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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白洋点了点头,自己是太急了。

“况且,每一位背后出价人都会提前联系拍行,并不是随随便便是个人看直播拍卖就能打电话,如果那样不就乱套了?不仅要提前联系,有些新客户还会验资,越是高端客户越希望验资,能节省很多环节。有钱人从不怕验。所以57号要想混进来,首先就必须是一个资产丰厚的有钱人。”唐誉说。

“然后呢?”白洋问。

“然后,他还必须知道35号是势在必得,无论喊到多高35号都会追加,这才有炒价的可能性。可是你想想,如果57能知道这些,这里面涉及多少人?首先他要买通大部分壹唐员工,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有35号,我小舅舅的公司里不可能都是内鬼吧?”唐誉开始吃橘子。

还分给白洋一半。

白洋哪有心思吃东西,唐誉是情绪永远不会影响胃口:“那你猜到什么结果了吗?”

“你吃嘛,可甜了。”唐誉把他推回来的橘子又推回去,想了想,“我在想,会不会是……”

“《灵山》?”白洋抢答。

唐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嘛。当着李新博的面,白洋没这样说:“《灵山》今天的成交价挺高,这里面不会有猫腻吧?”

“只能等明白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你放心,我小舅舅和二表哥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肯定不是上层的问题。”唐誉给白洋吃了定心丸,一边吃橘子一边嘀咕,“不过57号确实挺能喊价,要是没有他,我至少能省两千多……”

白洋刚刚看向窗外,飘了一天的心刚刚落回肚子,猛然间又提到了喉结。

他刷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唐誉装无辜。

“你再说一遍。”白洋很凶狠。

“咳咳。”李新博轻咳提醒,在唐家还没人敢对唐誉这样。

“你买的啊!”白洋不仅没听懂李新博的提醒,还出手抡了下唐誉的胳膊,“一个亿你买……你买俩镯子!”

音量陡然上升,唐誉都觉得有点吵了,助听器里的声音好似超巨星膨胀爆.炸。他微微偏了偏头,白洋立马小声凶狠:“你买的啊!”

“对啊,我买的啊,怎么了,不行啊?”唐誉揉着耳朵笑。

白洋暂时把举报的事情抛之脑后,眼前只有“一个亿”。原来整场满天飘的那个35号背后就是唐誉,他就是那个负责往下泼洒金粉的人。白洋又想起那一对镯子,是,他承认那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但也绝对没到这个价格!

“你疯了吧!”白洋声音很小地骂道。

“没有,我买来准备升值的,有上升空间。”唐誉抓着他伸过来的手腕解释,都快被白洋压在车座上了。当唐誉抬腿顶住白洋的膝盖时,还能看到他皮鞋的红底儿。

“有什么上升空间?你当冤大头啊!你知不知道一个亿能买多少东西……能买多少房子?多少车?多少……”白洋暂时找不到衡量物,因为在他心里,有钱肯定是先买房,再买车。他没有,所以这些都是他的刚需,所以他也没考虑到唐誉有没有。

唐誉耐心地拍拍他后背,给脾气暴躁的羊顺顺气:“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去年北京拍了一只帝王绿手镯,成色还没有杜开安的货好呢,你猜多少钱?”

白洋狠狠地咬牙:“不要钱!”

“你好任性,敢这么欺负我的人不多。”唐誉捏了捏他的虎口,“一个镯子就卖了4500万呢,收藏级。所以这次一对儿镯子放出来,4000万起拍,这个价格很公道。考虑到市场和价格空间,我预估最终成交价是8000到9000吧,但没想到57那么想要,所以就贵了点。”

“贵了点?贵了点!”白洋瞪着他,这语气,好似出门买菜让人坑了!

“以后会升值的,真的,你信我,过几年我一亿两千万卖出去,还赚一些呢。这个钱算咱们婚后财产,算咱们的共同投资。”唐誉一瞧他瞪着自己,就想起小舅舅办公室里的那件事,完全没有威慑力。

白洋想再说几句,又没什么立场说。他的出发点是心疼钱,可唐誉的出发点是投资。再说,钱是他的,自己没有资格谴责他乱花钱,最后也只能说:“以后你买东西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的你不戴啊,你就喜欢帝王绿,又不喜欢手表。”唐誉还没放开他的手。

“我喜欢是欣赏的角度,我又没想过据为己有。”白洋真后悔那天多看了几眼镯子,而后再次紧盯着唐誉,脑海里的时钟开始逆向转动,“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嘛……”唐誉噘嘴了一刹那,“我送你的那块表,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它多少钱。”

白洋的心又快停了,今天一整天连续遭受金额冲击:“多少?”

“你真不知道啊?你就没戴出去过么?我走了之后你真不戴啊!”唐誉狠狠地捏了他一把,“白洋,你但凡戴出去一次,也有人告诉你吧?你怎么这么狠心无情,人走茶凉?”

“多少钱?”白洋只是问,“几十万?你别告诉我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的表我都不给你。”唐誉气哼哼地哼唧,“翻个倍吧,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戴。”

翻个倍?翻个倍!白洋知道那块表不是普通的表,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他立马叫李新博掉头,目的地是五道营,二话不说回去拿表。李新博没办法,方向盘一转,再次掉头,趁着路况不错开向了首都体育大学。

再次回到老破小,唐誉第一件事就是给情侣滴水观音浇水,顺便看看它们的子子孙孙。白洋直冲回小卧室,拉开抽屉柜子的最下方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一个朱红色的表盒。

正方体的表盒抱在怀里,他想起当年唐誉送表的情景。那时候他们在吵架,吵着吵着唐誉就把这块表给他戴上了,自己还不以为然,而且从来不认识这个牌子。

普通的奢侈品牌子白洋认识,但太高档的他完全没有概念,作为运动员也接触不到。

“喂,我走了之后你真没戴出去过啊?”唐誉拎着水壶进来了,“你好无情。”

“这么贵你怎么不早说啊?”白洋打开表盒,摸着安安静静的手表,还好,还好,表盘没有任何损坏。

“因为……不贵啊。”对于上大学时候的唐誉,这块表可能有点高调了,但是远远不到昂贵的程度,“后来你真没有戴过?你就没戴过一次?”

表太新了,完全没有佩戴痕迹。唐誉恨不得拿水壶往白洋的脑袋上滋,浇透他这个迟钝的冷酷脑。

白洋爱惜地摸着表盘,脑海中浮现好多好多的回忆。他不舍得戴,当然不舍得,只有实在忍不住才戴出去,可是……那些体院小狗从来没问过他的表,也没人告诉他这块表多值钱。大家都是体育生,平时不关注这些。

这块表陪着自己度过了不少日子,甚至这几年还有好几次陷入险境都是它陪着。早知道它这么贵,真不敢戴了。

“以后可别摘了,不然我真的要被你气死。”唐誉还是没舍得滋水,放下水壶,从白洋手里拿过手表,郑重其事给他戴上,“你现在有什么可说的么?”

白洋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唐誉。

“感动么?”唐誉摸了摸白洋的眼镜框。

白洋没摇头。但是对他而言,没摇头就是点头了。

“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唐誉揉了揉他的脸。

“滚。”白洋积攒的那点感动又被唐誉一脚踹飞,但是却紧紧地抱了他。

唐誉坐在床边上,屋里没有开灯,他静静地享受了一下,忽然间问:“你叫过屈南‘爸爸’么?”

“你别说话了,下次我让你在床上叫我‘爸爸’。”白洋按住他的后颈,两个人在床上都想给对方当爹。

第二天,壹唐拍卖行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白洋戴着手表上班,一路上时不时抻一下袖口。挺奇怪的,他曾经想过自己戴着名表招摇过市,可现在又不想给任何人看。

刚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余婉君就把他拉了过去:“我问清楚了,这件事是……”

“白组长,有人找你,让你去会议室一趟。”不等余婉君说完,不远处的同事叫住了白洋。

“我?”白洋指了指自己。

“对,让你去一趟会议室。”他点点头。

白洋看向余婉君,怎么回事?公司刚让人举报,为什么让自己去会议室?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唐誉是我儿子。

公主:白洋是我儿子才对。

唐誉爸爸:……

第97章 替罪羊

余婉君也是一头雾水,从业多年,头一次遇上拍行被举报虚假拍卖。

但是这关白洋什么事?不好的预感开始滋生,也说不清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余婉君就觉得去了没好事,所以下意识不愿意白洋过去。

“什么事啊?我们白组长马上要开会,有什么事开完会再说嘛。”余婉君上前救场,“或者你们直接找我吧,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组长他们指定要找白洋,我也没有办法。”通知的人对着余婉君摇摇头。

余婉君更不妙,再接再厉:“找我和找他没什么区别,他现在要给组员开会。”

“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传递上级的要求。”通知人再次婉拒了余婉君,让开了一条路,“白组长,走吧,不要让上级等你。”

白洋手上还拿着昨天拍卖的记录表,不做声地看向余婉君。再把手里一沓子的打印文件放在桌上,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领口。

“好,我去。婉君,你把这份文件给唐组长,他一会儿开会要用。”白洋指了下桌面,然后跟着通知他的人走向某间会议室。余婉君拿起桌上的文件,心思七上八下。

依照她和白洋磨合出的工作默契程度,白洋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让她找唐誉。可是找到唐誉又能做什么?公司又不是唐誉的。

地下车库里,唐誉刚刚接到谭玉宸,先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你怎么今天就上班了?休息好了么?”

