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第61章“年后,你搬去贺绅那里住。”

朱伊伊搅拌面粉的筷子劈了个叉。

满足她的性.爱?

他怎么能讨论财经术语一样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长睫蝴蝶振翅般隐隐扇动, 她羞恼地把自己的手指挣脱出来,“贺总的好意, 我心领了,”然后板着脸,冷酷无情地一指,“现在请你出去坐着,不要打扰我和面。”

觑过灶台上的锅碗瓢盆。

贺绅:“这是饺子馅?”

“昂。”

“几种口味?”

“你自己不会看?”她故意呛人,“没事就出去。”

贺绅看小姑娘恨不得跟个鼓风机一样哼哧哼哧和面,摇摇头,无声笑笑。没再惹她, 去了客厅。

新年将至,朱伊伊家虽是老房子,母女俩却打扫地干净整洁, 沙发倚着墙的上方挂了新的十字绣,听朱伊伊说过,朱女士年轻时是纺织厂的工人,手巧得很,后来年纪大眼睛出了问题才辞掉, 不过闲暇时候绣一绣还是可以的, 这副“家和万事兴”应当是出自她手。

小而温馨。

走了几步, 皮鞋的方向倏地对准浴室。

磨砂玻璃的浴室门内部垂挂着一抹白色,蕾丝款, C罩杯。

他了然于心。

这是朱伊伊半年前买的, 买回来的第一晚, 就穿给他看。

他很喜欢。

摘掉眼镜, 解下腕表,扣开皮带, 白衬衫的领带从他的脖子到蒙上她的眼,交颈相卧时,一度为她痴迷。

但因为是聚拢款,朱伊伊穿上后挺翘的胸部更加完美,她觉得太过招摇,走路都不好意思,上班很少穿。

贺绅推开浴室门,踏进,弯腰,微微抬手,捏着那根细细的肩带,握在掌心。指腹滑过内衣底部,没有钢圈,质地却很硬,容易磨得疼。

放回内衣,看眼腕表,想起上楼时朱女士对他说的话。

“我不是给你机会,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丫头考虑。”

“我在下面聊会儿天,你先上去。”

“等到十二点我再回家。”

彼时仅过九点,时间尚早,贺绅生得高,站在客厅眺望阳台便能看见外面的天气。

树叶簌簌晃动,有风,薄雾弥漫。

他倚着厨房门框,盯着朱伊伊和好面,把面团用保鲜膜盖住发酵,把准备好的馅料放进冰箱,再用温水清洗黏糊糊的手指。

等她洗完,贺绅适时开口:“去趟西街吗?”

西街是新开的商业街。

印象最深的是这两天跟政府报批后,在春节夜晚有焰火表演。

朱伊伊疑惑睨他:“有事?”

“买点东西。”

“贺大老板有车有钱,叫个跑腿的不就行,或者自己开车去。”

“买你的东西。”

她一怔。

贺绅蹲下扯了扯她上褶的裤腿,指腹探进去一摸,穿了棉裤,放心拿出。起身,抄起客厅沙发上的米白色羽绒服,罩在她身上:“去买舒缓小腿抽筋的泡脚桶。”

眸光扫过朱伊伊轮廓有些明显的胸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霸道地拉上拉链。

觉得不够,一下子拉到顶。

不叫外人窥探半分。

“还有你的乳贴。”-

腊月二十八,街上车水马龙。

考虑到人流和安全性,贺绅开卡宴的车速,比之前的宾利和阿斯顿马丁都要慢许多,二十多分钟才到西街,停在一家母婴店门口。

是一家品牌连锁店。

价格高昂,光临的顾客少,等了半天才进来一对夫妻,导购双眼放光,热情地招呼:“先生,女士,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朱伊伊没应声。

这次款不是她付,物价又贵得不差似买黄金,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稍后,听到身侧的男人问:“有孕妇泡脚桶吗?”

“有的,还具有按摩足疗功能。”

“还需要几款孕期穿的内衣。”

导购手脚利落地将物品取来,呈在水晶台架上:“先生,店内还提供推揉的手法学习,这样您太太胸部肿胀时候,您可以帮忙缓解。”

胸部推揉几个大字砸过来,朱伊伊听清后立马拒绝:“不用!”

“女士,课程学习只需要五分钟,另外也是免费的,您不用担心。”导购微笑,“您先生很疼您。”

朱伊伊眼珠子突然滴溜溜地转。

她摸着肚子,咬唇欲哭:“他不是我先生。”

贺绅幽幽瞥过去:“……”

朱伊伊长叹一声:“我对不起太太。”

导购一僵:“啊这。”

贺绅发出一声短促的气笑,挽救他的名声:“抱歉,我太太调皮,爱开玩笑。”

恶作剧得逞,她捂唇偷笑。

坏得不行啊。

买完东西,正欲离开,贺绅忽然看中一款电子产品。

导购取来后看是一款胎心检测仪。

朱伊伊疑惑:“为什么买这个?”

