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瑶嘴里塞着饼干，根本没法说话，慌乱摇了摇头。
“哥，你没看见她所有的红酒都洒在了我身上吗？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顾郁泽一手举着饼干的托盘，一手掸了掸身前的酒渍。
“你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顾时序顿了下，语气带了点批评道，“而且你不往她嘴里塞饼干，她红酒也不会洒。”
“我不过是想让妹妹试吃一下，谁能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顾郁泽无辜耸了耸肩，又在他冷下的目光里，幽幽叹了口气，“行吧，是我行为欠妥了，忘记了妹妹和我不怎么熟的。”
看顾郁泽在顾时序面前这么游刃有余的模样，陈之瑶有一瞬间竟然有点庆幸自己嘴里塞着饼干没法说话，不然她刚才人一慌，说错什么就完蛋了。
她缓慢咽下了嘴里的饼干，尴尬看了眼顾郁泽，顺着他的话说：“对不起，我不太习惯不熟悉的人喂我东西吃，你没有烫到吧？”
“没事。”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就是我可能得回去换衣服了，哥，你们准备走了么，我能搭个顺风车吗？”
顾时序偏头看了眼陈之瑶。
虽然还想再逛，但她说不出口让顾郁泽自己打车走。
毕竟他身上的红酒都是她泼的。
只能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就一起走吧。”
“行。”顾郁泽扬了下唇角，转头将饼干托盘往赵楚亭的怀里一塞道，“今天就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招牌你自己当吧，虽然你女朋友看不上。”
赵楚亭：“……”
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很难三人一起并行。
陈之瑶想再扯着顾时序的胳膊一起走，却总感觉身后有一道很强烈的目光，盯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想法。
好不容易挤出集市，顾郁泽走上前，身形散漫地走在了她的左边。
虽然他也没吭声，陈之瑶神经还是莫名紧了下，稍稍往右边的顾时序靠了靠。
顾郁泽轻扫了眼她动作，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
转过街角，一阵强烈的风从楼宇间吹来。
陈之瑶散在肩头的长卷发顿时跟着乱舞了起来，不仅糊住了她的视线，还弄得她鼻尖一痒，跟着打了个喷嚏。
她不禁有点狼狈地吸了吸鼻子，正想拨一拨眼前凌乱的发丝。
一顶带着温度的棒球帽冷不丁地扣在了她的脑袋上，压住了她乱舞的头发。
却打乱了她心跳的节拍。
第17章
陈之瑶动作微微僵了下，虽然知道顾郁泽可能只是看不下去她这一头长发乱飞，才摘掉棒球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但她很怕顾时序会看出两人之间存在一丝一毫的暧昧，不禁也没敢有多余的动作，只心脏砰砰直跳地压了下帽檐，掩盖着自己脸上可能出现的慌乱，学着顾时序平时和她划清关系的方式，语气平平说：“谢谢，哥。”
然而顾郁泽对此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还在嗤笑调侃：“你身边有两个哥呢，你这谢得可真含糊，一点诚意也没有。”
陈之瑶呼吸一紧，不得不朝他抬起了脸，一边眼神警告他别再和她有多余的交流，一边尬笑说：“谢谢你，小哥。”
“不客气。”他散漫勾了下唇角，模仿着她的句式，轻飘飘道，“瑶瑶。”
“……”
陈之瑶耳根一烫，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顾时序斜眸看了两人一眼。
陈之瑶后脑勺冲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扫到了她长发里露出的一截耳廓，隐约泛了红。
他盯着看了几秒，在她转过脸时，才不动声色地敛了眸。
回到停在街边的劳斯莱斯，顾时序看了眼衣服依旧潮湿的顾郁泽，淡淡开口：“你去副驾坐吧，离空调风口近，刚好吹一吹。”
顾郁泽眸光看不透地和他对视了两秒，才懒懒应了声“好”，转身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一路上，怕顾郁泽再发什么神经插话，陈之瑶也没敢再和顾时序聊天，默默低头刷起了手机。
结果没过几分钟，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来自顾郁泽的消息。
GYZ：「友情提醒，你的丝巾刚才被风吹歪了」
怕被身边的顾时序看见，陈之瑶倏地摁灭手机，对着车内后车镜快速调整了下丝巾，又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副驾的男人。
他脱掉了湿了的机车外套，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懒散靠在了椅背上。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撩了下眼皮，看向了车内的后视镜。
陈之瑶跟随着他的视线抬了下眼。
两人目光在镜中交汇，他要笑不笑地牵了下唇角。
陈之瑶心跳一晃，快速低下了头。
缓了片刻后，她先瞄了眼身边的顾时序，见他修长手指敲着手机屏幕，好似在回工作上的邮件，才偷偷摸摸地摁开手机，准备先给顾郁泽添加个备注，省得顾时序瞥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和谁聊天。
她秀眉轻蹙地想了想，感觉顾郁泽这男人就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狐狸，干脆将他的备注改成了Fox。
然后才打开了和他的聊天框，回他说：「之前就歪过一次，差点没露馅，这事都怪你！」
Fox：「也不能都怪我吧，明明是你主动的」
Fox：「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穿高领？」
陈之瑶呼吸一紧，猛然想起她昨晚好像狠狠挠了他后脖颈一把，不禁心虚又理亏地摁灭了手机，不再和他讨论这件事-
回到别墅。
为了避嫌，陈之瑶没有跟着顾郁泽一起上二楼，在客厅里坐着看了会儿电视，确认顾时序进屋开会了，才匆匆上了楼，从房间里找出了送给顾郁泽的礼物——一盏机器人造型的台灯。
她也没有用什么精美的礼品纸包装过，就快递盒一拆，抱着原厂的包装盒敲开了他房间的门。
“给，圣诞快乐。”
顾郁泽垂眸看了眼她递过来的包装盒，都不用打开，就能从外面的商品图上看出她送了什么。
可谓是没花一点心思为他预备任何的惊喜。
“好歹装个礼品袋呢？”他好笑睨了她一眼。
“知足吧，我起码帮你把快递盒拆了。”她轻哼了声，“我回去了。”
“等下。”他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事？”她捏着门把，警惕看了看他。
顾郁泽走到书柜前，俯身打开柜门，拎出了一个印着圣诞树和小雪人的精美纸袋。
“给你的，礼尚往来，圣诞快乐。”
陈之瑶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递到她面前的礼品袋。
她以为他只是诓她给他送礼物，没想到他也给她准备了礼物。
而且外表看上去还挺用心的，不像她的那般敷衍。
几丝微妙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了开来，陈之瑶有点局促地接了过来：“哦，谢谢……”
所幸，回去房间拆开他的礼物后，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很精美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个像是3D打印制作的白色小船，还有张小小的圣诞贺卡。
陈之瑶内心的愧疚一下子减轻了不少，翻开贺卡看了看。
上面是他手写的「祝一帆风顺」，字迹清劲有力，还怪好看的。
陈之瑶默想着，刚放下贺卡，手机上又弹出了顾郁泽的消息。
Fox：「刚才忘了说了，礼物是我自己做的，你可检验下我的学习成果」
陈之瑶一顿，垂眸扫了眼桌上的小船：「对初学者来说算不错了」
Fox：「没有更高的评价了吗？」
……
敢情他这送她礼物，是想要她多夸夸他的建模水平啊。
陈之瑶无语扯了下嘴角，懒得再和他废话，转头拆起了顾时序送她的礼物。
怕撕坏之后要一起保留收藏的包装纸，她拆得格外小心，费了半天劲才将包装纸完好无损地拿掉，激动又虔诚地打开了长方形的礼盒。
然而里面并不是她所想的项链之类的首饰，而是一只万宝龙的钢笔。
虽然是定制款，但又是没有任何暧昧色彩的学习用品。
陈之瑶瞬间泄气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简直比上次生日时收到更大众的笔记本电脑还要难过。
呆坐了会儿，陈之瑶还是将包装纸仔细叠了叠，连着钢笔一起，珍藏收进了她书桌的抽屉里。
至于顾郁泽自己建模打印的小船，陈之瑶直接将它丢到了书桌最上层的置物板上，和她那堆失宠的盲盒摆在了一起-
周一早晨。
在顾时序出门去上班后，陈之瑶皱眉看了看还没回她「起床了吗」消息的顾郁泽，快步上了二楼，狂敲了几下他的房门：“大哥，你再不起来送我，我就要迟到了！”
“急什么，不是还有四十分钟。”顾郁泽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打开房门，“而且纠正下，我是你小哥，不是你大哥。”
