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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清算之日

医院外面,顾拥川刚要从车上下来,又被一把拽回去。

“今天小妹妹换病房,你这么着急干嘛?”季邵点着烟问。

“你别抽了,我一会儿上楼找他去,身上有二手烟算你的还是算我的?”顾拥川上手就给季邵的烟掐了。

“那凭什么你能上去,我不能上去?”季邵也没抢,反而掐着顾拥川的脖子。

顾拥川一把弹开他的手掌:“你别狗叫了,你上去算什么事?”

“怎么不算了?两家关系这么亲近,我和他才是亲戚,你顾拥川都算不上好吗?”季邵平心而论,季家就是比顾家更近,“再说了,谁帮你找到李新博?谁第一个冲进去抱唐誉?我啊!”

顾拥川摆了摆手:“我警告你,你别威胁我。”

“别逗了,我威胁你,你能怎么着?我连唐弈戈都不杵。”季邵的父亲和唐舜可以掰腕子,更是亲上加亲,“唐誉是在我怀里断的气,在救护车上是我看着医生抢救他。我护着他眼睛一直没给他合上眼皮,我不让他死不瞑目!现在你把我一脚踹?”

“咱们之间本身就是一脚踹的关系?不然你以为呢?”顾拥川反手掐住季邵的脖子,“在小宝出院之前,你别去看他。”

“呵。我真怕你。这又不是咱俩带着糖糖一家三口出去玩儿的时候了?”季邵直接在他虎口上咬出一个虎牙的牙印。

“嘶……”顾拥川收回手,开门下了车。虎口冒出了血珠,他用拇指擦掉,盘算着一会儿去打个狂犬疫苗得了。但是他也心知肚明自己拦不住季邵那个疯狗,他肯定会找机会上楼看唐誉。

这些日子,他们作为唐誉的竹马,一直忍住了没申请近身,就是为了把宝贵的机会留给小宝的家人和白洋。好不容易转入了普通加护病房,他们心里才算尘埃落定。

病房门口站着不少人,有辛苦多日的护士医生,还有傅乘歌他们。顾拥川顿时想起自己出生前的一段圈内惊闻,水叔那年出事,当真是国内专家会诊大显神通,所有医护工作者的努力加起来,才从阎王爷手里抢了笔,抹掉了“水生”的名字。

这次看,也差不多了。顾拥川连连谢过门口的医护人员,挨个儿握了握手,再进病房,大家来得都比他早。

“你现在想吃什么?”傅乘歌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问。

“我现在吃不了。”唐誉摇摇手,用眼神劝他别哭了。

本身就不爱吃饭,这些天傅乘歌吃下的饭量和鸟食差不多,好不容易长肉又没了。陆卫琢也是眼下乌青,看着唐誉受伤的左耳劝道:“别着急,好好养着。爷爷说了,等你好了再陪他下棋,他等着呢。咱们这些人里面他最喜欢你。”

“替我……谢谢爷爷。”唐誉又笑了笑,这次连陆爷爷都惊动了,自己太让人操心了。

顾拥川先环视一周:“怎么就你们几个?”

“石头他们出去买水果了,小宝刚才说想吃苹果。”傅乘歌解释。

“他能吃吗?”顾拥川直接看向了白洋。

如果唐誉不能吃,也防不住他们心软给他。但白洋不一样,小宝在白洋面前哭出五彩缤纷的鼻涕泡来,白洋这个狠心的家伙也不会给他。

白洋抬起手:[现在还不能吃,再过几天遵医嘱,看看能不能吃苹果泥。]

“就是,咱们得听医生的话。”顾拥川还是相信白洋的判断,谁让他们对唐誉都没有底线呢。话音刚落,唐弈戈就拎着一篮子的红苹果进来,抬眸扫了一眼:“拥川,白洋,你俩出来一趟。”

怎么还叫我呢?白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顾拥川出去了。唐弈戈停在病房门口,先看白洋:“你记住,现在,不能给唐誉吃苹果。”

[我知道。]白洋比。

“不管他怎么撒娇求你,你都不能给他。最多削几个苹果放在床头柜上让他闻闻,一口都不许吃。”唐弈戈特意强调,而且这件事只能让白洋执行。唐誉要是求自己,自己保不齐也给。

[明白。]白洋点点头。

“很好,看住他。”唐弈戈再看向顾拥川,“季邵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现场?”

嗯?季邵谁?又是一个陌生名字。白洋这几天像新鲜海绵一样吸取着知识,但还是记不住庞大的信息量。现在唐弈戈提的这个人,不会就是那个白毛吧?

顾拥川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半路碰上了我的人,所以直接跟着去了。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本身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他帮小宝还是因为是亲戚。”

嗯?这话有点耳熟,自己以前也说过。白洋装作不懂地听着。

唐弈戈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季邵那边少沾染,他作风不行。再说你爸和他爸也势不两立,别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既然他帮忙了,咱们不能欠这份人情,改天你请他吃顿饭,差不多就得了,也不用太贵的。”

“我懂。其实我也特烦他,真没想到他会去。”顾拥川四平八稳地回答,抬了下金丝边眼镜。

白洋也抬了下金丝边眼镜,这话越听越耳熟了。

唐誉今天倒是高兴,要不是体力不支,他真想和大家好好聊聊。但医生不让他支棱太久,不一会儿就先请竹马团回去了,只留下护工和家人。唐爱茉和唐禹怕白洋吃不惯医院的饭菜,两人一起出去打包,前脚刚走,后脚水生和唐尧就来了。

“二大爷,二大妈。”唐誉的床被阳光普照,像批了一床金色被子。

“你别动。”水生拎着东西进来,先和白洋打了招呼。白洋站在一边观察他们,唐尧是唐誉爸爸的亲哥,可两个人的气势真不一样。龙生九子各有所好。

“你看,水儿他连夜找出来的,今天给你带过来了。”唐尧从水生手里接过口袋,“洗过了,还晒了两天太阳,干干净净!来!二大爷给你盖上!”

唐誉还以为是什么,定睛一瞧,居然是自己的百家被。

“怎么翻出这个了?”唐誉的被子上多了一床小被子。当年他百日宴,竹马团和小舅舅每个人贡献布料,姥姥亲手缝了百家被。其中小舅舅所占布料最多,一半都是他的,剩下的才是竹马分。

“这个能保你平安,盖上辟邪。”水生特别信这套,“我还把小铃铛缝上去。”

唐誉没听到铃铛声,但伸手一摸就摸到了。金铃铛早已氧化,肯定没有当年的成色,但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多明显,就是小猪模样。

“有这个,我放心。”水生拍拍他的肚子,小宝是白洋跪下求回来的人,那白洋的铃铛肯定也能保佑他。爷爷的钟声经历了25年,终于成为了唐誉的金钟罩。

唐誉攥着小铃铛,一时间许多话堵在心头,半晌才开口:“李叔那边……”

“我会处理,这些你别操心了。”水生重新挑起大梁,“还有,陈念国是当场击毙,已经确认死亡,从此之后没有人再能伤害你。”

唐誉点点头,偷偷瞥了眼白洋。听见没?以后你也别伤害我了。

“但是还有许多收尾的工作,我还想搞清楚当年谁给他改名换姓,不揪出来我不踏实。”水生又染上愁云。

“不用了,已经过去太久,没必要。”也没法子追究。唐誉动动脑袋就知道这件事多难,查起来又是多么大的工作量。

“总之啊,你就放心吧,二大爷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几刀。”唐尧从床头柜上拿了个苹果,“你吃不吃?”

不是,这么生猛的吗?这能给他吗?白洋吓得刚要拦下,只见水生已经提前投去谴责的目光:“二哥你别闹了,小宝吃不了。”再扭过身,面色严肃地开始翻旧账,“小宝,有的事情你真的不能做……”

完了完了,事情大了,开始秋后算账了!唐誉抱着自己的百家被抠手:“唉……当时……”

“你的邮件我到现在都不敢点开。”水生现在想起来心都揪痛,怎么能回想呢,那差点就是小宝留给他的绝笔!

“二大妈我错了。”唐誉乖乖认错,又看向二大爷,你倒是救救我啊!

然而这件事唐尧也不站他:“你别看我,我唐二怕过什么啊?你那邮件我也没点呢!”

“你小声点儿。”水生又投去谴责的目光。

“哦……我知道错了。二大妈二大爷你们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唐誉使出了当家绝活必杀技,撒娇。一招鲜吃遍天,家里没人能逃得过去。

果真,他这样说完之后,水生和唐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温和起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再也不提。等到他们离开,唐誉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拍拍床边:“你坐,离我近点儿。”

白洋面无表情地坐下,看不出心里所想。

“我想闻闻苹果,你给我削苹果吧?”唐誉虚弱地提要求。

白洋拿起一个红苹果,用果皮刀熟练地操作起来。忽然他抬起头,对着唐誉比划:[你和那个温焕到底怎么回事?]