谭玉宸不仅没有疲态,还在原地表演了几个高抬腿,一时间给唐誉唬住了。他又拍了拍右大臂,展示着肱二头肌:“没问题啊,少爷你瞧,我这肌肉都瘦了!”

“什么肌肉不肌肉的,医生允许你出院了么?”唐誉连忙将人扶稳,“你别瞎蹦跶了。”

谭玉宸又拨开他的手,挠着后脑勺笑了笑:“医生都检查过了,休息得很好,以后也不会有后遗症。最近这段时间我可想大家了!都赖我哥看得严,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除了李新博陪着唐誉,老大他们也都在,老六归队他们当然高兴,只是也不免担忧他是不是太逞强。

“新博哥,最近辛苦你了。”谭玉宸走到李新博面前,两个二把手的儿子面对面,“这回好了,我回归工位,你也可以放松放松。”

李新博拍拍他后脑勺,无奈地说:“休息什么啊,咱们哪儿有真正休息的时候。你也是,以后别太拼,你要知道命就一条。”

谭玉宸吐了吐舌头,李新博又说:“你得检讨检讨,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受伤?听老大他们说,在国外有homeless抢唐誉的手机,你不屈不挠地追了人家十几个街区,愣是给抢回来了?”

老大这会儿说了:“就是,他太莽撞了。万一homeless有刀有枪呢?”

“对啊,以后你得改改。”老五也说,他和谭玉宸的年轻差距最小,但是比玉宸沉稳很多,“连唐誉都说手机不要了,可以再买一部,你就不应该追出去。”

“我……哈哈,我着急嘛。”谭玉宸知道大家都疼他,其实他是看不得唐誉着急,“对了对了,我刚刚出院,你们可要给我买AD钙奶啊!最起码每人送我一箱。”

“送你一车都行。”唐誉揽上了他的肩膀,“走吧,回去上班。”

“走咯。”谭玉宸振臂高呼,准备回壹唐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关系户。

壹唐拍卖行的会议室不少,公司占地面积太大,有好多会议室从白洋入职到现在就没使用过。通知他的人只是带他到一扇门面前,至于到底找他什么事,白洋这一路也没问出来。

大概没什么好事。

白洋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超出常人的预感,每次他觉得好透了的时候就会来一遭糟透了。开门之前,白洋礼貌性地敲了敲,铛铛铛三声过后,里面传出一句“请进吧”。

这才推开门,白洋进屋,关上门,眼前站着七八个人。都是客户服务组的同事,而最中间站着的人是……邵弘和岑书卉。

“白洋,来,坐。”邵弘朝他招招手。

白洋并没有坐下,这时候坐下就太傻逼了,人家又不是专门找自己闲聊的。他恭恭敬敬地问:“邵组长,您找我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谈谈未来的发展。”邵弘再次朝他招招手。

岑书卉将一张开会用的椅子拉到面前,白洋第一场遭遇这种事,说不上是职场霸凌,但是能感觉到这些人对自己不利。他可以立即转身,从那扇门出去,但是他更想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和昨天的举报有关系。

“未来什么发展?”所以白洋走了过去,只是仍然没有坐下。

邵弘低着头笑了一下,今天的他仍旧和岑书卉穿着情侣中式服装,两人的关系在公司内部已经心照不宣。白洋并不喜欢他的笑,虽然他也算得上英俊有才,但笑容一旦掺杂了太复杂的东西就没意思了。

相比之下,还是唐誉的笑容让人过目不忘。

“未来的发展,当然也包括一些高风险的项目,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兴趣。”邵弘伸出手,想要拍拍白洋的肩膀。

但白洋居然半步撤退,眨眼之间就闪开了。只要他不想让人触碰,这个人大概率就碰不着自己。

邵弘愣了一下,索性开门见山:“最近拍行出了一些事情,你知道吧?”

“昨天被人举报虚假拍卖?”白洋也不傻,精明老狐狸一样看了半圈,顿时就明白了全部,“怎么,你们玩儿套了,现在想找人顶包?”

“别说这么难听,是合作,这是一种新型的合作关系。这不止发生在拍卖行里,其实在很多企业当中多有发生,相应的,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邵弘瞥向岑书卉。

岑书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白洋的右边:“白洋,其实我们很看好你,之前我一直很想拉你入伙,只不过你不愿意。”

白洋充满警备地看着她:“不会是……温翠那次吧?”

“是,那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门槛儿,我已经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真愿意守身如玉,就这么珍惜羽毛。”岑书卉的面容仍旧姣好,挑不出一点缺点,“温老板很喜欢你,我早就告诉你了。如果你点头,上了她那条船……”

“上了她那条船,就相当于投名状,对吧?这样你们手里就有我的把柄,以后再有温翠这种富婆,或者喜欢男人的款爷,你们就把我推荐给他们,对吧?”白洋笑得有些疲惫。

原来自己这么努力的工作,在这些能够下决策的人眼里,还是这种定位。都说阶级不可跨越,职场刻板印象也照样难以翻越。唐誉真是说得没错,温翠会在签合同的最后关头和自己摊牌,在这方面,唐誉永远比自己多看一步。不缺钱的人,大概才能永久性地保持高水准的理智。

“是,上我们这条船不好吗?那一次你亲自去天津找温翠签合同,我以为你想通了呢,结果温翠告诉你,你就是陪着她唱了一晚上的KTV,连手都没碰她一下。”岑书卉想要碰一下白洋的肩膀,同样也没有得逞,“白洋,你太不会做人了,不会审视夺度。”

“难道你会?”白洋反问她。

岑书卉的脸上出现了裂缝一样的动容。

白洋又看向邵弘:“你呢?如果有人看上你女朋友,你也把她送出去?”

“这和我们谈论的事情没关系,温翠这艘船你没搭上,现在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上来。以后我保证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北京各大拍行你随便选,我都能让你进去。”邵弘近一步开出价码,“并且接触到你这辈子都碰不到的高端客户,和艺术家。”

“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白洋平时和邵弘接触不多,但没想到他在公司里已经组建了违背公司的小团体。那么这里面有没有张伯华的事?

“帮我们一把,以后我们会报答你。”邵弘转着手指的戒指说,“现在有点麻烦。”

“怎么,你搞虚假拍卖,让人给点了?”白洋笑着问。

“也不算虚假拍卖,毕竟合同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自己赚了一点。我不怕告诉你,有不少人都是这么干,艺术哪有那么多的价值?”邵弘也没有告诉他究竟干什么了,只是模棱两可地说,“白洋,你知道会计是干什么的吧?”

白洋眯了眯眼睛:“你们想让我顶包?让我当替罪羊?”

“别说这么难听,是合作,只要这次我们过了这关,之后你什么事都没有,事业铺我帮你铺平。”邵弘说。

白洋先是感叹自己的事业运怎么会这么差劲,然后问:“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就算让我顶包,也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吧。不然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凭什么豁出去?”

“拍卖之前,我们和一位买家私下定价,卖出去一幅画。他负责给身后老板代拍,以高于定价的价格拍下,我们只是小心翼翼赚了个中间差价而已。”关键信息由岑书卉补充,仿佛她在试图洗白邵弘,最起码这里面有一个人保持干净,“但是,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走露风声,让身后那位老板知道了,老板很生气,要起诉壹唐虚假拍卖。”

白洋倒是开了眼界:“这钱你们也敢赚?”