“……你不洗漱了？不吃饭了？”
陈之瑶嘴角抽了下，正机关枪式地正要催促他，猛然发现他连衣服都还没穿，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黑色的四角内裤，登时目光被烫了下，匆忙撇开了脸：“你能不能穿件衣服再开门！”
“你都快把我的门敲碎了，我哪里还有功夫先穿衣服。”他眉眼慵懒地嗤笑了声，又嗓音喑哑调侃，“更何况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穿更少的时候。”
“……”
更少的时候。
他身上不就剩一条内裤可以脱了吗？！
他这暗示不要太明显！
陈之瑶不禁脸颊一热，强撑淡定说：“就你歪理多，赶紧穿衣服起床，最晚8点半要出门！”
顾郁泽瞥了眼她微微泛红的小脸，拖腔带调笑得更深：“遵命，公主大人。”
“……”
彻底撑不住的陈之瑶局促抿了下唇，匆匆转身下了楼。
十分钟后。
顾郁泽也穿戴整齐地来到了客厅。
他外套里面换了件藏青色的毛衣，但依旧是高领，遮住了半个性感的喉结。
头发随意往后抓了抓，英挺的五官愈加惹眼。
他看了眼坐在餐桌边捧着牛奶喝的陈之瑶，懒懒出声道：“准备走了吗？”
“你真不吃早饭了？”陈之瑶放下杯子，看了眼表，很快要到8点半了。
“我去公司再吃。”他淡淡耸了下肩，“省得耽误公主的行程。”
虽然但是，早点起不就完事了！！！
陈之瑶嘴角抽了抽，一时有些无语。
顾郁泽见她半晌没吭声，眉稍一挑，懒笑说：“怎么，被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之瑶：“……”
“不用太感动，我先去车库骑车，一会儿门口见。”
他扬了扬手，清闲迈着长腿，走去了玄关。
快憋出内伤的陈之瑶望了眼他潇洒远去的背影，感觉急需江妤开课教一教她如何堵住这种吊儿郎当男人的嘴。
简单收拾了下餐桌，陈之瑶背起书包出了门。
顾郁泽已经跨坐在摩托，长腿散漫支着地等在了门口。
“头盔戴上。”他往她怀里丢了个专属于女生的粉色头盔。
头盔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的磨损，像是新买的。
陈之瑶不由愣了下：“怎么换头盔了？”
“你没看见我还换车了么？”顾郁泽轻笑了声。
“啊？”陈之瑶重新看了眼他的摩托车，还真的换了个车型。
但因为颜色都是黑的，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
“之前那辆不是昨天骑去你学校了么，下午我又跟着赵楚亭的车去的集市，晚上被你泼了红酒，没找到机会开回来。”他言简意赅解释。
“哦……”这尴尬事又被他提了起来，陈之瑶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赶紧把头盔一戴，坐上了他的车。
完全忘记再问他头盔的事-
原本想着周三没课，学生会里也没什么事，陈之瑶打算赶紧把欠顾郁泽的那顿饭给请了，省得再让他抓住什么揶揄她的把柄。
但前脚刚和他约好时间，后脚她就收到了自己设计大赛入围的通知，需要她尽快提交作品的模型。
无奈，她只好又微信他，说她这几天得先制作设计大赛的模型，等她模型搞定了，再重新找个时间请他吃饭。
可能这次事出有因才放他鸽子，顾郁泽没有为难她，爽快回了个：「好」
片刻后，又补问了句：「模型你自己能搞定吗？要不要我再帮你点拨下」
虽然是有些头疼机械那部分的模型制作，但他这么好心，她总觉有诈，还是回了他一个：「当然能，最多一周，轻松搞定」
然而没过两天她便卡住了，3d打印了一堆没什么用的零件，机械手也只能停留在最表面外观展示。
周末，她甚至有点不想回家，生怕被顾郁泽问起她的进度，打自己的脸。
但这周末刚好连着元旦，过节不回去，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只能一边祈祷着他早已经忘了这事，一边拎着她做了一半的模型，打车回了西郊的别墅。
一进门，陈之瑶便看到了懒散岔着长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顾郁泽。
“……时序哥还没回来吗？”她下意识将手里拎着的模型袋子往身后背了背，不尴不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没，他今晚要加会儿班，让我们先吃。”顾郁泽撩起眼皮，轻掠了眼她往身后藏的大袋子，“你这次回来东西还挺多。”
陈之瑶神经一紧，含糊“嗯”了一声，便开溜道：“我先去楼上放东西。”
看她这紧张的模样，顾郁泽不易觉察地勾了下唇角，淡淡提醒：“放完就抓紧时间下来，我让保姆准备开饭了。”
“知道了！”陈之瑶匆忙跑上楼，感觉他应该是忘记了她模型的事，稍稍松了口气。
结果吃饭时，他冷不丁问：“欠我的那顿饭呢？下周能安排了么？”
“呃……”陈之瑶筷子一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顾郁泽失笑：“看来模型还没搞定。”
她局促抿了抿唇：“暂时还没有……”
“是遇到什么技术难题了？”他轻挑了下眉梢。
“没什么……”她垂下眼帘，还是不想向他寻求帮助。
毕竟她欠他的那顿饭都还没还，她不想在此基础上，又欠他个人情。
她只想快点撇清和他之间的关联。
顾郁泽盯着她低垂的长睫看了片刻，悠悠笑说：“这么怕欠我人情啊？”
没想到被他看穿的陈之瑶愣了愣，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他继续打趣：“多一顿饭的事，你不是奖学金拿挺多的，舍得给我哥买奢牌的袖扣，舍不得请我吃两顿饭啊？”
陈之瑶一怔，抬起了眼帘：“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哥买了奢牌的袖扣？”
“……”顾郁泽表情微妙噎了下，才漫不经心说，“听我哥提起过。”
“时序哥会经常和你提起我吗？”陈之瑶眼睛亮了亮，急切追问。
“偶尔吧。”顾郁泽眸光不明闪烁了下，岔开了话题，“所以你要说说遇到的困难么？”
还在回味顾时序会和别人提起她送的礼物，陈之瑶心情一下子愉快了许多，觉得不过是多请一顿饭的事，便点点头，和他说了说自己卡住的地方。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她发愁地瞅了瞅他。
“你模型带回来了吗？”他问。
“带回来，在楼上。”
“等下吃完饭，给我看一眼确认下，我公司实验室里应该有可以用的零件。”他顿了下，问她，“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一起去实验室找找看？”
两人正聊着，下了班的顾时序从玄关走了进来。
他手臂挽着大衣外套，瞥了眼餐厅里聊得其乐融融的两个人，顿了片刻后，径直走了过去，听见陈之瑶说了句：“我明天就有空。”
不禁眼神微微暗了下，淡淡出声道：“你们明天有什么打算？”
背对着餐厅门坐的陈之瑶完全不知道顾时序什么时候回来的，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吓得筷子差点没拿稳。
坐她对面的顾郁泽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地抬了下眼，不紧不慢道：“带妹妹去我公司实验室转转，她给设计大赛的作品不是入围了么，现在需要个造个模型出来，刚好我专业对口。”
顾时序：“是前一阵在忙的那个设计大赛？”
“嗯……”陈之瑶定了定神，尽量自然地转过了脸，“我纠结好几天了，吃饭时和我小哥聊到，他说可以帮忙看一看。”
“这样。”顾时序微微颔了下首，若有所思地顿了片刻后，说，“刚好，我明天也有空，一起去郁泽的实验室转转吧。”
“……”顾郁泽眸光轻暗，表面还是调侃似地笑说，“哥，你专业又不对口，来凑什么热闹？”
“你不是想跟集团下的车企合作量产机器人么，我不得先去实地考察下你们公司的状况，总不能因为你是我弟，就给你随便开绿灯吧。”顾时序淡淡道。
“既然是合作上的考察，难道不应该选个工作日再提前预约下？我总不能因为你是我哥，就随便给你通融吧？”顾郁泽嗤笑了声。
顾时序眉心微蹙：“我工作日没什么空。”
顾郁泽浓眉压了下眼尾：“但我明天要帮妹妹搞模型，也没什么空带你转。”
巴不得减少和顾郁泽的独处，增加和顾时序相处机会的陈之瑶立马跳出来说：“没事，我那个模型也费不了你多少时间讲解，弄明白原理了我就自己做，你去带时序哥转就好。”
“……”顾郁泽眸光晦暗不明地睨了她一眼，见她满眼闪着对他松口的期盼，他不露痕迹地吐了口气，妥协说，“行，那就一起吧。”-
第二天。
为了名正言顺地跟着顾时序的车去顾郁泽的公司，陈之瑶特地穿了条包臀的针织长裙，一脸为难地和顾郁泽说，她今天的穿着不太方便坐他的摩托车。
“没事，今天太冷，我本来也没打算骑摩托。”顾郁泽微笑了下，跟在她身后，就要往劳斯莱斯的后座坐。
“……”陈之瑶愣了下，不得不往顾时序身边挪了挪，包裹在长裙下的腿不小心贴上了他的西装裤。
顾时序身子微顿，不动声色地往里收了下腿，和她拉开了点社交距离。
察觉到他避嫌动作的陈之瑶僵了两秒，心中苦涩地往回倾了倾。
垂落的长发扫过了顾郁泽低着坐进来的侧脸。
“陈之瑶，你头发都掉到我身上了。”顾郁泽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动作略显亲昵地将她长发往她肩后拢了拢。
他温热的手指滑过了她的脖颈，一触即离，却莫名让她心慌了下，匆忙坐正身子，又自己捋了捋散落的长发：“哦，抱歉……”
“没事。”他语调懒散，夹着淡淡的笑意。
顾时序闻声偏过头，看了眼神情不太自在的陈之瑶，又瞥了眼懒懒收回手的顾郁泽，眉头微微蹙了下。
似乎是对他这样轻佻的行为有点不满。