好可怕,今天是什么难逃法网的日子么?要不我再在ICU里续一个月吧……唐誉只庆幸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孱弱标签。

[你俩是不是有事?]白洋早就想问了。平时记性不太好,翻旧账的时候特清楚。

“你听我解释……”唐誉闻着日思夜想的苹果味,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水果,平时绝对想不起来吃,但生病久了第一个就想它,“我和温焕……确实早就认识。”

很好。白洋手里的苹果皮断了。

唐誉抿了下嘴唇:“别多想,是……网上认识。”

[你俩网聊啊?搞网恋那套?]白洋停下来。

“不是,是……我小时候,不能出大院,哥哥们都去上学,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儿。突然有一天转到温焕家那边……看到温焕的保姆在打他。他是温家的私生子,保姆嫌弃带他被人看低。他……没吃没喝,我就帮了一把。”唐誉尽量短地解释。

白洋这才开始削苹果。

“后来,该入学的年龄,他家没有给他办理,我就又帮了一把。他……私生子不好过,特别是分资产的家族,他哥哥姐姐恨不得弄死他。不过……他不知道我是谁。”唐誉把手搭在白洋的膝盖上,“你可以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嗯,过几天我再看。]白洋自己啃了一口苹果,又比,[为什么只有我没有邮件?]

全家有,竹马有,体院兄弟有,估计连温焕都有!白洋一想到自己没有就浑身难受。

唐誉抠完手开始抠金猪铃铛,视线明显目移:“人家,舍不得你嘛。”

白洋捏住他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为什么骗我,让我帮你选照片当遗照?]

“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要,我现在给你写一封信。”唐誉咽了一口唾液,看床头柜有医生留下的圆珠笔,便伸手要够。

白洋先一步站起来,抢夺先机,一把拿起圆珠笔,当着唐誉的面把圆珠笔掰断!

完蛋,这是火大了,要骂人了。不过现在白洋说不出话,唐誉相信他的攻击性会下降不少。

[你现在给我写什么?写将来你再出事的话,给我留下多少房子和财产,好让我快快乐乐衣食无忧的好好活着吗?你脑袋里都是苹果泥是不是!正常人能想出这种话?]

唐誉顿时惊住了,看着白洋飞速比划都快出现残影的手,把小被子往脖子上拽了拽:“你……手语好强。”

[盖什么盖!]

白洋一把撩起百家被,丢在了唐誉的床尾:[全世界都有你的邮件,就我没有是不是?你要是真出事了,你考虑过我怎么想吗?上大学的时候我还觉得你聪明,我还以为自己智性恋呢!所以我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活该我挨了一刀又一刀!你还敢偷偷留遗像!]

唐誉没了被子,慢慢转向病房门口。

病房的探视玻璃外面,唐尧、水生、唐爱茉和唐禹都在。

[救我,他好强。]唐誉比手语。

4个人同时把脑袋收回去,当作没瞧见白洋那打手印一般的手语速度。几秒后,唐尧才开口:“以前家里总是让我当恶人,每次在家族群里都推我出去批评小宝,以后这个工作就交给白洋吧。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干了!”

“留遗书这件事确实要说一说。”唐爱茉也微微点头。

“白洋那孩子心里有数,他骂完了也是他自己哄,咱们当长辈的别插手。”水生说。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大人一插手就变味儿了。

病房里,白洋把这辈子能用上的手语都用上了,一点都没耽误他输出,一双手比嘴皮子还厉害。等到他数落完,又继续给唐誉削苹果,唐誉见雨过天晴,便拍拍他的膝盖:“别气了。我腿酸,帮我揉揉吧。”

白洋放下苹果,擦了手,走到唐誉的床尾。这些天打点滴打得多,再加上总躺着,唐誉的腿脚有些水肿。白洋挽起袖口帮他揉,从脚后跟一路揉到了膝盖,再小心翼翼地按揉回去,耳边是唐誉的碎碎念。

“过两天,等我再好些,我把我身边的人际关系告诉你。”唐誉慢慢地说,“你不用怕认不清他们,我告诉你。”

[不着急,你先养着。]白洋抽空比。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被唐爱茉推开了,一进屋就说:“那个……小宝啊,一会儿有人来看你。”

“谁?”唐誉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就是妈妈那个闺蜜……的女儿,王婉晴。”唐爱茉悄悄给儿子使眼色。

王婉晴?唐誉心里升起一级警戒状态,指腹为婚女嘉宾来了!要不我还是在ICU里续个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盖上我心爱的小被几!

咩咩:盖什么盖?

第132章 公开亮相

进入唐誉的生活,比白洋预想中复杂得多。

“王婉晴的父亲叫王经纶,他妻子叫虞韵,上学的时候是我的好闺蜜。”唐爱茉怕白洋不认识,所以一一介绍。

唐誉盖着百家被,思索着要不要睡一觉……

“虞韵这次陪着女儿一起回来,就是想要见一见糖糖。不过我们两家的家长已经见过面,不谈婚事。”唐爱茉话音刚落,手机响起,“人已经到了,我下楼接一下。没事,以后就当多个朋友,我们都说清楚了。”

这话肯定是专门解释给白洋,白洋等阿姨离开病房,扯了一把椅子坐在唐誉的床边。

唐誉的眼睛缓缓闭上。

白洋把他的眼皮扒开。

“突然好困啊。”唐誉哼哼,“我是不是加药了?”

精神类药物让他嗜睡,但医生也是不得不加。真正的疾病不是几次心理辅导就能解决,除了疏导,更重要的还是吃药,遵医嘱。但现在唐誉是伪装嗜睡,不然就显得他像个渣男,指腹为婚上门要债。

[你和那个姑娘,以前见过面吗?]白洋问。

唐誉眨了眨眼睛,没想好怎么回答。真是的,白洋手语怎么这么流利?别人为了对象学手语都是浪漫,到了自己这里就是双语问责。谁说体育生没有第二外语?白洋这不仅是第二外语,还是个“小语种”!

行了,一看唐誉那眼睛眨起来,白洋就知道他俩以前见过。行,唐誉,你有种。

“见过,小时候见过。”唐誉轻声回答,“她妈妈……和我妈妈是闺蜜。”

[经常串门?]白洋又问。

唐誉又眨了下眼睛。

白洋都想拔他眼睫毛了。

“偶尔吧。上次见她的时候,我读学前班。”唐誉撒谎。其实虞韵阿姨出国之前,两家人经常一起吃饭。

白洋再次读出了他的伪装,敢情自己找了个京圈联婚烫门?

“后来她们就跟着王叔叔出国了,这不是……刚回来。”唐誉开始使用必杀技,“绵绵我心口好疼,你帮我揉揉吧。”

[我可不敢给你揉。]给白洋10个胆量也不敢碰,只因为左胸口的伤口太过触目惊心。就算将来愈合,左胸口和左手也永远留下了伤疤,再难磨灭。

[坏绵绵。]唐誉也和他打手语,如果说这是白洋的第二外语,那就是自己的母语。他挺喜欢这种感觉,像加密通话,偌大的世界里只有他们看得懂彼此。

刚刚将手放下,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唐爱茉引着一位姑娘进屋了。白洋从床边站起来,给她们放开位置,原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想到这一刻还是完美破防。

其实有男人喜欢唐誉,白洋一点都不奇怪。换句话说,自己眼光这么高都没逃过唐誉这把刀,唐誉要是没人惦记简直不正常。可问题是……这一次来的王婉晴实在级别太高,就是白洋最欣赏的那类女生。

“感觉怎么样啊?看你气色还需要养一养。”王婉晴也不见外,手里同样拎着一个果篮。但果篮里的水果就比苹果果篮高多了,一看就是精心准备。

白洋瞧瞧地看着这位指腹为婚,酸意一滴滴从心脏挤出来,像挤压柠檬汁。他猜得到王婉晴一定好看,但除了好看还有一份气质与众不同。这一刻,白洋理解了言情小说里的女主回国,冲击力不是一星半点儿。

“还,还好。”唐誉上次见王婉晴还是初中,忽然间变成大姐姐了?

“婉晴听说你住院了,说什么都要来看看你。”唐爱茉也很喜欢她,但是这不是自己儿媳妇啊,自己儿子喜欢“男媳妇”。所以对内对外都有一份客气。

“谢谢,替我向虞阿姨和王叔叔问号。等我好了一定当面拜访。”唐誉斟酌着用词,“这位是……”

他刚刚看向白洋,当务之急就是做介绍,没想到王婉晴先一步说:“这位就是白洋吧?你不会以为我还不知道吧?”

