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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性的白毛教师打了个响指!

真希的屠坐魔弄坏了,赔她一个更好看的吧!

还有小阵!细胳膊细腿估计拿不动太刀,把那个冲田总司的打刀给他吧!

还剩一个,究竟该给小惠还是悠仁呢?

嗯……伊达政宗的烛台切……?

听起来很会做饭的样子!给小惠吧!男孩子不会做饭可不行!

兢兢业业开车的伊地知洁高,从五条悟发出那声“哼~”的鼻音起,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伊地知!”

“嗨!”

习惯性应声之后,西装男人身体一僵。

“有个重要的事交给你了!”五条悟伸长胳膊从后方揽住司机的肩。

恶魔一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对吧?”

“……嗯,嗯。是!”

*

随着江玖视角的转换,白栖川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两振刀剑的下落。

乱藤四郎和鸣狐,两振粟田口被好好地存放在纪藤肆也家里。

白栖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来到现世,总算有些进展了。

同为一个人,只要去找纪藤肆也说清情况,对方应该就会送还吧,毕竟看起来是那么讲道理的一个人。到时候可要好好准备些谢礼,加上“赎买”刀剑的金钱,一并奉上。

这两个暂时不着急去取,白栖川还获得了另外几振刀剑的信息。

他借口突然想起来可以试试长谷部《一千题》上所说的现代互联网,引导鹤丸在手机上联网查信息,果然看到了相关宣传。

烛台切,三日月,清光都被现世一个财团顾问铃木次郎吉收藏,三日后将面向有邀请函的人群展出。要想从他那里回收刀剑,可能需要更废些力气。

好在总算不是下落不明了。

只是……

白栖川没有忘记,第一部队还有一个人不知所踪——第一队队长,本丸大总管,压切长谷部。

“知道下落之后就好办了吧!总比无头苍蝇四处寻找要强。”

鹤丸国永轻松地笑道:“好!寻找失落的刀剑计划,进度百分之五十!”

不,非六之三也,实六之五矣。白栖川默默补充道。

既然还有刀剑下落不明,已经知道地点的又急不来,鹤丸提议,按照原计划,去咒术高专打听消息。

白栖川颔首。

事实上,他们已经到达高专山脚了。

送他们过来的车辆无法把他们带上山,他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爬上去。

现在是早上,还不是最晒最热的时候,白栖川额头上却渗出点点汗珠。

这条山路有许多台阶,还算整齐,只是山太高了,路太长了,对体力值有上限的孱弱审神者来说,爬到半路便已经吃力。

本丸虽是世外之地,但也奇妙地建在山间的平坦之处。如果不走传送阵,推开大门,便能看到长到一望无际的古朴台阶和两边郁郁葱葱的青绿树木。

白栖川没有走过本丸外那段台阶,疼惜他的付丧神们自然也不会容许他走。

事实上,在他想要看看本丸畑当番进展的时候,若不是白栖川坚决不同意,那群小题大做的付丧神们恨不得连从天守阁到农田的距离都背着他过去!

鹤丸国永现在就想背他代步。

太刀付丧神体力到底不是普通人类能比的。

同样爬台阶好久,鹤丸瓷白的脸上连运动的红晕都没有,显然没把这点运动量当回事。若不是照顾审神者的步速,他估计早就到山顶了。

审神者倔强,并且坚称自己并非不良于行,无需求助于他人。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同意让他背上山。

没办法,鹤丸迁就执着自力更生的主公。

他一开始还努力找话题,想要转移白栖川的注意力,让他不要专注于沉重的双腿,然后被白栖川委婉劝说,不要再影响他走路。

行吧,鹤丸不再张嘴。

但他的金澄澄的眼睛可没停下过。

山林里有不少小动物,他的视线不时追逐一闪而过的白兔,再略过没见过的树种,只要是外出看没见过的风景,都不会让他无聊。

最让他关注的,还是并肩而行的审神者。

青年略微疲惫的喘息声仿佛就响在他耳朵边,不用去看,他就能想象到不擅运动的青年满脸汗水,面带健康红晕的样子。

难得出趟门,顺便锻炼一下身体也挺好的,但是过犹不及,超过上限就不好了。

他数着审神者的呼吸节奏,判断对方是否需要休息。如果体力真的到了危险的程度,他就要梅开二度,强行把他背起来了。

上一次……

他联想起上次万屋之行,同样是两人独处,同样是白栖川体力不支,睡着的审神者枕在他软软的兜帽上,轻缓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里。

手臂松松垮垮地环绕着他的脖子,手指不知有意无意,总是蹭到他衣饰自带的毛球。

人类温热的体温轻而易举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让恒温的付丧神感到灼热。从发绳间逃脱的发丝被晚风扬到他的脸上,鹤丸仿佛又能感受到当时的瘙痒……

鹤丸国永不自觉地又将视线转向青年的脸。

自从他们来到现世,这已经是第无数次,眼睛不听使唤一样投向对方。

青年当然是很好看的。

这个有特殊文化背景的人类,酷爱交领宽袖锦袍,丝织云纹反射流光,偶尔会引得鹤丸视线追逐。

端方君子面若冠玉,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写意风流。眉目如画,像是几百年前盛世中世家养出的大家公子,温良、纯善。

即使现在的举止并不算从容,也没有露出一般人类高强度运动后的丑态,只是半张着口小声呼吸着。

姿仪不亚于风姿独特的付丧神。

鹤丸国永总是想,如果主公是付丧神,那他的本体会是什么样的呢?

君子剑?唐横刀?

不,如果是主公的话,一定不是有杀伤力的武器,而是配在腰间的美玉,种在庄园的绛草,是一切无害又秀美的风景……

这样的审神者,需要下人精心照顾,需要臣子贴身保护,需要家人、朋友、爱人乃至所有人的爱,无论是敬爱、疼爱、宠爱……

所有关注的目光要片刻不离地集于他一身,才能密不透风地护住他,给纯净无暇的心灵留下一片拥有暖阳的栖息地。

“呼——哈……”

听闻人类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算算距离,再走下去,今晚主公该腿痛了。

鹤丸再次提出要背他上山。一阵拉扯之后,白栖川随了他的愿。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两个人看到了咒术高专的建筑。

刚又踏出一步,鹤丸顿觉陷入了什么柔软的壁障之中。一种黏腻感如跗骨之俎涌了上来。

鹤丸带着白栖川猛地后跳了几下,离让他感到不妙的位置远远地。

白栖川的手搭在鹤丸的肩上,“放我下来吧。”

鹤丸道:“我刚刚不小心碰到的这个,可能是主人家设置的结界,防止外来者闯入。旁边的小动物可以自在穿行,可能只有付丧神不可以。主公你去试试看。”

白栖川凑近过去,将手掌伸向前,也感觉到一丝微妙的阻力。

这股力量没有强硬地阻止他前进,却让他感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入侵者,贸然前进会遇到威胁。

“看来没办法前进了。”鹤丸国永制止想要继续前进的审神者。如果白栖川进去而他无法跟随,遇到危险主公将没有人保护。他决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白栖川转头对鹤丸安抚道:“没关系,刚刚我们的触碰也算是和学校的主人家打声招呼了。我们在这里等等看,也许会有人来接待客人。”

只能这样了。鹤丸点头。

他们没在大门外等多久,很快,一个庞大的身形慢慢清晰,白色和黑色的色彩冲突抓人眼球。

……

白栖川难得失礼地目不转睛盯着别人看。

身体的疲惫,和体力不支被人背着行走的羞涩一扫而空。

上午阳光正好,他站在树叶的阴影下,看着阳光打在白亮的色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

直视甚至会让眼睛有些干涩,泌出些许泪液,可是他不在乎!