对上他目光的顾郁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底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第18章
劳斯莱斯平稳启动，陈之瑶的心跳却一直稳不下来。
她本以为顾郁泽会像往常那般骑摩托去公司，不曾想他就这样上了顾时序的车，还不去副驾，偏偏坐在了她身边。
虽说劳斯莱斯的后座很宽敞，坐三个人的空间也绰绰有余。
但顾郁泽人本来就高大，一双长腿又散漫岔开着，虽没真的触碰到她，却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再加上他身上清冽的柑橘柠檬草香，似旷野般侵略感很强，轻而易举就盖过了顾时序身上低调的乌木沉香，萦绕在了她的鼻尖，让人更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去副驾。
也不至于神经绷得像现在这般紧。
陈之瑶正襟危坐地定了定神，也分不出精力去想该如何和顾时序搭话，只能低下头，默默刷起了手机。
收回目光的顾郁泽瞥了眼她头顶的发旋，手肘懒散支着车窗，偏头看向了窗外。
顾时序又盯着顾郁泽散漫的侧脸看了片刻，才晦暗不明地敛了眼神，修长手指滑开手机屏幕，处理起了工作邮件。
明明坐满的后座，却没有一人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
握着方向盘的何阳忍不住瞥了眼后车镜，总觉这气氛有种说不出的紧绷，搞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默默收回了目光，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开车上，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节假日的创业园区空旷又安静。
下了车，陈之瑶深呼吸两口外面冰凉的空气，总算驱散了鼻腔里清冽的旷野香气。
已经踏上门口台阶的顾郁泽双手懒散抄进裤兜，清闲迈着长腿，带着两人走进了他的公司。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但上次她只去了他的办公室和食堂，没有到过他的实验室。
所以在看到他实验室里各式各样超前设计的机器人、机械零件和高端设备时，她没忍住“哇”了一声。
顾郁泽唇角不易察觉地轻勾了下，轻描淡写说：“你先把模型拿出来，长桌边坐下，我去找零件。”
“嗯。”陈之瑶收回目光，按照他的指示，拿出模型，乖乖坐到了长桌边的椅子上。
顾时序环顾了下四周，走去了墙边的沙发，正准备坐，就听顾郁泽不咸不淡说：“哥，你要么先自己四处转转？不然你在这里也听不懂我俩聊模型，怪无聊的。”
顾时序微微顿了下，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还有工作上的邮件没处理完。”
顾郁泽神色不明地看了他片刻，才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随你。”
陈之瑶暗自开心地回头瞄了眼坐到她身后的顾时序，正想着她是不是应该换去对面的椅子，不用回头就可以看见他，顾郁泽已经端着零件箱回到了桌边，啪嗒一声放在了她的面前。
“看看哪个能用。”他朝她扬了扬下巴。
“……”陈之瑶一愣，转过头，看了看满满一箱杂乱无章的零件，缓缓抬起了脸，“不是你帮我找吗？”
“我只说帮你提供合适的零件。”他淡笑纠正。
陈之瑶嘴角抽了抽，感觉好像被他坑了：“你这么多零件，我一个个试过去，好像也没比我自己设计再打印快多少吧？”
“你连个正确设计思路都没有，打印到猴年马月也打不出合适的那一个。”他嗤笑了声。
陈之瑶噎了片刻，默默拖过了眼前的箱子。
沙发上的顾时序冷不丁开口：“郁泽，既然答应了要帮妹妹，就有点耐心。”
“哥，你不懂就别插话，我这是在锻炼妹妹自主思考的能力。”顾郁泽轻哂，身形散漫地绕到了他身前，“走吧，趁着妹妹在思考，我带你去转转公司。”
“……”
顾时序无言以对地默了两秒，摁灭手机，站起了身。
实验室很快只剩下陈之瑶一个人，充满怀疑地翻着桌上的零件箱。
他最好没有骗她，里面真的有她能用的零件。
否则她真的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在尝试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零件后也没成功后，陈之瑶有些恼地往
椅背上一靠，环顾了眼他的实验室。
见墙边立了个半成品的人形机器人，机械骨骼都还暴露在外面，她灵机一动地跳下椅子，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他垂下的机械手。
一环扣一扣精巧的机械设计，一下子就让她有了点解决问题的灵感，匆忙回去桌边，快速翻了翻零件箱，找出些类似的机械零件，开始了组装。
她皱着清秀的眉头，全神贯注思考着，直到卡壳的机械手指终于按照她想要的方式，成功运转了起来。
陈之瑶长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开心地“耶”了一声。
“恭喜啊。”
身后忽然传来了散漫的男声，陈之瑶一怔，猛地回过了头。
只见顾郁泽不知何时回到了实验室，高大身材正懒洋洋地倚着门边，环抱着双臂，眼尾衔笑地睨着她。
他身边立着同样高大的顾时序，但他站姿比他要端正得多，表情也不似他那般轻佻，见她回过了头了，才淡淡出声询问：“问题解决了？”
“差不多解决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就站门口。”陈之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刚才太专注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动静。
顾郁泽：“回来一会儿了。”
顾时序：“刚回来。”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两个不同的答案。
陈之瑶有点懵地怔了怔。
顾郁泽低低笑了声：“别听我哥忽悠你，我们五分钟前就回来了，怕干扰你思考，就没进去。”
顾时序冷厉的眉微微蹙了下，似乎不太满他这样实话实说，给她造成心理上的负担。
陈之瑶果然脸上不好意思的神情又加重了几分，多少有些局促说：“没关系的，不会有什么影响，你们进来坐就好。”
“我说得没错吧？就你还整天拿她当高三的考生照顾。”顾郁泽嗤笑瞥了眼顾时序，站直了身子。
陈之瑶这才发现，顾郁泽的身量竟然还比他哥高一点。
但他这句调侃，让她心底泛起了一丝的难过。
顾时序内心到底还是在拿她当小孩看。
“让我看看你解决到哪步了？”顾郁泽迈开长腿，率先走到了她身边。
陈之瑶回过神，摁下了心底那一丝的难过，将机械手推到了他面前：“手指的联动我已经做好了，你看。”
她低头给他演示了下。
顾郁泽牵了牵唇角，没有吝啬对她的夸赞：“不错，设计得很巧妙。”
陈之瑶心情雀跃了下，也不好意思隐瞒自己的灵感来源：“其实我多少参考了下你墙边那个机器人的设计……”
“嗯，看出来了。”他笑了笑，修长指尖点了点她机械手的联动部分，“这里，其实还可以再精进下，比如上个轴承。”
“哪里？”陈之瑶脑袋往他骨节分明的手前凑了凑，试图看清他所指的位置。
“食指关节这。”他也低了低头，温热呼吸洒在了她小巧鼻尖。
不可避免的，陈之瑶想起了圣诞那晚，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强迫她看清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登时，耳根一热，快速往后撤了下脸。
顾郁泽动作微顿，缓缓撩起了眼皮：“退那么远，看清了？”
“看，看清了。”陈之瑶艰涩咽了咽喉咙，多少有点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盖住了发烫的耳朵。
“那你试着调整下？”他轻挑了下眉梢，并没有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嗯……”陈之瑶只能硬着头皮地又往他身前的模型靠了靠，拆下了原本的齿轮。
顾郁泽懒散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操作。
隐约感受到了一束不悦的目光从门口投了过来，才转了下脸，瞥了眼还杵在门口的顾时序：“哥，你怎么还在门口站岗呢？都考察完了，你就先回去呗。”
“你们还要多久？能一起回就一起回，省得你们还要自己打车。”顾时序说。
“我们……”顾郁泽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之瑶已经飞快替他抢答道，“快了快了，要不了多久！”
“那我再等一会儿吧。”顾时序说着，走去两人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郁泽眼神微妙暗了暗，不露痕迹地转回过了脸。
他继续观摩着她的操作，时不时出声指导个两句，动作稍显暧昧地在她手边点一点。
顾时序靠着沙发，手机浏览着工作，却始终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萦绕在心头。
特别是瞥见眼前的那两颗后脑勺几乎快要贴到了一起。
不由沉沉吐了一口气，倏地一下站起了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哦，去吧。”顾郁泽转了下头。
“嗯……”陈之瑶跟着应了声，眼神下意识追随着顾时序高大挺拔的身影，直到他离开了实验室。