“不管赚还是不赚,调查下来壹唐都必须有人出去顶一下。但是这对你而言是一个机会,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邵弘说,“你放心,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不会让你坐牢。”

“我感觉你们在说废话。”白洋说。

“这一笔钱我们就当白干,到时候真调查起来,我自然会给你几百万,把这个空缺补上。一旦补上,那边就会撤诉,或者这事根本轮不到起诉这一步,都是私下交涉。”邵弘诱惑着他,“你只是顶个私下售卖的名……”

白洋作为替罪羊,简直都要笑出来:“那壹唐以后还能要我吗?我顶着这个罪名,别说是北京,北上广深杭的信息网那么广,哪个城市的拍行会雇我?”

“这就是我说的双赢,我们负责出钱,你负责出人,壹唐自然会把你辞退。但不用怕,只要我做做关系,不会有拍行不要你,大不了你做私下经理人,我帮你一手操作。”邵弘看向这个最完美的顶包替罪羊,白洋已经被岑书卉调查得差不多了,简直就是完美。

到时候上头问责,私下售卖这种工作不可能是一个小职员能干,所以必须是组长或以上。而白洋有能力,是组长,还没有背景,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再合适不过。

“如果我不答应呢?”白洋给出了他的答复,“对不起,我是很爱钱,但是我也很珍惜自己的名声。”

“白洋,我觉得你始终没搞懂这个社会是怎么运作的,名声不是珍惜出来的,是打造出来的。别人怎么看你,完全在于你给别人看哪一面。多少人上岸,你以为都是信男善女?只不过都是自己给自己修一层金光。这件事之后,我保证,一两年就不会有人记得,北京将横空出现一位能力卓越、人脉深广的经理人,服务目标都是北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邵弘说。

“然后呢?然后再有哪位看上我,你们再给我下点药?”白洋摇摇头,“没戏,你们自己的事自己担责。出于我们同事一场,我不会说,等公司调查的时候你们自己坦白。”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原本很欣赏你。”邵弘看了一眼椅子,“如果你不同意,你信不信,余婉君,汤萤,陈小奇,包括你,明天就得收拾东西滚蛋,而且再也不会在北京的拍行找到工作?”

白洋终于拧起了眉头,是略带犹豫的表情。

“坐下吧,坐下了我们就是自己人。差价由我们补,事成之后我先分你几十万,当作辛苦费。”邵弘看向白洋身后的人,那是财务部门会计组沈蝶手下的人,“让他坐下。”

孔武有力的手掌落在白洋的肩膀上,使劲儿往下一按,居然没有按动。

“我让你坐下!”邵弘恼羞成怒,直接勾着脚踹了下白洋的膝窝。白洋刚要发力,重心被疼痛破坏,脚步不稳,咣当一声扶着椅子跪下了。

叮咚,前台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厢的人。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送我。”谭玉宸第一天回来上班,电梯里除了唐誉,还有老大他们和新博哥。他摆摆手,刚走出电梯门,唐誉紧随其后,只见余婉君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余婉君拿着一份根本没用的文件说,“有人找白洋,在会议室!”

“谁?”唐誉上一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谁找他?”

怎么自己就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又出事了?

“我不清楚,但是虚假拍卖那件事我弄清楚了。有人私下给代拍定价,代拍再在拍卖会上叫高价,赚取差价。这事闹到了竞拍原主的耳朵里,现在上头要调查了!”余婉君快速地说。

“哪幅画?”唐誉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壹唐,眼神寻找着白洋的身影。

“《伤病文学》的一系列,4幅画,总拍价超过1200万。”余婉君汇报。

“好,你先别说了,这不重要。”唐誉来不及多问,看向会议通道,对着身后的保镖们说,“找。”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最讨厌权力!

也是公主:给我找给我找给我找!

第98章 降落在你身边

公司里面忙忙碌碌,但这么大的阵仗着实少见。

刚好今天大家为了庆祝玉宸回来上班,一起将他送到公司门口,连李新博都没有走。他们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占地面积挺大的壹唐都显得小了些,通道也变得狭窄。唐基德和杨宇文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第一眼就看到了唐誉,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了这是?

唐基德天生胆量不大,还以为公司要被抄了!但是抄家也不是这种抄法,怎么都是自己人往里冲?

而杨宇文很快平静下来,果然,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唐誉才是唐家的那位少爷。

“都坐好,继续工作。”谭玉宸虽然好久没来,但是他和公司里的人早已混熟,每个人的姓名都牢牢记在脑海里。现在他们好奇地观望过来,谭玉宸没时间一一解释,也没这个必要,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坐好。

平时和谭玉宸聊得不错的人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他一句话压回去。奇怪,今天的玉宸怎么回事?生病之后返工怎么大变样?看着不像是打工人了,更像是老板?

唐誉并没有走在最前面,他的潜意识始终在运作,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最好走在保镖们的正当中。他眼前就是那条走廊,会议室的门分列两侧,完美对称。脚下是米色的地毯,却通往他回忆里的无数场景。

每走一步,他都走回了从前。

从从前前,他和白洋的争吵开始浮现,他站在高处,始终不懂白洋究竟在渴望什么,只是听着那些话冲出来,刺痛了他的耳蜗。

“你怎么可能理解我,你什么都有了,你是人上人!”

“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遇上了你给我让个路。”

“对,我就是市侩无情,我就这样!我就想当学生会主席怎么了?”

“当了主席,我才对得起这几年的付出和努力!我就是喜欢那枚勋章戴在我身上什么样!”

“有权多好啊,有权谁敢惹你?你清高,你视钱财如粪土,我喜欢!”

唐誉每走一步,心脏的震动都在牵扯他的肌肉,好像是自己的软肋又让人牵扯到了,这预感怎么都萦绕不散。其实每次白洋和他吵架都不怎么会吵,自己赢的次数更多,以压倒性的次数挤满了他们的空间和时间。

早知道,就不和他吵架了。

因为白洋没说错。

公司刚刚出事,他们就把白洋叫走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唐誉怎么会不明白?就算他不明白,没经历过,可听总是听到过吧,家里人从小就聊生意经,他耳濡目染。一闪一闪门被保镖们推开,唐誉好似在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曾经吵赢的理论。

他和白洋的这场辩论,到今时今日才有了一个正确的答复。他这个首体大金牌四辩手早就输了,只不过到了这一刻才被通知。

“干什么呢你们?”张伯华焦头烂额从另外一间会议室出来,一抬头就是这番阵仗。

唐基德从刚才就冲了过来,只不过不敢和唐誉哥搭话。他很少见到唐誉哥失控,每次都是白队出事。现在张伯华拦住他们,唐基德二话不说迎了上去:“张经理,我们……”

“基德啊,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快回去快回去。”张伯华现在对唐基德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全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那天唐弈戈来了,只愿意和基德少爷主动说话。

“不是,不是我……”唐基德想要推开他,无奈自己的小身板儿在张伯华面前不作数,“张经理我们找白洋的!”

“白洋?白洋他不在工位,他跑这儿干嘛?”张伯华一拽就把唐基德拽到了走廊墙边,再回头吩咐,“唐誉!”

还在挨个儿推门的一路人同一时间回过头盯住张伯华,只有唐誉本人没回头。

这种被好多人一瞬间盯死的感觉,让张伯华沉默了两秒,压迫感朝他袭来,可那些人都没有过来。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干嘛的,大概是上头前来调查,但唐誉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待在这儿?

“唐誉你回去上班!别添乱了!现在公司就够乱的,你赶紧回办公室!”张伯华快走几步,朝着唐誉就过去了。心里这个懊恼啊,唐基德是踩着总裁办给的时间线来的,唐誉早了一天,结果这个SVIP组长就给了他。

现在想收都收不回来,基德少爷也不干。张伯华惋惜这个马屁没拍上,一只手刚要伸向唐誉,巨大的力量集中在他的腕口,拧动手臂的势头差点给他原地掀翻!

要不是张伯华的体重基数大,已经被人拽着转了好几圈。现在他转了一圈就停下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

“你!你们干嘛的!”张伯华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不对。

李新博松开他的手,没工夫和他解释。前方响起不小的动静,是老六他们在踹门,有些会议室的门因为不用而上了锁,被他们几脚踹开。总裁办的人闻声赶来,不止没有阻止,反而低声和唐誉说话。

这,这不对。张伯华的意识形态开始发生变化,真不对劲!

“不用拿钥匙了,太慢。”唐誉说,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劲头,就剩下两间。总有一间是吧?