一切内在外在的干扰都被他屏蔽在外,就连鹤丸国永兴奋的惊呼也被他滤在耳后。

苍天在上,他看到了什么? ! !

一个,巨大的,比人还高的,直立行走的,胖乎乎毛绒绒的,竹熊! !

第47章

随着巨大的竹熊慢慢靠近,两米高一米宽的庞大身形让白栖川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畏惧感。

这种山林中的稀缺生物他只在书籍旧本中见到过,从未亲身接触过。

黑白色的巨物径直朝他们走来, 白栖川看清了对方尖利的爪子和巨大的手掌。

……对了,竹熊别称“食铁兽”!

皮毛黑如漆,食铁如饮水,钢筋铁骨,凡民间犁锄刀斧之类,见则涎流,食之如腐。城门上所包铁皮,尽为所啖……*

联想到书中所写,眼前的竹熊在他眼中不再是憨态可掬的模样,而是可以轻易按倒他的凶残猛兽!

白栖川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身旁的鹤丸便凸显出来。

鹤丸根本没在怕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生物!

霓虹竟然还有这种动物存在吗? !这可是他活了一千年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他激动地拽住审神者的手, 一双金眸因为兴奋而瞪得溜圆,

“哇!主公你看到了吗!你认识这是什么吗?!颜色好酷!”

“旧籍记载,许是竹熊。”

“竹熊!”

鹤丸甚至往前迎了几步,眼睛里冒出小花花, 在胖达踏出结界后,凑到跟前:“你好啊竹熊先生, 我可以摸摸你吗?”

胖达眨眨豆豆眼,面对一上来就提出“过分”要求的人类也没有生气。很友善地伸出胳膊, 憨厚低沉的声音说:“可以哟!”

“喔!”鹤丸毫不见外地伸手摸上胖达的胳膊,沉迷地从上往下顺毛,还招呼止步不前的审神者:“不要怕哦,竹熊先生不会伤害我们的!”

“不是竹熊,是熊猫!”胖达反驳。

白栖川对动物能够开口说人话这种事十分震惊。就算已经接受刀能变成人, 但动物说话还是如同志怪小说一样神奇。

见白栖川还是有些踌躇,清楚这个人类在刚刚曾对自己露出十分向往的表情,胖达附和这个白头发的人:“是的,胖达不伤人的。”

胖达是被夜蛾正道通知,去高专门前看看,究竟哪位客人不请自来。

没想到见到的是两个普通人。

或者也不是那么普通。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咒力,而按照常理,任何人类都无法避免会产生负面情绪。

应该把他们留下来让悟看一看呢。

不过,喜欢熊猫的,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白栖川被说服,相信这只竹熊,不,熊猫会伤害自己。但他不想像鹤丸一样冒失地上前,失了礼仪。而且他们此番前来还有要事。

靠谱的审神者有礼节地介绍了自己和鹤丸,并把好奇心浓重的鹤丸国永拉回身边。

“所以你们来高专要做什么啊?”胖达问。

“我们的同伴失踪了,失踪前有牵扯到咒术界。所以来这里找相关的同学询问一下。”

“哦,你们要找谁啊?”咒术界很少牵扯到外人,这两个明显不是咒术师,高专里有什么人和他们有牵连吗?

“我们找九方阵。”白栖川。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鹤丸异口同声。

啊?同行的两个人,答案不一样?熊猫震惊。

鹤丸国永茫然地看了眼审神者。

他阅读过时之政府下发的任务资料,咒术高专一年级里,虎杖悠仁这个时期是假死,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应该就是死亡时的见证人。

要想问问有没有人在现场见过刀剑付丧神,不是应该找这两个人吗?

九方阵是谁?有记载过吗?

不过惊讶过后,他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审神者知道更多内幕。

鹤丸:“没错没错,我们找这几位同学。”

熊猫挠挠头,为难地说:“钉崎和惠都不在,九方倒是在高专,不过我要先问问他想不想见你们。”

他随后给狗卷棘发了条短信,让狗卷问一下当事人。

说起来,他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这个后辈的联系方式!这种时候也只能让棘转达。

后辈的性格可真是酷啊!

熊猫发完短信,在门口和他们一起等回信,如果九方阵同意,他就把人暂时领进来。

刚从日常训练中离开,熊猫坐在校门外的石阶上,晃悠着小腿,悠闲地晒太阳。

暖融融的太阳可以让他的毛发更加蓬松,阳光照在身上也很舒适。

忽然,熊猫见到那个黑色长头发的人类好像在用可疑的眼神偷偷瞄他!目光对上后,脸还红了!

脸红了?

熊猫毫不吃惊。很少有人类能不拜倒在熊猫的颜值下!

其他动物算什么!斑马有什么好看的?熊猫才是王道!

是个有眼光的人类,他喜欢!

熊猫拍拍身边的位置:“要来一起坐吗?他们应该还在训练,没这么快看到消息。”

白栖川确实有些累,看了眼鹤丸,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鼓起勇气,挨着熊猫坐下。

大型动物的粗声呼吸就在耳边响起,余光一瞟就能看到充满肌肉的结实腿部,还有收敛在掌中的白色利爪。

白栖川正坐,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两眼直视前方,不敢用视线冒犯。

就连初次见面普通的聊天,都回答得一板一眼,正经极了!

两分钟之后……

白绒绒的肚皮就在身边,随着呼吸一鼓一鼓。黑色的小短腿也悠闲地晃动,脚背甚至会来回转圈……

白栖川把视线投向排排坐在一旁憨态可掬的熊猫脸上,一眨一眨的无辜豆豆眼,漆黑的黑眼圈,轻轻扇动的黑色耳朵……

偷偷吸一口气,有股草木的气息呢……

胖达察觉身边人类越来越痴汉的眼神,心里爽得要命!

这个一本正经的高质量人类,还不是臣服在熊猫的威力之下!

“可以摸肚皮哦。”

白栖川:?

白栖川:! ! !

鹤丸国永也很喜欢这个新奇又和善的动物,尤其对方是个大型毛绒绒,还完全没有恶意,能够满足审神者对这种柔软事物的喜爱。

很难说他刚刚一上来就贸然提出摸熊猫胳膊,也没有为审神者提前打探对方性情的原因。

——如果对方熊很好,主公就可以放心撸毛毛了嘛!

但是。

鹤丸国永看着整张脸羞怯地靠在熊猫肩膀,手心轻轻揉弄对方肚皮,好像已经放下矜持的审神者,心理活动微妙了起来。

主公,你还记得自己的人设吗?

你是个端庄优雅的大家公子啊!不要像未出阁的姬君一样,动作大胆又满脸红晕啊!

让审神者亲近地贴在身上,这种待遇就连本丸里的刀剑都没有过!

本丸有谁和主公关系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压切长谷部?不,那个一脸严肃的狂热主控,只会尽全力打理正事,绝对不会主动和审神者贴贴。

光坊?嘶!完全无法想象审神者靠在小光肩膀的场景!

三日月?那个老头子坏得很!再过段时间很有可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鹤丸眼神复杂地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熊,目光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嫉妒。

明明鹤也有毛毛的!

哦……付丧神身上没有绒毛。

可是!他有毛球!审神者很喜欢他衣服上的白色绒球的!而且他还送了对方一个那么大,那么圆的毛球!在本丸里审神者天天都抱着睡觉的!

怎么看都应该更喜欢他吧!

怎么能被熊猫抢走呢!人类不能这么喜新厌旧!

跟这个有眼光的人类聊了一会,胖达发现这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教养很好,谈吐温和,几乎是有问必答。

就连喜欢熊猫溢于言表的情况下,也能克制住力道,抚摸他肚皮的手轻柔和缓,让熊猫舒服极了!