瞥见她目光的顾郁泽轻嗤了声，圈起手指轻弹了下她的脑壳：“看什么呢？专注点。”
“……我专注着呢！”陈之瑶回神，心虚瞪了他一眼。
“那你看看这轴承装的对么？”他哂笑了声，彻底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二十分钟后，机械手的模型终于大功告成。
见顾时序还没有回来，陈之瑶借着要去洗手间四处找了找，终于在走廊的窗外看到了修身玉立在白桦树下的顾时序。
他似乎已经打完了电话，指尖夹着烟，一抹红光浮动在冬日的夜，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脸。
陈之瑶心跳轻晃，推开了玻璃窗：“时序哥。”
顾时序闻声转过脸，放下了手中的烟：“模型都做好了？”
“做好了。”陈之瑶点点头，试探问，“我晚上想请我小哥吃个饭，报答下他的帮助，时序哥你要不要一起？”
他看了她片刻，平静说：“既然是请你小哥吃饭，我就不去了。而且我也没帮到你什么忙，不好让你破费。”
“怎么没帮忙，我不是搭了你的顺风车嘛。”陈之瑶眨了眨眼，撑着窗户边道，“再说了，人多好点菜嘛，我奖学金还剩不少，算不上破费。”
他默了两秒，冷不丁说：“那你问过郁泽的想法么？他想我一起去么？”
陈之瑶愣了愣，她没问过，但她默认他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带他哥一起，又不是带什么陌生人。
而且平时周末在家，三人也没少在一起吃饭。
见她愣住了，顾时序已经猜到了答案，淡淡撇过脸，轻吐了一口烟说：“我今晚已经有约了，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陈之瑶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又忍不住追问了句：“那是工作上的约，还是和朋友的约？”
顾时序瞥了眼她藏着担忧的表情，迟疑顿了下，才说：“工作上的。”
陈之瑶绷紧的神经倏地松了下来，她很怕他晚上是要和乔芷薇吃饭。
只是因为工作而无法赴她邀请的话，虽会让人失落，但不至于难过。
顾时序最后吸了一口烟，掐灭了手里火星，朝她走了过来：“你们是先回家，还是直接去餐厅？”
陈之瑶看了眼表，没想到已经要到饭点了，不禁有点尴尬说：“可能直接去餐厅吧……抱歉让你等了，我原本想着大家可以一起去吃饭的。”
“没事，我时间还算宽裕，也可以先送你们去餐厅。”顾时序淡淡道。
不好意思再麻烦他的陈之瑶赶忙摆了摆手：“不用，我们餐厅还没确定，也不知道好不好停车，时序哥你快去忙自己的事吧。”
闻言，顾时序也没再跟她客套：“那我先走了，帮忙和郁泽打声招呼。”
“嗯。”陈之瑶乖乖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往停车场走去了。
冬日早早降临的夜幕笼罩在他的头顶，衬得他离去的背影格外冷寂。
让人有种永远都无法靠近的感觉。
陈之瑶心底有些空落落地收回视线，回到了实验室。
依旧在长桌边坐着的顾郁泽懒懒掀起了眼皮，要笑不笑道：“在洗手
间迷路了？”
“嗯……”陈之瑶心虚抿了下唇，岔开话题说，“差不多到饭点了，我今天就先请你吃第一顿饭吧。”
“难得你这么主动兑现承诺。”顾郁泽唇边弧度加深，又轻睨了她一眼，“那不管我哥了？”
“他今晚有约了，已经走了。”陈之瑶说。
顾郁泽眸色微深，懒笑说：“你还挺清楚他的行程的。”
“我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他了，他让我同你说一声，就不过来了。”陈之瑶简单解释，省去了她刻意去找他，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经过。
虽然好像也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
但她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他再借题发挥，挑她什么刺。
“哦。”顾郁泽缓慢点了下头，深潭似幽邃的眸光却还停留在她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心里的小九九都看穿。
陈之瑶不由眼神躲了下，催他说：“你快想想要吃什么，我已经有点饿了。”
他这才敛了眉眼，从桌边站起了身：“火锅吧，你吃么？”
“吃。”陈之瑶松了口气地点点头，“海底捞吗？还是其他店。”
“市中心有一家涮羊肉的老店，好吃又不贵，如何？”顾郁泽说。
“那你地址发我，我来打车。”陈之瑶掏出了手机。
“饭你已经请了，车就我来叫吧。”他绅士笑了笑。
“行。”陈之瑶也懒得跟他客气，手机往包里一放，收拾起了桌上的模型。
然而不知是元旦跑车的人少，还是创业园区的位置太偏，两人等了快十分钟，也没有一个司机接单。
“那家火锅店离地铁站近吗？要不我们还是坐地铁吧……”陈之瑶无奈瞅了瞅身边的男人。
“火锅店是近的，但我园区离地铁站稍微有点远，要走至少十五分钟，你OK吗？”顾郁泽半垂眸道。
“我OK的，再等下人会饿死的。”陈之瑶说着拿起了装着模型的大袋子，“走吧？”
“袋子给我吧，怪沉的。”他朝她伸出了手。
“这么好？”陈之瑶攥了攥手里的袋子，狐疑觑了他一眼。
“我好歹是你小哥吧？照顾下不是应该的么。”他嗤笑了声。
“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照顾我。”陈之瑶撇了撇嘴。
“摸摸你的良心，我之前对你的照顾还少吗？”他幽幽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语调里夹杂了点意味深长的暗示。
陈之瑶呼吸一紧，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在床上对她的照顾，登时脸颊飞红了下：“顾郁泽，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嗯？”顾郁泽好笑扬了下眉，漆黑眼眸盯着她，低磁嗓音悠悠反问，“我怎么就不正经了？你说说看。”
第19章
说不出口的陈之瑶涨红了脸，只能恼羞成怒地瞪他：“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不说，我心里能有什么数？”顾郁泽唇边笑容扩散了开来，慢条斯理和她理论，“之前你难过我带你去兜风，你设计没思路我给你点拨，你说热我给你买冷饮……这些照顾都还算周到吧？”
陈之瑶一噎，这才意识到是她自己想歪了，不禁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圈，支支吾吾辩解说：“你这些照顾，分明都是有条件的……”
他瞥了眼她躲闪的眼神，笑得更欢了：“有什么条件，我还没列举我开出条件的那些照顾呢。”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也受了他不少的恩惠。
陈之瑶心跳微妙晃动了下，却又拉不下脸承认，只能嘟囔着迈开了脚步：“懒得跟你废话，走了。”
顾郁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长腿一迈便追到了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模型袋子。
陈之瑶一顿，和半垂着眼皮，眼尾携笑睨她的男人对视了眼。
终究没能再硬气起来，干巴巴说了声：“谢了。”
“不客气。”顾郁泽微微顿了下，慢腾腾搭了句，“只希望某人以后别又忘了我的这些照顾，还要说我不正经。”
“……”
陈之瑶顿时尴尬收回视线，抿紧了唇。
走出公司，外面起了风。
本以为不用去室外，陈之瑶今天又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打扮，慵懒设计的毛衣外套连个可以暖手的兜都没有，只能扯了扯袖口，勉强将半个手握成拳缩进了袖子里。
走在她身边的顾郁泽瞥了眼她的动作，轻挑了下眉梢：“冻手啊？”
“嗯……”陈之瑶点点头。
“要借我的口袋暖暖吗？”他绅士地撑开了自己皮衣棉袄的兜。
陈之瑶一愣，迟疑说：“不太合适吧……”
“我们更不合适的事都做过，揣个兜你纠结什么？”他好笑睨了她一眼。
陈之瑶一噎，耳根又有点烫了起来，手不自在地在袖子里缩了缩。
见状，顾郁泽唇边的弧度加深了下，悠悠调侃：“怎么，你还会对我不好意思啊？”
被他戳到了心底那一抹微妙的情绪，陈之瑶立马否认：“谁会对你不好意思啊！”
又生怕他怀疑地将手塞进了他暖和的皮衣棉袄兜里。
顾郁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敛了眼神，也将手揣进了衣兜。
他温热的掌心贴上了她冰凉的手背，陈之瑶心跳颤了下，强撑淡定地仰起了小脸：“你为什么也要把手放进来？”
“我自己的口袋，我为什么不能放？我也觉得冷啊。”他偏过头，语气理直气壮到让她有些失语。
热度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上蔓延，陈之瑶心情复杂地攥紧了手，既怕被他嘲笑矫情，又有点贪恋他口袋里的温度，到底是没有再将手抽出来。
两人就这样，似情侣般互相取着暖，走在人烟稀少的冬夜街道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紧密无间。
虽说她和他确实连更加不合适的亲密之事都做过，但那毕竟是在她大脑混沌的时刻。
此时她不仅滴酒未沾，脑子还被寒风吹得极其清醒。
所以只是手背和他手心相贴这样的轻微触碰，都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在，五指间甚至攥出了薄薄的汗。
