这种能够驱散低级诅咒的东西,对真希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对饱受低级诅咒折磨,精神敏感到连黑色东西都接受不了的九方阵来说,应该会缓解很多压力吧。

保持战斗心态很重要,但时刻活在紧张中就不必了。有了灵刀,至少他有余力分辨旁物是人是鬼了。

不用拜托夏油杰寻找展会入场券,轻而易举收回流落在外的刀剑,白栖川在鹤丸不赞同的目光里,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白栖川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咒具,是一枚银色钥匙,随后在五条悟的引导下懵懵懂懂地将灵力灌入其中。

在成功向“咒具”输入灵力后,系统提示:【灵力操控lv1】

灵力操控居然是技能吗!他一直以为是靠本能!

自从昨日重伤濒死,中途醒来看到鹤丸国永大开杀戒,他就能隐约看到身上浮动的白色灵力了。江玖之前有试图控制,灵力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听指挥。

江玖还以为,只有在本丸做那些规定好的日课,例如锻刀、手入什么的,才能自主控制灵力,没想到五条悟三言两语就教会了他。不愧是最强!不知道九方阵以后能不能超越他。

白栖川尝试加大和缩小灵力流,都成功了,面板里技能熟练度也在稳步增长。只是鹤丸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因为【能力平庸】,他并不能存下足够的咒力,一旦消耗过多,身体就会像被抽干了一样疲惫麻木。白栖川一时不察,只堪堪在体力值见底之前收回手。

“抱歉,离开本丸后,灵力自然恢复的速度也慢下来了。现在大概有唤醒三分之一振刀的量,我可能要恢复些时日才能继续了。”白栖川充满歉意地说。

五条悟并没有生气,反而突兀地讲了个笑话。

“你们昨天和学生们一起吃饭了吧?见过小惠了吗?”

白栖川对话题的转变总是适应不良,但鹤丸国永很捧场:“哦!是不是头发翘翘,脸色臭臭的那个?”

“YES!你们不知道吧,小惠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是私下里养了好多只小白兔,还有狗狗哦!”

兔子,狗狗?虽然很心动,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白栖川迷茫。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惠小时候会用兔子玩过家家哦!兔子妈妈、兔子爸爸、兔子姐姐什么的,到现在他还这么称呼那几只陪他玩耍的兔子哦!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哈哈哈真没看出来!伏黑惠居然是这样的人吗哈哈哈!”鹤丸和五条悟同步笑得前仰后合。

又留白栖川仿佛被排斥在外,一脸问号。有什么好笑的吗?

“切!什么吗,小惠的糗事居然没用吗?”高个子男性摊在椅子上,撒娇一样拖长音。

“什么没用?”

“讲笑话刺激正面情感啊。你灵力恢复得太慢了,就没想过自主锻炼一下吗?或者找找诀窍?啊啊虽然你不是我的学生,但是最强老师总是忍不住传道受业呢!”

“既然你暂时学不会自己产生,那你试试回收鹤丸身上多余的灵力?现在他维持人形身体的灵力还有剩余吧?”

于是白栖川和鹤丸国永开始了实验。

白栖川意念控制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用,也许需要必要的身体接触。

他们先是牵手——这个动作很寻常,更亲密的举动他们都做过,白栖川紧盯着握住的地方,试图找到灵力逆向流动的证据。

鹤丸:“有效果吗?”

白栖川迟疑道:“没有。”

“这样呢?”鹤丸与他十指交叉。

“……好像还是没有。”

兴致勃勃的大龄男青年:“不!有一点点哦!有进步了,再接再厉!”

牵手有一点效果,还需要正面情绪,那……

鹤丸保持牵手姿势不变,另一只手发动偷袭,袭击青年的腋窝。

“主公!看招!挠痒痒攻击!”

白栖川羞耻躲避,手却被鹤丸攥紧,躲避无能,气喘的笑声夹杂无力的呻.吟,被袭击得直不起腰。

“有点效果了!继续继续!”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摇旗呐喊。

从来没被人挠痒痒过,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对他人的触碰这么敏感。白栖川感到头皮发麻,笑到虚软无力,加之刚刚灵力消耗过大,腿部一软,差点坐到地上,被鹤丸国永卡住肘窝扶住。

瘫倒在鹤丸国永身上,白栖川仍带着身体敏感地带被触碰后的余韵,腿部发颤直不起身。

不过,可能他确实从这种玩闹一样的行动中感受到了愉悦,清楚地看到体力值的微微上涨,不知道是来自鹤丸还是自主产生的。

白栖川急促地喘息着,脸颊上染着剧烈运动后才有的红晕。

“哗啦”一声椅子拖地的声音,不知何时规规整整戴好眼罩的五条悟潇洒地朝他们打个招呼:“你们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回房间里搞,我先回避了。”

鹤丸/白栖川:?

五条悟示意鹤丸国永单独跟过来,于是白栖川看到两个“一见如故”的白发青年悄悄耳语了一番。

凭他的耳力,当然听不到俩人在说什么,只能挂上翩翩公子常用的微笑,心里更加觉得他们俩莫名其妙。

专门来找鹤丸的禅院真希扛着长刀经过,却听了一耳朵“身体反应”、“羞耻”、“愉悦”、“肌肤接触”之类的词汇……

额头冒出井号:这是两个混蛋在交流怎么勾搭小姑娘吗?

这两个心术不正的垃圾人!

*

晚上,不在高专,在他们目前的落脚地。

鹤丸带着一脑子五条悟传授的秘籍,进入白栖川的房间。

原计划是今日带着【鹤丸国永】去找夏油杰描绘阵法,但是鉴于他们找到了将灵力逆向传输的方法,正好付丧神也要变回本体,不用主动驱散维持人身的灵力了,省下这笔力量还能减少浪费。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鸽了夏油杰。

白栖川为了防止再腿软,提前坐在床上。

仅着寝衣的人类青年伸开手臂,低垂的眼眸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故作淡定实则视死如归:“来吧,我不怕痒了。”

嘴里说着勇敢的话,睫毛却害怕得颤抖,真是可爱!

鹤丸:“不,悟教了我更有效率的选择。”

在审神者平静的沉默中,鹤丸国永替白栖川脱下鞋,把人半塞进被子里,让白栖川坐靠在床头。

空气好像变得粘稠又潮湿,半个身体埋在被子下的白栖川突然感觉有点热。

因为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更有效率的方法”,白栖川全程顺从鹤丸国永的举动。

空调房冷气很足,鹤丸国永怕他着凉,又把一双玉足也塞进柔软的被子里。

审神者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刚洗完澡散发着水汽的发丝沾连在青色血管鲜明的脖颈上,安静听话,纯洁无辜,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所以,究竟要怎么做?”

鹤丸不答,做好准备工作后……

面容纯洁,优雅高贵的鹤双手手心朝上,虔诚地捧起审神者右手手掌,在审神者惊异的目光中,含住玉白的手指,轻轻啄吻。

在羞涩的人类惊慌欲退却时,付丧神改捧为抓,冷白色的手抓握住审神者的手腕,将那只冰凉的手掌禁锢在面前,继续轻咬。

“主公你看一看这样有没有效果。”

白栖川能摸到对方卷着手指的舌头,感受到口腔的濡湿和温热。

纯白如纸的青年没见过这种架势,被过火的亲近弄得愣愣的,头皮发麻,大脑充血,心跳剧烈得像要死掉。

体力值确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着,这是进度条第一次不是因睡眠和进食而恢复,这说明,鹤丸的灵力确实在往他身上流动。

“呃,嗯,有效果。”

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了,象征性地抽回手,没成功,白栖川也不再挣扎。

随着心情的平复,用带有功利性的心态去看这种事,白栖川成功说服了自己,那一丝波澜也平静下来。但进度条的增长也逐渐停下。

付丧神认真地吻过每一根手指,润湿了每一个指尖,抬眼看了下审神者蒸得发红的脸蛋,改变了动作。

鹤丸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掌缓慢而黏糊地顺着胳膊向上,手指有意无意间,在人类略带湿气的肌肤上打转。

白栖川穿的是新买的现代丝绸寝衣,布料特别柔软顺滑,随着抬手的动作,很轻松地就划到了肩膀。不知何时同样爬到床上的白发付丧神垂眼,隔着薄薄的布料,在青年肩膀处留下纯洁的轻轻一吻。

呼……哈……耳膜被自己的呼吸声占满,每一次鼻腔的震颤都仿佛耗费极大的力气。

轻柔而缓慢的手指,还有靠得极近的、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热度,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和不可言说的微妙感。

白栖川另一只手无力地推着鹤丸胸膛,麻痒的感觉顺着大脑流遍全身,推拒的手掌毫无力道,如同欲拒还迎。

鹤丸的轻吻很快不满足于隔着肩膀上带有褶皱的布料,偏头转移到了松垮寝衣露出的漂亮锁骨。

“嗯……”

即使是传导灵力,也太超过了!

白栖川双腿无力地变动姿势,陌生感觉让他无意识间磨蹭起柔软的被子。鹤丸之前好好塞进被褥的脚也渐渐挣脱出来,宽大的裤管在磨蹭间抬高,撸到膝盖处,露出莹白的小腿,因为过于不安分,被鹤丸一掌握住。

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白栖川难耐地扯过被角盖住羞红的脸,其他地方却敞露在外,任凭鹤丸动作。

埋首在他脖颈间的付丧神发丝柔软,摩擦着敏感的下颚,瘙痒感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轻颤。

青年眸中含泪,被盖在脸上的布料悉数吸去。

“不,不用做到,这,这种程度吧?”