在人类好听的声音和柔软的触碰下昏昏欲睡的熊猫终于收到狗卷的短信。

“鲑鱼。”

棘,有没有可能,就是说,在短信里可以不用饭团语呢?

*

九方阵在操场上挥汗如雨。

在那次突如其来的揪心昏迷之后,他再次在家入硝子手下痊愈。

这几天他天天被带去操场上,和同期、前辈一起训练体术。

在少年院事件前,他曾经被虎杖悠仁教导过一次。不过领域展开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虎杖悠仁除了第一天晚上露了个人影,后来便不再出现。和他一起训练的同期便只有伏黑惠。

伏黑惠也很忙,他和钉崎野蔷薇经常要结伴出任务,所以他就被托付给二年级的前辈。

九方阵也疑惑过为什么虎杖悠仁好几天都不出现?

周围人好像都默认了,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虎杖本人也没有跟他道过别。

……不,果然,他们之间没有值得道别的交情吧。

九方阵懒得问出口。

不过是个认识没多久的同学,之前很友好的人突然冷淡下来,这种事又不是没经历过……

总归是有哪里看不惯他了吧。

走就走吧,无所谓。

不熟悉的人和九方阵相处,总是需要一些磨合。

禅院真希第一次见到健康状态良好的他,心痒痒,想和同为天与咒缚的九方阵比划两下。被毫无理由地粗暴拒绝后,没有恶意地刺了两句,从此被九方阵排斥到连对练都不肯。

(真希:切!)

熊猫的体术也很好,但教学方法不太适合九方阵这个脆皮人类,也被九方阵排除。

不过九方并不讨厌熊猫,毕竟这只是个熊猫形状的咒骸,心思要比人性复杂的人类简单点儿。虽然身上永远充斥着令他讨厌的深色咒力,不过切身接触时,感受到的柔软是恶心的咒灵无法比较的。

这个时候,就连被无情甩飞,似乎也可以稍稍原谅了呢。

于是,伏黑惠缺席的情况下,教导后辈的压力给到了饭团语咒言师这边。

九方阵意外地对狗卷棘适应良好。

他还记得这是刚入学那天,用言语控制住他的咒术师。清楚误会一场后,他对对方的恶感减轻了一些。

而且他发现,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前辈虽然不熟,但正因为不熟,也正因为不会说人话,教学期间大多很安静。不会因为他手脚笨拙而口出恶语,也不会在他稍有进步却还差得远的时候出言鼓励,从而让他觉得微妙地讽刺。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只能说出饭团语,他看不见狗卷棘的演示动作,也无法听到对方和伏黑惠一样细致的讲解。

好在狗卷棘很耐心,一招一式引导他,给他摆动作纠正。必要的对话也可以打字在手机上语音播放。

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狗卷棘事实上对这个后辈有点小心翼翼。

最初是在宿舍楼目睹他和伏黑惠战斗后发狂,那种不要命也要撕咬敌人的战斗方式令他短暂震撼了一下。不过咒术师总是不乏疯狂之辈,最震撼他的是,自己用咒言只能控制极为短暂的时间,之后还被严重反噬。从而得知了对方惊人的咒力储备,还听说了对方的性格和传言。

总之,他因为微妙的心情,一开始是有点不想面对这个人的。

后来再见到他,就是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后辈完成了顶尖咒术师才能触碰的顶点:“领域展开”。

以后辈的这个年纪,以后辈这个情绪状态,强势赶超了绝大多数咒术师,甚至绝地反击,用实力战胜了代表“绝对恐怖”的诅咒之王,即使对方不是全盛姿态!此等壮举让狗卷心神震动。

但随后九方便昏迷了好几天,人也瘦了几圈,显然领域展开让他付出了巨大代价,这种代价即使是心硬如铁的咒术师也为之叹惋的。

再后来,偶然间,他察觉宿舍楼咒力暴动,阴差阳错闯入九方阵的房间,一推门又看到后辈满脸血地跪在地上……

这个后辈,总是用一身刺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武装到牙齿,又只会伤人伤己。

旁观的狗卷棘以局外人的视角,觉得后辈可怜吧唧的。

让他想要多照顾一二。

至少别再这么锋利下去了。

一往无前的兵刃才最易折断卷刃。

体术初学者九方阵正有模有样地和狗卷棘对打。他这几天是真的进步了很多,属于伏黑惠看到都会震惊一下的程度。但要媲美狗卷棘还是远远不够。

白发咒言师一边游刃有余地放水,一边掏出手机看消息。

然后看到胖达十分钟前的短信。

他第一时间在手机上编辑好文字,随即点开语音播放询问九方阵的意见。

看到后辈皱眉,他才想起来。

啊!

忘了他是在偷偷玩手机了!

九方阵腿上动作不变,表情却更加凶狠。

可惜失去理智控制的体术终究不得章法,反倒杀伤力减弱,只能起到发泄情绪的作用。

他捏紧拳头:可恶,明明正在被攻击,却还有余力打字吗!少看不起人了!

九方阵对即将见面的白栖川兴趣不大。他知道白栖川与他不过是同源同根的人罢了。他隐约知道对方要问他些什么,具体内容懒得去猜测。

所以他把“专门找他的客人”抛在脑后,继续竭尽全力攻击狗卷棘,势要把他逼出真本事!

狗卷棘装出不再游刃有余的模样,躲避的步伐放慢了些许。

战况单方面焦灼起来。

直到他们听到熊猫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狗卷棘停手,九方阵“切”了一声也停下拳头。

他下意识朝声音方向转了下头。

这个距离,以他的眼力,是完全不辩人影的。远处的景象只有暗沉和漆黑,就像布满黏滞恶心的咒灵,色块的移动总是象征着危险,让他严阵以待。

只是,明明没有抱“想要看到什么”的念头,一直睁开着避免摄光延迟的眼睛也干涩疼痛,视野的背景里也还是老样子……

在代表熊猫的黑色移动色块旁边,却有两个亮着温白暖光的光源同步靠近……

九方阵死死盯着更亮的那一个光源,就连眼睛分泌的泪水流到下巴了,都没有抬手擦一擦。

天与地交汇之处,地平线模糊昏暗。稀疏平常的眩晕斑斓,依旧覆盖着前方的每一个角落。

唯有一方明亮的光源随着迈开的步伐轻微颤动,在黑暗中晕开一抹亮色。

这个人,在发光……

第48章

这是白栖川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九方阵,而不是隔着数据组成的屏幕。

他曾在一个普通的晚上,躺在本丸舒适柔软的床上,看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从自信到愤怒,从不甘到绝望,一点点被强大的敌人打压到崩溃的全过程。

不可战胜的敌人,破碎的五脏六腑,被践踏的脊梁……

一点又一点雪花般的压力堆积成山,最后造就如怒海狂澜般的【疯狂】。

身为同一个人,他们最表层的记忆有时会互通。他们能够大概感知到对方的近况。但白栖川确实很久没有直接地见到这个少年了。

九方阵真的很瘦,即使这几天被同学们压着吃饭,身上还是缺乏应有的脂肪。比已经是个成年人的白栖川矮半个头,明明已经到发育的年龄,却不像同期一样个头猛涨。

身上完全没有锻炼的痕迹, 细弱的胳膊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营养不良。

随着他和熊猫、鹤丸的走近,他能够更加看清九方阵的脸。

虽然身体瘦弱,但九方阵现在因运动静电炸起的头发,让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眉头凶恶地皱着,直勾勾盯着别人的眼神像是不耐烦到极点,仿佛随时会忍耐不住,暴起伤人。

明明因为太阳下运动而满头是汗,他却任由汗水滴入眼眶,没有焦距的瞳孔此时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白栖川,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震惊。

身为主公的白栖川率先和高专的同学们表达来意,态度亲切友善,来高专的目的也有理有据,很快打消了几个人大部分怀疑。

禅院真希注意到以护卫的姿势站在白栖川身后的鹤丸国永。腰间配着一把不俗的刀,人站在那里也十分有气场,看上去就是个武力值不弱的高手。

想切磋体术的念头浮了上来。

“就是这样,不知诸位近日可有见过在下描述的朋友?或是朋友随身所携的武器?刀鞘风格与这振相近。”白栖川指向鹤丸那振刀。

在场的除了九方阵都是没有经历少年院事件的二年级,不是长谷部他们调查的对象,认识的概率不大。他们此行的重点还是九方阵和伏黑惠。

果然,三个二年级生纷纷摇头。

没摇头的——

熊猫看向九方阵,帮它新认识的人类朋友问道:“九方你见呃,遇到过吗?”