脚步声逐渐集中,暴力开门像放礼炮,砰一扇,砰一扇……走到最后,唐誉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老大侧身上前,对着那扇门猛踹几脚。动静抻拉着四周的玻璃,玻璃也产生了共振,宛如被风吹起的塑料。

开门的这半秒,唐誉的心已经不知道乱到哪里去了。如果这不是小舅舅的公司,他还能这么救人么?

不能,不能了。

站在门外的唐誉看向玻璃,倒映的是几年前和白洋吵得面红耳赤的他。是,他是视金钱如粪土,视钱财如浮云,那是因为没有人敢惹到自己的身上,就算是激流遇上礁石也知道绕开。

但是对普通人,不一样。

唐誉缓缓地降落了,从飘着的云层彻底降落在地面上。哪怕小舅舅把他放在壹唐磨炼,可他和真正的打工人仍旧存在着天然壁垒。白洋为什么可以被轻易叫走?被锁在会议室里讨论尚且不明的问题?

因为在普通人的生活里,金钱和权力都是硬通货。

砰!门开了!

老大完成任务靠边,谭玉宸第一个冲进去,他永远不会让唐誉当第一个进屋的人。一进去谭玉宸也怔住了,干嘛呢这是?严刑拷问?

唐誉紧随其后,刚看到白洋的第一眼,他的耳朵就疯狂地疼了起来!

小时候他听爸爸和二大爷夜聊,爸爸说,当年看到那个人开车撞向怀孕的妈妈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二大爷说,当年他看到那人朝着水生开枪的时候,也有一刹那是这样的心情。还小的自己听不懂,只是因为没碰到。

“唐誉?”邵弘还按着白洋的肩膀,刚才他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开门声,“你来干什么!”

唐誉定在原地,无法平息眼前的怒火。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视作珍贵的人,总是被别人视如草芥。白洋这条命有这么贱么?世界上这么多人,这些来伤他一下,那些来伤他一下,原来你们也知道软柿子好捏?

白洋赶上旧伤发作,所以没能立即站起来,还被邵弘这孙子按了一下。巨大的挫败感让他心惊胆战,自己这双腿可是全国冠军的腿啊,居然就这样跪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啊!

但再怎么心惊胆战,都比不上唐誉开门的这一秒。搭建的自尊心被击碎,白洋好似体无完肤、衣着片缕,然后被人拎到了阳光下暴晒。他都没抬头,精明的眼睛不甘心地闭上了。

闭上之前,他看到的是唐誉走向他,停在自己面前的皮鞋。

再怎么高的自尊心也有破的那天,白洋最不愿意当着谁的面暴露脆弱,命运之神偏偏和他对着干,让唐誉看了个彻底。这些时间维持着他骄傲的东西除了优越的工作能力还有曾经的辉煌,他能走到唐誉的身边,那是因为在赛场上自己确实万里挑一。

现在万里挑一归零,被废了一条腿。

唐誉看到他闭上眼睛了,那样决绝的、无力的、叹息的,皱紧眉头,一字不说,所有的痛苦都压在眼睫毛上。那天自己当着温翠的面不给他台阶下,他也是这种表情,会让人想到少了一片翅膀又飞不起来还不断尝试的蜻蜓。

白洋这个人啊,他但凡有本事自己站起来,就绝对不会等着别人来救。这会伤了他,是他最不愿意预见的状况。

可我不一样,我不是别人。

唐誉的痛苦同样压在眉心和睫毛上,带着他的背景和厚重,不单单是嘴上说说。他在抓住白洋手臂之前还掸了掸白洋的肩膀,试图把邵弘按下去的痕迹都掸下去。

谁也不要碰他,他都要碎了,你们谁都不要碰他。

唐誉拉起的不止是这时候的白洋,还有许许多多的白洋。小学时因为主办方偏心而错失悠悠球金牌的白洋,上高中因为讨债被踹爆了内脏的白洋,上大学因为自己空降而永远当不上第一候选人的白洋……那么多个白洋都碎了,我要拼起来。

谁说金钱不重要?谁说权力是粪土?没有这些,我怎么保得住他!

唐誉也不止是这个时候的唐誉,许许多多的唐誉开始整合。他的面貌集中了两个唐家的优点,这个角度看像妈妈,那个角度看又像爸爸。他回到了那个晚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门口偷听,而是上了桌。他用痛彻心扉的代价理解了爸爸和二大爷的心情。

都说“唐家出情种”,谁都有软肋。

摇摇欲坠的白洋被唐誉拉了起来,腿疼不疼都不重要了。直到唐誉在他的耳朵上揉了一把,白洋霎时间睁开眼睛,看向了唐誉的耳朵。

他的耳朵是不是又疼了?白洋刚要开口……

只听唐誉对邵弘他们说,语气里掺杂着他的呼吸和停顿:“你们把他整得这么狼狈,真以为我脾气很好么?”

邵弘到现在都没说出一句,因为他旁边的人刚有开口的趋势就被唐誉带来的人按住了。他看向岑书卉,岑书卉也是一面茫然,一面惊愕。

但是这句话确实说对了,邵弘还真觉得唐誉脾气挺好。他第一次上班就没什么架子,之后被自己反复试探也没有什么反应,哪怕工作中有解除和摩擦,唐誉总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性格,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线在哪里。

岑书卉也和他说过,唐誉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架子。

“我看我是脾气太好了。”等不及邵弘回应,唐誉先把白洋半揽进怀里,顺着他的后心摸了两下,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邵弘。他步伐跨度大,好像两步就冲到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臂,朝着邵弘那张脸重重地落拳!

一拳打出去,唐誉的身体重心收回来,有些站不稳。他根本就不会打架,连挥拳都不会,但是他真的很想打死他!

你们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他弄进医院看膝盖的么?你们这些畜生!

唐誉又扬起手臂,还试图再打出第二拳。

紧接着,白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背后,反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你别打,你不会。”他把唐誉的手按回去,半步侧身往前,“我来。”

白洋就这个脾气,你踹我一脚,我肯定要报仇,我这条命没那么贱,没你们随意践踏的份儿!他把唐誉护在身后,一拳精准地落在邵弘的颧骨上,这一拳可比唐誉那拳厉害得多,光是听声音都非同一般。

邵弘刚才只是觉得疼,这回被抡倒在地上,想起来居然没起来。白洋再拧过头看向岑书卉:“我不打女人,你自己去和警察说吧。”

短短的几分钟,壹唐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会议室的门口站着总裁办的人,张伯华更是站在外圈,不敢多问一句。不多时警察就来了,是总裁办主动报警,涉及了虚假拍卖,金额重大,虽然买家那边目前没有报警,可是壹唐要拿出态度来,绝不姑息!

但这些都不如另外一个消息炸耳,当总裁办的人围着唐誉走出来,大家当头一棒,彻底搞清楚怎么回事。闹了半天,唐基德不是啊,还真是唐誉?

这一招太子换狸猫,彻底让唐誉看清楚了壹唐的生态分布。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回忆自己平时有没有惹着这位太子爷,有些人则看向了张伯华,平时就你惹得多!

汤萤、余婉君和陈小奇都不敢过去了,特别是余婉君。这公司……还真是唐誉他们家的啊?

唐誉却没想那么多,率先回了SVIP办公室。一进屋他先把桌上的小鱼缸小心翼翼搬到了窗台上,然后将旁边的牛皮纸袋文件夹……所有能摸到的东西都砸到办公桌上泄愤!

李新博想进来劝劝,又被谭玉宸挡住:“咱们都别进去了。”

“干嘛?”李新博反问。

“让他一个人就行。”谭玉宸看了看已经走进办公室的白洋,哄人这事还是得专业得来。

白洋刚走到唐誉身后,一支万宝龙的钢笔就飞了出去。他回身拉下百叶窗,再走回来,用身体卡在唐誉和办公桌当中:“你……你要发火能不能别扔东西?都挺贵的。”

唐誉刚抬起手,又垂下,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室中间。整个壹唐都乱了套。

白洋摇摇头,从前都是自己生气唐誉劝,真是风水轮流转。他摸向唐誉的耳朵:“是不是又疼了?我陪你下楼走走?”

唐誉都疼麻了,用手拨开了白洋的手。

还来劲?白洋再接再厉,拽住他,生硬地按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脸压在自己颈窝里:“你别动,你这个疼法又吃不了止疼片。”

唐誉的鼻梁骨硌着白洋的锁骨,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是不是疼了?”白洋都不敢拍他。

唐誉无声地默认,鼻尖磨蹭着白洋颈侧那一块疤痕。

真的服了,白洋原本还想和他掰持几句,但现在这样,他无话可说。唐誉本身就有情绪化的耳痛,夜奶又没有吃好,邵弘可真该死啊。

半分钟后,唐誉忍着痛问:“他们找你,是不是拍卖会的那档子事,他们是不是想让你顶包?”