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这些人的耳目,王婉晴进屋就猜到这位是谁了。唐誉有些不好意思,把小被子往上拽一拽:“嗯……”

白洋见王婉晴的手伸过来,率先上前一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唐誉在两人交握时解释:“他最近有些上火,所以不能说话,见谅。”

白洋也点点头,这个失语症可真是麻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医生也没推测出具体的日子,总说让他克服心理障碍。但心里到底哪儿障碍了,白洋说不出。

“没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是你了,我妈妈也上火了。”王婉晴认真异常,母亲好闺蜜的儿子被人绑架,妈妈都在家喝了好几天的清火汤了。

白洋点了下头,看向唐誉。唐誉即刻翻译:“他说谢谢理解。”

“你俩倒是心有灵犀。”王婉晴看到床头附近有一张椅子,但她没坐,唐阿姨都没坐呢,小辈没理由先动,“唐誉啊唐誉,上次见你的时候你马上要中考,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嗯?中考?白洋捕捉到关键词。不是学前班吗?唐誉你15岁还没从学前班毕业吗?干多大的工程你留级成这样?

刚撒的慌就这样水灵灵被揭穿,唐誉攥着金猪铃铛就像攥着护身符。“啊,是啊是啊。”

“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没我高呢。”王婉晴长得早,一直都比唐誉高半头。

“啊,是啊是啊。”唐誉恨不得现在也没她高。不过看她坦荡轻松的模样,想必二大爷那指腹为婚之事不会再提。

“所以,你说咱俩的婚事怎么办?我可是专门回国来相亲的。”王婉晴憋着坏笑问。

唐誉“唉”了一声,护士姐姐们为什么不现在冲进来给他打两针?

“逗你的,知道你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们办婚礼别忘了请我。”王婉晴逗一下就收,但态度也很端正,“不过嘛,两家有婚约在先,我看上的可不是你,是你家的优良传统。再说了,我家配你家,不算丢人吧?”

“不算,不算。”唐誉松了一口气。

“唐家的情种应该不止你一个吧?你那么多堂哥、表哥,表伯、表叔,你姥姥当年可是三朵金花,姥姥大姐和二姐家的儿子们我都得相个遍,总得让我看看吧?”王婉晴自然是奔着这件事来,到了适婚年龄,只会在爸妈看中的家族里寻找合适男子,因为自己在外头相中的,不可能更般配。

“那多得是,这个你放心……我唐家最不缺人,现在光是单身汉就能列个花名单。”唐誉忽然生出一份骄傲,别看我年龄最小,但是我结婚最早。

白洋只觉得王婉晴很特立独行,但是细想又特别聪明。唐家这种离婚率为零的情种世家,找谁都可以。

“唐麟除外。”王婉晴冷不丁地拎出唐老三来。小时候就他神神叨叨装唐麒,太中二了。

“这个我去安排吧,家里人多,你一天相一个都成。”唐爱茉当年也是这种思路,基本上把大院的适龄男子相了个遍。相亲那时候就看唐誉爸爸像个开屏的鹦鹉到处嘚瑟。

好不容易送走了王婉晴,唐誉的体力槽再次归零,看着缓缓走近的白洋说:“我就知道你要骂我了。”

[懒得骂你,你先睡觉。]白洋看他眼皮沉重,这回是真困。等睡醒了再收拾他。

“那你把我手机给我,我给你变个……魔术。”唐誉伸手要手机。

[只能玩3分钟。]白洋严格控制他的手机时间,心里却不经意地打鼓。水生和唐尧现在还在追查当年帮陈念国改身份的人,这件事是不是真过去了?或许是捅在唐誉心口那几刀太过残酷,白洋至今都做着噩梦,好像没醒来。

手机到了唐誉手里,白洋也看不出他捣鼓什么。唐誉的一指禅一开始还挺快,渐渐就慢下来,等到他放下手机的时候眼皮已经撑不住,声音也带上了困倦的鼻音。

[现在,变魔术。]

唐誉对着白洋比完手语,好似用手指下了一道命令,玩的是他自己的手机,魔术却在白洋的手上。接连不断的新消息吵醒了白洋安静的机子,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一声接着一声。白洋疑惑地拿起手机……

唐景和:[欢迎新成员,我是糖糖的大舅,唐景和。]

唐舜:[我是他大爷,欢迎欢迎。]

唐姥姥:[我是姥姥啊。]

唐锦炫:[好好对我们小宝啊,不然我就嘿嘿嘿。]

白洋只看清这4个人,手机屏幕就像点入了什么直播间,刷屏一样往上翻。一个接一个的唐家人冒出来,有些人是白洋认识的,有些人还没见过面。白洋目瞪口呆地看着家族群的群名——唐唐一家人。

“你怎么把我拉进群了……”白洋抬头问,这有点太突然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个睡着的唐誉,手机已经从掌心滑脱。左耳的伤口不能压,唐誉偏向右侧,半张脸朝着白洋,呼吸均匀绵长,是睡着的大号洋娃娃。

白洋怎么能想到魔术就是这个,他之前从来没有进过家族群,因为他没家,爸妈两边人都少,联系就更少。他进的群只有体院的,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一排看下来好几个,谁知道第一个加入的家族群就如此庞大,让一向擅于社交的白洋成了小安静。

唐尧:[为表诚意,我发个红包,白洋你收一下,你不收小宝肯定不高兴。]

唐尧第一个发了红包,数字吉利,出手大方。唐家人紧随其后,长辈的红包都比较大,辈分越小,红包给的也越小。可是等到6个哥哥都把红包发完了,白洋也没点开其中任何一个。

唐爱茉:[收吧,不然小宝要怪我们了。原本应该先正式见面再给,但现在计划有变,先让小宝养身子。]

白洋还是没收,那么爱财的一个人,第一次面对红包雨按不下去手指。他懵了,更无所适从,在几百人的群里口若悬河,现在一句话删了又删,不知道该怎么发。手机变得火热,看一眼屏幕就要在掌心自燃,白洋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聊天,看着他们叮嘱自己别让唐誉玩手机,第一次发觉……怪不得每次过年过节,唐誉都急着回家。

原来他要回的那个家,是这样的。

床上,唐誉已经进入了疲倦熟睡,自然不知道后续。但睡着之前他想,从此之后,这个家里又多了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了,真了不起。

最后白洋也没收下红包,还是第二天唐誉醒来,赶在时间期限之内给收下了。白洋需要养,不能让他兜里没钱,不然他就要去跳擦边。

等到唐誉被医生允许下床走动那天,他的订制轮椅也到了。轮椅由谭玉宸亲自扛上来,在白洋眼里像个复杂的移动城堡!

“来试试啊!”谭玉宸扶着唐誉慢慢走过来。

虽然伤口已经拆线,但经过此事唐誉算是元气大伤,走两步就累,还总是气短。脸色仍旧苍白,又不敢大补,只能慢慢养着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走不动的一天,从床上走到洗手间,中间都要休息一次,洗澡都要人搀扶,还不能洗时间太久。

“我自己来。”唐誉坐在轮椅上大喘气。

“你什么都自己来,那我干嘛的?”谭玉宸蹲下帮他搬腿,两条腿都搬到了轮椅踏板上。两个人脑袋顶着脑袋研究轮椅,白洋忽然心里一紧,走到走廊里,控制不住地给水生发消息。

白洋:[陈念国那边查清楚了吗?]

他又做噩梦了,梦里陈念国的脸反复浮现。唐誉没留下什么ptsd,白洋精神紧绷到不行。

水总:[查到了一位,这件事我找你细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情况?]

白洋:[没有,我就是问问。尸体那边是您亲自确定的吗?]

水总:[是,我和二哥一起去的。]

那就好。白洋相信水生和唐尧两个人的判断,就算陈念国的脑袋开花了,修补之后他们还是能辨认出仇家。

而病房里,唐誉已经掌握了操控要领,按下了前进按钮。推背感顿时出现,整个轮椅就像魔法世界里的金扫把,代替了他的双腿。呼啦一下,他从床边飞到了门口,回过头还对着玉宸笑了笑:“这个配速好,我在试试其他的。”

说完他一转头,看到了低头走近的白洋。

“不好不好,一级警戒,后退后退。”唐誉手忙脚乱地按着,恨不得一秒钟缩回床边。突然间他的轮椅不动了,轱辘在空转,一双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唐誉抬头,只见季邵顶着一头高调的白毛,大晴天还戴着一副墨镜。

“上午好啊,小宝。”季邵拖着长音说,切,顾拥川不让我来,我能听他的吗?