反正也看不到审神者羞红的脸和可爱的表情,鹤丸连头都没有抬起,说话间气息全都喷洒在青年的胸膛。

“可是我身上还有好多灵力没有还给你呢!我们只有这一个晚上,必须要提高效率……”声音埋没在啄吻间。

人类似乎还有疑虑,然而已经被亲到脚趾蜷缩,说不出连贯的话。迷迷糊糊中,只能听见付丧神在耳边低声诱哄:“放松点,主公,想点高兴的事情……”

第56章

棕色的窗帘隔档住东京的万家灯火, 安静的室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床上,让仰面躺倒的青年不适地眯起眼睛。

头部被大手揽住无法后退, 为了避开刺目的灯光,青年微微偏头,殷红眼角便滚落一滴泪珠,沾湿长长的睫毛,惹得他连连眨眼。

那滴水珠顺着脸颊流淌到耳后,白发付丧神握着青年的手,指引对方用食指拭去,然后将濡湿的指甲抹在唇角,用唇缝轻轻摩挲……

“主公, ”鹤丸声音低哑,语气却一本正经:“我这么努力,你有没有接收到我的灵力啊?”

“……啊, 嗯……”

处于被动的人类已经陷入迷糊状态,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懵懵地胡乱应答。

鹤丸无奈,一开始审神者还能有意识地控制灵力,心态渐入佳境后反而顾不上这些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哦!我的灵力好像没有在减少呢,主公不努努力的话, 变回刀剑就要更久了呢!主公也想早点睡觉吧……”

“再不认真下去,今晚就没办法睡觉了哦……”低声诱哄中玩笑似的带有警告意味,鹤丸抬起紧扣在一起的手指示意性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栖川被抓住的手腕被动地摇了摇,眼神艰难聚焦,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己饱受玩弄的手指, 而是付丧神近在咫尺的脸颊。

人类的皮肤再如何白皙,也比不得以鹤之名化身的付丧神纯白无暇。永远最吸引人的眉眼此时温柔似水,灯光下暗金色的眸子似乎要将人摄入其中。

“你在听吗?主公?”鹤丸低头咬了一口喉结,惩罚神游天外的人。

“我们今天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啊!你喜欢这样的话,以后我再教你更多怎么样?”像安抚小孩子一样,鹤丸附在他脑后的手轻轻揉弄。

“嗯……嗯。”

脑子化成一团浆糊的人类听话得很,鹤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罪魁祸首合理怀疑审神者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真可爱!明明什么也没做,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像醉醺醺的小动物,摊平任凭摆弄,怎么能这么可爱!

被提醒了灵力连接不要中断,青年努力从乱麻中找到之前的感觉,才看到付丧神满意地点点头。

“好棒啊主公!我们继续努力吧!”付丧神欢喜地搂住喜爱的人类,难以抑制感情地,埋首在青年胸前蹭了蹭,像粘人的小短刀一样拱来拱去。

白栖川赤.裸的双足在床单上蹭来蹭去,他总是想蜷起腿——这是哺乳动物遭遇危险后,环抱自己保护柔软肚子的天性——却因为床单光滑脚腕无力,而频频滑落。

嫌弃它们碍事的付丧神不得不伸出一条腿压住。

五条悟说,他有试验过(讲笑话),单纯的快乐无法让审神者产生灵力,虐待性质强行让人笑出来的挠痒痒却成功了。也许带有痛苦的愉悦却会刺激他的大脑皮层,让灵力活跃起来。

羞耻,快意,身体接触……这就是他们想出的办法。

当然,五条悟的话是经过鹤丸脑内自动加工的,仅代表他个人理解。

“鹤丸,鹤……丸,轻点……”

靠坐在柔软床头的青年蹬了蹬腿,似乎想挣扎,却被对方用银白色的头顶在胸前,逃避不得。

白栖川寝衣虽然微微凌乱,但还是好好地穿在身上。鹤丸近在咫尺的呼吸打在薄薄的布料上,热意透过丝织传到皮肤上。

太过火了……

青年双腿无助地来回搅动,在鹤丸的压制下踢来踢去。

难耐地仰起头,长至腰间的墨发向后垂落,几缕发丝逃脱大部队,和鹤丸肩膀上金色的饰品钩缠,牵扯出些许痛意。

白栖川一只手按住鹤丸乱动的头,想让他不要再闹,让他先把头发解开。

白发付丧神却偏头啊呜一口,将如墨的发丝纳入口中。

“啊!头发!别咬……”

白栖川按住头部的那只手颤抖着去解绕在饰品上的结,却不小心触到鹤丸的脸。

平日,即使是夏季也仍然冰凉的手指被暖得透红,不是惯用手的左手现在更加不听使唤,不慎划过付丧神俊美的眉眼,在一瞬间拂过贪吃的嘴角。

……

鹤丸三两下解开头发,突然远离了他。

白栖川被胸前小老虎撒娇般的磨蹭撞得清醒了几秒钟,还没来得及交代鹤丸留有分寸,眼前就被黑暗覆盖,两秒钟后,发顶感受到了轻柔的亲吻。

被完全盖住的白栖川:……?

不像刚刚那样陌生又猛烈的攻击,而是柔和而充满克制的小心翼翼。明明没有更多肌肤相亲,白栖川却像被细碎的吻含化了一样,在软和的被子底下软成一团,不想动弹。

呜……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好舒服。

鹤丸拿被子将主公整个人遮住,将那张被羞耻感蒸得通红的脸埋在下面。

若不是这样,他不保证之后会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衣衫还算完好的鹤丸跪坐在床边,狠狠地喘了口气。很好,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没有人能看清他此时不妙的表情了……只有这时,他才敢放肆地露出心底的渴求。

说到底,都怪审神者吧!

只要义正言辞地要求,这样轻信好骗的审神者,无论什么不合理要求都会答应的吧?

稍稍用些力,压制住人类想要掀开被子却因脱力而力道不足的手臂,鹤丸神色晦暗,剧烈喘息,明明是被子外的人,却好像他才是被困住的那个囚徒,不敢将这副被欲求沾染的世俗模样暴露在心悦之人面前……

他可以越过那条线吗?

很接近了吧……

就像刚刚,只要说是为了创造身体反应,通过羞耻感产生愉悦,从而恢复灵力和传导灵力……一向尊礼,羞于身体接触,甚至在外人面前连拥抱牵手都会害羞的审神者就变成高温熔化的玉钢,任凭他人塑形。

用有理有据的说法哄他,再过分的举动也会被顺从吧……

只要诱.骗他亲口答应下来,等他清醒过来,即使没有被询问过的印象,只要鹤一口咬定经过他同意了,羞涩的人类一定也只是短时间不敢面对,把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觉得鹤只是迫切想要帮忙,虽然方法不太对,是自己没有拒绝的错……

鹤丸压在被子鼓起的包上,爱怜地亲吻唯一露出的头顶。

但是不行!

即使他再怎么渴望也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啊……太渴望了!无时无刻不在想!想把拥有的全部奉献给他,想更进一步,也想索求更多爱意!

别说将一身本就来自审神者的灵力交还回去,他渴望与主公融为一体,却不只是像从前那样作为刀剑被握在手中使用!

自从明悟自己的心意,他便再难将视线从这个人类身上移开。搂抱,亲吻,这些人类陷入爱情后特有的互动,他实际上并不热衷。玉钢砥石之身哪有那么旺盛的欲求呢?说到底,只是刀剑付丧神本能作祟,恋心加持,一刻也不想分离罢了!

在气氛黏滞的室内,身下就是被爱意浇灌到瑟缩颤抖的爱人,鹤丸国永却不合时宜地清醒又理智。

付丧神的爱恨本就丰沛极端。它们漫长的一生中,几百上千年间,即使再怎么被人使用,拥有主人的时光也仅占据一小部分,让他们印象深刻的记忆就更是如雪花纸屑般琐碎。

其中,能在付丧神海量记忆中打上特殊标记,心甘情愿一遍遍回忆的,唯有那些惊才绝艳的旧主,或悲或喜的旧事。

可笑又可悲的是,这种“灵物”从诞生起,身心牵系于他人,从懵懂初生到染上人性,一切一切全看造化命运,而无自主意愿。

鹤丸久经世故,也算走过波折的路途,看过纯白又污浊的俗世。旧主里,品行高尚者有之,低劣狡诈之辈有之,不想那些沉湎于过去的同僚们,这些在他心里只留下浅浅刮痕,他很少去回忆。

只有这个人,身处他目之所及之处,便心生欣喜。若即若离的触碰,也能让他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悄悄靠近,被默许后会心满意足。放肆拥抱亲吻时,却会贪婪如鬣狗,内心更为空旷……

要克制,要体贴……

惊吓要适度,惊喜要切合心意……

——当自由自在不染颜色的鹤,心甘情愿去考虑这些,考虑他的心情,潜移默化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时,它便不再飞翔,收起翅膀栖息于灵魂归处。

鹤丸每一下温柔的轻吻,都像是在告诫自己:

【慢慢来……他们还有时间……

克制一下……

不要吓到他。 】

松开压制的力道,他像等待胆小的兔子一样,等着审神者从被褥里冒头。

白栖川不适地动了动手指,浑身酥麻的状态下,自由的那只手无力抗拒,三根手指捏紧被罩边缘,随着主人的心情碾压揪紧,卷动剐蹭。

没有被鹤丸继续进攻,他在黑暗中冷静了一些,虽然还是手软脚软,好歹能用大脑思考了。

清醒过来的白栖川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被卷入陌生的愉悦之中,随着鹤丸的给予而浮沉。现在重新掌控自己的呼吸,大脑缺氧的感觉缓解了很多,终于回忆起刚刚那番疾风骤雨。

感受了一下,灵力确实增长了许多,也许不只是来自鹤丸的传输,也有情绪起伏剧烈产生的影响。

在重回光明之前,他要先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身边的人。

付丧神这般先斩后奏,白栖川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发怒警告一下?