“行啊,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白洋真想亲一口唐誉的大脑,智性恋永远喜欢聪明人。

“他们为什么找你?”唐誉一边降低怒火,一边恢复理智。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找白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估计是看我没背景吧。”白洋苦笑,“你别气了,让他们和警察说去。你也是,你会打人吗就动手。”

“怎么,现在嫌弃我手不能提了?嫌弃我不是体育生了?后悔了?”唐誉缓了缓,抬头看向他。没背景,没背景真的太容易被人欺负,他算是亲眼目睹了白洋的寸步难行。

“没有没有,你刚才进会议室的时候,特别帅。”白洋赶紧点点头。

“真的?”唐誉追问。

“真的。”白洋诚恳地说。

唐誉垂了下眼睛:“那我和屈南谁更帅?”

白洋顶着食指的指节,推了下眼镜,无奈地说:“你先想想一会儿出了这个办公室怎么办吧,壹唐太子爷。”

“那有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语毕,唐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通话键,“小舅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怎么一个春拍会还扯上报警了?到底怎么回事?”唐弈戈这么多年都没为壹唐操过心,现在真有人胆大妄为啊。

“这件事我回去和你解释,但是……”唐誉清了清嗓子,“不管后续怎么发展,这件事能不能交给我全权处理?”

“你行吗?”唐弈戈问,唐誉没接触过商务官司。

“我现在不行,总有行的时候,总有第一次。这件事就让我去处理吧。”唐誉说。

唐弈戈在那边点头:“行行行,你去处理,你都长大了。出了事你该怎么用人就怎么用人,别省着。”

“我知道了。”唐誉的目光逐渐清澈,“我已经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他还没来得及和白洋沟通,一则消息发到他手机里,是总裁办的刘秘书。

“怎么了?”白洋看他表情略微震惊。

“我小舅舅的秘书。”从前秘书都不联系他,这回是彻底交权了,唐誉半震惊半不解地说,“她说……举报薛明虚假拍卖的人,是岑书卉。”

她?怎么会是她?自己人举报自己人?白洋刚要细问,他手机也震了,消息人是王笑凡。

王笑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我想和严昊分手,我不敢说,你陪着我说吧。]

看到这句话,白洋先是松了一口气,小凡能想明白就好,终于要分了。

哥:[好,这两天公司有事,解决完我和你南哥一起过去,我俩一起给你壮胆。我们没去之前你别激怒他,我觉得他脾气不太好。]

王笑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战战兢兢地看向严昊:“他,他,他说来,这两天。”

“行,我就知道,你这么说他肯定来。”严昊手里的短刀就压在王笑凡的喉咙上,“给他发个表情包,别让他看出什么来。快点儿!”

王笑凡打了个哆嗦,连忙给白洋发了个拥抱的表情包。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开会,所以提前更新!

公主:以后壹唐的唐就是我的唐!

舅舅:咱俩是一个唐好吗?

第99章 世俗的碰撞

余婉君坐在工位上,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探知,可办公室外是落针可闻。

现在也不装了,几个保镖样子的人站在SVIP办公室的门口,其中就有谭玉宸,还有谭玉宸没来这几天,说是外派小组抓来替班的李新博。从前只是单独看谭玉宸或李新博,所以余婉君也没往这个方向想……

但是当一排这样的人集体出现时,他们的工作属性极其好认,没错,就是保镖。

连陈小奇都看出来了,闹了半天,和他关系铁的玉宸根本不是公司关系户,而是唐组长的贴身保镖啊!

总裁办也不装了,刘若菲一直都是唐总的传话筒,也是他留在壹唐的观察眼,算得上壹唐拍卖行的一秘。一秘之后还有二秘,两人从总裁办的办公室转移,一副随时准备听任的样子站在SVIP办公室外。

全公司像是被扔进了空气炸锅,无形的压力就在大家头顶上。但是呢,又和唐总的高压锅不太一样。要是唐弈戈来了,场面绝对比现在劲爆惨烈,可唐誉哪怕是带来压力,也总有一片温和的云。

况且,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和唐誉相处不错。他平易近人,性格随和,再加上凡事亲力亲为,如果不是这回爆出他是太子爷,大家伙还真看不出来。别说是有钱人了,普通人也有脾气大的,是泥巴还有三分土性呢,可唐誉太好相处,几乎没人和他起争执……

除了……不少人将目光转移到张伯华的那边。

就是他,全公司的老油条。

不用别人看过来,张伯华现在就一脑门子的汗珠,想把自己掐晕。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本身有识别长项,结果一栽就栽了个大跟头。他被唐誉的烟雾弹迷惑,但脑筋一转,也不是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太差……

首先,是时间差。唐誉空降那天比总裁办给的时间早了一日,关键点没卡对。到了第二天,基德那小不点儿来了。

其次,唐誉也在那里玩职场心机,他突突突开着鱼头车,就是为了伪装身份,还主动让贤。原来他是留了后手,为了鸟瞰壹唐职场生态,对齐颗粒度。

现在好了,炸锅了吧。张伯华认认真真回忆这几个月的相处细节,得嘞,原本还想在壹唐养老,这回没戏了!

“张经理,唐组长找你。”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刘若菲来到他的面前。

该来的总会来,逃不过去。张伯华擦擦汗:“诶,诶,我这就过去。那什么……”

刘若菲刚转过去,又转回来:“什么事?”

“就是咱们这位……小唐总,你觉得他脾气怎么样?”张伯华模棱两可,“当然我不是说他脾气不好的意思啊,我是说……”

“比咱们唐总好,但是也有脾气。你快进去吧,别让他等急了。”刘若菲说。唐誉少爷入职之后,这一切都在唐总的默许下进行,总裁办也知道大家认错人了,自然也把张伯华看了个清清楚楚。

张伯华点头如捣蒜,搓着手往SVIP那屋走。临近白洋那组的工位,余婉君、陈小奇和汤萤齐刷刷地抬起头看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阵仗。

“看什么!低头干活儿!”张伯华低声说。

但他的话目前没什么威慑力了,仨脑袋一直抬着,试图目送他走进去吃“鸿门宴”。张伯华硬着头皮敲敲门,听到“请进”两个字,深吸气,推开门,一进屋就看到小唐总坐在办公椅上,而白洋正在弯着腰捡地上的东西。

“小唐总,您找我?”张伯华附上笑脸,也不敢轰白洋出去了。经历了刚刚那么一遭,白洋也是一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悔啊,后悔啊,当时干脆直接让白洋干SVIP多好!

张伯华还在后悔这个马屁没拍上,唐誉的话却抛了过来:“张经理,你在公司多久了?”

清算时刻,张伯华不敢隐瞒:“8年了。”

“老员工,陪着公司一起建立的那一批,对吧?”唐誉纹丝未动,更没有起来的意思。白洋把那一支万宝龙钢笔找回来,放在他面前,还好没摔坏。

“是,是,是这样。”张伯华点头,这一刻他只希望唐誉能看在自己是开山那批员工的份儿上,能给自己辞退补贴。

“好,那我问你,邵弘和岑书卉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唐誉问。

“啊?”张伯华一惊。他以为小唐总要狮子大开口炒了他,没想到是狮子小开口?

“问你呢。”白洋提醒他。

“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张伯华好似见到一丝曙光,“小唐总您明察秋毫,我真的不知道那两个王八蛋吃里扒外。说心里话,我对邵弘一直都很放心,毕竟他社会地位和背景在那儿……当然这背景不能和您比。我是说,他有他父亲那层关系,不至于干这个勾当。”

唐誉对他的马屁已经很熟悉了,张伯华是顺口就来,这已经成为了他的职场生存谋略。“这里头没你的事?”

“没有,完全没有,我是清白的!要不这样,为了自表清白,我一会儿跟着他们去公安局做个笔录,如果有出入,我愿意和邵弘他们对峙!”张伯华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起誓!

唐誉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观察着他脸上的破绽。

张伯华咽了咽唾沫,他虽然没见过唐总,但小唐总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白洋把文件夹归类放好,别说,唐誉穿黑色浴袍cos唐弈戈的时候不像,但是这一刻还是像的。毕竟他们是一家人,有共性。

“行,你一会儿自己去做份笔录,一五一十地说。”唐誉突然间开口,“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这就……走了?”张伯华还不相信,这不会是什么空城计吧?