几分钟后,唐唐一家人群收到了白洋的今日汇报。

白洋:[唐誉刚才私自驾驶自动轮椅,试图在走廊超速飙车。]

白洋:[已骂。]

唐家人纷纷奉献了大拇指表情,盛赞白洋的标准行为。唐尧更是高兴地发了个红包,自从白洋来了啊,他在群里冒泡的时间都多了,要不然爹妈总让自己当坏人。

白洋:[来了个白毛,非要让唐誉靠在他胸口醒盹儿。]

季行溪:[啊……那是小邵,我侄子。]

唐弈戈:[把他蹬出去。]

时间一晃而过,白洋也习惯了融入唐家,虽然很多人不曾见面也有了亲切感。唐誉习惯了坐轮椅,偶尔也下地走一走,避免小腿萎缩。很快就到了湛天宇过生日这天,唐誉出发前接了个电话,一只手还拿着他给白洋写的人脉关系图,方便他以后认人。

结束通话之后,唐誉对白洋说:“今天湛天翔也去。”

[他是湛天宇大哥?]白洋问。

唐誉嗯了一声:“两兄弟面上合,私下没多少交情。湛天宇过生日,据我所知,他大哥从来没参加过。这次他去了,应该是奔着我来。”说完之后,唐誉从轮椅走下来,一只手伸向了白洋:“扶我上车吧,没关系,我们一起。”

他还是那么虚弱,唇色也没有那么健康,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唐誉知道自己必须要去,这是打破自己“已经死了”谣言的关键,同时,也是他带白洋一起参加活动的首次露面。

以前都是白洋带着他参加体育比赛,像导游一样讲述着各项目的区分以及流程安排。现在咱们反过来,到我的世界看看吧。

生日宴会安排在露天草坪上,湛天宇从昨天就盯着场地布置,生怕错漏,免得第二天照顾宾客不周。况且他大哥还破天荒地来了,尽管不是奔着他。

现在他走到湛天翔身边,卷起打火机点烟:“哥,你说唐誉真会来?”

“看看吧。”湛天翔借着火儿,“万一像前两年陈家那样弄个替身,咱们也得能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组会折磨的我……

湛天翔:也有可能是替身。

公主:我这张脸上哪儿找替身?我不会给白洋玩替身文学的机会!

第133章 家有悍夫

湛天宇嗯了一声,两年前陈家弄替身,主要还是因为分财产。陈家的掌权人去世七八个月,光是私生子和私生孙就好几个,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出。

如今唐誉还在不在,关系着水生安保系统的名誉和立足。一旦唐誉没了,那谁家还能重用水生旗下?

“大哥,我年龄小,不知道陈念国的事,真有人非要追杀唐誉吗?”湛天宇转而又问,虽然见着大哥也是牙根痒痒,但面子上他永远是好弟弟,因为永远跨不过去他大哥的位置。

退一万步讲,他能分到股份,也是大哥点了头的事,否则他和他妈妈也拿不到这么多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了,有哪个家庭能平分?兄弟姐妹手足情深不假,但该争的时候也没人让步。

湛天翔怎么会看不透这小子,所以专门等他站稳了才分给弟弟几口吃。“当年……事情闹挺大,唐誉一出生就被下了追杀令。那时候帮陈宗岱的人也多,看看吧,估计这回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就太好了。”湛天宇点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和唐誉聊上。原本是自己当主角的日子,结果眼瞧着要被大哥抢风头。

车里,唐誉正在喝营养液,左手拿东西还不稳,差点洒在裤子上。白洋腾出一只手帮他扶着,眼睛要被那狰狞的洞穿伤烧熔。他记得唐誉有一次被A4纸划了个小口子,哼哼唧唧矫情了半节课,非让当时正在训练的自己逃练,给他买指定品牌的创口贴。

一道小小的伤口,被唐誉形容得像马上要截肢。真遇上了事情,那一刀穿过去,唐誉又不觉得疼了。白洋经常会冒出不人道的念头,他没有唐誉高洁神圣的家教,他就想把陈念国和陈宗岱的尸首拉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真难喝啊,我不想喝了……”唐誉喝不惯,也看不懂白洋阴暗的心理活动,抖着左手把营养液推回去,“你帮我喝一半吧?”

[你自己喝,我不帮你。]白洋盯着他进补,少喝一滴都不行。

“坏绵绵。”唐誉低头一笑,转而又问,“我给你的那些图表,记下来了吧?”

谭玉宸负责开车,老大坐在副驾,车辆平稳行驶在道路中间。不同的是,反光镜下头晃着崭新的车挂。金镶玉,帝王绿,前有“出入平安”,后有“招财进宝”,光线照射泛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饶是白洋这种顶级奢华爱好者,也觉得它太豪了。但是……他没法说自己不喜欢。

[我过目不忘,看一遍就记得下来。]白洋干一行就爱一行。

“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个ppt吧?ppt比较直观,也是我拿手强项。”唐誉说一句话就要歇歇。

[你拿手强项?你多少ppt都是我润色过的?心里没点数吗?]白洋都不想揭穿他。

“那你多少ppt是我加工过的?有一次都要开公开会了,您那ppt拷进U盘,华丽丽的4kb,还打算脱稿演讲呢……”唐誉反驳,“但凡您给ppt里插个图片,也不至于4那么大。”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吵不过你?]白洋拍拍他肩膀,让他看自己手语。

[不要用自己的小语种,挑战我的母语。]唐誉快速而优美地打起手语。

正好是个红灯,谭玉宸叼着AD的吸管摸了一把车挂,天灵灵地灵灵,保佑保佑,这辆车以后可千万别出问题。

天气晴朗且微风,湛天翔特意站在能看到地面停车场的接待入口,对于小弟的朋友们是一概不问。不一会儿,他的特助过来,告诉他会所放行的安保刚才已经确定过了,有几辆车开进来,其中就有唐誉的车。

“确定吗?”湛天翔和他爸一样多疑。

“车牌号是。”特助回答。

车牌就是另外一份身份证,每一位特助的脑海里都有资料库,一串车牌背后就是一个人。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刚刚谈论的几辆车缓缓驶入停车场。

不仅是湛家兄弟,连同今天到场的小嘉宾也停下了社交活动,放在唇边的酒水来不及咽下就回了头。他们也没搞清楚湛天宇怎么和唐誉认识了,因为他哥都没认识呢。

会是唐誉吗?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个疑问,等待着车子停下。

最好停的几个车位专门留给了唐家,车一入场,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快步走向那几个车位,收了裹着绸缎的隔离锁链。戴着白手套的调度往前挥手,唐誉那辆连号的车不歪不斜地进了车位,停得板板正正。

众人屏住呼吸,特别是湛天翔。唐誉到底死了没有,今天就该有个答案。

第一个下车的人就是谭玉宸,今天穿了工作装。他一把拉开车门,老五从另外一辆大车卸下轮椅,推到了玉宸打开的车门口。还没见人出来,后排另外一面的车门打开,跳下一位穿白西装的男人。

金丝边眼镜,全白的服饰。湛天宇一眼认出这就是白洋!问题是,唐誉呢?搞这么大的阵仗,主角哪儿去了?

众人所望的黑色车门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儿,白洋现在门口和他比了下什么,随即才伸出了一只苍白的左手,缠着绷带。那只手紧紧握住了白洋的手,里面的人低头一弯腰,才出现了清晰的轮廓。

一只黑皮鞋落在地面上站稳,湛天翔等待那人抬起脸。

唐誉还没抬头就被白洋接管,半搀扶半挪地坐上了轮椅。“也不用这么小心吧……”

[你现在有直立性低血压,还是注意一些。]白洋都不敢让他久站。

“也不是经常晕,你们太夸张啦。”唐誉坐下整了整领口,“你瞧,人家过生日都有宴会,到现在你都没和我说生日快乐呢。”

[等你好了我再说。]轮椅由老六推着,白洋一边走一边和唐誉“说话”。不是他不说,而是前阵子唐誉状况不好,反复多次。白洋真怕说完了他就踏实了,到时候……所以就不说,让他心里总有个事牵挂。

“那礼物呢?北哥说你给我准备了礼物。”唐誉今天还给湛天宇准备礼物了呢,总不能空手来。

[不是都给你了吗?]白洋反问。

“你只是给了我奖牌和奖杯,谁知道你以前给没给过屈南,万一体院小狗人手一份呢。”唐誉偷笑。

[那你还我吧。]要不是场合不对,白洋真想瞥他一个大白眼。

“我不,我留着,我谁都不给。”唐誉理直气也壮,现在翻身做主人,“可是北哥说……你还给我准备了一份别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

白洋想了想,现在唐禹好了,也是时候找个郑重的场合交给他。[等你那个基金会忙完,我给你。]

“不许骗我,骗我的人要长几十斤纯脂肪。”唐誉太懂拿捏白洋,对跳高运动员来说长胖就是他的噩梦。说话间,轮椅已经被推到草坪签到处,湛天宇等待时间刚要迎上去,没想到还是让大哥抢先。

“好久不见,有失远迎。”湛天翔占了地理位置的优势,离得近所以率先伸出了右手。

“好久不见。”唐誉这才抬头看他,也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表示友好的握手就是最好的开端,说明唐誉买这个账。湛天宇上次见唐誉,还是一次公开活动里,两人就是碰个杯的交情。如今怎么能看着他弟弟占上风?