好在地铁站的灯牌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陈之瑶赶紧将手从他衣兜里抽了出来，佯装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总算走到了。”
顾郁泽轻睨了眼她不自在垂到身侧的手，不易觉察地勾了下唇角，淡淡嗯了一声。
上地铁时，人还不是很多。
陈之瑶挑了个角落，靠着刷起了手机。
顾郁泽手轻松抓着车顶最高的扶手，站在了离她半米远的地方。
随着地铁越往市中心开，上来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刚在庆幸自己找了个不容易被挤到的好位置，陈之瑶忽然感觉头顶一暗，强烈的压迫感伴随而来，她不禁一愣，抬起了头。
对上了顾郁泽深不见底的浓黑眼眸。
“人太多了，被挤过来了。”他居高临下，懒淡解释。
“哦。”陈之瑶有点局促地抿了下唇，重新垂下了眼。
地铁倏地启动，靠着车厢的陈之瑶还能轻松稳住身子，但没了扶手顾郁泽身体一晃，只能伸手撑住了她身后的车厢。
眼前的光亮又暗了几分，冷幽的旷野香气扑鼻而来。
陈之瑶呼吸一紧，缓慢抬了下眼帘，见自己已经被身前男人以壁咚的姿势圈在了角落里，立马又佯装无事发生地垂下了眼。
但轻颤的长睫出卖了她的紧张，顾郁泽不由低笑了声，在车开稳后，也没有收回手，依旧维持着这样壁咚的姿势，另一手散漫拿起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他不动，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的确需要一个支撑的点，以防地铁再急刹或是转弯。
只能强迫自己无视他的存在，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手机屏幕上。
可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的霸道，不由分说侵占着她的感官，让她始终没法静下心来。
直到他淡声说：“下站到了，准备下车。”
“哦，好。”陈之瑶长吁了一口气，摁灭手机，跟在他身后挤去了门边。
下了地铁，没在胡同里绕上五分钟，就抵达了顾郁泽所说的那家涮羊肉的火锅店。
招牌看着很朴素，装修也像是有些年头。
但店里打扫得很干净，用餐的人也不少，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铜锅。
热情的店员迎上来，将两
人带到了所剩无几的空桌边，递上了菜单和铅笔。
“这里竟然不是扫码点单。”陈之瑶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纸质的勾选菜单。
“嗯。”顾郁泽喝了口茶，简短解释，“老板有些年纪了，不想费事更新系统，做得也都是周边熟客的生意。”
“那你也不住这附近啊，怎么会知道这家火锅店。”
“老爷子原来住在这边胡同里，过去我们家庭聚餐，他很喜欢选这家，觉得味道很好，又有烟火气。”顾郁泽说。
“原来如此。”陈之瑶点点头，想到说，“那时序哥也来吃过了？”
“嗯。”顾郁泽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也喜欢吃这家吗？”她关心追问，想着如果他也喜欢，她未来可以找机会给他一个重温过去的惊喜。
“谁知道，他很少会表露自己的喜好。”顾郁泽轻哂了声，催她，“你不是饿了么，可以看看菜单，抓紧时间点起来了。”
“哦。”陈之瑶失望撇了撇嘴，低头看起了菜单。
在勾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品后，她将菜单推给了他：“剩下就按照你的喜好选吧，毕竟是我请你吃饭。”
顾郁泽支着下巴，眼底带了点懒散的笑意：“难得看你体贴我一回。”
陈之瑶被他调侃的脸一热，撇开眼神说：“少废话，不然我全都替你点了。”
“知道了，公主。”顾郁泽勾了下唇角，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指尖接过了铅笔，轻车熟路地勾起了桌上的菜单。
火锅上桌后，饿得肚子开始咕咕叫的陈之瑶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拨了半盘子的羊肉卷进去。
“我记得你家就是开火锅店的吧？怎么像半辈子没吃到过火锅一样。”顾郁泽低笑了声。
“我饿了，不行吗？”她局促瞪了他一眼。
“行。”他配合地拿起另一盘羔羊肉，全部扫进了火锅里。
她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缓和语气说：“你不饿就留一半，慢慢涮着吃，不然都煮老了影响口感。”
“我也饿了。”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拿起了一盘。
闻言，陈之瑶复杂的心情散了去，跟着他往锅里添起了剩余的羊肉卷。
吃过一轮后，终于有点饱腹感的陈之瑶才慢慢涮起了剩下的菜。
“你觉得这家口味如何？”顾郁泽闲聊似地问。
“还不错。”陈之瑶肯定道。
“跟你家的店相比呢？”
“嗯……各有千秋吧，口味的重点不一样。”陈之瑶想了想，说，“如果你有机会来青州，可以自己去尝尝看。”
她爷爷当年退伍后，回到青州老家开了间小小的火锅店，如今被她爸妈在当地周边经营开出了好多家加盟连锁。
所以她家虽然远没有顾家那么豪，但条件也算不错了。
“我自己？你都不招待我的么？”顾郁泽挑了下眉，幽幽睨了她一眼。
陈之瑶赶忙解释：“我这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京西么，如果我放假在家的话，肯定会招待你的。”
“哦，别到时候又放我鸽子。”
“不会的。”她信誓旦旦，又趁机提醒，“只要你守约，我肯定也会守约，圣诞那晚也算在一起。”
顾郁泽勾了下唇角，散漫笑道：“好。”-
元旦过后，陈之瑶将模型寄去了设计大赛的组委会。
寄完快递，她和江妤一起校门口吃了个麻辣烫，才溜达着往宿舍走。
“话说，你和赵楚亭怎么样了？”陈之瑶问。
“我觉得他应该快受不了要分手了。”江妤笑了笑。
“那你传授我点对付他那种类型男人的经验呗。”陈之瑶挽住了她的胳膊。
“哦？你要拿去对付谁？你时序哥和他这个类型八杆子打不着吧。”江妤揶揄瞥了她一眼。
“嗯……”陈之瑶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实话实说，“是要对付顾郁泽。”
“呦，你终于要移情别恋了？”江妤眼尾弧度弯得更深。
“不是！”陈之瑶赶忙摆摆手，解释，“就我说话总是被顾郁泽拿捏，我不想再任他摆布了。”
“他都怎么拿捏你？”
“比如说一些……令人容易想歪和害臊的话。”
“噗。”江妤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陈之瑶脸被她笑得热了下：“你笑什么啊！”
“笑你可爱。”江妤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正色说，“其实很简单，你不要在意他的话，自然就不会被拿捏。”
“可我很难不在意啊！”陈之瑶脱口而出道。
“你不是不喜欢他，你在意什么？”江妤深深看了她一眼。
陈之瑶怔了怔：“是不喜欢，但……就……”
“什么？”江妤轻挑了下眉梢。
找不到确切用来说明的词，陈之瑶干脆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自己的初夜吗？”
“我想想……”江妤摸着下巴，认真回忆了下，“抱歉，有点模糊了。”
陈之瑶：“……”
“不过我大概懂你想说的了，因为第一次是和他做的，所以很难不去在意他与此相关的一些话，对吗？”江妤笑了笑。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陈之瑶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而且他还总拿他也是第一次来诓我做事！”
“他是第一次？”江妤诧异睁大了眼睛。
“他是这么说的，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像！”
“确实，他长得那么帅，又那么会撩……”江妤沉吟了下，说，“男人第一次通常要摸索个半天才能找对位置，你对此还有印象么？”
“呃……我那晚喝得有点多，记不太清了，似乎好像……是用了挺久才进入正题。”陈之瑶尴尬抿了下唇。
“那结束的快吗？”
“多……多久算快？”她不确定问。
“看来他很持久了。”江妤揶揄笑了笑。
“不是，我又没有参照组。”陈之瑶脸微微红了下。
江妤不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管他之前是不是处，你要是不想被他拿捏，只要别对这事害臊，说话比他还不要脸就可以了。”
“……”
陈之瑶想了想他平时说话那散漫又痞里痞气的劲。
感觉要超越他，还挺难的。
陈之瑶默默叹了口气，忽然在路边瞥见了一辆眼熟的劳斯莱斯，不由顿了下脚步。
“怎么了？”江妤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
“那是我时序哥的车。”陈之瑶说着，匆忙摸出了手机，给顾时序发了条微信：「时序哥，你来学校了？」
片刻后，她收到了他的回复：「嗯，来办个讲座」
陈之瑶一愣：「在图书馆的报告厅吗？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去给你捧个场」
时序哥：「讲座内容和你专业无关，怕你觉得无聊，就没提」
陈之瑶：「不会！讲座几点开始？我现在就在图书馆附近」
时序哥：「2点半」
陈之瑶快速扫了眼时间，还差不到10分钟，赶忙说：「好，我现在就去」