“怎么,你想留下来,和我探讨一下这几个月给我穿小鞋的细节?”唐誉阴笑着反问。

“不是不是,您看这事……完全是个误会,大误会。”张伯华连连摆手,“我……我是没想到您的高瞻远瞩。这就是您的智慧啊,潜伏在基层,上任不到半年居然把邵弘这个大毒瘤给揭露出来了!您要是明牌空降,邵弘就成了祸根了。”

呵,这把嘴。白洋背着手站着,真想给他鼓鼓掌。

“我是老糊涂,有地方做得不好,还请您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张伯华弯着腰赔笑,“但是请您和唐总放心,我对咱们壹唐绝对忠心,从无二心。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我干不出来……”

“是,你是不往外拐,你是踩踩自己人。”唐誉冷着脸,“张经理,我希望这种风气能够在你这里刹车,我不管别的公司如何如何,以后壹唐不允许出现拜高踩低,明白么?”

“明白明白明白。”张伯华擦擦汗,小唐总这是放了一条生路。

“去做笔录去吧。”唐誉摆摆手。

“谢谢小唐总。”张伯华赶紧转身。

“还有……”唐誉又补充。

“我听着呢。”张伯华一个回马枪又转回来,“您说。”

“你是公司老员工,明天给我一份报告,把邵弘和岑书卉的老客户整理出来。”唐誉吩咐。

“没问题,我亲自做。”张伯华连连道谢,马不停蹄地奔出去了。好险,原本以为让他卷铺盖滚蛋,真是大人有大量!

等张伯华离开,白洋用手背蹭了蹭唐誉的侧脸:“小唐总,不开人啊?”

“你想让我开了他?”唐誉抓住他的手。

“我不想。”白洋实话实说,“辞退他你还得招进来一个张伯华。”

“是啊,虽然工作岗位没有不可代替性,但是他有他的长处。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对不起壹唐,只要他对壹唐一心,我不会追究他狗眼看人低的过节。再说了,职场势利眼又不是他一个人,我总不能见一个开一个。抓大不抓小,留着他吧。”唐誉把耳朵放在白洋的掌心里蹭了蹭,看来接下来两天有的忙呢。

晚上两人一起回了医院,水生第一时间赶来,让白洋详细地讲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白洋对于其他的细节事无巨细,唯独自己被按跪了那一块没说,水生听完连连摇头:“想不到啊……我早就和大宝说过,拍行过手的金额巨大,稍不留神就会有人歪了心思。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是,您说得对。”白洋认可。

“也好,小宝处理得不错,让他好好干吧。”水生看向正在打电话的唐誉,对着白洋吐露心声,“你知道吗,小宝上高中的时候很自卑。”

“他?自卑?”白洋真不信。

“也不一定是完全自卑,主要是……他很茫乱。”水生回忆,“唐家的人都是早早定下了方向,就连小宝的那些青梅竹马,不是家里给指明了方向,就是从小在某一方向展现了过人的才能。小宝耳朵听不见,小时候发育缓慢,事业发展也慢。他说他很羡慕早早就定下目标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

“还有这种事?”白洋不能理解,因为运动员都是几岁定目标,每天的目标完全量化。

水生点头:“是,但现在再看,或许是我们理解错了。小宝他身边都是某一方面的尖端人才,所以他才和他们比,实际上他是个全面发展的全才,虽然在某一点不突出,但是放在哪里都可以。现在看到他这么干劲十足,我才算彻底放心。”

而唐誉并不知道水生和白洋在讨论他,他还在和公安局沟通,明天中午打算亲自去一趟。这件事算是壹唐的重大事件,他和白洋都请了假,第二天早晨白洋在套间的无明火小厨房里做饭,唐誉披着空调被到处找他,找到之后一头靠在他后背上。

“粥在锅里,枣糕在笼屉里,咸菜在冰箱里,知道了吧?”白洋交代。

“不知道……”唐誉还在醒盹。

“鸡蛋给你剥好了,放在热水里泡着。”白洋动作麻利地收拾着灶台。

“那碗筷呢?”唐誉闭着眼睛问。

“碗筷在微波炉里,都是热的,你拿的时候小心点儿。”白洋只要条件允许就不让唐誉用冷的碗筷吃饭,唐誉那身体太金贵,“你吃完饭要是还饿,冰箱里有酸奶。我一会儿出去一趟。”

“什么?”唐誉蹭地抬头,“你不陪我去啊?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我办完事就去公安局找你,我妹那边出了点状况。”这是白洋第一次当着唐誉的面说家里事,“我姑姑的女儿,她想和男朋友分手。”

“哦……好吧。”唐誉头一回听这些,挺意外,白洋居然还有一个妹妹呢,“用不用带着老六他们去?”

“不用,就一个男的,我过去震慑就够了。你带着老六他们一起出去,千万别自己溜达。”白洋嘱咐。

等唐誉磨磨蹭蹭吃完这顿饭,已经10点多,白洋换上衣服就出发了,先通知了王笑凡,又打电话叫上了屈南。当然,叫上屈南这个细节他没和唐誉摊牌,不然又有的闹。

唐誉这边也没有浪费时间,在保镖的保护下抵达公安局,他不是来见邵弘,而是来见另外一个人……岑书卉。

一天一夜的关押,岑书卉憔悴了许多,瀑布般的长发不见柔顺。见到唐誉之后她并没有多意外,反而笑了笑:“唐组长好。”

“为什么?”唐誉开门见山。

“我吗?”岑书卉指了指自己。

“为什么要干那些事?为什么又要出卖邵弘?如果你不通知买家,这次你们和薛明的合作就又成功了。”唐誉在来的路上了解了详情,这已经不是他们头一次暗箱操作,涉案金额巨大。

岑书卉动了动肩膀,显然一夜未眠。“因为我恶心死了。”

唐誉没懂,敬等她说。

“唐誉。”岑书卉这次叫了他的名字,“你知道我和邵弘……是怎么好上的吗?起初我也以为自己遇上了真爱,毕竟公司的小姐妹总打趣我们,说我们才子佳人,天生一对。而且我想要赚钱,我想要接触高端收藏,邵弘他带着我参加了不少圈内的活动,开了眼界。”

“他有没有强迫你?”唐誉不带犹豫地说,“如果他强迫你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用他强迫,他甚至都没有强迫我。强迫我的是大环境,是整个生态圈。当所有的资源都掌握在老登手里的时候,年轻的女人想要分一杯羹,又没有背景,就只会变成性资源。白洋也是,你不要以为他是男的就有什么不一样,我们这样的出身没得选,在高度集中的资源掌控者面前,我们都不是人。”岑书卉摇摇头。

这些话让唐誉消化了一会儿:“所以你是故意的?”

“对,我故意的,只不过借用了一下白洋。在你空降那天,你们陪着温翠打麻将那天,我就看出你俩关系亲密。而且我见过唐弈戈,我从来没认错你,唐基德只是你的幌子。”岑书卉回答,“然后我就开始布局,我建议邵弘在组会上选择耳蜗手术雕塑来试探你,让他充分相信你没有背景。紧接着我假装调查了你的身份,让他肆无忌惮,毕竟唐基德没什么可忌惮的。”

“连找白洋当替罪羊也是你想的?”唐誉问。

“对,这样你主动暴露,虚假拍卖的事情才会越闹越大,把邵弘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之前的作价我也有参与,我也一网打尽,我是同伙。”岑书卉淡淡一笑,还是那么漂亮,“为什么我们想干点事就这么难呢?邵弘的不少高端客户都是我在帮他笼络,为什么呢?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这个圈子的老男人太多了?”

“你其实……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唐誉觉得有点憋气,胸口非常压抑。

“我不想和你说了,我只想看他们坐牢,都去死吧。”岑书卉缓了缓,又说,“我很谢谢你今天特意来看我,最后我再送你一个礼物。薛明那个人,他的曾用名是薛思亦。他和伊甸画廊有关系,他们联手作价已经很久了,这里面估计也有邵弘的份儿。你回去见到白洋,替我说声对不起吧。”

短短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岑书卉被看守带回去,可唐誉却没有离开座位。当他彻底降落之后,才充分感受到现实的压迫,当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控诉时,唐誉居然想不出安慰的话语。

世道不公,他的理想泡泡好像又碎了一个。直到看守提醒他必须离开了,唐誉还未抽离,他仿佛留在了审讯室,隔着铁栏杆,仍旧和岑书卉对话。他和岑书卉一起共事几个月,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也有同事的互动,可这样一个女人宁愿自己坐牢也不相信男上司,不相信自己能为了她对抗邵弘,这是为什么?