从白栖川出现,后辈好像就有点失神,虽然看起来还是满脸烦躁不甘,像是生气刚刚体术练习时的不顺,但在场几个眼力超绝的咒术师都能看出来,九方阵对白栖川的态度有些特别。

“你,和我去别处谈。”九方阵一出口就要求单独相处。

“木鱼花!”“诶?别呀!”

好歹是刚见面的外人,不太好让刚痊愈又视力不好的瘦弱后辈独自面对。万一对方心怀不轨怎么办?

鹤丸的眸光也投向这个黑发柔顺,但表情不善的少年。

一上来就要和主公单独相处,有什么目的吗?

“烦死了!我要做什么用你们管?”九方阵抬手往发出反对声音的方向划去——这是他抗拒的动作。

狗卷棘后退一步。

他站得比较近,差点被打到。这个速度,若是手背直接落在他的胳膊上,一片红印是少不了的。

这个后辈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该说幸好没带上咒力吗?

鹤丸按住白栖川肩膀,“嘛!我们很坦诚的,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九方你知道什么可以放心直说,能有线索就千恩万谢了,我们不怕被熊猫和大家听到,哈哈!”

鹤丸也不太同意,这个从外表看就攻击性很高的青少年,万一没个轻重,伤到主公怎么办?少年人脾气上来了,做出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为过!可主公只有一个!伤到半点都不行!

“你算老几?滚!”

一把主人手下的刀罢了,也配在这里插嘴?

听到九方阵出言不逊,白栖川唇边温和的笑容微微收敛。没有人希望属下在自己面前被贬低,即使说话的人是“自己”。

被出言侮辱的鹤丸国永,听到这样仿佛是宣战的内容,也轻轻把左手搭在刀柄上。

本来因为白栖川的友善和鹤丸的打趣营造的其乐融融的氛围,被九方阵三言两语打破,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熊猫打圆场:“九方,九方,别这么咳!”别这么没礼貌。

它也觉得,这两人态度这么友好,还是为寻找失踪的朋友而来,九方阵这么不客气有点太过了。不过他还是向着自家后辈的,九方坚持要单独谈话,那就尽量帮帮他。

“你要是有线索,两位肯定是很迫切想知道的。一切都好商量嘛!”

白栖川点头。

“我同意了。”

“我们去那边吧。”他指了不远处操场尽头一方树荫下的水池。僻静清幽,不会有人来打扰。还能确保高专的几人还有鹤丸能够随时看到他们的动作。

把鹤丸国永留下,白栖川就带着亦步亦趋的九方阵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禅院真希不甘寂寞,主动邀请看上去很会用刀的鹤丸国永手合一局。

鹤丸想目不转睛地关注审神者,一有不对立马上前,所以摆手拒绝了。

熊猫见真希今天两次邀战吃瘪,独自耍刀的气势都变得可怕了,担心一会练习时被真希血虐的是自己。

他拍拍鹤丸的肩膀:“你放心吧!你朋友和九方就交给我和棘盯着。绝对不会让他们打起来的!”

“鲑鱼鲑鱼!”

鹤丸看着熊猫真诚的豆豆眼,点头同意了。

他也想试试咒术师的功夫。万一将来机缘巧合面对的敌人是咒术师,至少能先探一探底。

*

事实上,白栖川和九方阵的相处完全不像其他人想象那样带有火药味,反而称得上温馨。

他们也算是神交已久,白栖川包容的性格能够容忍九方阵的垃圾话,从而让沟通变得顺畅许多。

九方阵也知道,白栖川是审神者,他口中的朋友不过是刀剑罢了。他没见过什么刀,甚至没见过第三个像他这样灵魂都发出暖光的人。

因为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有微妙的心有灵犀,只需要简略的对话就能分享情报。江玖让九方阵带白栖川单独谈话,就是因为外人面前,他们无法解释信息来源。

没能从抱有厚望的九方阵这里得到长谷部的下落,白栖川分析,可能是九方阵只拥有被时间溯行军篡改之后的记忆。

长谷部他们纠正历史后,游戏时间线从纠正节点扭转回正确的轨道,其他人的记忆都被覆盖了,只有他、九方、纪藤三人还保留着。

既然如此,或许他应该问问另外一个,有“正确”记忆的当事人——伏黑惠。

至于虎杖悠仁,这个少年还处于假死中,他不觉得自己和鹤丸能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他。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回去了。”九方阵耷拉着眼睛,烦躁地挠挠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间,就想和这个人单独安静相处一会。也许是白栖川平静柔和的声音让他放松,也可能是想近距离端详一下难得一见的光源。

可能是直觉,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他,甚至很乐于帮助他。这种甚少体会的安心感,让他别扭又有些排斥。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逃避这种暖融融的氛围。

“先别走,小阵。”白栖川已经亲近地用“小阵”来称呼少年了。

他来高专找九方阵还有一个目的。

以旁观者视角,他看待九方阵在咒术界所处的局面时,与深陷其中的九方阵不同,头脑会更加清醒。

即使他不善权谋,可是他知道,只要身处高专,就能躲在学校和老师的庇佑下,更何况夏油还说,咒术界最强就在高专执教。

这是他脱离家族泥潭的机会,只要抓住这根稻草,总会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拖上岸!

“……所以,遇到不想执行的任务,尤其是那些涉及大家族隐秘的肮脏内幕,或许可以转告你的老师。”

九方阵更想逃离了。

这个人在做什么啊?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些?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啰里啰嗦,句句都从他的立场出发,仿佛对他很了解一样……

“很抱歉我无法长期留在这里,当日还只能远隔时空无力地看着你战斗。冷眼旁观虽实属无奈之举,却着实心中有愧。只要我身处此地一日,你若有需求,我必竭尽全力。”

什么嘛!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九方阵逃避一样蹭到水池边上,背过身扭开水龙头冲脸。飞溅的水花遮住了他不愿让人看到的表情。粗暴地往脸上拍水,头发、衣领逐渐被打湿。

“总之,请至少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

和禅院真希畅快淋漓地战斗了一场,鹤丸国永接过熊猫递过来的水,痛快地喝掉大半瓶。

起初他还有几分余力,这个女咒术师身体素质绝佳,不弱于灵力淬炼而成的付丧神。她的刀法可能稍逊于鹤丸,可是却有极佳的战斗素养,对时机的把握足以弥补刀法的不足。

两人没打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却也都拿出了真本事,战了个五五开,最后在激烈的碰撞后,以真希手中的咒具出现豁口告终。

在知道真希并不专精于刀法,而是精通各种武器之后,鹤丸国永惊叹道:“哇!咒术师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达到一般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真希比较特殊啦!鹤先生也很厉害!我第一次见能在体术上和真希媲美的人类!悟那家伙先排除掉。”熊猫对鹤丸这种敢于直面天与咒缚大魔王的勇士感到敬佩。

“鲑鱼鲑鱼!”