“这位就是白洋?”和弟弟最大的不同,就是湛天翔从来不低看核心人物的身边人。水生也好,白洋也好,唐家人又不是傻子,能走到他们身边去,就说明了真金不怕火炼的分量。

白洋也伸出了手,点头微笑。上次和湛家见面他略显拘束,这次有了提前准备,已经如鱼得水。

“真是一表人才。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后可能还有机会再见。”湛天翔说。既然“唐誉不在人世”的谣言不攻自破,那么白洋身为水生接班人的事也已成定局。不管他和唐誉是怎么好上的,这个人比唐誉还不能招惹。

语毕,湛天翔主动走到了唐誉的左边,跟着轮椅一起前行。但他的话题还是抛给了白洋:“听我那个不懂事的弟弟说,你嗓子上火了?”

“我这次生病都是他照顾,为了我上火。”唐誉替白洋开口,他也是大事化小,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陈念国重伤致死,可摆在明面上只能是“生病”。

“改天我请个老中医,给他把把脉。终于治疗上火更适合咱们国人的体质。”湛天翔先把橄榄枝抛给了白洋,“上回是我弟弟照料不周,还请见谅。”

走在后头的湛天宇内心五味杂陈,什么话都让大哥说了。

“没关系,他年龄还小。”唐誉也精通话术,说湛天宇年龄还小,那意思就是上回确实有点幼稚。

“回去我好好教导他。是我爸太宠他了。”湛天翔回头招了一把手,“小宇,过来。”

终于轮到自己,湛天宇小跑两步,到唐誉面前被他大哥按着脖子鞠了个躬。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将来会长大的。今天他过生日,咱们开心就好。”唐誉说话也是打太极,看似轻飘,实则四两拨千斤,又扭头看向了右侧,“你推我吧,玉宸推我推太快。”

谭玉宸已经尽量放慢了步伐,啊?啊?我这还快?

白洋心领神会地接过了轮椅的推手,接管了唐誉。

马上就到人多的地方了,当然要白洋推着。唐誉此时此刻的骄傲心情抵达了巅峰,智性恋就是要找志同道合又一点就透,自己和湛天翔那两句话的交涉,已经绕了两三个弯子。

白洋也在回味,怪不得唐誉能当诡辩的金牌四辩,他的生态环境就是每句话背后都有中译中。湛天翔摆家族大哥的身份,说湛震天太宠爱湛天宇,无形之间就是点明弟弟只有宠没有实力。要是深交,还是选择他更为首选。

唐誉听懂了,开始推拉,既没有直接站队兄弟俩的其中哪个,反而告诉湛天翔,你弟弟会长大,我暂时没想好二选一的结果。而且今天你别再问我这个事了,过生日就是过生日,开心就好。

换言之,你再试探,我就要不高兴了。

“唉……这么说话,你会不会听得很累?”唐誉将脑袋往后靠靠,巴不得直接靠在白洋的小腹上。

白洋只是笑。

“你别笑了,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是不是觉得打官腔特好玩儿?爽死你了吧?”唐誉怀疑白洋就是放错了地方的种子,他要是在这个环境长大,绝对已经成材。

草坪布置妥当,男男女女散开社交,但大家的余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滑向最中间的那一面桌子。今天他们都是湛天宇邀请的人,能见到湛天翔已经是捞了好处,没想到还有隐藏款ssr,把唐誉也见上了。

“白洋,来,你嗓子不好,喝热茶吧。”湛天翔亲自给他们拿饮料,“唐誉你现在大病初愈,喝红枣水行不行?”

“我听他的,他是我老板。”唐誉指了指身后。

“呦,怪不得呢。”湛天翔将惊讶压在心间,唐誉和当年的唐尧叔叔,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白洋轻轻地掐了一把唐誉的发尾,把红枣水接了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温度,然后才给唐誉。

“你是怕水有问题?”湛天翔对白洋的警惕心再次惊讶,“放心,我们湛家不会让唐誉在我家公开场合出问题,今天的饮食和饮料都是我家私厨,我、我妹妹、我弟,咱们吃喝一样。”

“当然不是怕水有问题,他是怕我烫着……”唐誉把过长的鬓角往耳后卷卷,露出挂着助听器的右耳。自己要是在这场合出事,湛天翔是第一个怕死的人。

“开玩笑呢,别当真。”湛天翔忽然看到杯垫上的号码,“我弟弟今天还要搞抽奖呢,一会儿就开了,每个奖项都有现金拿。你们记住号码,一会儿听听彩头。”

“你弟……挺有创意。”唐誉拿起杯垫看了看,他们是08号。

“他啊,小时候在洛杉矶长大,14岁才回国,确实和洋人学了点好玩儿的。”湛天翔看着在前头上蹿下跳的湛天宇。

白洋一听,那湛天翔防备心很重啊,湛天宇在国内出生,上小学就丢出去,14岁的时候,他这个大哥已经崭露头角,才允许弟弟回国。果然,这种家族哪怕是血缘关系也会耍心眼,越了解越觉得唐家干干净净。

“其实他小时候,差点儿就回不来了。”没想到湛天翔脸色一变,“我那时候天天担心他长大,我甚至想过……只要他不回国,我就给他钱,让他一辈子吃喝玩乐。但如果他非要回来……”

这一瞬间,唐誉和白洋好像都在湛天翔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你现在在忙什么呢?”湛天翔话题一转,看向唐誉。

唐誉拍了拍白洋搭在肩膀上的手:“在搞基金会,虽然没那么声势浩大,但乐在其中。希望将来我们的足迹可以遍布亚太地区,如果有可能,再往外走一步。”

“你能办的事情,一定是常人办不了的,我相信你。开幕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一份请柬,我去捧捧场。”湛天翔忽然间招了下手,“我那边来了几个朋友,我过去招待一下,失陪。”

“你忙。”唐誉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开。他刚走没几步,白洋忽然到他右侧打手语:[他刚才的意思是对他弟弟动过杀心?假的吧?]

“你也看出来了?好聪明啊。”唐誉微微点头,又摇头,“但我觉得……他是夸张了,防范和排斥绝对有的,但肯定没到最可怕那一步。”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白洋问。

“亮出自己的阴暗面,其实是社交最快最直接的方式,他明牌了,请我随意。”唐誉逐字拆解。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洋眉心一皱。

“当普通朋友接触就好,不入局,不着相。”唐誉学着姥爷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宁愿多一个不清不楚的朋友,也别多一个清清楚楚的敌人。因为朋友虽然不会时时刻刻帮你,但仇家是时时刻刻想弄死你。”

话音刚落,前头的礼仪小姐喊出了08号为特等奖。还没开始分蛋糕,场面已经抵达了小高潮。唐誉把桌上的杯垫送到白洋手里:“上去替我领一下,给你什么你都拿下来,能不能拿走,我再筛选。”

白洋肯定不愿意离远,但玉宸和老大都在唐誉身边,这种场合也只有他上台代替唐誉最为合适。等到他往前走了,唐誉才擦了一把虚汗:“玉宸,帮我找口甜的,我累了。”

“早就不让你来了嘛!”谭玉宸却不动,“等咩咩回来我再走,要不然他骂我。”

“你们怎么这么怕他啊?你瞧我,我就不怕……”唐誉摇摇头,再定睛一瞧,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士已经站到两米之外,眉眼颇为英俊,手里还端着一杯香槟。

“久闻大名,有兴致喝一杯吗?”男人见到有保镖,很有眼力地停住脚步。再往前恐怕就要被按下了。

等他说完,唐誉低头在轮椅扶手上找着撤退按钮,你千万别过来,白洋他骂人很厉害!家有悍夫!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都不想说你的ppt……