不知什么触动了他的回忆,他突然再次屏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他,他居然啃他那里!

想起被吮吸的锁骨,白栖川脸色再次爆红,没被抓住的那只手痛苦地按住脸,连蒙在眼睛上的遮蔽物都挡不住呼吸间的热意。

于是鹤丸听到,自己把自己藏起来的审神者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出来一声羞耻的呜咽。

付丧神笑得更欢了。

——事实上,能产生“是否要发怒”的想法,白栖川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

在还不知道鹤丸心意的时候,在本丸里,他就不反感他的靠近。在二人有更多相处空间的现世,鹤丸更是经常搂搂抱抱,他也没有在意过这些,只以为是霓虹文化里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现在想来,他是不是从内心到身体,都对鹤丸敞开了呢?

“没意识到”,真的是没意识到吗?

如果别的亲近友人这样做,他仍然不会在意吗?

那天的告白,如果是三日月,莺丸,歌仙……

如果是他们,他会狼狈地失礼逃走吗?

他会在惊讶后妥善处理,然后真诚抱歉吧……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欠鹤丸一句道歉……

“君子坦荡”,不仅是对他人他物,也是对自己的内心。

是的,白栖川承认了自己也许也有那样违反世俗的想法。鹤丸很好,懂他,爱他。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分歧,甚至连吵架都没有。偶尔为之的惊吓,即使短暂恼火,也会被他三言两语化解,变得哭笑不得。

一切都很好,唯有他过不去那个坎。

没错,白栖川对自己坦诚了对鹤丸的喜爱,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他。

人伦五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越过?不提恩师的教导,便是江湖友人深陷不伦之爱泥潭的前车之鉴,就足够让他畏首畏尾,裹足不前。

爱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总是贪图一时片刻的享乐,他们真的能长久走下去吗?平庸守礼遵循礼法了一辈子,他真的有勇气面对他人的眼光吗?

“鹤丸,我想和你谈谈。”

白栖川散乱着头发坐起身,手心是微凉的触感。

“鹤丸?”

身边没有人。

*

“杰需要多久呢?”

白栖川将贵重的刀剑双手递过去,黑发丸子头男人笑得眉不见眼,轻快地接过。

“很快。”

白栖川不放心,毕竟是在刀剑本体上做文章,即使动手的人是再信任不过的好人,他也怕出什么意外。

只是他连自己的灵力理论都没搞明白,对夏油杰使用的咒力更是一窍不通,即使对方很耐心地给他讲原理,他也只听个一知半解。

所以现在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后面,亲眼看着他一笔一划地,用红色颜料绘制一个巨大又复杂的图案,然后缩小再缩小,印刻在鹤丸国永刀柄末端。

想象中玄乎其玄的光效、声效统统没有,空气里也没有浮动什么指引方向的文字。志怪奇谈里,妖鬼施法的描写更是完全不符。

白栖川轻轻皱眉,夏油杰说他只是用这把刀作为媒介,以此寻人寻物,纵使上天入地也能找到踪迹。

只是他看着仍然留在对方手里的鹤丸,仍然锋利如电,光可鉴人。外表看上去毫无变化,可是他总觉得灵气暗淡了许多。

也许是被消耗了吧。

没关系,据说这个图案三日后就会淡去,他这几日可以时常用灵力温养,总会恢复的。

“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大笑着转头。

白栖川不解:“结束了吗?”被突然响起的笑声弄得有些警惕,青年伸出手要拿回刀剑。

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男人没有生气,很痛快地还给了他。

“结束了,我知道了哦。”

重新握上鹤丸国永的刀柄,即使丝毫不通剑术,白栖川也像重新找回了底气。再加上夏油杰自信的话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

“感激不尽!请问它们在哪里?”

笑得眼睛都眯没了的男人没有卖关子:“你之前说过有五振刀剑已经清楚下落,所以我这次着重寻找的是落单的那振。”

“它在东京一个治安不错的行政区里,也许被人随身携带着也说不定,好像还在移动哦。”

白栖川傻眼:“那我该怎么找?”

他之前和鹤丸约定好,得知长谷部下落后,他们立刻去将他带回来唤醒询问当日的任务情况。然后从纪藤肆也那里回收乱和鸣狐,最后,他们就可以在高专安安稳稳地等五条悟收购三日月他们了。

但是谁能想到长谷部的位置还在移动啊? !

夏油杰让他别担心:“这个阵法会维持三天,这三天,只要你随身携带它,我随时都能通过这把刀感受到你的位置和想找的刀剑位置。你可以先去那附近看看,我们电话联系。”

所以不能立刻召唤鹤丸是吗?白栖川迟疑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

上次他和鹤丸分别,不幸遭遇特级咒灵,只是小概率事件。他独自一人也能做好这件事!

而且现在他身配鹤丸,遇到危险,随时能拔刀召唤付丧神,可以说是将危险性降到最小!

所以,根据夏油杰的指引,站在人来人往的米花町,茫然地巡视着经过的人。白栖川晕乎乎地看花了眼。

不是说已经靠得很近了吗?长谷部究竟在哪啊? !

他已经呆站了很久,就算刚刚持有长谷部的人经过,可能也已经错过了。

正准备再给夏油杰打个电话,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叫住了他。

“请问,你手里拿的,是仿真太刀吗?”

第57章

安室透很早就注意到站在街头的白栖川了。

这个留着少见长头发的男性二十分钟前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人行路附近,似乎在观察路边的行人。

一般情况下,即使是作为公安化名潜入黑衣组织、怀疑心颇重的他,也不会对路人投以过多关注,但是非同寻常的是,这个人手里握着一把七十多厘米长的刀!

根据长度和重量来看,不是霓虹风靡的宅文化道具,而是一振真刀!

要是以往,他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最近警视厅正在调查一起离奇的杀人案。

死者特殊的伤口形状不是常见的匕首、水果刀的造成的,而是现代已经很少被使用,只作收藏用途的日本刀造成,而作案工具至今下落不明。

事发隔日,毛利小五郎又接到另一起委托。委托人声称家里突然出现一柄刀,给他阴沉的感觉,所以他没敢靠近,当晚就做噩梦梦到了吃人的怪物。本想带着证物去警视厅报警,没想到第二天,那把刀就如同来时那样离奇消失。

警视厅不接受这样的报警理由,没办法了, 只能委托给私家侦探调查。

委托人怀疑牵扯到了灵异神怪,否则无法解释没有任何仇家的普通人为何遭遇这种“疑似恐吓”。

安室透和柯南都坚信这一定是人为, 做噩梦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可能是犯人使用了致幻性药物。

消息更灵通的公安更是把“神出鬼没的刀”和那起杀人案联系起来。再联想到铃木家即将举办的展览……

这种敏感的时候, 看到被列为危险品的刀剑,安室透免不了要调查一番。

“请问,你手里拿的,是仿真太刀吗?”

白栖川回头,看到一个金发的帅气侍应生,穿着旁边咖啡店的图案的围裙,微笑朝他走来。

虽然有些惊讶被陌生人搭讪,但是白栖川很温和地点点头:“是的。”

他有模仿鹤丸,在刀剑本体上缠厚厚的布条,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金发男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好,我叫安室透,是这家波洛咖啡店的店员,同时也是一名古代刀剑爱好者。刚刚透过玻璃窗看到你手里拿的很像日本刀,真是抱歉!一时难耐冒昧打扰了!”

白栖川笑着摇头:“怎么会呢?看到喜欢的事物激动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并没有被打扰。”

“那真是太好了!实话讲,我刚入行不久,正是最痴迷的时候。没能得到铃木集团刀剑会展的邀请函,我还失落了好久!能被理解真是太好了!”金发男人松了一口气。

白栖川对有礼貌的人很有好感。这个深肤色的帅气侍应生情商很高,对刀剑的喜爱也不似作假,而且并没有问他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白栖川很快就和他熟悉了起来,甚至还跟随他踏入店里,答应了他近距离鉴赏的请求。

君子成人之美,虽然没有什么回报,但是满足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员小小的梦想,白栖川还是很乐意的。

长谷部一时半会遇不到,只能稍后再给夏油杰打电话。

而且,他一会还要在这里见一个人……

为了防止在人前召唤付丧神,白栖川并没有贸然触碰鹤丸,而是由安室透自己鉴赏。

“啊!果然是开刃的刀!好锋利啊!”安室透眼睛亮亮地赞叹道。 “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名刀鹤丸国永的仿品吧!真品只剩下茎身流传下来了,没想到这把刀连精致的刀柄也能根据历史记载还原下来!”

像是有什么惊喜的发现,金发男人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放在桌子上对比:“连刀纹都一模一样!真是了不起!”

白栖川面带微笑地听安室透夸赞鹤丸的锋利和精美,每夸一句便笑意越深,仿佛与有荣焉。至于安室透看出了鹤丸国永的真身,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没人会想到鹤丸国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本体。一切都可以推脱为是仿制品,就暂时委屈一下鹤丸了。

像是觉得不好再霸占这柄十分珍贵的刀,即使是依依不舍,十分有风度的男人也妥帖地缠好布条将刀归还。作为回报,他提出自掏腰包请白栖川尝尝他的手艺。

正直的青年不想占别人便宜,更何况他还有事要做,所以提出离开。

只是在白栖川临走前,金发蓬松的店员站在门口,有些向往又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您这振刀是从哪里获得的呢?”

见白栖川愣住,他像是想开了一样,摸着后脑大大方方地说道:“虽然我大概是买不起这样一振工艺精湛的刀哈哈,但是如果有刀剑市场的话,我很想去见识一下饱饱眼福。”

警视厅在调查凶器的来源。他们找不到凶手,就想从管制刀具的买卖来源下手,追查流通链条。经过刚刚的相处,安室透能基本排除这个来自种花的外国人杀人的可能性——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拥有卧底级别的演技,能够这么完美地伪装出纯良的眼神。

既然不是凶手,如果能从白栖川身上获得些刀剑的信息,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呃嗯……是我一位友人亲手锻造的。”

安室透讶异地睁大眼睛:“您朋友!”