贺绅平声道:“橱窗里有,所以就买了。”

就像上次在洛杉矶买的粉色小手套。

那是贺绅在洛杉矶赶去机场的路上。

车速飞驰,所有景物都被甩在身后,唯独这双体积小到能忽略不计的小手套,直直地抓住他轻飘飘滑过的视线。

他吩咐司机停车,走进店,买了下来。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

只是一个初为人父的daddy,看到一件不错的商品,所以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的孩子买了。

就像在贺绅夜夜的幻想中,孩子出生、一岁、两岁、三岁……十八岁,二十八岁等等,他能倾尽资源为它铺路,教它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圈里游刃有余,教它热爱比擅长重要。只要它想,贺绅这个名字可以是任何一个阶级的敲门砖,他所在的圈层将会成为它出生就能踩踏的阶梯,只要想要,就能轻易拥有。

人生苦短,他和朱伊伊万分珍重的宝贝,不需要经历磨砺和苦难,生来享福。

“女士是新手妈妈的话,建议买一个,随时观测胎心。”导购贴心地指了指后面,“那里有休息室,可以去试用一下。”

监测胎心到挺实用。

朱伊伊接过,往里走。

品牌连锁店的服务周到,休息室宽敞,私密性强,还有不少孕妈妈偏好的果盘吃食。

进来前导购教了操作方法。

朱伊伊坐进软榻里,取下包,解开羽绒服,掀起衬衣的时候手停了下来。她迟钝地抬眸,正对上贺绅直勾勾的眼神,羞耻欲作祟,她张嘴想要他转过去,医生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准爸爸多跟胎儿互动。”

“胎教很有必要。”

仔细想来,胎教至少耽搁了一周时间。

朱伊伊:“你过来帮我。”

贺绅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惊喜与错愕相互交织,精明如斯的商人在此刻也变得稍稍笨拙,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后,屈膝蹲在她的腿边:“需要我做什么?”

朱伊伊把胎心检测仪和耦合剂塞他怀里:“先涂这个,然后把探头放在肚脐下方的三指位置。”

他嗯了声。

表情冷静而清隽,跟谈一桩生意合同没什么两样。

朱伊伊紧张的情绪莫名平和了下来,拽住衬衣的手缓缓松开,须臾,她撩起衣摆,径直卷到胸下,没有任何布料遮挡,一览无遗。

除了孕检,她第一回当着外人的面露出孕肚。

朱女士没见过,凌麦没见过,谁都没见过。

只有他见过了。

肚皮圆鼓鼓的,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小姑娘皮肤又白,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

而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他温声说:“大了点。”

“孕中期孩子发育快,肚子当然也长得快。”她小声催促,“你快测。”

贺绅将耦合剂涂抹在探头上,他之前了解过,孕早、中期胎心靠下,指腹轻点在朱伊伊小巧的肚脐口,往下丈量三指,停住。微凉的指腹在温热的肚皮上点来点去,朱伊伊皮肤忍不住颤栗,她强忍住躲开的冲动,任由男人换上更为冰凉的探头,轻轻贴着小腹。

胎心要自己寻找。

探头在肚皮上滑来滑去,如玉珠滚盘,突然,检测仪发出类似马蹄响的细微动静,指节倏地攥紧。

胎心就在他掌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安静下来。

胎心检测仪工作后平稳均匀地发出“咚咚”声,一下又一下,微弱但有力。

正常胎心在110-160/分,孩子心跳在120.

一个非常非常健康的数字。

朱伊伊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知到小宝的存在,耳边咚咚的震动声,是她的孩子的心跳。

突然肚皮被小家伙轻轻顶了一下。

朱伊伊的眼睛“咻”地一下亮起来,惊喜地想要跟它贴贴,手却被贺绅握住。男人看起来比她更小心,更宁静,呼吸清浅到近乎听不见,喉结滚动几下,他抬头,用仰望的角度看她,声音很低,像是怕吓到谁:“我可以听听吗?”

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提了。

也许是没有任何阻隔地看到胎动,初为人父的喜悦达到顶峰,比签署上亿的合同还要令人难以自持。他握住朱伊伊的手,又低喃一句,眼底露出半分祈求:“可以吗,伊伊?”

心口就这么被羽毛拂过。

朱伊伊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贺绅拿过纸巾擦干净耦合剂,光溜溜的肚皮还有些湿淋淋的,闪着细碎的光。

他伸手摸了摸,长腿前倾,脊背侧弯,附耳靠近,如接一通生意电话。无人知他心速微乱,暗自握拳,比年轻时第一次遇到集团资金链断裂还要神经紧绷。

隆起的弧度之下,是一个脆弱的、鲜活的小生命。

肉贴肉的那刻,似一阵电流激过。

像是感知到外面世界的喜欢,肚子里的小宝很给面子地又动了一下,乖乖地跟爹地妈咪打招呼。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或是其他的地方,贴了贴贺绅的耳廓,告诉它的daddy,它超乖的。

朱伊伊要被萌化。

呜呜呜她的小宝太可爱了。

她腾出手拿过包,取出夹层里的一个小本本,翻到记录胎动频率的第三页,在八个“正”字后面又画了个“一”。

笨拙而细心的每一笔,都是她一颗一颗攒起来的糖,甜滋滋的。

不管以后是不是单亲妈妈,朱伊伊都会让她的宝贝明白,它的出生充满爱和期待。

爹地妈咪超爱的-

回家那会儿,朱女士已经在厨房忙活一阵了。

香味从厨房遍及客厅。

听见开门声,朱女士正好关火,盛了三碗饺子端到桌上,见朱伊伊和贺绅一同进屋,不冷不热地问:“去哪了?”