她摁灭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向了江妤：“我时序哥来图书馆办讲座了，我想去听听……”
“去吧去吧。”江妤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我就先回宿舍追剧了。”
“嗯。”
陈之瑶一路小跑进了图书馆，气喘吁吁地上到了二楼的报告厅。
能容纳五百人的阶梯报告厅几乎已经全部坐满，陈之瑶只能在后排的角落里找到了空位，匆忙坐了下来。
她远远望了眼讲台上的男人，他一身西装革履，衬衫烫得板正，颜色相称的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正低着头，在看讲台上的电脑。
隐约她听前排的女生在议论，说他长好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要微信。
“别想了，前一阵乔芷薇的那个男友热搜，我看评论里扒的资本大佬就是他。”
“我靠，真假？”
“无风不起浪，不好说。”
“而且就算不是他，像他这种级别英俊又多金的大佬，也轮不到我们肖想啊！”
“也是……”
闻言，陈之瑶心情忽然变得复杂了几分。
虽然她相比其他人，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但他这个月亮实在挂得太高了点。
她努力了两年，也不过是他会多点关照的妹妹。
甚至没比她们清楚多少他和乔芷薇之间的关系。
唯一的安慰，只有她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来自他的消息。
时序哥：「进来了？」
陈之瑶回神拿起手机：「嗯，在最后一排靠门口」
消息发出后，她看见顾时序抬了下头，似乎是往她的方向看了眼。
她赶忙举起手机，朝他挥了挥。
但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看到她。
而他也没有再回复她，左手往西装裤兜里一抄，右手拿起遥控器，开始了讲座。
他透过领口麦克风传出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但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瞬间便让吵吵闹闹的报告厅安静了下来。
陈之瑶放下手机，也跟着周围人一起，认真听起了他讲课。
不过这金融方面的讲座因为夹杂着不少专业的术语，对她来说确实晦涩难懂了些，没过多久就开始托着腮，对着他那张模模糊糊的脸走神。
记得高三时，他没少在工作之余辅导她的功课，可比现在距离她要近得多。
她可以看清他脸侧被台灯照亮的细小绒毛，数清他根根分明低垂的长睫，听清他山泉般清冷的嗓音。
而且，只讲给她一个人听。
想到这，陈之瑶心底又泛起了隐秘的快乐，驱散了先前复杂失落的情绪。
等讲座一结束，陈之瑶匆忙站起身，想当面和他打个招呼，但讲台上的男人已经被前排涌上去问问题的学生团团围住了。
难以挤进去的陈之瑶只能先前排坐了下，捏着手机，默默等起了在礼貌回答学生问题的顾时序。
可能是他的气场过于威严和疏离，她竟没有看到一个借着问问题名头问他要微信的人。
很多女生似乎只是想和他搭上一两句话，脸上便浮起了心满意足的笑。
二十分钟后，人群终于都散去。
陈之瑶走上前，轻轻叫了声：“时序哥。”
收拾着电脑的顾时序抬起了眼：“还没走？”
“你都来我地盘上了，我不得来尽下地主之谊。”她清亮眼睛俏皮眨了眨，语气轻快调侃。
顾时序不由淡笑了下：“不用麻烦，去忙你的事情就好。”
“我今天没什么要忙的，大赛的模型也寄出去了，大作业也基本都搞定了，就等着准备月末的考试了。”陈之瑶顿了下，趁机问他，“所以你晚上有什么安排不，没有的话我请你吃食堂，带你重温下校园里的味道。”
顾时序低头扫了眼腕表：“我晚上有个酒会，恐怕来不及。”
“哦。”陈之瑶眼里的光落了落，又重振旗鼓地掩饰打趣，“那下次你再来，一定要提前告诉我！给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点尽孝心的机会嘛。”
“好。”顾时序唇边弧度加深，被她逗笑之余，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了开来。
明明她能摆正和他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顾时序顿了片刻，压下了这抹奇怪的情绪，拿起电脑包道：“我先走了，最近天冷，多穿点衣服，小心感冒。”
“嗯，时序哥你也是，注意身体，少加班。”陈之瑶弯了弯眼尾，一直送他上了车，才回了宿舍。
结果当晚，她竟又在热搜上刷到了他的身影。
依旧是和乔芷薇恋爱的绯闻，但这次照片很清晰地拍到了他的脸。
背景是在某商业酒会上，两人手上都端着红酒，虽然只是很常规地在聊天，但可能是乔芷薇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所以他微微朝她俯了下身。
被镜头捕捉到的这一瞬间，多少透出了些亲密与暧昧的信号。
再加上男帅女美，看着格外养眼和登对，又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资本与当红女明星之间的秘幸，所以立马就被铺天盖地的讨论送上了热搜。
虽说顾时序和她说过，他同乔芷薇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看到这一词条的陈之瑶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下。
“瑶瑶，这热搜应该不是真的吧……”一旁也在刷手机的宋馨月小心翼翼问。
“什么热搜？”还在磕着瓜子追剧的江妤跟着转过了头。
“看下……”许雾也放下了设计图集，拿起了手机。
陈之瑶深吸了一口气，佯装无所谓地笑笑说：“就是乔芷薇和我时序哥之间的恋爱热搜，假的啦，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之前问过我时序哥。”
“哦，那就好，吓我一跳。”宋馨月紧张的眉眼松了下来。
“现在媒体可真会捕风捉影，这照片有什么，不就是在正常聊天么。”看到热搜的许雾跟着道。
“嗐，都是为了博流量。”江妤顿了下，扫了眼陈之瑶笑得有点勉强的脸，继续安慰她说，“你时序哥那个性格，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的。”
“嗯，我相信他。”陈之瑶点了点头。
但这不足以让她觉得安心。
毕竟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知之甚少。
在盯着热搜发了会儿呆后，她忍不住打开了和顾时序的聊天框，尽量以一种调侃的方式，给他发了条消息：「时序哥，你又上热搜了，快成明星了」
掐着手机等了片刻，见他没有任何的回复，陈之瑶又有些后悔地将这条消息撤了回来。
他现在应该在忙着应酬和撤热搜吧，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显得怪不懂事的。
反正明天就周五了，她可以回去再想办法打听-
第二天。
下午的课一结束，陈之瑶就匆匆打车回了顾家的别墅。
进门时刚过6点，家里还一个人都没回来。
二楼放下书包后，她便坐到书桌前，打了打等下吃饭时该如何自然询问顾时序热搜之事的腹稿。
6点半，她听到楼下传来的开门的声响，匆忙起身下了楼。
然而玄关走进来的并不是顾时序，而是夹裹一身寒气的顾郁泽。
陈之瑶脚步一顿，往前奔的劲泄了大半。
听见她动静的顾郁泽散漫撩了下眼皮，漫不经心调侃：“呦，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今天不怎么堵车。”陈之瑶干巴巴说，放缓脚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是么？我摩托骑回来的时候，感觉路上车还挺多的。”他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沙发背上一搭，便懒洋洋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喝了口保姆提前预备好的茶水。
“可能路线不同。”
不太想和他聊天的陈之瑶摁开了电视机。
“都这个点了，还看电视啊，准备吃饭了。”顾郁泽轻睨了她一眼。
她转过了脸：“时序哥不还没回来。”
“哦，他今晚也有应酬，不回来吃了。”他淡淡道。
陈之瑶一愣，感觉急着赶回来的自己像个小丑，不由眼神轻暗了下，撇过了脸：“这样。”
但其实细想一下，她上次已经问过顾时序他和乔芷薇之间的关系了，这次就算她再怎么佯装不在意地去探究，也难免显得她人不够成熟。
还不如……
她再次转过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在喝茶的顾郁泽。
察觉到她目光的男人放下茶杯，轻挑了下眉梢：“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小忙？”她长睫迟疑扇了扇。
“什么样的小忙？”他狭长眼尾轻眯了下。
“就是……”她轻咽了下喉咙，温吞说，“帮我打听下你哥和乔芷薇的关系，详细点的那种。”
他顿了片刻，嗤笑了声：“这种事，你怎么不自己去打听？不比问我更清楚。”
“我之前问过他一次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总在意这种莫须有的热搜，怪幼稚的。”
“那你让我冷不丁地去问，也很奇怪的吧？毕竟我过去从来都不过问他感情上的事。”他轻哂。