鹤丸深喘了几口气,把疲惫的感觉压下去,抬头看向主公。!

主公!你在干什么呀主公? !

在思维还没有联结成具体想法时,鹤丸的双腿已率先冲过去。

以付丧神绝佳的视力,能够看到九方阵大概是刚洗完脸,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水珠滴滴答答地向下滚落,打在衣领和鞋面上。

在他身前,白栖川正一手捧着对方的脸,一手用手帕替他温柔地擦拭。

擦拭之后,他还用手掌插入少年的短发之中,以手作齿,替他捋顺炸起的发丝。

从鹤丸的角度,两人身高相差半个头,白衣审神者宽大的袍袖足以覆盖单薄的少年,简直是在将对方拥入怀中!成年人温柔的神情,低垂的眉目,还有桀骜的少年人难得乖巧的仰头,两人是那么契合亲密!

鹤丸也不知道这一幕映入眼帘后,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奔跑?

“噗通——噗通——”在这短短几百米的距离里,他被风声填满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

审神者虽然很亲和,但从不会和初见的人这么没有分寸地相处。他连被人背起来都会害羞,一开始更是不适应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这个看似柔软的青年绝不会没有距离感地碰触别人的脸,他要赶紧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振阅历充足的古老太刀拒绝思考,为什么这双见证千年跌宕,早已看淡世事的眼,却见不得审神者和他人亲近……

奔跑间飘飞的白色袖袍在风中展开,俊美的付丧神此时像一只飞翔的白鹤,翩然飞向栖息的岛屿。

高专的其他人也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酷boy吗? !

连近身都不让的,一碰就到处乱滚的疯狂扎人的刺猬,居然乖巧安静地和人贴在一起!而不是像南北磁极一样,稍微凑近一点就要把人排斥开!

狗卷棘眼疾手快地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配上文字发到群里,并艾特“晚安玉犬”:快看图片!点击就看刺猬变猫咪!

伏黑惠:?

五条悟:哇!快重新传一张原图,我要下载保存!

鹤丸发现,这样的亲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天生亲和的审神者对待青少年的体贴罢了。

难道要质问他的孟浪吗?任何人都不会这么想吧!

鹤丸自然没什么立场分开“一见如故”的两个人,他也不懂自己酸涩的心情从何而来,只能下意识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吸引白栖川的注意力。

伏黑惠回消息说,要晚上才能赶回高专。他们决定留到晚上等伏黑惠回来再走。

……

“大家真努力啊,感觉像在旁观同僚们手合呢!根据我的经验,这个时候惊吓效果极佳!”

曾在手合室被鹤丸国永惊吓的受害者本人:……

禅院真希看不惯鹤丸国永悠闲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个陪练,用上天赐予的强大体能把付丧神累得够呛。

说起来,鹤丸和胖达、狗卷棘意外地相性极好!

虽然有点嫉妒白栖川过于痴迷熊猫的外表,但熊猫真的是个性格很棒的生物!抛梗接梗手到擒来,奇思妙想一点就通!

鹤丸很少能遇到在这方面这么懂他的“人”了!

至于咒言师,鹤丸国永直言:饭团语超酷的好不好!

他没花多少工夫就从熊猫那里获得每个饭团的大致含义,然后就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抓着狗卷棘玩起了“你说我猜”。

看似沉默稳重的咒言师实则乐在其中,由浅入深勾引喜欢新奇的鹤不停猜下去,然后在对方以为入门之后,拿高难度组合词语“为难”他。是和鹤丸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时间不知不觉消磨,晚上六点多了。这一下午时间已经足够少年少女们和两位好相处的客人熟络起来。

九方阵没再对白栖川表现出特殊,甚至根本没怎么搭理他,只埋头训练,连运动量达标了也没有离开——这已经是最大的特殊了。

伏黑还得再晚一点到,熊猫几人邀请白栖川和鹤丸一起去附近吃寿喜烧——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聚餐,犒劳训练一整天的大家。

考虑到伏黑惠很快就来,而且会直接到寿喜烧店里和他们汇合,不用再爬一遍那条直上云霄的台阶。并且,他们也不会放心把两个刚认识的人单独留在高专。白栖川欣然同意。

就连熊猫本来没抱希望能邀请到的,总是因出行不便独来独往,向来拒绝聚餐的九方阵,都跟着他们一起下山了!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有鹤丸这个不甘平静到处扑腾的付丧神在,气氛怎么也不可能冷淡下来。

不知是特意安排还是凑巧,九方阵坐在白栖川身侧,没有喷洒刺人的毒液,也很少出言怼人,让总是站在被怼第一线的熊猫真希松了口气,他们真的不想闹到最后不欢而散。

九方阵另一边是刚好留出的空位。没多久,这个位置就被伏黑惠补上。

没什么不可告人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鹤丸国永直接借着热闹的氛围边吃边问了:那天或那天之后,有没有见过他的同僚或是佩刀?

伏黑惠在当日和九方阵一前一后晕过去,再醒来,就在高专听闻了巨大的噩耗,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伏黑惠丝毫不带敷衍地搜遍所有记忆,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这方面印象,很抱歉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嗷……好吧,多谢了!不过认识你们几个,这一趟来得不亏!”鹤丸国永有些失望,他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没过两秒,他又很快又高兴起来,软踏踏地靠在熊猫胳膊上恢复体力,夹住一块牛肉嗷呜叼进嘴里。

为什么靠在熊猫身上?因为他另一边是审神者,正在有条不紊地专注吃菜,注意力被没见过的“寿喜锅”吸引。

不枉他特意把审神者和熊猫隔开。

九方阵半天也捞不到的牛肉被伏黑惠偷偷夹起来放在他碗里。伏黑惠很高兴九方阵能少一些封闭感,参与前辈们的聚餐。要不是钉崎还在出任务,这次应该就是一二年级全员到齐了!

“是啊,因为长谷部的失踪牵扯咒术界,而我们调查的信息里,只有那次任务事有蹊跷,恐被牵连。除了这里,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了。幸好得诸位相助,若是之后有下落,还请不吝告知。”

白栖川还想站起来作揖,被鹤丸按住。这么轻松愉快的晚饭时间,就不要搞这些正经的虚礼了。

听了一耳朵感谢的话的九方阵撇撇嘴,扔掉莫名其妙出现在碗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块状物。

这个发光体又在说些无聊的话了。

他颇有些不耐烦,又疑惑其他人为什么对另一个当事人避开不谈。

嘴上说会全力帮助,实际上最后一个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名却完全不提。

真是看不惯咒术师的虚伪!

九方阵重新夹了一块牛肉放进锅里,手臂撑着下巴,插嘴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虎杖悠仁?”

话一出口,愉快谈笑的餐桌上顿时凝滞。

唯有热烫的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第49章

“棘, 帮我捞下那个丸子!”

“金枪鱼。”

“这个比前天那家好吃,再点一盘丸子吧……”

“鲑鱼。”

熊猫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胡乱瞎说些什么,让空气流动起来。

狗卷棘也配合地转移话题。

仗着九方阵看不到他们,几个人挤眉弄眼,用眼色和口型互相询问。

“你没告诉他吗?”熊猫朝伏黑惠使劲眨眼,小眼睛里传达了大大的疑惑。

伏黑惠摇头。他以为九方已经知道了。

熊猫恨铁不成钢:“后辈醒过来,他没问,你就不知道说吗?”