唐誉身处岑书卉的情绪漩涡,这就是不公平。他怀抱的赤子之心在岑书卉面前空无一物,有些黑暗是他低了头也看不到的地方。

“咱们去哪儿?”上车之后,谭玉宸回过头问,能感觉到唐誉的心情特别不好。

唐誉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你回去和法务部的人说,帮岑书卉找个律师。”

“你就那么相信她?”谭玉宸问。

“她都不相信我了,你猜她是积攒了多少失望?”唐誉叹了一声,大环境他无力改变,但是以后在壹唐,他要清扫一切,不能再出第二个岑书卉或者白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接管,他负责。

歇了一会儿唐誉才打开笔记本,准备弄一份赠与协议。等到那对儿手镯的流程走完,他必须把它无偿赠与给白洋才行。

不然自己真出了什么事,白洋背后没有人,手里也没有钱,该有多可怜……既然白洋喜欢这些世俗的见证,自己就用最世俗的方式保护他。

白洋这边刚刚和屈南汇合,给王笑凡发了消息过去:[我们准备过去了,你别害怕,我俩都去。]

小凡:[谢谢哥,对了,家里的胡萝卜没有了,你能买点吗?]

屈南刚坐上车,王笑凡这个丫头真是没少让白洋操心,小姑娘长那么漂亮,心思就是不放在学习上。关上车门之后,屈南转过去,因为和白洋太过熟悉,所以白洋的一举一动他都格外了解。

“怎么了?”他看出白洋的脸色不好。

“不对啊,出事了。”白洋眉心紧蹙。

“什么?”屈南问。

“小时候……我住在姑姑家,那些债主有时候会去找我麻烦。我和小凡约好了,债主要是来了她就提前在楼道门口喊‘胡萝卜没有了’,我就跑。”白洋把手机亮给屈南,“现在她让我跑,她警告我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哈,咩咩家庭一章搞定,他回去彻底解决完,告一段落。

公主:呵呵,不让我和保镖陪你,你找屈南是吧?

咩咩:完蛋,哄不好了。

第100章 你为什么抱着他

再一次走上台阶,白洋已经知道屋里肯定有一场硬仗。

这么多年来,屈南有时候都看不过去了,时不时敲打自己一番:“你有没有想过,少管一点王笑凡的事?”

自己有一次还和屈南起了冲突,就因为把一场比赛的5000奖金给了她。屈南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不能太纵容小凡花钱,可白洋那次是真的没办法了。

“屈南,我但凡是有个弟弟,不是有个妹妹,我都不会这样惯着她。男孩儿出去穷点,摸爬滚打我也不心疼,但小凡她是个女孩儿,漂亮女孩儿手里没钱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吗?如果我今天不给她买,这个社会上有的是大把男人排着队给她花钱!等到她真拎着几个名牌包回家就晚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她不会没有妈疼。我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我不想她看着别人眼红什么。”

从那次之后,屈南就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有分歧而吵过架。

再一次站在防盗门前,白洋先看了一眼门旁边的牛奶箱,再敲了敲门。“小凡,是我。”

隔音不怎么好,白洋暂时没听到脚步声。于是他又敲了敲:“小凡!是我!哥来了!”

脚步声这才断断续续地想起,几秒后王笑凡将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惊恐的眼睛。

“哥,你来了。”她说。

虽然是欢迎的话语,可是她的所有肢体语言都写满了恐惧和抗拒。白洋咬住了后槽牙,这么短一段日子不见,她怎么瘦这么多?

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今天路上有点堵车,要不然我早就到了。”白洋装作无事地说,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开门。可王笑凡还是没开,目光不断瞥向楼梯。

这个样子,白洋再熟悉不多了,就是让他赶紧跑。

以前家里来了债主,哪怕她再害怕,也会让自己先跑。白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朝着她微微点头,这次哥不会再跑了,你把门打开。

王笑凡还是给他递眼神,就差大幅度地摇头了。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给他发“胡萝卜”暗号了吗?是哥给忘了他们小时候的约定,还是没反应过来?王笑凡摆明在拖延时间,站在一条缝隙之间似笑非笑。

“哥,你买胡萝卜了吗?家里没有胡萝卜了,我想吃,要不你去楼下买点儿再上来?”王笑凡把重音放在了“胡萝卜”上,哥你听明白没有?听没有没有!跑!

然而白洋只是拎起了手里的塑料袋,好似这是一件太普通的事,举手之劳:“这不,买来了啊,你快开门吧,听话。”

王笑凡看到那袋胡萝卜的刹那就傻了眼,哥真给忘了。

突然间,她眼睛又瞪圆了,立马把手伸向了防盗门的内锁。她的肢体动作非常僵硬,好似一个提线木偶,背后就是操纵她活动的人。白洋在短时间内分析状况,操纵她的人估计就在门后。

是白晖?还是王健运?还是严昊?

每个人都有动机。白晖从监狱出来,没有正经收入,有可能挟持王笑凡找自己要钱。王健运就更别说了,上次都闹到壹唐去了,保不准他回家之后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巧的事,自己刚刚离职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次就是为了逼自己现身。

那严昊呢?因为自己曾经让小凡和他分手?

不管怎么说、怎么想,当务之急是进去。白洋再次看向门锁,用不经意的皱眉来催促。伴随着嘎吱一声,许久没上油的防盗门被王笑凡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然而里面那扇门并没有开太大。

成了,这回白洋更加确定,门后有人。

“哥。”王笑凡惨兮兮地笑了笑。

多年兄妹,白洋总觉得小凡的笑里带苦,长大了也没变。他义无反顾地迈进去,不管这个家有什么事,也应该冲着自己来。就在他迈进客厅的下一秒,刚准备回身给门后一个肘击……

冰冷的刀刃压在了他的喉咙上。

塑料袋里的胡萝卜掉了一地。

“你可终于来了,白洋,让你现身真麻烦。”严昊笑着说。

居然是他?白洋押错了,他第一怀疑白晖,第二怀疑王健运,严昊的嫌疑最小。可偏偏是他?

“不管咱们有什么过节,都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不管你要多少钱,也是冲着我来。”白洋僵硬不动,“让小凡先走。”

“让她走?让她走然后呢?报警去?”严昊可没那么傻,“把门关上!”

王笑凡都忘记怎么哭,人在紧张之下会忘记如何运动。防盗门已经被白洋撞上,只剩下里面这一扇,王笑凡将门慢慢关上,轻轻地求:“能不能……”

“闭嘴!”严昊抬腿一脚踹向她的肚子,把人踹在墙上。

“你!”白洋的拳头已经攥到了极限,这时候刀刃往下一压,压在他喉结上,深深凹了下去。

“心疼了?这么心疼你妹妹?”严昊阴森森地冷笑,“你妹已经跟我睡过了,你感觉怎么样?”

王笑凡痛苦地捂住肚子,靠着墙边起不来,白洋一忍再忍,问道:“你想要多少钱?你开个数目,我会筹钱给你。小凡她还是个学生,大人的事由我们解决。”

“钱?钱有用吗?你以为我是要钱?”严昊也聪明,手压得极用力,白洋如果突然暴起,只会主动蹭上开了槽的刀刃。白洋通过两个人的影子判断他们的角度,不断转移着话题:“我不仅可以给你钱,还可以给你车房,你要什么我都给。”

“那我要你这条命,你给不给!”严昊也没有让他得逞,显然是有备而来,所以他避开了白洋后脑勺锤击的攻击范围。

白洋顿了顿:“可以,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无缘无故给你一条命。”

“好啊,我让你死个明白,我让你知道为什么!王笑凡,你给我老实待着!要是让我听到你偷偷开门,我比你动作快,在你逃跑之前我就杀了你哥!”严昊架着白洋,架着这个人质往屋里挪动。白洋的余光瞥向王笑凡,真担心她的肋骨让这王八蛋给踹断了。

可是严昊哪里来这么大的仇?非要把他们兄妹往死里整?债都还了,就算是债主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满怀着疑问,白洋被严昊架到了主卧的门口,首先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鲜血在地上已经凝固,变成了一滩黑色,躺在血泊里的不是别人,而是……白晖和王健运!

白洋的怀疑对象一号和二号居然被严昊给捅了!

“看见了吗?”严昊观赏着胜利的果实,“下一个就轮到你!”