白栖川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危险处境,脚步悄悄后退,向咖啡店门口靠近。

安室透眼光一利:有问题!

这把刀来路蹊跷!

“真是一位刀匠大师啊!能引荐……”刚刚所有话题都完美避开关键点的男人似乎突然看不懂对方的眼色了,开始问些让人为难的问题。

不远处的卡座上。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戴眼镜的青年克制地抿起唇角,很好地将被忽视的不悦感隐藏下来。

“请给我一份招牌三明治和冰美式。”——请专注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缠着我另一个马甲了。

可惜他的呼唤没有被当事人听到。

另一个美女店员榎本梓替同事道歉,她不希望喜欢的歌手对波洛咖啡店产生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纪藤先生久等了,我这就去准备咖啡,安室先生马上就好。”

男人客气地点点头。

他知道安室透的名字,另一个女店员拿手菜并不出彩,所以他并没有记下名字。客观上被拖延了上菜速度,他只是礼貌地稍加催促,态度还算友好。

内心怎么想的不论,至少偶像包袱让他没法做出有失风度的事。

好在他今日的剩余日程比较弹性,被耽误几分钟也只是心理上难受罢了。

他是来找白栖川的。

纪藤肆也从阿笠博士家里离开,按照计划,他本该在五分钟之前带走打包好的安室招牌三明治,可是厨师却迟迟没有行动。

这没什么。

趁这个机会,江玖以纪藤肆也的视角观察白栖川。

用一个角色身份去看另一个角色,果然心情十分奇妙。

这个游戏的特殊之处在于,虽然是同一个人,知道对方的经历,但是立场影响态度,他们并不是天然站在同一立场的。对别人的经历和遭遇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身体性格也对思维方式有着很大影响,沉浸在角色中时,考虑的东西更偏向自己的利益。

不过总体游戏进程由江玖把控,再怎么“沉浸式”,也会受到玩家的游戏风格倾向。

当初九方阵和白栖川相遇,江玖居然在长期处于混沌躁郁中的九方阵心里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那一刻的平静在暴烈扭曲的心灵世界里是那样的珍贵!所以九方阵对白栖川的初始好感很高,江玖在九方阵身体里时,心态上很愿意和白栖川靠近——虽然没有行动。

而白栖川看九方阵也像看一个惹人心疼的小辈,怜爱地主动提出愿意随时提供帮助。

非高峰期人流稀少的咖啡店里,江玖坐在卡座间,看着留下冷汗的白栖川,数着手表上迟到的分针,脑海里转过很多思绪。

白栖川从五条悟那里得到灵力产生的方式时,他就让纪藤肆也同步尝试了,但是纪藤肆也丝毫没有白栖川那样灵力流动的感觉。

大概是创建人物时没有设置超能力相关的特质,纪藤肆也既没有咒力天赋也没有灵力天赋。

于是,即使再怎么不服输,纪藤肆也也知道自己无法占有那三把令人眼馋的刀剑了——虽然他本来也不打算强行占有。

那么……

无法在肉.体上追赶,便在脑力上超越!

九方阵和白栖川各有过人之处,他决不能落后!

江玖操控纪藤肆也上前打断安室透他们的谈话:“白,你存放在我那里的两振刀什么时候取走?”

安室透很惊讶这个常客居然认识白栖川:“好巧啊!二位是熟人!等等!难道您就是那位锻造刀剑的大师?!”

没有玩家控制的白栖川似乎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纪藤肆也搭话,眼睛微微睁大:“啊,纪藤,你来了。”

不好打扰两人的私人谈话,安室透似乎在榎本梓的提醒下,惊觉怠慢,虽然很感兴趣,但还是回后厨准备三明治去了。

*

“白,我愿意用从收藏家那里购得的价格和你交易乱藤四郎和鸣狐。但是我有一项请求。”一上来就掌握话语主动权,对面的人开门见山地说。

此时江玖又回到白栖川身上,被纪藤肆也带到他习惯的位置上坐好。

俊美的男人食指扶了下眼镜,旁边被擦得透亮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

“我对人类究竟能将物理学发展到什么程度感到好奇。如果你能将手里的时空转换器借给我,你可以不必再收集那样一大笔钱。”因为刀剑现在在法律上属于他的私有财产,所以他并不心虚。

白栖川对纪藤肆也这样强势的精英风格有些适应不良,主要是他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

“这……抱歉,你应该无法使用的。而且政府的东西应该是机密吧……”好心的公子连拒绝别人都会感到抱歉。

“那算了。”反正他也觉得白栖川不会答应。纪藤肆也接着放宽条件,请求白栖川回到本丸后收集一下时之政府时空转换的原理,如果无法将资料递交给他,至少印在脑子里。

是的,在放弃付丧神这个感兴趣的项目后,他对白栖川拥有的另一项能力产生了想法。

“时间,空间,竟然能通过一个小小的齿轮随意拨弄,近现代物理学被未来科学家玩弄股掌之间,广义相对论是否从此被推翻……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纪藤肆也这个人功利性非常强,他想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控制在手中。不知为何,从身份创建之初,他的心中就伴随着空虚,他把这种感觉理解为“没能掌控足够的力量。”

解开困扰现代物理学家的时空谜团是一个很好的名利双收的机会。

——这是江玖早就决定好的,暂时给纪藤肆也规划出的长远路线,当然,随着游戏主线剧情的推动,路线随时更改,毕竟可玩性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试试看,成为游戏里的爱因斯坦!

早就知道谈话的目的,只是在白栖川视角看这个东大高材生,他才发现,系统挂机出的纪藤肆也是多么的强势果决,有坚定理想、有明确目标的人是多么闪闪发光。

“我会的,纪藤要先等等,你先寄到这个地址,我马上就会找齐所有……”

安室透端着盘子靠近,白栖川的声音渐渐隐没于唇齿中。

安室透只听到“尽快找齐”这几个字。找齐什么?筹集钱款?

说起来之前他有说那把鹤丸国永的仿刀是朋友锻造,纪藤肆也刚刚也说“什么时候取另外两振”,那么难道纪藤先生就是刀剑流入市场的源头?

那为什么白栖川要支支吾吾?

将怀疑和疑惑敛入心中,金发服务生笑容阳光,语气真诚:“两份三明治和咖啡,白先生的餐品由我请客,请务必尝尝我的拿手菜。”白栖川本就对他没有什么恶感,现在更是对他好感度up !

白栖川正要道谢,却在金发男人眼中看到倒映的寒光——

破碎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反射耀眼的阳光,细碎的闪光让时间都慢下来。

这种突发事件,无论是白栖川还是纪藤肆也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退后——!”

危难之间被反应神速的男人护在怀里的白栖川只看到一道利刃劈空而来。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面目狰狞动作僵硬,眼鼻耳流血不止,印堂发黑,衣衫破烂,却持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刀疯狂劈砍!

门外已经有路人被砍伤,街道上快速出现一片真空。于是犯人的进攻目标转向和平的咖啡店。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临危不惧的服务业护在身后,腿软得发抖仿佛怕到站不起身,所以没能像纪藤肆也那样利索地逃走。

安室透一边紧盯着像是嗑错东西发狂了一样的罪犯,一边护着白栖川后退——他不想在普通民众身边暴露武力值,又不能放着不管,毕竟凶手持刀当街杀人,激情犯罪最难处理。

等等,那把刀!

卧底黑暗组织的安室透偏头,白栖川握着太刀的手指紧到发颤,血液不流通导致手指发白,是很明显的惊吓状态,不似作假。

他也有类似的刀!

还有刚刚和其他客人一起逃走的纪藤肆也!他也自称家里有刀!

而且他们还都巧合地在同一时间出现!

这一连环事件过于巧合,很像某种大型犯罪事件的开端,预示着暴动和混乱。侦探的怀疑心理让安室透嗅到些不寻常。

而这一切的源头,很有可能是疑似仿古刀剑制造者,曾经是风靡霓虹的火爆歌手,网络上消失已久的纪藤肆也!

不知自己已经被难缠的公安头头盯上了的纪藤肆也跑了很远,回想起因为懦弱而不敢逃跑的白栖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发生了计划外的事件,真是扫兴!

而呆愣地躲在柜台后,看着拥有温暖笑容的金发男人艰难地和歹徒搏斗的白栖川,此时陷入无与伦比的惊愕之中。太过震惊以至于大脑空白,思维无法控制身体,脚步无法移动分毫。

好看的眉眼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渗出鲜红色的血珠,像是垂落在眼角的血泪,摇摇欲坠即将凋零。

手指用力到青筋凸显,细瘦的手腕更显纤弱。

颤抖的嘴唇难以吐出完整的话,细弱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在跟无知无觉的死物对话,在噩梦中寻求一丝丝支持。

“黑色的,红色的,我的灵力……不……”

压抑又压抑,那声呼唤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压切长谷部!”

第58章

白栖川坐在一片狼藉的咖啡店里,看着及时出现的警察押送挣扎不止的犯人上警车,那把危险的武器被作为罪证装入证物袋中带走。

英勇搏斗,险而又险制服反社会暴徒的优秀市民关切地弯腰询问:“白先生, 眼睛,还请尽快消毒吧。”

“还有,您刚刚太莽撞了,见义勇为可要量力而行。您一看就不常锻炼身体,遇到持刀抢劫的罪犯及时报警就好,别像这次这样贸然冲上来了!”