陈之瑶赶紧拍他马屁说：“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很自然地套他的话！”
“怎么突然嘴这么甜了？”他
好笑睨了她一眼。
“这不是求你办事么……”陈之瑶尴尬笑了笑，又给他加筹码说，“只要你能帮我打听到，条件随便你开。”
闻言，顾郁泽眸色忽然深了几分，看不透的眼睛盯着她反问：“条件随便我开？”
“嗯……”陈之瑶点点头，莫名觉得气氛有点紧绷了起来。
“那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他依旧紧盯着她的双眼，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黑豹，高大身躯缓慢朝她倾了过来。
沉甸甸的重量隔空压在了她的身上，她闻到了他身上冷幽的香气，看到了他轻慢滚动的喉结，伴随着暗示意味十足的低磁话语，一瞬间剥夺了她呼吸的能力。
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跟着狂跳了起来。
第20章
看着顶着一张侵略性极强的俊脸步步逼近她的男人，陈之瑶匆忙往后撤了下身子，摁着狂乱的心跳，有点磕巴道：“合，合理范围内的，我都会答应……”
总感觉他好像要重提炮友的事，她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眼神也飘忽不定地不知该落在哪里。
“怎么定义合理范围呢？”
顾郁泽顿住了身子，大手懒懒支着她大腿边上的沙发垫，低笑了声，语调轻佻又散漫，滚烫呼吸喷薄在了她的鼻尖。
热度瞬间从她鼻翼两侧蔓延了开来，再也扛不下去地陈之瑶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恼羞成怒说：“你不想帮就算了！”
她咬了咬唇，下意识想往二楼的房间逃。
前脚刚踏上楼梯，就听他在她身后漫不经心笑说：“怎么都要开饭了，还往楼上去。”
陈之瑶身子尴尬一顿，愈发生气地丢了他一句“我还不饿”，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直到关上房间的门，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该死！
她怎么能被他拿捏到这种程度。
其实她只要像江妤说的那样，用更不要脸的话怼他就可以了。
但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是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心跳也乱得不像话。
明明她也不喜欢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难道是因为他那张脸和顾时序太过神似了？
嗯，一定是这个原因。
既然治不了，那就躲着走。
她之后还是少和他有来往吧。
打定主意的陈之瑶半天也没下楼吃饭，直到听见隔壁响起了关门声，她才走出房间，微波炉热了热餐桌上剩下的饭菜，独自吃了起来。
之后两天，她都在尽可能回避着与顾郁泽之间的接触。
对于他调侃性质的问话，她一概装作没听见，直接就绕过他走人。
也就顾时序在场的时候，她会正常和他说话，但也是简短几句就结束了话题。
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气氛变化的顾时序不由在午饭后叫住她问：“郁泽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料到他这么敏锐的陈之瑶愣了下，才轻笑掩饰说：“没有啊，时序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你们餐桌上话少了很多。”顾时序说。
她之前餐桌上有和他聊很多吗？
陈之瑶微怔抿了下唇，快速运转着大脑说：“主要我模型都做好了，就没什么好和他聊的，毕竟我和小哥他认识不久也没多熟……”
顾时序沉静注视了她片刻，淡淡说：“没事就好，郁泽他性格比较随性，有时说话做事可能没那么注意分寸，如果他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又不好意思直说，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提醒他的。”
他那性格岂止是随性，简直是放荡不羁又难以捉摸。
但她真没法和顾时序说。
只能局促笑笑掩饰：“嗯，我知道，谢谢时序哥，小哥对我还是挺好的。”
然后匆忙结束了和他的对话，低着脑袋转身上了楼。
刚拐上二楼的走廊，一双穿着黑色男士拖鞋的脚出现在了她眼前。
阴影笼罩而下，陈之瑶心脏微微收紧了下，也没抬头，蹙眉就想绕过去。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在了她身前。
“就这么无视对你挺好的小哥？”顾郁泽懒淡开口，语调里夹了一丝不满的调侃。
“……”陈之瑶不由秀眉又蹙紧了几分，没好气地打掉了他拦在她身前的手，“我为什么那么说，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虽然也没太用力，但她新做的美甲不小心划过了他手背，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顾郁泽轻嘶了一声，抬起了手。
“……”陈之瑶心跳慌了两秒，抬眼想问他没事吧，她不是故意的。
但想到要尽量少和他接触的原则，她吞下了关心的话，冷哼了声：“活该”。
就径直绕过他，快步回了房间，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为了赶紧平复下心情，陈之瑶翻开笔记本电脑，剪起了最近两周拍的vlog视频，然后在晚饭前发了出去。
这期视频，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圣诞节期间的生活记录。
她没用顾时序帮她拍的那段堪称灾难的素材，改成了自己偷拍他的一些不露脸片段。
比如他细心帮她切牛排的手，站在圣诞树下等她的背影，还有买给她的热红酒，营造出了一股很强的恋爱氛围。
果然很快就有评论问她是不是终于追到crush谈上了。
陈之瑶弯了弯唇角，正准备打字，就看G先她一步回复了那条评论：「明显没追到，她vlog的名字都没改」
……
虽然有点不开心他上来就拆她的台，但他确实了解她。
因为她名字后面的括号内容，一直在跟着她的状态更新。
从最早的“暗恋版”，变成过“表白版”，“表白失败版”，“重振旗鼓版”……直到现在的“锲而不舍版”。
倘若她真和顾时序谈上了，她肯定会立马换成“热恋版”，一秒钟都等不了向外界昭告她的快乐。
G都替她澄清了，她也没必要再回答什么，摁灭手机，下楼去吃晚饭了。
到餐厅时，顾时序已经坐在了桌边，见她来了，便拿起了筷子：“先吃吧。”
怕他再怀疑她和顾郁泽在闹什么矛盾，陈之瑶迟疑问：“不等我小哥了吗？”
“再等菜要凉了，已经通知他开饭了，他忙完了自然会下来。”顾时序淡淡道。
“哦。”陈之瑶这才跟着他拿起筷子，夹起了菜。
饭吃了一半，姗姗来迟的顾郁泽懒洋洋地拉开了顾时序身边的椅子，坐下拿起了筷子。
顾时序瞥了他一眼，眸光在他手背那道显眼的血痕上停了下：“手怎么了？”
陈之瑶神经一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低下了头。
“哦，这个。”顾郁泽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视线从桌对面陈之瑶低垂的浓密长睫上扫了过去，看向了他身边的顾时序：“不小心被野猫抓了下。”
“你下午出门了？”顾时序疑惑蹙了下眉。
陈之瑶心脏陡然一颤，差点没夹掉筷子里的蛋黄鸡翅。
但顾郁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调懒散道：“在院子溜达了下，逗了只路过的野猫，没想到就被挠了。”
“……”顾时序无语看了他片刻，提醒他说，“那好好处理下伤口，再去打下狂犬疫苗，以防万一。”
“知道了。”顾郁泽淡笑了下。
陈之瑶稍稍松了口气，抬了下眼，却恰巧对上了顾郁泽转回来的视线。
他眸底幽邃，藏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她不禁呼吸又滞了下，匆忙垂下了眼，佯装若无其事地啃起了鸡翅。
等吃过晚饭，陈之瑶也没敢再久留，收拾了下书包，就准备回学校。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顾时序跟着站起了身。
“不用，现在时间还早，我自己打车走就行，不麻烦司机了。”陈之瑶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始终没再去看懒散窝在沙发里顾郁泽。
“那到学校报个平安。”顾时序也没再劝，礼貌
送她到了门口。
“放心吧时序哥，我又不是小孩子。”陈之瑶弯腰换上鞋，又回头朝他挥了挥手，“我走啦。”
“嗯。”顾时序微微颔了下首，目送她离开后，才回去客厅瞥了眼姿势毫无变化的顾郁泽，“妹妹走了，你怎么连句再见也没有。”
“她也没和我说再见啊，她眼里只有你这个大哥。”顾郁泽嗤笑了声，散漫站起了身。
“……”顾时序被他怼得默了两秒，见他又拿起了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不由眉头轻蹙问，“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
“去打狂犬疫苗。”顾郁泽懒懒回了句，套着黑色的皮衣，径直走去了玄关-