“喂,所以现在是不是该跟他说一下?一直瞒着也不太好吧!”真希加入悄悄话大军。后辈有权利知道同伴的死讯。

“明太子。”这下难办了。

“确实,是要有人跟他说明白。”熊猫点头。

“还有, 棘, 做口型不需要用饭团语的。”熊猫的脸充满人性化的表情, 不仅疯狂开合又不出声的嘴巴很忙, 就连扭曲的黑眼圈仿佛都能传达主人的意思。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真希用手肘怼了一下熊猫的腰。

“真希你说话轻点!别漏出气声!”

“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说话?直接告诉他就行了吧!”真希拧上熊猫耳朵。

“但是后辈会爆发的吧!疼!疼!”

伏黑惠看着一群不靠谱的前辈演哑剧,又看到两个表情懵懂的局外人脸上写有:“发生了什么?你们好奇怪!”的文字……

唯一靠谱的未成年人:……

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

听到一耳无效消息的九方阵还语气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别讨论丸子了!虎……”

话没说完,胳膊就被坐在右手边的伏黑惠按住。

围坐一团的饭桌上又安静下来,大家保持刚刚的姿势, 纷纷看向阻止九方阵说话的“勇士”。

九方阵看不到大家的瞩目,唯一对成为视线焦点这件事感到不适的伏黑惠, 忽略前辈们看热闹的眼神,牵住九方阵的胳膊向外拉了拉。

“九方, 我有话想对你说。”

啊?有什么话非要避开别人出门说吗?

九方阵被伏黑惠拉起来,因为伏黑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没有挣扎。

伏黑惠把前辈们和鹤丸“别走啊,让我看看”的渴望目光抛在脑后,“啪”一下把包间的门关上,拉着九方阵来到走廊尽头。

周围的人少了,寿喜锅的香气也淡了许多。人们推杯至盏开怀大笑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包厢门,只有零星的声音能传到走廊。

安静无人的过道里,被隔出一个适合谈话的角落。

“到底要谈什么?是有关虎杖悠仁的?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今天真的很奇怪。”九方阵扯了扯袖子,甩开伏黑惠的手。

“九方,前辈们无法直言,是因为在回避这个话题。”

刚出完任务,还穿着亮色高专校服的黑发少年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虎杖死了。”

“啊?”紧皱的眉头因为茫然而松开,眯起的眼也逐渐瞪大,漆黑无光的瞳孔倒映着伏黑惠低垂的头颅,镜面一样清凌凌地将世界纳入眸中。

“死……了?”大脑好像没能正常运转,无法快速听懂这句话。只能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

*

包厢的门被拉开一条缝,从上到下依次是真希、狗卷、鹤丸、熊猫,扒住门缝伸头悄悄偷窥。

鹤丸是因为和狗卷、熊猫臭味相投,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

真希是被熊猫拉过来,脸上写着不耐烦,嘴里也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眼睛倒是没移开过。

一时之间,安稳坐在原位的只有“真·淡泊君子”白栖川。

“啊,九方呆住了!”

“鲑鱼。”

熊猫再次恨铁不成钢:“惠太直接了,都不懂得迂回吗!就不能委婉地说出同伴的死讯吗?九方要是接受不了怎么办!”

“那你刚才倒是主动点啊!还不是顾左右而言他,把烂摊子留给惠。”真希看不惯熊猫的马后炮。

“我这不是……没什么立场嘛!毕竟我也没见过虎杖悠仁,无法感同身受啊!”熊猫狡辩。

“金枪鱼。”

“棘!我不逊!你才逊呢!”

“木鱼花。”

鹤丸毫不见外地趴在熊猫身上,跟着活泼的高专少年少女一起偷看他们的同伴。

他才是这里面最无法感同身受的那个人,毕竟别说他不是咒术师,不认识虎杖悠仁。就光是他早就知道虎杖这次是假死,他们完全没必要伤心难过这件事,就无法让他有什么触动了。

倒不如说,这些生死之间舔血的咒术师意外地照顾同伴的情绪,因为害怕死讯触到朋友敏感的神经而畏首畏尾,让鹤丸更感动一些。

所以这份热闹,鹤丸看得毫无负担。

眼看着叠在他上面的两个人快要和下面的熊猫吵起来了,鹤丸发出一声怪叫。

“啊!他们抱在一起了!”

“什么?!”“昆布!”

九方阵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无法接受。

他醒过来之后,明明虎杖悠仁还好端端地给他带路,在漆黑的夜晚用兜帽给他导盲……

一见到他就像撵不走的流浪狗一样围着他乱转,还会佯装抱怨地说些“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不要把我排除嘛!”这种垃圾话。

什么时候?

为什么?

怎么突然?

就死了?

九方阵克制不住暴涨的压力值,漆黑的咒力快速流淌,不详的“气”让地板都震动起来。

“喂!九方!不要激动!”伏黑惠担心九方阵在这种人来人往的饭店里爆发,顶着九方阵周身强大的气势靠近,按住他的肩膀。

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一个无聊之人的死讯会让他想要大肆破坏?

明明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一个好用的导盲犬而已!就算不打声招呼就悄悄死在外面,又哪里值得他愤怒!

不能在这里失控!

不!不能再失控了!

失控……眼睛!

九方阵为了抑制暴涨的压力值,再次抱紧“治疗点”。

而对“治疗点”本人来说,失去世界重启前的记忆,这是他第一次被九方阵用身体禁锢住,被迫与同期亲密拥抱。

不知所措.jpg

伏黑惠不得不再次经历“震惊——疑惑——放弃——躺平”这个过程,睁着双死鱼眼,看着高专不靠谱的前辈们躲在大得夸张的门缝后,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

狗卷前辈,快门的声音用手是捂不住的!

还有禅院前辈,熊猫前辈的耳朵快被你揪掉了,还要麻烦夜蛾校长熬夜缝补的!

震惊中的禅院真希完全没发现自己下意识揪住的顺手的东西,是熊猫的耳朵。

她陷入怀疑人生状态:“好端端的,九方和惠怎么抱在一起了?难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熊猫摇头晃脑试图解救耳朵:“完全无法想象啊!那可是九方阵!一刻不消停的小疯子和人亲密相处这种事……”

“哦,原来九方同学和人在一起这么难以接受吗?”鹤丸吐槽:“他在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熊猫解释:“不是不是,我们不是讨厌他,就是很难以置信九方会主动和别人拥抱。而且在一起什么的,我觉得大概率不是真的啦!与其说九方和惠在一起了,不如说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鲑鱼。”狗卷棘附和。

下午的时候,一出场鹤先生就是以护卫的姿态站在白先生身后,看似是家臣或者保镖的角色。

后来九方和白先生去一边单独谈话,鹤先生恨不得一直盯着对方,把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尤其是看到对方和九方阵稍稍亲密些,那更是不对劲了!恨不得三千米冲刺飞奔到身边!

当时的眼神根本不像看主公或者朋友。

白先生也是,处处依赖鹤先生,就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先听对方的意见,眼神落点也总是下意识经过对方。

以狗卷和熊猫的八卦雷达,他们早就觉得俩人不太对劲了!

“……与其说九方和惠在一起了,不如说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听到这句话,鹤丸国永心脏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低头安静吃饭的审神者,发现对方对他们的八卦不感兴趣,根本没有注意门口这边的对话,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

鹤丸不知道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还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反应过来后立马想反驳澄清,却发现和他一起扒门的小伙伴已经回到刚才的话题了。

耳朵里听着少年少女们继续八卦九方阵,氛围比之刚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鹤丸放任自己一遍遍回想熊猫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

“……鹤先生和白先生更像一对。”

像一对情侣吗?

有吗?

鹤丸回忆自己在高专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吗?

守护,陪伴,聊天,递水……

完全是很日常的事情啊!在本丸里,任何一个付丧神如果有充当近侍的机会,都会这样做吧?更别提在本丸,审神者有更加熟悉的茶友了!三日月不就和审神者意外地亲近吗?