白栖川抬眼看向安室透,虽然什么也没说,眼神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来了。

金发男人弯起眉眼,紫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我?别看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店员,我也是向毛利老师学习的见习侦探啊。总是出没在犯罪地点,为了保护自己,我姑且也练了些散打。某种意义上讲,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安室透顽皮地侧过头,浅色的发丝轻轻摇摆,小小的自傲让他鲜活起来, 和刚刚面部严肃勇敢牵制犯人的冷酷模样截然不同。

当然,白栖川无暇思考这些反差。

毕竟要说反差, 他才是反差巨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那个人吧……

疲惫如潮水,让白栖川提不起兴致。精神的倦意, 身体的虚弱,让修养极佳的大家公子不愿进行更多社交。

他朝还想问他些什么的安室透点点头,抱歉地拱手,握着不离手的太刀离去。

安室透目送这个奇怪的人离开,转身收拾一片狼藉的小店。

“桌椅都倒了, 地上全是玻璃渣,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白栖川如游魂般走在大街上,四肢的酸痛感让他苦恼不已。但即使身体不适,他仍然腰背板直,步伐稳健——忽略他极慢的动作。

“果然太莽撞了吗?”白栖川反思道。

“真没想到我也会做有失斯文的举动呢。”

思维混乱之中,连“思考”痕迹都漂浮在空中,虚幻的想法游离在物质外,如同鬼神降临般占据他的肉.体,让他做出冲动的事。

现在想来,大概这就是俗说的“热血上头”吧!

比起刚刚,他已经冷静了太多。

*

几分钟前。

刚拥有目视灵力的能力,尚未熟练掌控,白栖川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长谷部的本体。

他和付丧神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这也是他当初强烈要求亲自来现世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算是“心灵相通”?

说到底,他是本丸一切付丧神化身的灵力提供者,这种牵连在契约成立的瞬间便已形成,总能在巧妙而意外的地方体现存在感。

在被玻璃碎片划伤眼部的那几秒无措与慌乱后,一些陌生又危险的感觉袭击而来。

被野兽盯上,被妖邪凝视。

人类对危险的感知来自进化的原始特性,永远是最好的保护手段。

仿佛被恶劣的存在盯上,如果是小动物,大概会被吓到皮毛战栗了吧。

但到底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文弱人类,对此缺乏敏感,一瞬间的寒意划过大脑,没能让他动起虚软无力的双腿,反而让他在惊恐呆滞中看到了更在意的东西。

——被神色狰狞的恶人所持的、涌动稠密泥泞的黑色诅咒的、神光熹微灵力暗淡的,压切长谷部!

金霰鲛青漆打刀拵,刀刃淬火后独一无二的皆烧纹。

他不会认错!

霓虹的国宝,黑田家世代保存的“压切御刀”,他曾在入职本丸第二天灵力耗尽后无聊心情的驱使下,翻来覆去反复把玩。即使过了很久,那令人沉迷神往的感觉仍然无法忘掉。

无论持有者是谁,那把刀就是“压切长谷部”!

为什么没有出现本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感应?

因为在灵力与诅咒的交战中,长谷部的灵力被全面压制了!

咒力太浓厚了,红色与黑色翻涌,灵力的些许亮光甚至肉眼不可视!

更甚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还在源源不断汇聚着黑气,流入刀柄附着而上!

为什么会这样? !

那付丧神呢?

里面的付丧神还好吗?

——长谷部,还是长谷部吗?

那个一本正经的付丧神穿着出阵神父服,器宇轩昂地离开,满怀完成审神者任务的决心,昂着头来到相对冷兵器时代而言危机四伏的现世……

难道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会变成咒术师讨伐的,没有丝毫美德的,混混僵僵的咒灵吗?

时之政府审神者间流传的暗堕传说,因为白栖川久不出门,和其他人缺乏沟通,而没能传入他耳中。故而此时此刻,他只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否则,在这个情况不明的时候,这个最容易自己吓自己的胆小人类,还会更加惊慌。

……

白栖川在意识到压切长谷部的不对劲时,忘记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

他对战斗一窍不通,衙门办案、快意恩仇、江湖的刀光剑影他从来远远避开。他不会分析战局,看不出安室透留有余力,牵制歹徒的纠缠看似危机四伏实则游刃有余。

在他眼里,要阻止长谷部继续恶化,截断来自暴徒汇入的诅咒,刻不容缓!

灵力被诅咒压制,那就给他更多灵力!

所以,明明连吐息都浸染着笔墨的书卷气息,一张锋利的纸张都能轻而易举划破他的手指,这个柔弱的书生却莽撞又愚蠢地,妄想突破安室透划定的保护圈,从近乎失控的歹徒手中将刀夺走。

【懦弱】、【胆小】、【能力平庸】……

人物或基础或衍生的特质,由于玩家拥有最高级别的控制权,在强烈的主观意愿下,能够短暂地突破白栖川的角色设定,做出了系统待机时无法完成的举动。

他在安室透不赞同的眼神中冲上来,像个热血上头的小年轻一样,不自量力地“见义勇为”。

这可不是普通民众应该参与的事!

安室透不得不敞开了打,三两下缴获打刀扔在一旁。

为了让白栖川远离,他还大喊:“先把刀拿远一点!”

白栖川听话地快劫匪一步,抢过刀跑远,将男人间血腥肉搏的场面抛在身后。

手心刀柄发烫,也许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他一触碰,黑色浊气就像发现了持有者更改了一样,暴烈地涌动,给他的感觉很像是那天遭遇咒灵时的被邪气入侵的灼痛。

“普通人和诅咒接触,会被咒力侵蚀哦。你当时手腕上长出好多只密密麻麻的眼睛呢,很可怕的!所以,别仗着有点点微弱的灵力就胆大妄为地随便靠近哦。”五条悟当初好像危言耸听的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

白栖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压切长谷部”变成对他有危害的咒物的可能性,而是:被恶意侵染的长谷部是否也如他当初那样,灼痛难忍欲死不得呢?

只是想想,情绪丰沛的人类便感同身受,几步间已泪眼朦胧。

粗鲁地蹭干软弱无用的眼泪。

刀鞘还没找到!

不能召唤付丧神!即使他确认长谷部的安危。

不能将状态定格!至少要做点什么!他能做什么?

大量灵力以普通人不可见的速度灌入,蒙灰的刀刃仿佛被干净的布匹擦过,逐渐泛出光亮的色泽。

但是还不够!

没有想过为什么长谷部会被诅咒,白栖川只知道黑气还在,诅咒还没有被祓除!

他躲在柜台后放肆地输出,低血糖的症状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眼冒金星的眩晕感袭来。直到鹤丸国永看不下去,在他身上抖动不止,震感强烈到仿佛要挣脱本体束缚,白栖川差点将其脱手而出。

“请先生将证物交给我,警方要将它带回警局。”

“……”

“您之后方便做个笔录吗?”

“……”

“先生?先生?您需要毛毯和热水吗?”检查现场的警察小姐因为好奇,穿过柜台靠近那个人,才发现,这个倒霉市民面色惨白跪坐在地上,头无力地靠在柜台底部,唇色苍白仿佛失血过多。

“啊!您受伤了吗!救护车!”

男人这才像大梦初醒,恍若隔世。

最后当然解除了误会,救护车也不需要来现场了。只是压切长谷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带走了。

白栖川走在回驻地的路上絮絮叨叨地和鹤丸讲话。

“长谷部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至少有下落了,安室说它会被带去东京警视厅鉴定,牵扯人事众多,一般身份的人找不到合理理由见到重要证物。”

“拜托夏油杰吧……咒术师总有些神鬼手段将它带走,急事从权……长谷部那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放下去不管总觉得会出什么事,这个时代的法律我也不了解,只好求助些非常手段了……”

“正好让杰帮忙处理一下长谷部本体上的诅咒,咒术界的事,还是让咒术师来做比较好吧。”

“乱和鸣狐也拜托纪藤肆也寄到杰那边了,我本来以为我们要找长谷部找好久,把名贵的刀剑放在空无一人的暂住地有点不安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好累啊,腿有点痛,可能是刚刚蹲久了。”

“五条那边也快结束了吧?啊,还有灵力形式欠下的债款……”

“最近的事好多啊,真想快点回到本丸啊……”

心灵累到极致的人总是容易产生逃避的想法。

就像交代后事一样,文弱的公子将之后的一二三步骤啰嗦唠叨地交代给刀剑之身的臣子,便撒手不管了。

米花町偏僻的拐角,白光一闪,鹤丸国永接过软软倒下的人,心疼地搂在怀里。

“真是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第59章

审神者任性地抛下他舒舒服服睡大觉去了,鹤丸国永不得不一个人把对方交代的事全办妥。

长谷部本体的奇怪之处他也看在眼里。鹤丸虽然看不到灵力,但是病灶体现在付丧神本体上,那灰暗的刀刃和褪色的刀鞘,他可不会忽视!

打电话请求夏油将警局里的“国宝”带出来,免得夜长梦多。被这个时代的人类发现正身可就糟糕了!

但在另一件事上,鹤丸没有遵照主公的嘱托,而是第一时间把乱藤四郎和鸣狐接了回来!

压切长谷部很有可能就是中了咒术界的莫名其妙的招式,审神者居然还能放心把完好无损的刀剑们放在他人之手? !

既然审神者已经改变计划提前唤醒了他,就不必麻烦那个“好朋友”了!

……该怎么说呢?鹤丸总觉得夏油杰这个人奇奇怪怪的,让他无法完全信任。

究竟做出什么事,才会让咒术界通缉呢?

即使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站在五条悟代表的正统咒术师对立面, 是坏人的概率比较大吧?

隐姓埋名在繁华又混乱的东京,连名字都再三拜托要保密,这些难道还不可疑吗?