陈之瑶上了出租，刚开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忽然听到外面有轰鸣的摩托车声，不禁偏头看了眼车窗外。
只见一辆眼熟的黑色摩托停在了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
好像是顾郁泽的车？
但这么冷的晚上他还出来兜风？
陈之瑶盯着车上长手长脚的男人看了片刻，他却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倏地转过了脸。
不认为他隔着出租车模糊的玻璃还能看清她的陈之瑶并没有收回视线，结果下一秒，竟然看他朝着她的方向，打了个似乎是让她降下车窗的手势。
陈之瑶不由怔了怔。
前方绿灯亮起，出租车重新启动。
她干脆收回视线，低头刷起了手机，觉得可能他也不是在冲她打手势。
然而摩托车的轰鸣声如同甩不掉的幽灵一般，一直伴随在她耳边，搅得她有点心神不宁的。
明明他应该很轻松就能超过她坐的这辆出租车，难不成是她出现了幻听。
陈之瑶忍不住抬头瞥了眼后车镜，发现确实还是他那辆黑色的摩托车跟在了她车后。
并且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又更近距离地停在了她车窗边。
男人长腿一支，抬起头盔黑色的挡风板，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还真是顾郁泽。
陈之瑶心跳莫名紧了下，看他打了个手势的同时，又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开窗。”
搞不清他要做什么，她本能地想回避，快速低下了头，假装没看到他一般继续刷起了手机。
不曾想他竟然跟了她一路，直到她的学校门口。
下了出租车的陈之瑶无语看了眼身后跟着停下的黑色摩托车，决定将无视他的想法贯彻到底，不禁加快脚步踏进了校门。
“陈之瑶！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身后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隐约还夹了一丝的焦躁。
陈之瑶脚步轻滞了下，回头甩了他一句：“我没话和你说！”
就又低着脑袋，快步往前走。
顾郁泽不禁皱了皱眉，摩托车脚撑一踢，头盔一摘，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
“你不想知道我哥和乔芷薇之间的关系了吗？”他快速道。
陈之瑶愣了愣，不可思议地顿住了脚步。
顾郁泽沉沉吐了口气，在她诧异转过脸时，眉眼间恢复了往日的散漫：
“帮你套过话了，我哥和乔芷薇是高中同学，当时关系还不错，但毕业后来往也不多，最近因为集团要往影视娱乐产业上拓展，我哥收购了家影视娱乐公司，就是乔芷薇在的那家，两人之间的互动才又变得多了起来。”
他微微顿了下，见她清凌凌的眼底流露出了难掩的焦虑，才又懒洋洋地补了句：“不过看起来我哥对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更多是投资利益上的考量，毕竟她是这家公司最赚钱的艺人。”
“哦。”陈之瑶顿时松了口气，片刻后，又紧张兮兮地环抱住双臂，充满防御姿势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没求你帮这个忙，也没答应过你任何的条件！”
顾郁泽懒淡一笑，修长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想到哪里去了？我也没说要你做什么。”
他手上还戴着机车的皮手套，头层牛皮又软又滑，微妙的感觉一触即离，却让她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陈之瑶不太自在地摸了下被他弹过的额头，语气软下来说：“那你怎么突然又帮我了？”
“不帮你，你都不理我了，我能怎么办？”顾郁泽轻嗤了声，看似责备的话语里却夹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弄得她心跳莫名晃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地嘟囔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怪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顾郁泽扬了下眉，眼底浮起了玩味的笑意。
“误会……”她张了张嘴，对着他那张调侃意味浓重的脸憋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没什么，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宿舍了。”
顾郁泽又眸光捉摸不定地睨了她片刻，才淡笑接道：“是挺冷的，我想先找个地方暖一暖，不然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了，骑回去要感冒。”
“谁让你出来不多穿点。”她忍不住嗔了他一句。
“我以为我第一个路口就能拦下你，谁想要一直跟到学校这么远。”他无辜耸了耸肩。
“……”陈之瑶一噎。
他这话一说，她哪里还好意思丢下他自己回宿舍，只能轻咬了下唇说：“那我请你学校奶茶店里喝杯热饮吧，里面也有位置能坐着暖和下。”
“行。”他愉悦勾了下唇角，双手往裤兜里一抄，清闲跟在了她身后。
晚上的奶茶店人不多，几张桌子都空着，顾郁泽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陈之瑶停在吧台前，偏头问他：“你想喝什么？”
他支着下巴，扫了眼墙上的菜单，懒声道：“乌龙茶就行，不要糖。”
“哦。”陈之瑶点点头，心想这男人从某种层面上讲还挺好打发的，点的是最便宜的清茶，上次要她请的火锅也很平价。
感觉干坐着看他喝也挺奇怪，她也给自己点了杯茉莉花茶，才坐到了他的对面。
“给。”她将乌龙茶往他面前推了推。
“谢了。”他牵了牵唇角，修长指尖摘掉了手上的皮手套，手背上那道血痕猝不及防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晚饭时她没敢细看，现在才发现，她指甲那一下的寸劲划得特别狠，没有结痂的皮肤下还能看到点鲜红的血肉。
陈之瑶不禁心脏揪了下，有点局促地抿了抿唇：“那个，对不起。”
他动作轻顿，撩起了眼皮：“什么？”
“手……”她不好意思地指了下，眼神轻飘说，“我只是想让你别挡我路，没想到指甲会划到你……你没事吧？”
闻言，他唇边弧度加深，放下手套，慢悠悠道：“你看着像没事吗？稍微一碰，就疼得不行。”
“……”陈之瑶脸上赧色重了几分，有点难堪道，“那你倒是贴个创可贴保护下啊。”
“家里没有创可贴，我怎么贴？”他幽幽叹了口气，深深睨了她一眼。
扛不住他谴责目光的陈之瑶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你老实坐着，我去隔壁便利店给你买。”
“好的，小野猫。”
他拖腔带调地应了声，望着她开始泛红的耳尖，唇边笑意荡了开来。
匆匆逃离奶茶店的陈之瑶在便利店里转了圈，发现创可贴竟然都卖完了。
两手空空走出来的她隔着玻璃窗望了眼背对着她坐的顾郁泽，他单薄的外套搭在了椅背上，头发被先前戴过的头盔压得有些凌乱，高大的背影在没有一个顾客的奶茶店里显得有点孤单。
先不论谁对谁错，他到底是被她划伤的，又在北风凛冽的冬夜里追了她一路。
她没法就这么回去。
想起自己宿舍里应该还有些创可贴的存货，她干脆一转身，快步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宿舍
里大家都在，见她一回来就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江妤率先问：“瑶瑶，你急着找什么呢？”
“创可贴。”陈之瑶蹙眉翻了翻书桌的抽屉，记得自己上次就是把创可贴放在了这，怎么不见了踪影。
“你受伤了？”许雾关心瞅了瞅她。
“不是我……”陈之瑶下意识回答着，又踮起脚在书桌最上层的架子上摸了摸。
“那是谁？能让你这么急着找。”宋馨月好奇眨了眨眼。
陈之瑶动作一顿，放缓了速度，含糊解释：“就一朋友。”
“能让你这样关心的，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吧？”江妤跟着追问。
“……我找到了，先走了。”
终于在书架上摸到创可贴的陈之瑶选择无视了这个问题，顶着周围三人八卦的目光，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宿舍。
她才不是因为关心他才这么急。
她只是……
只是愧疚，不想让他再抓住更多把柄罢了。
陈之瑶心底默默回答着江妤的那个问题，重新踏入了阴冷的夜色里。
回到奶茶店，顾郁泽的茶已经都喝完了，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轻叩着手里的茶杯，似乎已经等得不太耐烦了。
陈之瑶不由深呼吸了两下，稳住有点急促的呼吸后，才佯装淡定地坐回到了他的对面。
“便利店付款系统出了点问题，结账的队伍排得老长，所以废了点时间才回来。”
不想让他知道她还特地回了趟宿舍，她随便扯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理由。
“这样。”顾郁泽闻声掀起了眼皮，手肘懒懒撑着桌子，唇边浮起一丝戏谑的笑，“你足足消失了二十分钟，我还以为你已经畏罪潜逃了，所以刚去隔壁便利店看了眼，好像没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