朱伊伊把购物袋甩沙发里:“买东西去了。”

朱女士走到沙发边,手扒拉开购物袋,往里瞥一眼,嫌弃撇嘴:“就这几样东西能花几个钱。”

朱伊伊听完咳嗽一下,最凑近她妈耳朵,低语:“光那个能按摩的泡脚桶就三万五。”

什么桶三万五?!

金子做的吧!

一向热衷于省钱的朱女士差点嚎出声,零点零一秒后又憋了回去。

肯为她家丫头花钱是好事。

别说三万,就是三千万也得花。

嘴巴不说,朱女士面上和善不少,招呼着坐下,另外给朱伊伊盛了一碗浓汤:“玉米虾仁馅的,你少吃饺子多喝汤,这个月份最怕积食。”

“好哒~”

“你多补补,怀孕都瘦的像个麻杆。”

“医生说要控制体重。”

“也是,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母女俩旁若无人的说话,将贺绅晾在一边当空气。

男人似不在意,慢条斯理地用餐,一碗饺子吃得比谁都慢。虽不说话,观察力比谁都强,朱伊伊喝汤的碗刚放下,他后秒就接过,帮她重新盛了一碗,还捞去浮沫。

搁她手边,嗓音敦沉:“小心烫。”

朱伊伊僵了僵,饺子吃得香,倒忘了他还在。

朱女士趁机用汤匙敲敲碗:“说个事。”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朱伊伊霎时没了胃口,悬着的心怦怦跳,不知道她妈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事?”

“前两年正月咱们娘俩都没回宣州,今年你大姨小姑特地说了让我们回去看看,住些时候再回来。你马上五个月了,坐车不方便,回去也容易被那些好事的说闲话,就留在京城。”

朱女士说话突然大喘气,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放下碗筷认真听她说话的男人,一锤定音:“过完年,你住贺绅那里。”

这是要同居???

筷子“啪嗒”一声脱手,朱伊伊睁大眼。

她条件反射地去看贺绅,怀疑是他捣鬼,可男人脸上的震惊与她别无二致。

他也不知情。

朱伊伊手忙脚乱地捡起筷子:“妈,我住他那里干什么?”

朱女士脸色严肃:“这几天跟我嚎胸胀腿抽筋的是不是你,肚子五个月大的人是不是你,死丫头,我不在家放心你一个人?”

“那也不用住他家。”

“为什么不用?”朱女士想发火,但看着小姑娘困惑的迷糊样,心又软了。到底就这么一个丫头,想到她怀孕遭罪,心里就难受,伸手摸摸朱伊伊脑袋,“现在给你花钱,伺候你是他该做的,等十月份你去医院生孩子,剃毛导尿管通乳陪产都得他来做,还要帮你找月子中心,帮你照顾孩子,这是他推脱不掉的责任!”

“这是他的种。”

朱伊伊被她妈一长串的话说懵了,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落脚点。

之前她总想着小宝长大后的抚养费,与父亲一周见几次面合适,贺绅结婚有了孩子后小宝该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却从想过医院生产的事。

她妈说的没错——

肚子里的孩子是贺绅的种。

这些事只能他来做,她必须适应。

饭桌上温馨的气氛斗转急下。

朱伊伊埋着小脸,一口吸溜一个饺子,片刻后盯着空空的碗底闷声说:“我妈说的话你听见了,怎么想的?”

“还记得我上午说的话吗?”

她颤了颤眼睫。

“伊伊,怀孕很辛苦,”他对她的回应,也是对朱女士的承诺,“所以不管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你怀孕这段时间,我都会全心全意照顾你。”

日盼夜盼,求之不得-

第二天贺绅买了下午的航班,直飞纽约,同行人还有Amy。

往年都是Amy先飞,贺绅后几天随行,曝光身份之后不再顾忌,姐弟两人第一回乘同趟航班。

VIP候机室内,Amy欣赏新做的美甲:“好看吗?”

贺绅坐在沙发里,长腿交叠,翻着财经报纸,看都没看:“嗯。”

“敷衍。”

Amy撇嘴:“也不知道朱朱看中你什么。”

对于朱伊伊与贺绅的事,Amy还真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了如指掌。

她与贺绅交集甚少。

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又把藏锋敛芒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只要他不想,谁都窥不见半分。

Amy也怀疑过贺绅金屋藏娇,譬如偶尔柔和的眼神,沾在衣领的半点口红渍,还有那枚突然戴在无名指又突然消失的戒指。

但没想到那个“娇”是朱伊伊!

想到这Amy就来气:“你们两口子打过游击战吧。”

贺绅给她一个“没吃药”的眼神。

“不然怎么这么会藏,半点风声都不漏。”Amy两手一摊,红唇轻嗤,“集团里你瞒着,南二和吕珮你倒是公开,还撺掇他们别告诉我。贺绅,你就这么防着我?”

被她吵得额头疼,贺绅合上杂志,压了压眉梢:“真没脑子假没脑子?”

每次他骂人的时候,Amy都想用手机录下来,然后公布,让所有人都看看贺绅虚伪的嘴脸。什么绅士,嘴毒起来毫不留情,气得她够呛:“你骂谁呢,没大没小!”

她惯会玩些“倚老卖老”的把戏。

朱伊伊偶尔板着脸训人的样子,估摸着就是跟她学坏的。

贺绅淡淡反问:“你要是知道了,贺安清会不会找你?”