在最初救下审神者的好人滤镜褪去后, 鹤丸国永警惕心上线, 就觉得对方似乎有所图谋——当然,他起初以为这个咒术师对自己有那方面想法——后来一直相安无事,对方也确实在客观上帮了他们许多, 警惕的想法便淡了许多。

只是夏油杰总是一副清正端庄无欲无求的神佛表情,哄得审神者像是灌了什么迷魂药似的全然相信他,惹得满心恋心的付丧神大为不爽!

将无意识的嫉妒归类为理智怀疑,鹤丸抢在夏油杰收货前,截下来那两振刀。

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切返回本丸了,还是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之心,招致更多风险了! ——义正言辞的鹤丸。

*

江玖从白栖川那边下线,退出游戏后想了想,又登上去挂机——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让鹤丸自己行动吧。

他在线下刷了会儿论坛,发现好多人在吐槽【咒与爱】资料片一个叫“真人”的咒灵。想着既然能被单独提出来吐槽,应该是个比较重要的npc ,提前了解一下也好。所以他没想太多就点进去。

楼主【失眠到天亮】:真人尼玛太丧病了吧!我明明是咒灵友好派,天天去他面前刷好感,给他的理想打call!就是听说他能变形,想体验一把触手的乐趣!结果惨遭咒灵团体分尸,还给了我一个人类叛徒,恶血之花的CG!

1L 【失眠到天亮】我看他腆着那张天真的脸,抱着我只剩一个头的身体笑得深情的画面,富江恐惧症犯了!越想越睡不好觉,神经都要衰弱了!

2L 【静静看你打脸】:虽然但是,楼上你不是真人单推吗?天天在【咒与爱】分区里亲昵地喊他“真人酱”,还到处叫嚣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群看脸的肤浅人类!一天天就知道围着五条悟转!发现不了“真人酱”的美……”怎么样,被打脸了吧!

3L【六眼神子yyds】:我代表肤浅的人类回复这个帖子:没有人注意到楼主的xp吗?尊重,理解,远离,快跑.jpg

4L 【失眠到天亮】:回2L 、 3L :我的xp就是与众不同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据说所有【咒与爱】片场的玩家都绕不开这个特级咒灵嘛!只要走剧情,早晚要被他虐,那我为什么不去躺平享受?总之我不会放弃的!

……

然后楼下莫名其妙地吵起来了,吵架的点是:那个特级咒灵“真人”给无数玩家造成心理阴影,甚至因此退游。绝大部分人恨不得官方站出来把这个npc掐死,少数人觉得这个咒灵像蟑螂一样打不死确实很烦。

而最先掀起讨论的楼主,以一敌百舌战群儒,在自己开的吐槽贴里维护吐槽对象……

江玖看得目瞪狗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多人栽在这个特级咒灵身上!

体验派玩家江玖心中暗笑:没想到吧! 【咒与爱】片场里,我家九方阵是个“宅男”,根本没遇到过什么“真人酱”!

这波,是我赢了!

111L 【三开马甲伤不起】:真人的存在感这么高吗?感觉大家都很愤怒的样子……为什么我从来没遇到过啊?呜呜,好好奇啊~ !

112L【六眼神子yyds】:合理怀疑楼上凡而自知。

……

*

正好聊到【咒与爱】,在论坛里爽够了,江玖直接切到九方阵身上。

穿着浅蓝色短袖的黑发少年一脸不愉地走在校道上。

半小时前,五条悟甩给他一把钥匙,让他去忌库选一把用的顺手的武器,说要给他定制一个惊喜。

提前告知的惊喜也算是惊喜?

还没等问明白,人又不见了!

被扔过来的钥匙磕到锁骨,九方阵对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踹了一脚。

这个垃圾没考虑过他的视力,难道他要像盲人一样挨个摸索过去吗! ?咒具种类那么多,万一他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危险物品,岂不是要成为第二个虎杖!

听说高专忌库从来不整理,甚至连两面宿傩手指也和普通咒具混着放在一起的!五条悟就不怕他的学生再死一个吗!

想到这,他又想骂一声有病!

差劲的老师有病,面积大到离谱的高专有病,总是往虎杖悠仁身上联想的他也有病!

凭什么总让他想起来!

那个该死的笨蛋,明明悲惨到吞下诅咒之王手指早晚要死刑,还能对他傻乎乎笑得没心没肺!

总是晃来晃去让他熟悉了粉色的色块,他不得不费尽心思想出来不做朋友也能勉强相处的办法,那个家伙却在稍微起了点导盲犬作用之后擅自死掉!

真是烦透了这种人!没有活下去的实力就别来招惹他啊!招惹了又死掉,和以前那些畏惧“疯子”名声远离的货色没什么两样!

越想越气,连五条悟撂下一句话就跑的愤怒,也被不讲道理地归结于虎杖悠仁身上!

黑发少年抿着嘴一脸怒容地往伏黑惠所在的训练场走去,一边告诫自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就是领路吗!伏黑的狗比他做得好一万倍!

他去找伏黑一起,或者让伏黑惠把狗给他!

……

“很努力嘛惠!”五条悟闪现在伏黑惠身后。

伏黑:“!”

有符咒加持的训练场地被破坏得破破烂烂,伏黑惠一个人在这里钻研影子的用法,被突然出现的白毛教师吓了一跳。

“汪汪!!”同样被吓了一跳的黑玉犬扑上去咬到一嘴空气。

“你来干什么?”伏黑惠召回玉犬黑,表扬似的摸摸头。

五条悟嘿嘿嘿笑:“我来关爱一下我可爱的学生们啊~”

“那你去找九方和钉崎吧,别打扰我训练。”

大白猫委屈:“欸,好绝情啊!”然后又贼兮兮地挂在面无表情的海胆头少年身上:“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自己偷偷加训,是怕被小阵赶超吗?”

伏黑惠斜睨了一眼仗着身高挂在他肩膀上不正经的老师。

“……不,是我太弱了,我还没有足够实力去保护别人……”

“哦哦,原来是被同伴的死激励了啊!不愧是惠!”五条悟高高举起大拇指。

伏黑惠额头青筋蹦了蹦,声线压沉忍无可忍:“……若无其事谈论这种事的五条老师才是奇怪的那个吧!”

“嗯?是这样吗?”疑惑地偏头。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这个失德教师!

不过既然赶不走,干脆就先别走了。

伏黑惠把搭在肩膀上的手扒拉下去,五条悟就像爪子犯贱的大猫猫一样再次搭上去。

强行按下额头的井号,伏黑惠开口:“我有疑问……虎杖的死因真的是被两面宿傩掏出心脏吗?我印象里,他明明在领域里被……”

“被治好了是吧?”

站在少年身后的五条悟唇角勾起,伏黑惠果然问出口了,他还在想小惠什么时候忍不住呢!

“是……两面宿傩失去身体主动权后,虎杖接管身体,维持存活状态至少五分钟。在我失去意识前,应该还有行动能力 。 ”

“嗯哼~所以呢?”

“伊地知先生也说当天是接到虎杖的电话才能及时赶来,据说到场后……他的胸膛已经空了一大块。所以,虎杖他……两面宿傩之后又出现了吗?为什么没继续杀了我?”

“嗯,为什么呢?”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敷衍啊!式神使召唤玉犬的手指蠢蠢欲动。

“不想回答就直说!”

五条悟松开炸毛的小惠,朝门口打招呼:“啊,小阵来了啊!是来找惠的吗?关系真好啊!老师真是欣慰!”

伏黑惠朝他视线方向看去,瘦兮兮的九方阵远远地站在门外,手指撑着大门,背对阳光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唯有漆黑的气场不安涌动。

“……”

伏黑惠惊讶:九方阵没有反驳? !

“小阵,进来呀,五条老师带你和小惠一起挑礼物啊~”

“……”

十种影法术持有者,天才咒术师被沉默不语的态度吓得发毛。

气氛严肃了起来,五条悟也不再插科打诨,就只是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显然是靠不住了。

伏黑惠心里一沉。

九方又陷入那种状态了吗? !

他是亲眼见过九方阵领域里癫狂状态的人,他不会像五条悟那样乐观。

啊糟糕!那天在校外,他好不容易把得知虎杖死讯后暴躁的九方阵安抚下来,如果刚刚不小心让九方听到了和五条老师的对话,再次受到刺激,情绪激动的话,他的【躁郁症】是不是又要发作了?

不好!要赶紧安抚!

伏黑惠在五条悟戏谑的眼神中慢慢靠进门口的黑发同期。

是的,他和前辈们一直认为,九方可能患有比较严重的【躁郁症】。

“发病”症状就是:起初沉默不语(可能在自我控制,也可能是情绪酝酿发酵),然后咒力翻涌溢出,像触须一样逼迫“敌人”后退,最后很可能狂暴地用咒力轰炸,无差别攻击!

除了少年院那次,伏黑“有幸”再次见过九方阵发火的样子。

那是在操场上,被学长学姐血虐了体术,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及了少年的敏感神经,也有可能是前辈们习惯将练习当做实战,在指点中不小心露出了杀气……

总之,当时在十几米开外和熊猫前辈对战的伏黑惠只听到狗卷前辈大喊“快跑——!”

身体不受控地跑开,三秒后,之前站着的草皮就被咒力掀开,露出焦黑的泥土。

——“太易炸了!又菜又敏感!乙骨忧太那个豆芽菜都没想他那样!和他相处必须小心翼翼,我可习惯不了!”禅院前辈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和九方对练了。

伏黑惠倒是比较能理解九方的心情,说是共情也不尽然。

生长在和禅院家没什么区别的垃圾堆里,因为缺陷而被歧视孤立,被称作“小疯子”,被惧怕也被利用。对杀意敏感、畏惧可能存在的危险,所以先下手为强提前扫清所有尖锐的武器……

不是每个人都像禅院学姐那样心理素质强大的,在这种环境里活下去,患有心理疾病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九方阵就是这样一个人,既然暂时无法让他放松下来,那就只能先适应。至少减轻他的症状,不要让他陷得更深。

他和狗卷前辈就适应得很好,现在他们两个是唯二能正常和他交流体术而不被咒力弹突然袭击的。

不过要说适应得好……果然还是那个家伙吧!