咩咩:封你为ppt仙人。

第134章 创飞所有人

这种状况,唐誉早有预料。

当年二大爷为了给爱人一个正式的身份,90年代在北京大饭店办了出格的事,给了水生一个宏大的婚礼。当年二大妈想要赶时髦,在王府井第一家麦当劳结婚,二大爷坚决不同意。

他在位于东长安街的地方和爱人喝了交杯酒,宴请宾客。北京饭店东接王府井,西临天安门与故宫,可见唐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也是对水生这个“二儿媳妇”的认可。

但当年唐尧算错了一步。他以为自己将水生昭告天下就万事大吉,从此再无远忧近患,外人不扰。然而在别有所图的人眼里,这场婚礼的意义就是宣告了唐二的出柜。

他还喜欢男人,这不是又多了一条路子?结果就是婚后的干扰更多了,更有甚者直接找上了水生。

只因为水生没有家族背景,在国内他和唐二的婚姻根本不作数。现在这个困扰也落在了唐誉的头上,哪怕他带着白洋参加活动,公开露面牵手,举止亲密,在其他人的眼里也只是宣告了他唐誉喜欢男人。

白洋?没背景的无名小卒,没有家族支撑,其实是一个随时可以换的符号。哪怕白洋没了,唐誉身边还可以出现黑洋、粉洋、红洋……

只是唐誉没想到事态发展会这样快!白洋才刚离开,一转眼就急转直下,这……等他回来不得一通手语输出?

“不好意思,我们少爷现在不喝酒!”谭玉宸也看出了唐誉的手忙脚乱,真是的,这种人啊,赶不尽的。没办法,势力和身份象征永远是通行证,像唐誉的妈妈唐爱茉,唐麟少爷的妈妈季行溪,哪怕她们根本不管老公,也没人敢撬走唐家和季家的女婿。

“我知道,我没想他喝酒,只是想……认识认识。”英俊男人自然明白,唐誉还坐着轮椅,想来被陈念国重伤。他拿着酒杯而来,只是一个开场白的说头,到底这场对话能不能继续下去根本不在这杯酒上。

“我们少爷……”谭玉宸当然要帮唐誉挡住,终于明白老爸当年为什么那么烦恼,他肯定没少帮水总拦住这样的人。然而话音刚落,眼前穿着黑西装、坐着黑色轮椅的唐誉化身一道黑色闪电,以原地起飞的速度冲刺出去,朝着那英俊男人去了!

不好!谭玉宸差点发出尖锐爆鸣!

老大原本已经挡住半个身位,根本不可能让陌生人靠近。下一刻他半个身位被轮椅撞开,唐誉从他面前闪现而过,好似照直弹射出去!

而轮椅上的唐誉在推背力的作用下紧紧靠着椅背,腰背挺直了,转瞬间撞上了陌生男人的大腿!

不仅撞上了,还把人给撞飞了!但飞得又不彻底,那人眼明手快,为了站稳不飞出去反而俯下身来,两只手压着轮椅的推手,整个人压在了唐誉的身上!

香槟塔的左侧白洋正在领奖,手里的08号杯垫刚递给礼仪小姐。5层高的生日蛋糕刚从玻璃房里推出来,还没离近就已经香气扑鼻。白洋不喜欢过生日,但是不耽误他看别人的蛋糕。

这么大的蛋糕,得多少钱啊?

估计要五位数。白洋先算计钱,又开始犯职业病,计算这里头多少卡路里,换算成体育运动要跑多少米。等到明年唐誉再过生日,自己要不攒钱给他来一个?

习惯了一向从现实角度出发,白洋是觉得这么大的蛋糕没有任何性价比,充其量就是一个惊喜。但想起唐誉那张脸,白洋又明白了什么叫“烽火戏诸侯”博人一笑的含金量。

今天唐誉参加生日会,湛天宇自然而然要把特等奖颁给他,司仪这边都是提前通好了气。白洋想着无非就是现金了吧,没想到礼仪小姐打开盒子后,金闪闪的金条摆了一整条。

“恭喜您,白先生,这是给您和唐誉先生的特等奖。”礼仪小姐点头微笑。

这能收吗?白洋看着这烫手的山芋,唐誉生态圈的基本法则他还没玩转。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众人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犹豫,白洋下意识就往唐誉的方向看去,不管是谁出事,他都要第一时间确认唐誉的安全。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唐誉的电动轮椅创飞了一个男人,还顶着那人朝这边急速飞驰!

“唐誉!”惊慌之下,白洋喊出了声音。

嗓子瞬间打开了,白洋也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声音,肺部和声带好似黏在了一起,肋骨内侧的震感十分强烈。说话时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动态视觉捕捉着弧线的角度,好似他在赛场上认真规划眼前的起跳路线那样惊心动魄。

唐誉完全看不到眼前的路,他就能看到一个人被他顶着往前。慌乱中他肯定按错了按钮,要不然就是胳膊肘压到了哪里,把轮椅变成了喷射包。刚好还是一个下坡,唐誉就这样在加速度的“绑架”下不断前进。

风呼呼地吹着。

一个急转弯,屁股下的轮椅又经历了一场半圈旋转,惯性下唐誉差点又飞出去。白洋已经牢牢攥住了推手,被拉扯成紧随其后一个踉跄,脚下磕碰好几下都没刹住。这几秒里白洋脑海里已经闪起了预案,要不然直接把轮椅掀翻了吧。

掀翻才能停下来,反正唐誉身上有个人,摔不着他。如果继续往下冲,冲进人堆里才是大麻烦。

“我来!”谭玉宸在关键时刻赶上了,一把捞住了扶手。

“你扶稳了!”速度猛然下降,白洋也顾不上其他的,把左腿伸到了轮椅的左侧胎前。

黑色的轱辘卡住白洋的脚踝,夹着他的腿又前行两三米才停顿,就差碾出电光火石的火花。白洋毫无知觉,另外一只手按下了手刹,轮椅这才算稳稳当当“降落”。

而被唐誉创飞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气,轮椅停了他没停,后仰起身后跌跌撞撞再倒,一屁股扎进了今天的巨型蛋糕里!

还好,停下来了。白洋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几乎半跪的姿势往前移了移:“你没事吧!”

唐誉还在惊慌中,谁知道电动轮椅真能飙车啊!但是他更惊讶于白洋的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真的是白洋说出来的。

“你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白洋一脑门子的火气,早知道电动轮椅有危险,“怎么回事啊?”

“我……我……”换成唐誉吞吞吐吐,总不能说我一不小心把准备撬你墙角的野男人给创飞了吧?我帅不帅?

“到底怎么回事?轮椅失控了吗?”白洋开始收腿,但是裤腿被轮子碾进去了,第一下没收回来。

“你……你……你能说话了?”唐誉只想立即站起来,刚才太过惊心动魄他都没想到白洋会用腿给他刹车。腿刹的代价是什么?显而易见,轻则流血,重则伤筋动骨。白洋的膝盖到现在还没养好,再让他伤了脚踝,那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那样高自尊,要是真的坡脚了,这辈子他都不出门。

“你别动,我来!”谭玉宸一眼看出唐誉准备起身,但现在他有直立性低血压,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老大和他一起抬起了轮椅,白洋才把左腿收回来,白色的裤腿碾出道道车辙,右膝盖也因为拖拽而蹭破了布料。

“我看看,让我看看。”唐誉弯腰检查,他好像都看到血了。

“你别动了,到底是不是电动轮椅失控?”白洋嘶嘶喘气,现在还不觉得疼,就觉得脚踝热。他看向六儿,六儿摇摇头不说话,再看唐誉,唐誉也不说。

“好了,咱们算是已经来过,回医院吧,我也累了。”唐誉没了心思,只想着带白洋回去检查。整个生日宴被这一场惊险的场面打乱了流程,蛋糕倒了一半,那个英俊男人浑身都是奶油,被司仪小姐带下去换衣服。

白洋给唐誉掸了掸衣服,忽然间摸了摸喉结。刚才自己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好久没用嗓子,再开腔他有些不适应,听着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假,不像自己说话。唐誉还在观察他的脚踝,急得对玉宸说:“帮我找一下湛天翔和湛天宇,我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湛天宇先过来,这次终于超过他大哥一次,手里还拿着特等奖:“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走?咱们还没正式开餐呢。”

“我有些不舒服,体力不支了,抱歉。”唐誉的脸色一看就不好,“你的礼物我已经送到签到处,多谢今天的邀请。”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什么时候我再请水叔吃顿饭,表表歉意。”湛天宇掂量着水生和白洋的分量,把手里的木盒子递给了唐誉,“这个是今天你们抽到的特等奖,可不能不要。”