如果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都能让熊猫他们误会的话,那主公手下好几十号付丧神岂不是都和审神者不清不楚了!

倒是在在高专前,他们似乎有一些比较容易惹人误会的举动……

夜色下无人知晓的奔逃,两次体力不支时的脊背相贴,夏油面前故作亲昵地搂抱,海边木屋毫不设防的同床共枕……

相处的点点滴滴,如细水长流……不,波涛汹涌的回忆冲击了付丧神的脑海,狂乱霸道地搅乱了他的思绪。

狗卷他们并不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这些事,却仅凭鹤丸觉得很普通的日常小事中产生误会。

虽然只是随意提了一句,是朋友间的调侃,没有人把它当真。

可如果说,这不是误会呢?

第50章

鹤丸脑中仿佛被千万颗陨石砸中, 在毁灭与重构间挣扎求生。

他艰难地捋着无数记忆的彩色线条,清醒又迷离地剖析自己的情感。

千年时光,漫长岁月中, 有太多值得深刻记忆的人和事。刀匠,旧主,辗转,供奉……

人类手心的温度,擦拭刀刃的湿痕,剑影刀光的战场,死寂空旷的墓xue……

再清晰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褪去,那些热血、悲伤、无聊的过去已恍若隔世。

自他以付丧神之身被审神者召唤, 第二次“人生”, 他全部情绪全部爱重交汇于一人身上。

——起初是无关风月的好奇。

优雅亲和却充满谜团的人类主公,仿佛天生没有脾气,不懂拒绝,不懂惩罚,固执地守着旧时代独特韵味的礼仪。

鹤丸只想如万千同位体一样,在无伤大雅的惊吓中找乐子,遵从付丧神的本心,与审神者亲近再亲近。

——然后是被默许的得寸进尺。

背后突然出现的惊吓,切合心意的礼物,借伤口讨来的肢体接触,夜间天知地知的私会……

任何一环,只要审神者硬下心拒绝,他便鸣金收兵,遵守主公的底线,再不逾矩。

可是人类审神者懵懂的回应着,如同无害的草食动物,放纵付丧神内心的野兽,不知者无畏地开放了自己的领域,欢迎掠食者的入侵。

本丸近一个月安宁平和毫无波澜的日子里,在白日,鹤丸常常随行贴身陪伴主公。他是比长谷部更“贴心”,更懂得刷存在感的好近侍。

夜里,主动提出守夜的鹤丸,躺在天守阁外室的小榻上,睁着眼睛回忆的,不是能把人逼疯的孤寂过去,而是如今有同僚、有主公,无挑战心跳的大惊吓,却可以随时制造雀跃的安稳当下。

侧耳倾听审神者有序的呼吸声,辗转反侧间总是联想起部屋里,存放在床头柜下层的,那张许诺审神者永远不给别人看的照片。万屋黑黢黢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下,白衣君子羞涩摆手,偏头逃避镜头的画面,被不时翻看,印在脑海里。

每一个伴着呼吸声入睡的夜晚,是否就是情思萦系的土壤?黑夜纵容他放肆轻狂的梦境,又在白日到来时悄悄收回这些念头。

只是那段生活太过平淡无奇,对本丸的一切都很满意的鹤丸当时没有多想。

直到被熊猫无意间点醒,他才如拨云见日般明悟。

——是喜欢吧?这种心情。

不想永远站在他身后,想与他并肩,想牵着他的手向前走。

想满足他的一切愿望,想在众多同僚中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个。

看到他清瘦的背影,想凑上去从后面拥抱。

看到他高洁的侧脸,想伸出手指触碰。

会嫉妒与他亲近的长谷部、三日月,会好奇他掩埋在岁月中不为人知的过去。

总是想起月色下,一起做坏事时他恐慌的小表情。被诸多付丧神围住阻止出行时的无助却让他倍感焦虑。

想起带有灵力的纤白手指拂过疼痛的伤口带来血肉重生的痒意。

还有背在身后的重量,搭在后颈的头颅,喷洒在脸颊的呼吸,交结在胸前的热度。

——是喜欢。

因为生活太过平淡,没有波澜起伏的事件,只有细水流长的相处。喜欢的感觉被众多类同的情绪掩盖,被懒惰的大脑抛在角落。

不只是臣子对主公的敬爱,不只是付丧神对审神者天然的亲近。这份感情带有刀剑杀戮掠夺般你死我活的排他性,他无法忍受别人——即使是小光,和审神者如他这般交缠亲昵!

鹤丸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是和歌中吟唱的风雅之事,迷幻又浪漫,优雅又醉狂。

细究之下,露水与风霜凝结在寒光凛凛的铁器上,时间与寿命的距离横亘在他们的感情之间,让鹤丸国永不敢细想。

他唯一明确的只有一件事。

此时此刻,今时今日,抛开一切顾虑。

在他明悟自己心情的当下。

他想……

*

因为九方阵在伏黑惠怀里睡着,这场随性而起的聚会很快就散场了。

白栖川带着鹤丸回夏油杰的据点。铃木集团的刀剑展览需要邀请函,他和鹤丸都没有渠道获得,所以他们要求助可靠的人类伙伴。

因为高专之行并无突破性收获,鹤丸同意夏油杰使用他的本体构筑“阵法”,寻找长谷部的下落。

只要找到最后一把刀的位置,他们现世之行就基本安定下来,接下来只要逐个回收就好了。

“奇怪?这把刀现在好像无法使用呢?”夏油杰苦恼道。

“何如?”

“万物皆有灵,我绘制的咒文是利用灵性与牵绊,还有物中滋生的情绪牵引咒力,从而获知与它相关物体的位置。可是这振刀的灵现在好像不知所踪了。”

黑发男人尽量用通俗的语言给非咒术师的两人讲明白关键。

白栖川和鹤丸对视一眼。

夏油的意思是,他的印记要想发挥作用,本体和付丧神缺一不可。

已经瞒了这么久,他们自然不会前功尽弃。

鹤丸扯了个谎,谎称他刚刚给刀换了刀镡,也许打破了已经诞生的灵。他明天就把刀镡换回来,到那时再开始吧。

夏油自然无不可。

他多看了两眼鹤丸身上的波动。

之前只是浅浅一层咒力,相比于真正的人类,负面情绪可以说少得可怜。现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从他咒力起伏的奇特浪涌来看,似乎心情很飘然?

像不懂控制的普通人喝醉酒回忆过去大喜大悲的样子,又像面临什么艰难抉择或者人生大事时的踌躇。

曾经能够轻易察觉他观察的视线,现在却迟钝到连明目张胆的注视都无暇顾及。

白栖川往出口走,不慎踩到之前砸出的沙坑,脚尖绊了一下,被鹤丸紧张地扶住。

虽然鹤先生一直很关注“朋友”,但细小的苗头端倪还是被他察觉。

啊,是爱啊。

夏油杰感叹。

死物生灵,灵又择主。

主从之别放在人类之间是阶级落差,放在灵物之间就是一生唯一的羁绊。

权掌臣属生死,却不曾苛待。这是最容易让无力反抗饱经风霜的灵魂心中动容的了。

只是,即使有百年记忆打底,不通世事的付丧神真的能克制住突如其来汹涌澎湃的爱意吗?

他们真的能分清“与人类亲近的欲求”和“发自内心的爱意”吗?

当“更进一步”的渴望压制住尊崇和敬爱,无慈悲之心的武器真的能甘心如往日吗?