不,与其说适应,不如说只有他最先看出九方的心理疾病,他在试图“治疗”……

真是的!和那家伙的自来熟相比,他的“适应理论”就好像是逃避和放弃,输掉了一样啊!

说不定还浪费了虎杖的“治疗”效果,让进度倒退到更糟糕的地步!该死!虎杖那家伙如果知道,说不定到坟墓里也无法瞑目啊!

伏黑惠一边胡乱地想东想西,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发出清楚的脚步声,确保九方阵能够听到有人在靠近。

呼吸声都放柔了。

他轻缓地揽住少年,像是哄劝哭闹的孩童,冷峻的表情却拥有温柔的绿眼睛,因为不想让无良教师看笑话,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近在咫尺的九方阵能听到:“不要难过,振作精神,我们还要继续向前走的。”

穿着私服的少年没有抗拒,这是接受的信号吗?

伏黑惠忽视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牵住九方阵的手带他跨过门槛远离五条悟。

九方阵迷迷糊糊地跟在走了几步后,清醒过来甩开他的手。

那番安慰的话这才缓缓被大脑接收消化。

什么吗!以为他在为虎杖悠仁而痛苦吗? !

九方阵心里冷笑。

你这家伙,呵!完全误会了啊!

他不会再失控了!不如说,他现在情绪好得很!

——九方阵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信息被隐藏,江玖对一些不重要的内幕一知半解,即使转换视角也没能让记忆被有效利用。导致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那个白色的审神者对他下属的付丧神如何执行任务真是半点也不了解啊!

历史!维护历史!

九方阵从刚刚巧合之下听到的对话中知道了:伏黑惠也记得,虎杖悠仁在最初是没有死的!

他第一次醒过来,虎杖悠仁还活着,还优哉游哉地给他带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他,虎杖悠仁在少年院就死了。在他反驳的时候,还用那种语气小心翼翼地劝说他。

“接受现实吧,别沉湎于过去了。实在难过,我的肚皮给你贴贴!”

“你个豆芽菜二号,说什么胡话呢?现在可没时间给你……”“明太子!”“喂!真希!别说了!”被其他人打压拉走。

哈!真是的!以为他伤心到疯癫了吗?

为什么他在痛晕过去第二天,顷刻之间一切都变了?

——因为来到这里的“外来者”、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白栖川和刀剑付丧神穿越时空来“维护历史”了!

他之前没有在意,混混僵僵地接受了生活的变动,反正在这样糟糕的现实里,这毫无趣味的人生中,光是活下去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思考太多,他早就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了。

但是他现在看到了改变的希望!

——因为白栖川!

白栖川很可能是杀死虎杖悠仁的帮凶,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白栖川的付丧神回到“过去”,在过去的时间线杀死了虎杖。

但这不是重点!这一刻,虎杖悠仁已经不再重要!无论刚刚他来之前,陷入回忆时心情多么复杂,在灵魂战栗的此时此刻,虎杖悠仁的死亡再也无法带来任何触动!

——如果时间能被玩弄,如果掌控了回到过去的方法!

——他能拨动时间改变命运!他能让过去覆盖!这是神迹!

九方阵不奢求其他,不贪求更多,他只想让时间倒流回少年院之前,无论是白栖川也好,他的付丧神也好,拜托了!阻止那个一头脑热,随随便便放任自己沉沦于压力之中,莽撞地挑战不可战胜的诅咒之王的傻子!

管它有什么代价?管他虎杖悠仁是死是活?

他要逆转时空,改变历史,让老天把从他身上剥夺的视力还回来!

对了……

“喂,伏黑,给我狗。”

“啊?”

*

然而,脱离九方阵视角,站在白栖川的立场上,这种事情他无法轻易答应。

江玖主观上是想试一试的,九方阵确实有点惨,刚开局没多久就加上了【摄光延迟】的debuff 。这个负面状态一时半会消除不掉,很有可能影响接下来的游戏进程。

视野里乌漆嘛黑一片,跟盲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很可怜。估计现在虎杖悠仁再凑近,九方阵也无法看清了。

但是一用白栖川的脑子思考,又觉得这太冒险了!白栖川做过最冒险的事就是来到现世,而这种违法乱纪的私人行动他必须瞒着时之政府进行,改变历史后,现有的这条时间线还会被废弃,一切因果又要重置,时空的复杂性至今没有定论。

缺乏这个胆量,他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无论要不要帮忙,白栖川都必须在当前的时间线将刀剑收集齐全,否则时间线重启,还不知道这些流落本丸外的刀会掉到哪里去,甚至连存在性都无法保证!

想通这一点,江玖还是决定将重心放在白栖川身上。

当然,他不会承认,最近他有点沉迷这个角色。

比如……

“主公你醒啦!”

鹤丸国永穿着本丸那套内番服,像小动物一样蹲在床边,眼睛皮卡皮卡地闪。白栖川竟觉得他有点可爱。

“当当当!看这是什么!”鹤丸邀功一样闪到一边,露出藏在身后的刀剑。

白栖川迷茫的眼睛努力眨了眨,聚焦后十分惊喜:“乱!还有鸣狐!”

两振好久不见的刀与鹤丸国永的本体和谐地摆放在一起,干净而有光泽,能看出这段时间被照顾地很好。

——是和长谷部截然不同的好。

白栖川既欣慰又难过。

见审神者又低落下去,看不惯他这副表情的鹤丸国永快速转移话题。

等白栖川安稳坐在餐桌上吃鹤丸瞎捣鼓出来“营养餐”:尖椒厚蛋烧,配酸奶味增汤时,该来的躲不掉,他遭到了付丧神的强烈控诉。

“主公你这次真是太任性了!透支太多灵力,睡了整整两天!”

活泼的付丧神言之凿凿地控诉:“你抛下我一个人忙东忙西,自己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就没有什么补偿吗!?”

白栖川艰难咽下烧嘴的厚蛋烧,觉得自己口腔感应能力好像要失灵了。

但他确实做得不对,鹤丸的指控没问题。

当时心情很复杂,逃避的想法占了上风,长谷部的不幸给他打击很大,他很怕其他刀回到手上时也状态不妙……

这种可能性,即使是想象一下,也会有种“不配为审神者”,自责得想要冲动卸任的欲望。

混乱中,他下意识想抛开乱七八糟的事……

说到底,“耗空灵力把鹤丸唤醒”,这种事也只是自我感动吧?把自己折腾到晕过去,就可以推卸责任地说“自己尽力了”。

这样的伪君子行径,他居然在潜意识里从来没觉得不对!

直到鹤丸点醒,他才意识到,抛下鹤丸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独木难支,最亲近的人昏睡不醒,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的确很过分!

看着鹤丸故作愤怒实则眼含笑意的表情,白栖川没有顺着他的隐含意思反驳,而是承认下来:“抱歉,是我太自私了,擅自改变计划,用昏睡来逃避责任,确实十分卑劣……”

鹤丸快速上前,夹起一块尖椒塞进审神者嘴里:“呃主公你还是快别说了!”

“咳咳——”白栖川回头背对鹤丸,捂住嘴,将被辣到失去体面的表情盖住,嗓音沙哑,却坚强地说:“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白发付丧神立马坐直身体,丝毫没有害羞地大声说:“我想要帮您补充灵力!”!

白栖川惊愕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的动作拖出长长的嘶声。

乱和鸣狐都在场!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他掩耳盗铃地回头看了一眼,刀架上的两振刀没有抗议地振动,说到底,他们也没法像人形一样提出意见。

偏偏鹤丸国永还无辜地偏头:“主公,怎么了?被辣到了吗?喝点我自制的酸奶味增汤,超解辣的哦!”

白栖川没有理会他的恶趣味,反而认真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企图看出些什么。

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出。

鹤丸的表情无懈可击,完全是恶作剧兴起时的快乐样子,仿佛刚刚没有说什么隐晦的、让人难为情的话,胡思乱想的人只有他一个罢了!

白栖川再次从全心全意顺从他的臣属身上感到了危险——身体、灵魂,被觊觎的危险。

这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轻而易举制服他的武力,却克制到如触蝶翼的力度的男人。

只是危险的预感转瞬即逝,他再次被自己说服:武力高强却不以武犯禁,刀剑锋利却不染霜雪。心笼能关住欲望的老虎,鹤丸对他来说,从来不危险……

更何况,他也似乎在本丸那日复一日的温水中软化,回忆相交相识的过程,心灵都会肿胀起来……

那道坎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坎吗?

世俗看法,人心难测……

他们一个是审神者,一个是付丧神,世外之地世外之人,与常世相交只此旦夕,他人看法无足轻重。唯一难以跨越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君子之道罢了。

儒法,家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他向往大德大善,竭力效仿先贤,如今不伦不类,将“小人行径”习以为常,更别提诚于己、诚于心。

用道德和大道理麻痹自己,假借君子之名,用飘浮虚幻的推诿敷衍过去,忽略自己的心,也轻视对方的情。

这样的他,何能得此爱重?

既得之,岂能轻率辜负?

白栖川重新坐到椅子上,目光镇定,直视鹤丸:“这就是你想要的补偿吗?”

鹤丸国永装傻:“你是指喝酸奶味增汤吗?”他还表情失落地说:“从刚刚起你就连一口都没尝过,难道喝我的鹤丸特制饮品是什么惩罚吗?唉!实在勉强的话就算了!”