Amy愣了愣。

他们的母亲是个什么人,彼此心知肚明。

贺安清逼迫她嫁给大她二十岁的老男人,自然会强迫贺绅与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而家世平庸的朱伊伊,自然不在联姻行列,贺安清当然反对,还耍手段。

如果得知她也知情,很难不把手往她这伸。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贺绅也是为她考虑。

Amy双臂环胸,傲娇地昂起下巴,她是大小姐,才不会低头给他说谢谢。

“为了我好就直说,藏着掖着做什么,”她嘲讽他是闷葫芦,“怪不得追不到媳妇。”

贺绅脸一黑:“闭嘴。”

Amy对自己的红唇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随后举起手机,对着他唰唰唰连拍三张。在他忍到极限要发火时,很有眼力见地收了回来。

“拍什么?”他冷声问。

“拍咱们温润斯文的贺总,私底下脸黑成阎王的样子,”她坏笑,“给朱朱看看你邪恶的嘴脸。”

“……”-

晚上是一年一度的春节。

朱女士一早跟姐妹几个搓麻将去了,说大过年手气好,一定要大赢特赢,没准还能把回宣州的车费给赚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消食,春晚无聊得像催眠电台,困得她头一点一点的。

凌麦有她家备用钥匙,开锁进门,就见到朱伊伊小鸡啄米。

她一巴掌直接呼了过去——

朱伊伊“嗷”了一声,捂着胳膊:“好痛。”

“少来,压根没用力。”

她笑嘻嘻:“你怎么来了?”

“西街今晚有焰火表演,去不去看?”凌麦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怕她顾虑,一边用手指戳她肚子一边说,“我姐和我姐夫半小时前就开车去了,停在珠峡大桥边,占据了一个绝佳地形,到时候你就坐车里边,挤不到肚子,还能录像!”

京城早些年就禁止烟花燃放了。

这两年稍微宽松一些,能放,但得提前报批。

错过今晚这次,下次遥遥无期。

朱伊伊被她说得心动,摸摸还有些撑的胃,点头:“走吧。”

万家灯火,熠熠生辉。

珠峡大桥是海港路,京城本地人平时很少来这,因为今晚有焰火表演,人山人海。

到了桥边,朱伊伊跟凌麦的姐姐姐夫打了声招呼,年轻的小夫妻甜甜蜜蜜,说话时都要搂着抱着。

凌麦小声说:“看到了吧,我年夜饭就吃的他们俩狗粮。”

朱伊伊笑:“撑不撑,我摸摸。”

她们去的迟,打闹不到一会儿,熙熙攘攘人群蓦地哄闹起来,小孩子来回穿梭,险些撞到朱伊伊的腿。不想喜庆日子出意外,她避开三三两两的行人,老实地上了车。

她坐的靠外,头抵着车,焰火绽放那刻,印在她的眸底。

砰——

天空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朦胧的夜色将这座繁华城市笼罩,倏然炸开的焰火像是破开黑色帷幕的一道光,撕开黑暗,迎接光明,火除邪祟。

朱伊伊坐在车里遥遥望着,刚准备掏出手机录像,浓重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口罩也挡不住。她只好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录制,但效果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车外的凌麦激动地蹦跶起来,全然把手机录制的任务抛之脑后。

眼睛看到的才漂亮。

朱伊伊也不打算拍,退出相机,准备收起时,界面没有任何提示地弹出一个电话。

是身在纽约的贺绅。

她怔怔地盯着,指腹在挂断和接通之间徘徊。

想挂断,又怕他是有正事;接通,又怕他说些有的没的。

“伊伊!”车外的凌麦忽然拍打车窗,指了指一束银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时,比星河还要璀璨,“你看那个,好漂亮。”

她隔着车窗回:“我看到啦。”

凌麦捂着耳朵继续喊:“我姐和姐夫要去桥对面,那边的湖心亭有火壶表演,你去不去?”

朱伊伊急道:“你等等。”

凌麦在外面朝她比了个“ok”。

车外喧嚣热闹,活跃的人气像点燃的爆珠,这个点本该睡觉的朱伊伊都精神焕发,就是吵得耳朵疼。

她升起车窗,隔绝外边的轰鸣声。

掌心的手机仍在震动。

对面的人一直在等她接电话。

朱伊伊舔了下干燥的唇,左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看了眼外面等她的凌麦,选择速战速决地接通:“喂。”

听出她话音里的愉悦,贺绅明知故问:“这么开心?”

“在珠峡看烟花。”

“一个人?”

“废话,”朱伊伊用两根手指头在大腿上走路,这是她的小习惯,“当然是跟麦麦一起,他们在外面看,我坐在她姐夫的车里。”

“嗯,”他又问,“吃团圆饭了吗?”

朱伊伊知道她猜对了,他打电话来就是说些有的没的。大腿上走路的两根手指头一跃而起,在空中劈了个叉,然后落在隆起的肚子上,她无聊地走啊走:“吃了。”

电话那边的贺绅仿佛能看见她无厘头的动作,唇角勾起,胸腔溢出一声笑。声带振动间,似是连着心脏,透出几分低低的磁:“看焰火的时候记得看路,小心一点。”

“知道了。”

看外面越发拥挤的人潮,朱伊伊没再耽搁,戴好防尘口罩,拉开车门,举着手机下车,准备挂断:“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麦麦在等我。”

“去吧,新年快乐。”

朱伊伊耳朵尖发痒,呐呐地“哦”一声:“你也新年快乐。”

“还有——”

他略微停顿:“初三我去接你。”

正月初三到初十,他们要同居七天。

第62章贺绅在给她洗内裤!