那里头是金条。白洋正准备给唐誉使眼色,没想到唐誉先一步打开了,当着他的面验收似的:“这不行,礼物太重了。”

“不重不重,收下吧。”湛天宇强行让他们收。

白洋还以为唐誉不会点头,没想到唐誉又超出他预料地同意了:“那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等升值了,我再原样返还。”

“行行行,你先管着!”湛天宇也听得懂话术,这就是要了。这时候司仪请他这位过生日的主人公上台,湛天宇和他们打了招呼才走人。刚走,他大哥湛天翔带着换好衣服的男人走了过来,虽然衣服换了,但头发丝上还有奶油的痕迹。

嗯,闻着也香。白洋嗅了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都忘了给大家做介绍。这不,闹出了笑话。”湛天翔开门见山。

“没关系,是我大意了,按错了按钮。”唐誉一听就明白湛天翔是道歉来了,估计他和这位搭讪的认识。

“我应该先给你们做介绍,免得他这么唐突去问你。”湛天翔就是这个意思,他比唐誉大10岁,越是看得懂,越明白暂时不能招惹白洋。水生那面相看着就像时时刻刻拼硬仗的,白洋可不一样,看着就像时时刻刻翻脸告状的,吹枕头风给唐誉。

此时此刻白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进了“妖妃”的赛道,还在衡量那条金子的背后代表什么。

“这位是小于,于清光。”湛天翔搭了下身边人的肩膀,“家里的亲弟弟。”

“哦……这样。”唐誉这回伸出手,就当方才的一切没发生过,“于先生,你好。”

“唐先生好。”于清光散发着动物奶油的香味,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白洋听不懂了,湛天翔不是和湛天宇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又来了个家里的亲弟弟?

“本来是打算和你们好好聊聊,但我体力不支,已经累了,所以……”唐誉也不多说,心思已经带着白洋飞回医院。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再聚!下次我做东。”湛天翔也不耽误唐誉的时间,社交就是点到为止,强行搭一定搭不上。等到唐誉一行人离开,湛天翔脸色瞬间就沉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于清光:“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啊。”于清光摇摇头。

“我跟你说过什么?做事不要心急。不管白洋和唐誉怎么着,现在唐誉都在兴头上,不可能换人。他的身边人就像永远招租的广告位,永远会有人扑,不差你。”湛天翔说。

上了车,霸占着广告位的妖妃白洋忽然说:“我怎么突然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回去给你检查检查。我看看腿……”唐誉已经弯下腰。

“你别看了。”白洋已经感觉到流血了,所以不让他低头。

“哼,给我看看腿就不行,你们体育生倒是喜欢看腿。”唐誉戳了下他的大腿,他以前还以为白洋特别不一样呢,直到有一天白洋上着大课,给他发消息,说想看看腿。

“我怎么说话了呢?”白洋还在摸喉结,“你刚才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失控?”

“这个……我慢慢解释。”唐誉打算跳过,又扭头和玉宸说,“金条收好,回去放保险柜。”

白洋抓紧机会问:“这么贵重能收吗?”

“贵重么?”唐誉一惊。

白洋眼睛一眯,呵呵,差点忘了自己找了个有钱人。

“还好吧……”唐誉还是迂回战术,“湛天宇没有手段,收他的礼物不用动脑子。要是湛天翔的礼物,我考虑得就多了。”

“那于清光呢?是不是他亲弟弟?”白洋又问。

“不是。”唐誉意外地否决,“这种话术的意思就是……虽然不是亲弟弟,但是关系很好,几乎是当亲弟弟一起长大,划分阵营,于家是他的朋友。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和‘家里的亲弟弟’又不一样,能带出‘家里’,说明是世家交好,也就是说他再次给我明牌,湛家和于家是交好的,而且于家站他。于清光也是于家愿意扶持的人,如果于家不愿意,介绍的时候就会说‘家里的小弟弟’。‘小’不是辈分,是支持的人多不多。如果是常年定居国外,国内不怎么发展,湛天翔会说他的英文名。在社交场合里没有一句话是废话。”

居然还能这么说?真是有挑战性。白洋忍不住好奇:“那你的那些竹马怎么介绍你?”

“也是‘家里的亲弟弟’嘛,特别亲特别亲的弟弟。”唐誉说着说着话就靠住了白洋的肩头,“好累啊,唉,我想睡觉了……”

白洋欲言又止,原本想问于清光找唐誉到底干嘛,但开口只是:“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你一定叫我。”唐誉放心地闭上眼睛,牢牢地捏住白洋的手。

谭玉宸这回坐副驾,抱着金条盒子,时不时回头瞧一眼。唐誉的头时不时垂下来,白洋用手掌托着他的下巴,一动不动地保持到抵达目的地。一进医院唐誉就醒了,在轮椅上挥斥方遒,安排白洋检查那个又检查这个。

还好,最后就是擦破了皮,有些红肿,扭到了脚踝。

水生带着药膳进屋的时候,唐誉正在给白洋的膝盖上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白洋顿了一下。

“你能说话了?”水生惊喜地走到面前,又忧心地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要需要练习发音,现在发声位置不太好。”白洋能感觉到,“腿,没事。”

“万幸万幸,你俩可千万别再有什么事。”水生把药膳放下。

唐誉放下了碘酒棉签:“二大妈你怎么亲自来了?是不是有事?”

这……确实是有事情。水生缓缓地坐下了:“我和你妈妈在给你们选饭店,考虑着办多少桌合适。但是现在饭店都是满期,最快也要大半年之后。”

什么?饭店?办这么大啊!白洋顿时喉结滑动,口干舌燥。

“还有一些话,我想单独和白洋说,好吗?”水生看向了通往套间客厅的门,“小宝,你先过去等一下。”

“什么话啊还要背着我说?不会是说我的黑历史吧?”唐誉只好委委屈屈地自驾游,缓缓驶入客厅。但是等到他关上门之后,又把戴助听器的耳朵对准了门缝,用收音装置吸纳人的语音。

白洋把裤腿放了下来,他觉得水生一定有很重要的话倾诉,而且……可能不会很顺耳。

“白洋,今天我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想和你聊聊,告诉你和唐家人结为伴侣意味着什么……”水生见他要站起来,又让他坐下,“你觉得意味着什么?”

这么严肃的话题白洋没想过:“意味着……婚姻?”

“意味着一段失权的婚姻,咱们在这段关系里始终是失权的那一方,你懂我的意思吗?”水生微笑着看向白洋,也是看着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撤退撤退!

也是公主:全军出击!!

第135章 赌狗二号

白洋缓缓抬起头来。

门缝外,唐誉的手忍不住抓住轮椅的扶手。

他比二大妈还了解“失权”两个字的意味,正因为了解,才明白它的杀伤力有多么大。人生中很多事情都可以要求平等,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但相反的,唐誉并不怀疑二大妈的动机,他不是为了要吓跑白洋。

他是因为接纳了,才会掏心窝说这番话。

“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意思,那我说明白点。”水生站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洋开始思索。水生,唐家的养子,唐尧的爱人,唐舜和唐禹当作亲弟弟疼爱他,以唐弈戈为首的竹马团也尊敬爱戴他。一手创立安保部门,曾经干过堵枪口的壮举,要不是陈念国这件事,他的工作找不出任何漏洞。

“很厉害的人。”白洋非常肯定。

“是,我也认为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水生目光放远,“我从小离开老家到了北京,陪着三位少东家长大,我的英语是大哥教的,数学是三哥教会的,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功夫是跟着二哥。京城四小龙有我一席之位。当年我父亲把我送过来,听了多少年的骂,说他贪图钱,没远见,不给儿子找个工厂上班非要送到人家的家里当司机。我父亲没什么文化,他就觉得干司机好,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等我成年,老家那些人又说我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但是我在这段‘婚姻’里也是失权的人,我没有离开的权力。我只有接受,你也是,这就是咱们的位置。”水生转向白洋,“现在你懂了吗?”