这话假得可以,付丧神恨不得用咏叹调的语气说出来,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认真地耍宝。

“不是,”人类公子难得勇敢,却被玩笑打断气势,再想衔接上感觉,就有点艰难了。所以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被他磕磕绊绊地说出口,变成仿佛是难以启齿的私密之事:“是、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灵力……”

“……”付丧神张口,却一时失语。

鹤丸似乎意识到什么,惊喜和不可置信在他眼中浮现。他的筷子没能握住,咣当一声摔进盘子里,两人却无暇他顾。

狠狠地喘上几口气,鹤丸竭力稳住呼吸,笑意凛然、喜形于色。

“如果这不是审神者专门为我带来的惊吓的话,”他难得怯生生地靠近,靠近被放任了。所以他大胆地抱起长发人类,手掌虚握在对方腰间,留出足够挣扎的余地,却没有遇到反抗,于是他抱着从此于他而言意义不同了的审神者向卧室走去。

当然,不忘把刀架推到门外。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只觉得鹤丸国永笑得莫名其妙的乱藤四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主公,主,我的主啊,无论是灵力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第60章

白栖川被箍住腰抱进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放在床上,懵懂地看着鹤丸把两把刀拿出门,只余本体留在寝室里。

虽然他确定了要面对自己的心意,但他刚刚明明说得很含蓄吧?就只是补充灵力而已,鹤丸为什么好像激动得要从十几楼跳下去一样?

回过头,付丧神深邃的目光直直打在他身上,白栖川不自在地缩了缩脚。

鹤丸的眼神让他感到有点危险,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鹤丸国永是不可能伤害他的,更何况他刚刚还隐晦地暗示了他的真实情感。

可能是答应了补充灵力?潜意识里有点害怕?

所以……接下来是要像上次一样,胡乱摸摸亲亲了吧?

呜,上次太羞耻了, 希望这次可以快点结束, 早点凑够给五条悟的灵力。

白栖川往床头靠了靠, 给鹤丸国永腾地方。

但是鹤丸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凑过来。

白栖川偏头瞧他:?

刚刚还激动得不能自已的付丧神却只是站在门口。

正觉得奇怪, 听到特殊的声响, 他忽然愣住。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告:未达成【灵魂契合】条件(亲密互动效果增幅百分之十)】

【请选择是否同意【鹤丸国永】的【亲密互动】请求】

【是】/【否】

诶?这次的灵力交换被判定成【亲密互动】了?

刚想选择【是】,突然看到提示的上一条。

……江玖抽离情绪,想仔细思考思考。

突然弹出来的“灵魂契合”是什么?还能给灵力产生效率增幅?

之前都没提示过,也没主动去探索,系统在这时候出现,就说明根据游戏算法,这是个应该达成或即将达成的游戏内容。

那必须得点亮啊!

为了不让游戏时间继续流动, 错过特殊剧情,江玖暂停游戏,回系统空间查看条件说明。

【灵魂契合】:

——亿万人中,上天选择了你,而我也选择了你。

——你我有如镜映, 心神如一。

——相逢恨晚,合则圆融一体,分则支离破碎。故而彼此钦慕,矢志不渝。

【条件】

——“高山流水,相逢恨晚。”

角色双方好感值(不显示)均达标准线,拥有基础【信任】、【理解】。

——“我要以这样的身份吐露爱语。”

建立【恋人】关系或缔结【婚姻】,解锁【爱侣】板块。

——“此情此景,永生难忘。”

进行至少一次浪漫互动。

——“我因你而存在。”

一方为另一方灵魂伴生,存在“支配关系”或“力量牵连”。

【效果】

——身心交融,灵肉合一。

与伴侣“亲密互动”体验感增幅+10%。

“支配关系”或“力量牵连”联系加深。

——“是灵魂的指引,茫茫人海中,我只看到你。”

视野范围内npc数量大于等于2时,优先注视自己的伴侣。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

和伴侣长久分离,将导致心情值下降百分之五十。

和伴侣分手/离婚,将陷入【抑郁】状态。

【下一阶段可解锁【灵魂伴侣】称号】

是陌生的成就!

玩家狂喜!

这种没有武力、智力加成的爱情成就对纪藤肆也这样热衷于搞事业的奋斗逼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对白栖川这种触及“爱情线”的人来说,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老大可是唯一踏上“伟大又神秘的爱情之路”的人啊!

江玖牡丹花开了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体验过爱情的酸涩和甜蜜呢!

这模拟人生做得这么真实,那他在游戏里体验最完美最炙热的爱情,积累经验,在现实里是不是就能找着对象了? !

想明白了!

感谢“这是你的人生”策划组!

我先冲为敬!

至于负面影响:不能长时间分离,还有分手后会抑郁?

那简单!小情侣最黏糊了,而且谁谈恋爱是为了分手啊? !

江玖研究了下条件,第四条应该是天然满足的。鹤丸国永是白栖川的刀剑付丧神,灵力联结,天然是审神者的附庸。 “支配关系”和“力量牵连”应该都符合。

前三条里,他觉得可能只有第二条还没达成,因为上次刷出告白事件,白栖川默认拒绝了。迄今为止没再刷出第二次。

不过也不一定。也许是“浪漫互动”这个条件没判定成功。

不管怎么样,首先缔结【恋人】关系再说。

……

房间里很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却酝酿出一种奇怪的气氛。

白栖川睫毛轻颤,手指无意识地抠挠着枕套,偏头躲过如有实质的视线。

鹤丸又用这种让他不自在的眼神看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鹤丸还是不开口。白栖川另一手攥着收集灵力的咒具,脸色被憋红了几度。

“怎,怎么了吗?”突然深沉起来的鹤丸还是那个鹤丸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嗯……怀疑?”

白栖川把头偏回来,鹤丸捋了下柔软的头发,终于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哈哈,美梦成真的时候反倒怀疑起来,我是不是理解错了?、您刚刚是不是我猜的那个意思什么的……嘛,不敢置信的时候,名刀御物也会踌躇不前的哦!”

白栖川喉咙滚动吞咽了一下,果然,他刚刚太含蓄了,让过于在乎这些的付丧神患得患失了。

是他的错。

青年抿唇,起身拉过鹤丸国永一起正坐在床上。抬手将委弃于床榻的泽润发丝归拢在脑后,然后双手妥帖地放在膝上。

他的眼神不再闪躲,侧头面对列坐在身侧的付丧神。虽然脸颊的红晕越来越浓,但好像有上天给予的强大勇气,让他珍而重之地说出万般动人的话。

“你没有错,我想说……”

文采斐然的高门公子,就连吐露情语都那般动听。即使在努力传达心意,他也没有直白地说出口,含蓄内敛,意味逐步加深,如作锦绣文章,如吟浪漫诗篇。

鹤丸国永刚刚因自我怀疑而短暂冷却下来的大脑再次空白,沉重又轻乎的心绪满溢得要从双眼、从双耳、从一切连通大脑的的器官中冲泄而出。

耳中是什么在轰鸣?

心跳,啊,快停下来!心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审神者好看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讲了些羞耻的心里话后,害羞又忍耐地抿唇,将红润的地方润湿……那有条有理咬文嚼字地剖析自己的人是多么可爱!

他,他何德何能,被这样的,这样的,每一处都让他喜爱到发疯发狂的审神者说出这些话? !

啊……拥有这般惊吓,今天他死而无憾了……

【角色【白栖川】向刀剑【鹤丸国永】示爱】

【刀剑【鹤丸国永】回应示爱】

白发付丧神再也难以自制,他搂住近在咫尺的恋人,凑上去吻住那张会说出让他失控的话的唇。

“唔唔……”

耳鬓厮磨,付丧神只在最初动作暴烈,随后便柔软下来,让这个吻变得温柔又深情。

白栖川的小作文还没说完,就被禁锢住腰,脸颊也被一只手轻轻磨蹭,嘴唇也被另一个人啃咬,下意识想推拒。

但很快他就沉沦在这样陌生又舒服的感官体验中,狂潮裹挟理智,将想说的话卷入深海中,搅烂脑海中的丝线。慢慢的,人类的手掌只能无力地攀附在鹤丸肩膀,眼角洇出湿痕,喉咙中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一吻过后,黑发青年已无法端坐,软软地斜靠在鹤丸国永怀中。

“呼……哈……”

像刚做完有氧运动,青年疲惫地喘气,无法吐出完整地句子。

付丧神充满占有欲地将人完整地搂在怀中,贴着人类耳边,让呼吸喷洒在他耳后,莫名低沉的声音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差。

“主公,教你一个很重要的事哦!”

总是嬉皮笑脸的付丧神眷恋地蹭着怀里人类的发丝,金色的眼眸拂开阴翳,里面浓重的情感让人联想到捕食的野兽。好在唯一有机会看到的人类忙着喘息,无暇顾及。

“您真是突然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啊!过于惊喜,以至于差点变成惊吓呢!”

付丧神叼住一缕在刚刚的揉弄中凌乱的墨色发丝。

“而惊吓,是要面对后果的……”

话语隐没在第二个吻中。

【角色【白栖川】已和【鹤丸国永】结成【恋人】,解锁【爱侣】板块】

【角色【白栖川】已点亮【灵魂契合】成就】

人类被放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鹤丸把刚刚不小心掉落在地的咒具重新送回白栖川手中,十指相扣间,冰冷金属也被体温焐热,刮弄两人的掌心。

白栖川不再具有理智思考的能力,眉眼脆弱地皱着,被动地接受来自鹤丸的吻。身体被肆意拥紧,却又好像被怜惜地对待。一紧一松间,白栖川只觉得自己像是海中浮木、悬空明月、无根飘萍……

【刀剑【鹤丸国永】请求进行【亲密互动】】

【请选择是否同意【鹤丸国永】的【亲密互动】请求】

【是】

……

直到最后,白栖川都满心以为,【亲密互动】只是要攫取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