国内的新年夜喜气洋洋, 纽约正值青天白日。

因为在国外,贺家过新年也冷冷清清, 在老宅各处装扮一些传统福字和窗花,旋转梯的壁画换成辞旧迎新的主题,金发碧眼的佣人端来沏好的一壶茶,小心谨慎地斟满。

棕暗沙发中心的女人浅啄一口,余光里贺绅迈着漫不经心地步伐下楼,她吹口浮沫:“用餐了吗?”

他换了一身家居服:“佣人送了冰糖雪燕。”

贺安清本吩咐下佣人准备午膳,没想到贺绅和贺米迟迟未到,一问, 才知道改签了航班。

“你们今年回来的很迟。”

“国内有事耽搁。”

“什么事?”她问。

贺绅刚坐下,佣人就为他呈上杯盏,茶香混着热气, 操着娴熟标准的中文:“二少爷。”

他接过:“换了?”

贺家定居海外许多年,除了自己人交谈,多半是讲外文。

老宅的佣人亦然。

没想到今年竟然换了。

贺安清淡淡说:“过段时间我要回趟国,许多年没接触中文,提前适应适应。”

对于她突然回国, 贺绅似是不关心:“去洛杉矶解决集团文件泄露的事情, 耽搁了三四天。”

算是回答她方才问的回纽约迟了的问题。

“是真的有事耽搁, ”贺安清放下杯盏,“还是有人。”

贺绅转动杯盏:“您不是清楚吗?”

这是敷衍都懒得了。

贺绅年纪越长, 越有主见, 这两年跟贺安清唱的反调不比贺米少。贺米是嘴上不饶人, 他倒是一言不合先做, 做了也不说,等着别人发现, 气急败坏又怎么样,照样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贺安清重重地磕下杯盏:“那个叫朱伊伊的女人有什么好。”

默了默,她抚平膝盖褶皱的中式旗袍,心生薄怒也按捺下去,维持一贯的优雅做派,“你第一回做父亲,舍不得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我理解。”

最近国内发生的事情还是传到了贺安清耳朵里。

儿子身边的女人怀孕,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他们这个阶层里的私生子数不胜数,不管将来贺绅是有一个私生子还是几个私生子,都无伤大雅。贺家有资本将每个人都安排在合适的位置,私生子也能为以后的掌权人卖命效力。

“阿绅,你得明白,想成为贺家的掌权人,听你舅舅的可不够,”贺安清看着他,“你得听我的。”

在贺家,女人不能掌权,贺安清对于自己争夺半生得来的权势就此半途而废,怎会甘心。于是她费尽心思扶持了自己的弟弟——贺达荣掌权。现在贺达荣年纪大了,慢慢放权给贺绅,贺安清的心思又全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为他算计,为他铺路,为他物色各路旗鼓相当的女人。

贺安清才是真正掌权贺家的那个人。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绅想要继承下一任掌权人,那也得经她的手,而她的条件是——与她满意的女人联姻。

对于贺安清来说,不对朱伊伊动手已是她的让步,“跟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才能帮衬你的事业,让贺家的地位更稳固。在外面你喜欢哪个女人,用钱养着谁,这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管。”

茶凉的快,入口泛苦,贺绅面无表情地喝着,饮尽后在掌心把玩白瓷杯盏,对于贺安清的话,他垂眼不语。

似是懒得搭理。

又似是默认。

贺安清私心以为这是听进了她的话,弯了弯唇。

“你比小米听话。”她偶尔几个瞬间也会露出母亲的温柔,执起贺绅的胳膊,为儿子拉了拉袖口,“妈不会害你的。”

贺绅眼微抬,望向二楼的人。

贺米换了一件真丝睡裙,站在旋转梯中层,倚着墙,冷嘲地看着这边。听完贺安清说的话,嗤了一声,踏着正红地毯上楼。

恶心至极-

很快到了正月初三。

朱女士一早定了上午十点的高铁票,坐六个小时,下午五点多就能到宣州的大姨家。朱伊伊担心她坐的腰酸背疼,要给她买机票,朱女士一听往返机票来回五千多,吓一跳,说她就是一二一走回宣州都不坐飞机。

朱伊伊拗不过,只能随她去。

朱女士走后,家里瞬间冷清不少。

楼上楼下的几乎邻居家里来了亲戚,大人嗑着瓜子聊天,小孩儿跑来跑去,还恶作剧地敲朱伊伊的门说“狼来喽”。

朱伊伊被一群小家伙耍了两次。

第三次门响的时候,她窝在沙发里揉胸。

换了贺绅买的孕妇内衣后,□□没再被硬质布料摩擦,确实不疼了,但胸还是会由于孕激素不稳而发胀。这种胀疼很像女生来生理期前的感觉,整个胸部涨的像石头子。

门哒哒哒地响着,外面的一群小坏蛋坚持不懈地敲。

“别敲了,”她懒懒地打哈欠,“羊已经被灰太狼抓去涮火锅了。”

还在敲。

朱伊伊被吵得烦,把电视机声音开大,去了浴室。

盆里丢着一条她昨晚换下的内裤,还没洗。

拧开水龙头,到了点洗衣液,布料浸湿后在手心里搓揉,薰衣草的淡香味充斥在空气中。

搓了几下,突然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

下一面,铁门被拉开。

朱伊伊手一顿,她家外面放着备用钥匙,没想到被这群捣乱的小混蛋找到了,还开她家的门。赶忙甩下手里的内裤,趿拉拖鞋去打客厅,脚步未停稳,视线里倏地闯入一个修长的身影。

男人黑发凌乱,像是刚下飞机,浑身泛着几丝风尘仆仆的味道:“怎么不开门?”