白洋微微点点头,水生并不是和他显摆功劳地位,而是要告诉自己,连他都没有办法逃脱差距太大的婚姻弱势,自己也是。

“在国内,我和二哥根本没有婚姻事实,在法律上,哪怕我们相伴至今也是单身人士,他随时随地可以反悔,可以结婚,而我没有。一旦办了婚礼,你就和我一样,今生今世和唐家深度绑定,哪怕唐誉有一天不爱你了,远离了你,你也没有资格提出分手。”水生说。

要不是唐誉了解二大妈的为人和意图,现在他就要冲进去。可二大妈说的是事实,自己不可能脱离家庭,到外面和白洋组建。自己的爱人只能是这条路,被接纳入唐家,成为唐家的一份子。

“你我没有法律保护,你我进入唐家之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对这份感情的浓度,以及责任。”水生要把所有事情都掰开揉碎给白洋讲,“退一万步讲,如果二哥哪天忽然抱回来一个私生子,或者在外面养了外室,你觉得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如果他在外面住着,我仍旧要装作没事,操持好一切,甚至帮他养育孩子。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白洋摇了摇头,这题无解。

这就是他和水生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就像进行一场赌博,赌唐家的人不会变心,赌他们就算变心还有责任,赌他们为了责任和名声不会作出出格的事情。保护你我的不是法律,而是人性,家教,眼界,性情。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赌狗’,我们的‘婚姻’就是一场豪赌,筹码是咱们自身和后半生的日日夜夜。”水生观察着白洋的表情,最后深吸一口气,“以及……永无止境的‘情敌’。”

“永无止境吗?”白洋也在看水生的表情,他没想到水生会说这样直白,几乎就是把这段关系的最短板拿出来,毫无虚假。

唐誉也在这时候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或许在那些人眼里,二大妈的地位和白洋的地位都可以掠夺,只需要抓住二大爷和自己意志薄弱的瞬间。

“永无止境,因为我们没有靠山,我们一张白纸进入唐家,在某些人眼里不匹配,也就没有价值。哪怕到了现在,我仍旧会受到一些人有意无意的挑衅,挑拨离间。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也会遇到。”水生的眼睛里闪过短暂的心疼。

白洋沉默了,想起了今天的于清光。他在自己离开唐誉的下一刻就找上了唐誉,后来又被湛天翔按住脖子道歉,大概就是因为当时他图谋不轨。还真是,自己刚露头,迫不及待的人已经来了。

但是这能怪唐誉吗?怪不了。就如同水生虽然把短板说得那么清晰不留情,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因为他同样晓得唐尧没有做错任何事。

在这片沉默里,水生继续加大了力度,好似他今天就是故意要拆掉这门婚事。“当那些人要找上你的时候,可能会攻击你的家庭,调查你的背景,抄底你的家事……这些……“

水生的嘴唇有些无意识地发抖。

“这些,你都可以承受吗?”水生强逼着自己说下去,“婚前说清楚一切,总比之后你慢慢痛苦要好。如果,你要打退堂鼓,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我当过赌狗,我知道滋味如何。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仍旧会关照你的一切。”

唐誉在门缝的另外一端摸着助听器,心思被一次又一次掀起涟漪,逐渐变成了可以吞没他的狂风骤浪。每个字都没错,背后都是失权。

爱情可以平等,但关系不可能。二大妈当年赌了,现在白洋也上了赌桌。门当户对,背景相当,才是最优之道。而这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对白洋的影响更大,因为二大妈从小就在唐家了,他一直都把自身当作唐家的一份子,哪怕没有这段感情他也不会离开。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竞技场闪闪发光的一个人,能接受么?

“你能接受么?”水生同样这样问,门外和门内,他和唐誉有一模一样的担忧,“如果你现在没法下决定,我可以给你3天时间。但是只有3天,爱茉和三哥已经在着手选择婚礼地点了。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你还要……”

“我只有一个要求。”白洋猛然间打断了水生的话。

他眼里闪过的都是唐誉鲜血淋淋的场景,如果当时没有救回来,他下半生守住的就是唐誉死不瞑目的结局,永无宁静。他不想再从噩梦里惊醒,梦里反反复复循环着陈念国捅进唐誉心口的尖刀,还有被钉死在桌上的那只手。

“你说。”水生点了点头,这样大的退步,提出要求也是应该的。白洋必须为他以后打算,虽然自己没有退路,但水生可以在最大的限度上为白洋保留一条小路。

“给我一把枪。”白洋薄薄的眼皮动了动,淡淡的瞳孔散发出饱含怒意和坚决的目光,一瞬间瞳色好似都变深了许多。

水生目瞪口呆。

“其实,你们是可以弄来的吧?对吧?”白洋一直深信不疑。当时闯进密封房间救唐誉的那些人都是真枪实弹,穿的都是迷彩。

他得有能保护唐誉的东西,不能是一个耳麦,几个保镖。他要无上的杀伤力,哪怕弄伤自己也在所不辞。

水生目瞪口呆的表情在消散,最后变成了理解的轻笑。他抬起手,解开白衬衫上方的纽扣,第一次对白洋正式展示他的伤疤。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吗?”水生摸着放射性的凹陷疤痕问。

白洋盯着那些疤痕,枪伤比他想象得可怕太多。“因为抢救及时?”

“抢救及时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原因。”水生一边说一边走近白洋,“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年陈宗岱手里的那把枪是他自己组装而成,子弹也是他自学组装,所以威力不足。子弹头没能开花,在我身体里没能形成恐怖的空腔伤,反而卡在了我的锁骨上,没能击中心脏。”

说着,水生把白洋的手放在了锁骨上,让他感受武器的威力和无情。“就这样,我昏迷了很多天,几次熬不过去,醒来之后还短暂地失去了视力。二哥从小不信佛,自那天起把家里的佛龛跪遍。”

白洋摸到了,比他想象中还深的凹陷!

“这就是枪的威力,要了我大半条命。你觉得……这种可怕的东西能在北京出现吗?”水生忽然笑了笑,不是笑白洋的幼稚,而是笑他们的一样,“你放心,如果我真能冒着顶破中国法律、藐视社会安定、忽视人民安全这几项弄到一把真正的枪,我不会给你,一定是在我手上。如果有了开枪的那天,扣动扳机的人也会是我。”

那就是没有了。白洋失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到了这一步,水生才给出了他作为赌狗的经验,展现出赌赢了的笑容。放心吧,唐誉他值得的,他值得你为了他赌一把,你看,我就赢了。

唐誉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助听器,忽然间将脑袋往后抬了抬,用指尖抹掉了眼尾的晶莹液体。二大妈,我早就告诉你白洋他很傻,你瞧,我说对了。

等水生离开已经是晚上9点,他陪着唐誉兴致勃勃地选酒店,看哪个都不好,眼花缭乱没了主意。带白洋回家的日子也定下来,就选在下周五,也是水生精挑细选的黄历吉日。

等到睡前,白洋时不时发觉到唐誉总在看他。“看我干什么?”

“看你也不行?真凶,没得到我的时候甜言蜜语,得到了我之后就凶巴巴。”唐誉靠在枕头上,左手捏着一个弹力球,练习他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的左手指,“那个……你妹妹怎么样了?”

“已经出院了,我给她租了新房子。”白洋坐在床边削苹果,“发生那种事……家里见血,我不会让她回去住。房子就在她学校门口,我原本想让她休学一阵子,她说不想一个人,就回去上课了。”

“哦……她一个人住,害怕么?”唐誉问。

“害怕,所以我找了个家政阿姨陪她,每天帮她做做饭,打扫卫生。我和她说了,不管高考考成什么样我都供她读书。”白洋停下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也不是,还有我呢,还有我家这么多人呢。”唐誉用尾指勾了勾他的手指,“等我好了,让我和妹妹见见面吧。屈南都和她那么熟悉了,我这个准嫂子都没见过面,你觉得合适么?”

白洋拉开床头抽屉,帮唐誉涂淡化伤疤的药膏,笑着问:“你又提屈南?”

“干嘛不提?哦,你和他一起住那么久,和我才住几年?等过阵子我还要上屈南家里拜访呢,谢谢他家替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然后和他爸妈打好关系,没事就去蹭饭,就喜欢看他气冒烟的样子。”唐誉的腰杆子也算是硬起来了,曾经最不想见屈南,现在恨不得天天招摇。

还有那些体院的小狗,都给我闪开,体院真正的嫂子来了。知道屈南为什么一直看我不顺眼么?因为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对了,明天下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吧。”唐誉又开始磨白洋,“再过阵子我还想回壹唐上班呢,你陪我回去。”

“行行行,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白洋把苹果切成小块儿,塞进唐誉的嘴巴里。

第二天下午,谭玉宸连同其余的5个兄弟一起出发,浩浩荡荡陪着自家闲不住的少爷出门。白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总归不是回唐家大院的那条路。车开过故宫再转弯,白色的华表站得笔直,白洋开始思索回唐家那天穿什么。

到时候见面礼带什么啊?

唐誉就在旁边坐着,好似能看破白洋的一切困扰,时不时拍拍他的膝盖。不一会儿车子再次拐弯,驶入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白洋下车就问:“去谁家?”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诶呀,你抱我下车,我还要坐轮椅呢。”唐誉伸手,还嫌他接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