夏油杰目送两人离开,眼中含笑。

*

街道人来人往,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店门前,各色小吃和游乐活动迷花人眼。

鹤丸国永拉着白栖川,以“难得出来一趟,碰巧遇到夏日祭,当然不能错过”的理由,劝审神者暂时抛下正事,和他一起享受一番人间的玩乐。

鹤丸沉思,总觉得审神者比他更像无欲无求非人类呢。

等明天他回到本体中,拜托夏油找到长谷部,失去目标的艰难的道路就走完了。正好趁现在放松庆祝一下,让总是宅家的主公感受一下热闹!

他还有私心。

等三日月、乱他们渐渐回到主公身边,到那时“争宠”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回到本丸长谷部肯定要接任近侍,能和主公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鹤丸自觉,他的心并非冷硬如钢铁,在明晰自己的心情后,他渴求得到主公的回应。

细算下来,最有可能有进展的时机就是这几天了!朝夕相对,同去同归。

等回到本丸,如果他再整日缠着审神者,不说长谷部给不给他这个机会,说不定他就要被诸多对审神者有滤镜的同僚们,以“打扰主公清静”的名义相约手合场了!

白栖川过去见惯了游人如织的坊间之景。

未出阁的姑娘们手帕遮面,羞怯含笑。身穿锦缎的公子折扇潇洒,人间风流。飞檐走壁的侠客也掀开斗笠,敞开肚皮吃一碗街角的小馄饨。

叫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走在青石板路上,和同行的朋友高谈阔论,年轻的双眼,饱览盛世太平之景。

如今在异国他乡,异域文化裹挟着他的思绪,冲刷他的记忆。

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白栖川惊恐地发现,他回忆不起故乡街边的灯火,回忆不起闺秀们擦肩时的香味,回忆不起街边馄饨带有市坊烟火气的味道,回忆不起曾把酒同游的朋友傲气醉狂的脸……

吾心不能安,此处是他乡……

“哟!想什么呢?来尝尝这个!”鹤丸突然袭击白栖川的肩膀,把呆愣愣的青年叫回神。

他递过去一串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灯笼的暖光下闪闪发光。

白栖川机械地举着有三颗山楂的糖葫芦,像是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突然间到他手上的。

“快吃啊,据说这家店的糖葫芦很有名,之前只给消费很多的大客户赠送。现在趁着夏日祭热闹,才摆摊出来赚一笔。”

鹤丸手里是三颗草莓,此时已经被白发付丧神咬掉一颗。吃甜食的付丧神腮帮子鼓鼓,嘎吱嘎吱地咬碎糖衣,不忘劝他赶紧尝尝。

白栖川为难地看着手里的山楂,他不爱吃酸的。

山楂这种食物,即使裹着厚厚的糖衣,含在口中也无法中和酸涩的味道吧?

“……不,我还是不吃了,你喜欢吗?”白栖川伸手想把糖葫芦递回去。

嚼嚼嚼的动作停了下来,鹤丸鼓着没完全瘪下去的腮帮子,吐字不清地说:“不喜欢山楂吗?试试这个!店家没骗人,味道真的很不错。”

白栖川迟疑地结果只剩最后一颗的草莓,试探性地咬下一小口。

——! !太硬咬不动!

使劲咬! ……粘牙了!

鹤丸举着完好无损的山楂糖葫芦,对白栖川僵硬的动作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糖葫芦要一口一个吃起来才最舒服!小口小口太矜持,反而容易狼狈哈哈哈!”

白栖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学着鹤丸的动作,啊呜一大口吞下一整颗草莓。

嘎吱——

咬破外壳,里面软软的草莓爆开汁水,确实十分香甜。

只是有想象中那般甘美吗?

甜滋滋的糖衣下,即使是甜度很高的水果,也难免在对比中略显酸涩吧……

总体还是很好吃,他甚少品尝这类吃食,偶尔尝一尝特别的味道也不错。

白栖川想回答鹤丸:确实很好吃。

却见灯火通明的祭典上,金眸付丧神举着另一样新奇的事物,冲他笑弯了眼睛。

鹤丸总是捧着喜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呢。白栖川心想。

像个得到新玩具积极和朋友分享的开朗小孩,也像……

哈哈,也像那曾经捧着鲜花美食博美人一笑的笨蛋好友——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再无往日上流公子的精明算计,变成傻乎乎深陷情网的笨蛋了。

真是的,送心上人烧鸡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是玉石珍宝,诗词歌赋?再不济也应当是绫罗绸缎,珠钗美饰吧?

“主公,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白栖川刚刚被拜托站在附近多等一会。

鹤丸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非要过去买,还不让他跟过来,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也不知道真是惊喜还是新的惊吓?

“是什么?”白栖川脱离回忆,笑着问道。

他刚刚有点触景生情了。此次有他人同行,他不好再冷落鹤丸。

“你猜嘛!”

鹤丸两手背在身后,非要让青年猜猜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么大体格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更像个小孩了。

白栖川无奈配合,胡乱瞎猜:“章鱼烧?苹果糖?”

“不是哦!不过原来主公对这个感兴趣吗?”

“没有,非也!”他继续猜:“不是吃的,那,墨镜?口罩?整蛊玩具?”

“都不是哦!话说鹤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鹤丸抱怨。

什么形象自己心里没数吗?

白栖川实在猜不到了,“江郎才尽,请直接告诉我吧。”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河边。

这里摊贩稀疏,人群少了一些,灯光也有些暗淡。

乍一脱离吵闹的环境,听到树木间的夏日蝉鸣,明明几十米外就是人来人往的祭典,白栖川竟觉得此处过于寂静了。

鹤丸终于停住脚步,保持着背手的姿势正面面对他。

白栖川心不在焉地想,终于玩够了要揭晓答案了吗?

“咻——啪!”

烟花从河对岸升起,一朵一朵璀璨在天际。精心设计的图案,是现代娱乐发展后的成果,非古时爆竹烟花可比。

白栖川的视线一时被天际的绚丽色彩吸引,抬头仰望炸在头顶的晶莹。

“啊……算错时间了。”鹤丸懊恼地垂着头,沮丧间打不起精神抬头看美丽的烟火。

白栖川被身边人沮丧的嘟囔唤回神志,关切地说:“算错什么时间了?不要紧,一切都来得及。”

话音未落,按住鹤丸肩膀的白栖川,突然与一双近在咫尺的璀璨金眸对视。

那双澄澈的,从召唤之初第一眼就吸引他视线的炫金眼眸,倒映着河水,倒映着烟火,倒映着另一双专注凝视的眼眸。

白栖川不知不觉被非人之眼、天人之姿所惑,忘记按照礼节,应当尽快移开视线。

还是鹤丸率先开口,他才恍然惊觉,退开一步。

鹤丸已经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模样,“最后一次猜测机会用光!现在是揭晓悬念的时刻!”

白栖川配合地鼓掌,“请问是什么呢?”

伸到眼前的两只手摊开,只一眼,白栖川便颤抖地别过头,对方却直接将手捧在他眼前,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双珠玳瑁发簪,玉骨梳,结穗玉玦。

时人情爱浮躁,除了钻石戒指,少有定情信物。

这三样却完全契合白栖川的文化内涵,单拎出任何一样,他都能说服自己这只是误会!

霓虹古时另有结缘之物,鹤丸此举确实饱含深意。

发簪珍重,意欲结发。赠梳私定终身,白头偕老。佩玉结坠罗缨,心意昭昭……

烟花在头顶炸响,河岸边的两人映在水面上影影绰绰。鹤丸的面容在光影的流转中,定格成温柔的微笑。

眯起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神色躲闪的白栖川,随风飘动的白色发丝柔软清逸。

“主公,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

……

白栖川慌乱朝水面偏头。粼粼波光中,树影之上,漫天光彩,琉璃夺目。树影之下,二人咫尺相对,密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