朱伊伊没回他,视线看向他怀里。

贺绅左腕肘里抱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几岁大的小孩子脸红扑扑的,圆溜溜的眼睛布灵布灵地眨着,坐在他的胳膊里,晃了晃小腿,不哭不闹,特别乖。

见朱伊伊盯着她,歪了歪小脑袋。

朱伊伊愣了:“……这谁家小孩儿?”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抱?”她恨不得给他一拳,急得团团转,“你怎么还拐人家小孩儿啊。”

“没拐。”

贺绅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身后的空间,朱伊伊循着他的动作往外望去,好家伙,她家门口站了六七个小萝卜头。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把枪,对着另外几个小孩儿“嘟嘟嘟”打枪,听到动静,看向这边。对于朱伊伊惊讶的眼神,小男孩坏坏一笑,把玩具枪对准她:“嘣嘣嘣!”

朱伊伊:“……”

小男孩:“你死啦。”

朱伊伊:“?”

小男孩跺了跺脚:“你现在要躺在地上装死。”

朱伊伊一脸无奈:“……”

明白了。

这些就是刚刚恶作剧敲她家门的小坏蛋,正巧被上楼的贺绅撞见。

朱伊伊扭回头,觑见贺绅肩膀处蹭到墙皮掉落的白灰,习惯性地去拍,手指碰到他衣服时,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手就这么顿在半空。

半晌,她蜷了蜷手指,佯装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好喽。”

这算是小姑娘对他没那么排斥的信号吧。

贺绅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改签最早的一趟航班,昼夜颠倒地赶回京城,强撑着倦意和困意来见她,都被这不经意的动作轻易化解。

足够了。

“我今天来接你。”他说。

“来接你。”他怀里的小丫头跟着讲。

“东西收好了吗?”他问。

“好了吗?”小丫头咿咿呀呀地跟着学。

朱伊伊还没回答就先被逗得咯咯笑。

她想抱抱小女孩,碍于肚子,只能捏捏她的羊角辫,小丫头很喜欢她的亲近,主动伸出小手抱了下朱伊伊的脖子,“吧唧”一下亲她脸上,软乎乎地说:“姐姐香香。”

仿佛还没亲够,小丫头从贺绅的怀抱了挣脱下来,一把抱住朱伊伊的腿。小孩子的第六感很准,像是感知到朱伊伊怀孕般,耳朵轻轻贴上去:“姐姐有小宝宝了吗?”

“对呀。”

“好厉害!”小丫头嘟起嘴巴亲了下朱伊伊的肚子,“那小宝宝要乖乖的喔,我妈妈说我在她肚肚里面超级乖。”

心都被萌化了。

到底是谁发明这么可爱的小萝卜头的。

朱伊伊爱不释手地对小孩儿抱了又抱,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出门。

楼上邻居站在楼梯间喊吃饭,小孩子一窝蜂地回了家,走廊重回平静。

贺绅带上铁门,防止暖气走空,又问:“东西收了吗?”

“还没,”她看了眼钟,才是十二点不到,“没想到你来的那么早,以为你半夜才回京城。”

“嗯?”

“我查了纽约回京城的机票——”话音戛然而止,朱伊伊猛地闭嘴,一不小心把自己观察他行程的事说漏了。

贺绅在客厅漫无目的地转,闻声,步履调转方向,侧头望着她:“我可以当做是你在关心我吗?”

她别过头不说话。

他偏要走过来,屈膝,手撑着弯下腰,平视的角度凝视她,勾起的唇角戏谑:“是不是伊伊?”

朱伊伊在心里骂他烦人精,想起他讨厌她说脏话,坏笑一下,故意堵他的嘴:“狗屎才关心你。”

贺绅脸一黑。

薄唇抿成了条直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朱伊伊得逞,大摇大摆地去卧室收拾行李。

只住七天,带去的东西很少,朱伊伊推出一个小型行李箱,把洗漱用品和衣物装进里面,扣好盖,竖起拉杆,用脚踢到客厅。

贺绅却不在。

她奇怪地往阳台和厨房张望,还是没影,忽然耳朵听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她试探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呼吸屏住,脸颊迅速蹿红。

浴室暖黄的一盏小灯下。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站在不及他腰间的盥洗台前,弯下腰,垂着头,骨节分明的双手在温水下搓洗着一件内裤。薄而透的布料在他笨拙的动作下来回拉扯,频率时快时慢,白色泡沫被水流冲掉,小小的一块布料在男人掌心翻滚。

青筋若隐若现的指节绷起,拧干内裤的水分。

他找来衣架,晾在一边。

挂好后,继续清洗手腕残留的泡沫,洗完手,放下袖子,去抽纸巾擦干手。

一瞬间,他的脸擦过晾着的那块布料。

金丝眼镜,高挺鼻梁,薄唇,全都不留缝隙地摩擦过。

贺绅全然不在意,毕竟他亲手脱过、吻过许多回。

不曾想,一转头,撞上朱伊伊通红的脸。

她羞耻地指他:“你怎么能洗我的内裤?”