白洋压住恐惧,方才他还只以为严昊是谋财,现在才清楚他是纯害命。“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严昊被这句话激怒,“你说我是什么人!白洋!你知不知道你爸怎么进的监狱?”

白晖怎么进的监狱?白洋在血腥气里动脑筋,进行着最后的自救。“我知道,他进监狱是因为……”

咔嚓!脑海中好似劈下一道雷!击中了白洋的大脑!

“难道你是……”白洋不可置信,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自己和小凡确实逃不过去了。

“想起来了?哈哈,你家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严昊深深嗅着空气里的腥甜,“你爸当年团伙作案,杀的那个人,叫严量。我叫严昊,他是我老子,我是他儿子!”

白洋闭上了眼睛一刹那,杀人偿命,父债子偿,居然真的是他。

“父债子偿,这句话你听没听过?就因为你爸他们,我从小就没爸了!”严昊欣赏着地上的壮举,“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怎么过的日子?啊?”

白洋的意志力在动摇,还试图稳住他:“我知道,因为我也是这样过的。严昊你听着,当年的事情是他们的恩恩怨怨,和咱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最起码还有一个爸在监狱里,你还能等着他出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死了!”严昊厉声嘶吼,“就因为你爸!”

“好!那你现在杀了我爸!我不拦着你!”白洋还真没有那么父子情深,如果杀了白晖能救自己和小凡,他绝对不拦着,“我爸当年是从犯,你如果要报仇,应该从主犯找。”

“主犯枪毙了啊。”严昊笑了笑。

我去。白洋确实是慌了一下,差点忘记当年主犯是特大恶性事件,已经毙了。“好,那你杀就杀我爸一个,为什么要杀我和小凡?小凡她对你是真心的,你放了她。”

“什么真心?我才不信。我爸死了,上一代的恩怨就必须下一代偿还,不然我看你们活那么好,我心里难受啊。”严昊笑得心理扭曲,“我从小就被人骂,饥一顿饱一顿长到25岁,你也25岁了,凭什么你不用受苦?”

白洋无话可说,严昊已经走火入魔,和他讲道理没用。

“好,你杀了我,父债子偿,我愿意了解上一代的恩怨。但是你放了我妹,我妹她和你一样可怜。她从小就被人骂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她和你是一样的!我过得好,不代表我妹过得好,你杀了我,放了她。”

白洋把火力往自己的身上引,而且他也不确定白晖和王健运是失血过多昏迷还是真死了。严昊显然就是一个亡命徒,他敢捅两个,就敢杀了自己和小凡灭门。

“真的,我妹和你一样惨,你没爸,她没妈,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长大。我不一样,我从小过得很好,你……能不能放了她?”白洋说话时看了一眼墙上的表。

就在他抬眼皮的霎时,门响了。

从主卧的门口能一眼看到客厅门的位置,王笑凡靠墙蹲坐,捂着腹部痛苦不堪,显然不是她开门。白洋余光瞥向大衣柜门的反光,电光火石间找准了严昊的头部位置,哞足了劲儿将脑袋往后撞去!

砰!足足实实磕在了严昊的脑门上!

严昊往后一退,可手里的刀仍旧没掉,快速朝白洋反扑而来。客厅门被人撞开,蹿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屈南,一个是白洋在跳高队的好兄弟陶文昌。

在收到王笑凡第一次暗示的时候,白洋立马多叫了一个人,人多力量大。他知道小凡会在牛奶箱里放备用钥匙,刚才还确认了一眼。如果10分钟内自己没给他们发消息,他们就冲!

白洋还以为家里会是一场鸡毛蒜皮的狗血剧情,但唯独算错了是杀人现场。早知道是这样,他就直接报警,然后请警察撞门。

屈南和陶文昌冲进来也傻眼,严昊手里为什么有刀?而且还在追杀白洋?来不及细想,屈南抄起桌边的折凳,陶文昌抄起墙边的拖把,齐齐扑向了严昊。一个砸脑袋,一个打手腕,先攻击头部,再夺取武器。

这也给白洋争取了时间,白洋回身将掉在地上的尖刀踹开,又一脚踹在严昊的下三路。三人成龙,这回严昊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被砸倒在地上,陶文昌一脚踩中他的后心,屈南又在他脑袋上补了一脚,彻底瓦解了严昊的行动能力。

紧接着,屈南看到了卧室的血泊,和生死不明的人,他眼神发直,一时间出了神。

“到底怎么回事!”陶文昌尚存理智,看着满屋的狼藉。

“先报警,叫救护车!”白洋掏了几下手机,又因为太过着急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唐誉离开公安局就回了壹唐,不同的是,从前每个人都叫他“唐组长”,这回变成了“小唐总。”

小就小吧,本身也是舅舅的公司。唐誉笑着回应,也没有抗议这种称呼方式,路过白洋那一组的工位时,余婉君、汤萤和陈小奇一起露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嘚瑟笑容。

“看什么呢?好好上班。”唐誉知道他们笑什么。

“小唐总,以后我们组的待遇能不能好点儿啊?下午茶能不能升级?”余婉君笑着问,“我们可是白组长的衷心部下。”

“待遇嘛,我还没想好。但是下午茶可以先升级。”唐誉表示赞同,每次下午茶他都吃不好,“你们白组长还没回来?”

“没有啊,白组长要是回来,不是应该第一个通知您嘛。”汤萤检讨自己是个马大哈,白组长和小唐总的办公室恋爱,自己居然是昨天才看出来。

“嗯,这话我爱听,不错。”唐誉满意地点点头,壹唐的员工比体院男大们有眼色。等到他刚刚在SVIP办公室坐稳,刘若菲就过来了,询问他要不要换办公室。

“刚才唐总吩咐过,总裁办公室空着也是空着。”刘若菲传达着上级指令,“SVIP办公室可以空出来,留给下一位组长。”

“这个再说吧,我好好想想。”唐誉懒得换,主要是总裁办公室离白洋工位太远,溜溜达达太扎眼。

这里多好,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唐誉估摸着白洋快回来了,又问:“律师找好了没有?”

“正在联系,晚上给您答复。”刘若菲说。

“好,这件事不能耽误。对了,你再安排一下,给岑书卉传递个消息。”唐誉冷不丁地说。

刘若菲虽然不解,但并没有表示异议。

“告诉她,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不要灰心丧志。等到她出来,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再回壹唐继续工作。”唐誉想了想,“回我的壹唐。”

“好的,我这就去办。”刘若菲说完就退了出去,唐誉刚喘了口气,张伯华又敲门。

“请进。”唐誉坐直了。

“小唐总您好,我等您很久了。”张伯华一脸谄媚地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移动硬盘,“邵弘和岑书卉的客户资料,我已经整理完了,您过目。”

“好,放下吧。”唐誉看了一眼办公桌,表现出一定的职业距离感。

“好,那我放在这里了。”张伯华搓搓手,“上午我见了一个客户,那个脾气啊,傲慢得不得了。我回来就和他们说,那些人啊,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姓什么,远远不如咱们小唐总性格好、素质高,咱们小唐总家里都那种条件了,还是这么平易近人!”

“好了,出去吧。”唐誉无奈地挥挥手,好不容易把张伯华轰出去。他刚把移动硬盘链接电脑,谭玉宸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好了,刚才网上有人发那个……居民楼杀人报警视频,来了好多救护车,我怎么看那打了马赛克的人那么像咩咩!”

“谁?”唐誉还没问清楚,已经站了起来。

居民楼的正前方,白洋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屈南的肩膀上,给他递了一瓶水。屈南坐在救护车旁,一言不发,倒是陶文昌忙东忙西,帮忙抬着骨折的王笑凡。

而另外一个裹尸袋,装着白晖。王健运还有一口气在,白晖已经死了。

“喝点儿水吧。”白洋捂住屈南的眼睛,不让他瞧见尸体。

“嗯。”屈南接过他的水,可是却没有喝,“你……”

“你放心,我没事,一点都没伤着。”白洋拍了拍他,“你别操心太多,我对我爸……早就没有亲情了。他走了,我反而解脱了。”

裹尸袋刚好被抬进救护车,白洋觉得刺眼,连忙站起来,用身体抱住屈南的脑袋,搂着他的后背。然而等到这辆运送尸体的车开过去,白洋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几眼确定,居然是唐誉。

唐誉火急火燎地开车过来,翻了无数评论才找到视频事发地点,刚下车,就看到白洋牢牢地搂着屈南,满脸的心疼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咩家彻底解决了哈,没有狗血伦理剧情。

公主:好家伙,我都要磕你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