第63章“今晚就开始。”

拧到半干的内裤还在“滴答滴答”地滴水。

面对朱伊伊炸毛的质问, 贺绅淡定地拿起晾着她内裤的衣架,从她面前经过, 去到阳台,他长得高,不需要撑衣架,抬手,直接挂在架子上。

“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不能洗的。”

“这不是普通衣服,这是我的……”她喘一口气,声如蚊呐, “我的内裤。”

“我知道。”他泰然自若。

转而,贺绅倏地摘下眼镜擦掉水雾,戴上, 眸光直接落在她的胸前,又问:“没穿内衣,胀?”

他话题转的太快,朱伊伊呆滞两秒才反应过来,咬了咬牙。

从下面问到上面。

这人真是!

她避开与他对视:“有点。”

“款式还是尺寸不合适?”

口吻严肃地像讨论数学题该用哪种解法, 不刨根问底, 不罢休。

朱伊伊摇头:“都合适, 就是穿上去感觉更胀,我看在家里就脱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 就是孕激素的问题, 去医院的话医生也不会开调激素的药物的, 孕妈妈不能吃药。”

“可是这样你只能——”他顿道, “难受下去。”

朱伊伊张了张嘴,犹豫片刻, 还是把现实又残忍的话说了出来:“怀孕就是这样的,腰酸悲痛,腿抽筋,胸胀,孕反恶心,还有一些孕妈妈因为体质或体重原因长妊娠纹,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虽然很残酷,但谁都不能因为残酷而故意去抹除、去淡化怀孕的辛苦,真理和真相就是需要说出来的。如果觉得这里不好就藏起来,那里不好也藏起来,这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孕育生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但生与不生更是个人的意愿、自由与权利。

不想气氛变的僵滞,也不想提一些无法避免的问题伤春悲秋,朱伊伊主动拉过行李箱,走到玄关换鞋:“趁着现在中午温度高,出发吧,出门暖一点。”

没走两步,另一只手接过行李箱,贺绅略微沉闷道:“我来。”

长腿走路就是快,三步并作两步的,朱伊伊刚锁完门,他已经回到她身侧。接过她手里的链条斜挎包,贺绅又解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拢了拢她没穿内衣的胸口:“挡挡。”

朱伊伊这下倒是没拒绝他的好意。

城南筒子楼多得是一些不怀好意的老男人,没钱,没出息,吃喝嫖赌,成天无所事事地蹲在小区的各个角落看来来往往的女人。朱伊伊就被一个老男人看过,盯她的胸,还盯她的屁股,特别讨厌!

她不经意往男人挺括的肩里靠了靠-

伽粤湾的公寓,朱伊伊已许久未来过。

车驰进小区,划过熟悉的绿化与高楼,穿着警服的保安依旧像一年前那般笑得狗腿又讨好:“贺先生,朱小姐,新年好。”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朱伊伊对他点了个头,算作回应。

保安嘴咧得更大。

在车轮彻底漂过前,朱伊伊收回视线,盯着前方,遽然觉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没那么糟糕。

公寓请了新的家政阿姨,叫李嫂,照顾孕妇方面经验丰富,嘴也严实,负责一日三餐和日常清洁,非规定时间不用踏入公寓。

在朱伊伊和贺绅到达的半小时内,李嫂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

“先生,太太,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语毕,李嫂离开公寓,等到晚上六点再过来准备晚餐。

朱伊伊听到那声“太太”,入座的姿势僵了僵,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就一周工夫。

李嫂的手艺没得说,光是小米山药粥和花蛤蒸蛋,朱伊伊就吃了一大碗。贺绅手边的焗银鳕鱼和番茄牛腩也被她夹了好几筷子。

吃完饭,贺绅去书房处理公务。

朱伊伊在客厅瞎转悠,边走路消食边跟凌麦聊天。

对面听说她住在贺绅家,连发一串表情包轰炸,后是直接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凌麦:“你怎么住贺总家了?”

朱伊伊在做孕妇操,把手机搁在电视柜台上,打开免提:“我妈今天回老家,担心我一个人出意外,就让我帮来贺绅这里住一个星期。”

记起聊天时谈及的腿抽筋、胸胀、不能做饭的话,凌麦这波很赞同:“朱阿姨想的周到,你一个人确实不方便,没法洗头,没法擦脚,就连手机掉地上,都捡不起来。”

“哪有那么夸张,”朱伊伊哭笑不得,“捡不起来手机这得孕晚期。”

“反正你住贺总家放心一些。”

聊了一会儿,孕妇操跟练教程也结束了,朱伊伊关掉平板,忽然听见凌麦问:“伊伊,你跟贺总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伽粤湾是一体式隔音装修,平板音乐声关闭后,公寓冷清又安静。

凌麦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朱伊伊低垂眼睫:“没什么情况。”

“啧,狗屎女人!咱俩谁跟谁,你对阿姨有顾虑,对贺总有顾虑,Amy姐也有顾虑,我这个局外人总没有吧。”凌麦收起嬉皮笑脸,“真不打算给贺总一个机会?”

沉默。

直至语音电话挂断,朱伊伊也没回答。

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次的沉默,到底是拒绝还是犹豫。

但在楼梯间驻足许久的贺绅听来,更倾向于第一个答案。

她还是拒绝了。

他的伊伊,还是不肯原谅他-

晚饭过后,尹医生来了公寓一趟。

彼时朱伊伊在客厅看胎教动画,刚看完,门铃响起。

觑眼阳台,贺绅在那与国外合作商通电话,看架势还有一会儿。

朱伊伊起身去玄关,开门,看清来人有些惊讶:“尹医生?”

“朱小姐,好久不见。”

尹医生随她进屋,关门,讲明来意:“贺先生让我来的,给你看看身体情况。”

朱伊伊怔了怔,这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尹医生看透她的想法般,笑了笑:“我从纽约科技中心调回国内是贺先生安排的,为的就是全程负责朱小姐孕期检查和生产恢复。对于你与贺先生之间的事情,朱小姐不必对我有心理负担,我只是一个妇产科医生。”

能当医生的人大抵都心如明镜。

一眼看出朱伊伊的顾忌,也能寥寥数语消散她的难言。

两人坐到沙发检查。

尹医生询问朱伊伊最近的生活状况,最后着重检查她小腿抽筋、胸部发胀的问题,定论道:“是孕激素影响。”

“我最近每晚都泡脚,腿抽筋要好了一点,但胸还是很胀。”

“胸胀一般推揉可以缓解。”尹医生拿出事先准备的孕期备用小册子,递给朱伊伊,“上面有三种推揉手法,稍后朱小姐可以让贺先生看看,学起来很快的。”

朱伊伊看着上面的图画教程,呆了。

没听错吧。

让贺绅给她揉胸……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自己学可以吗?”

一直很好说话的尹医生却摇头:“推揉的手法贺先生是必须要学的,不仅仅是帮助朱小姐孕期缓解胸胀,将来生产后的通乳也是丈夫负责的。女性乳.房很脆弱,持续胀疼的话对乳腺有害。”

僵持一分钟,尹医生叹气,退一步道:“朱小姐实在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找孕期理疗师,一般都是女性,她们的手法也非常专业。”

陌生女人给她按揉私密部位?

也很奇怪啊啊啊啊啊。

朱伊伊条件反射地抱住胸,羞耻感从脚底攀升天灵盖。

她偷瞄了眼阳台。

伽粤湾楼层极高,视野开阔,放眼望去,笼罩在夜幕下的京城星罗棋布,不远处伫立着这座繁华都市最高的一座大厦,霓虹闪烁,直入云霄。

照射的光线正好落在阳台。

贺绅不知何时结束了通话,双肘倚着栏杆,背对着她,指间夹着一根烟,青雾在冷空气中化开,掸了掸烟灰。

背影比夜色还要沉默。

他心情似乎有点不好。

朱伊伊没来由地想。

转念,思绪又被拉回尹医生说得按揉的事,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比起别人,好像还是贺绅好一点,一点点点点点。

毕竟她只跟他同床共枕过-

尹医生明天要去医院坐诊,没待多久便离开。

朱伊伊上楼洗澡。

一下午的时间,她把公寓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在照顾人这方面,贺绅绝对是no.1.

年前到初三短短几天工夫,公寓重新装修一遍。只要能落脚的地方全部铺上防滑地毯,尖锐的边角区也镶嵌一层厚厚的软绵垫,刚刚朱伊伊偷偷摸摸用脑袋碰了一下,一点都不疼。

浴室是着重改变的地方。

专门安了防摔架,她站进弧度凹槽区,只要不在里面蹦迪,百分百摔不了。

洗完澡,一身的疲惫都被冲淡,朱伊伊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

泡脚桶已经装满适量的水摆在软榻边。

她走近坐下,看电子屏显示的水温,处于合适的32℃。

孕妇不能按摩足底,这款泡脚桶按摩是在小腿肚位置,力道类似人手轻捏,调整好后,两只挂着水珠的脚放入泡脚桶。

热水和揉捏的力道舒服得她眯眼。

孕妈妈泡脚时间严格规定在20分钟内,时间一到,闹钟响起。

朱伊伊抬起一只脚,一句“妈”喊出来,立马噤声。

忘了,她现在是在公寓。

这个点,贺绅多半在书房处理公务,年假谁都放,唯独大Boss不能放,集团运作离不开他。

要喊他吗?

朱伊伊在水里踩了几个水波,犹豫片刻,作罢。

身体歪倒在榻上,伸手去够洗脸巾,抽出两张,有些笨重地翘起腿擦脚。到底还是高估了四个月的肚子,没敢挤压,腿没放稳,重新砸回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迅速蹲下。

应时赶来的贺绅来不及躲闪,水花溅了他满脸,鼻骨的水珠滑落到人中,薄唇无意间放松,那滴水珠在他唇齿间,消失不见。

这是她的泡脚水,朱伊伊一僵,忙不迭把纸巾塞他手里:“对不起,快擦擦。”

他接过:“没事。”

只是泡脚水而已。

潺潺春水都饮过无数回。

贺绅接了纸巾,没去擦脸,手伸进水里捧起朱伊伊的左脚,踩在他宽厚温热的掌心里。朱伊伊愣了半秒,不自觉地绷起肌肉,抖了一下,他瞬间收紧手指握住。

男人手腕冷白的肤色,与小姑娘被热水泡过的血红色小腿,形成强烈反差。

贺绅用纸巾擦干左脚,又伸进水里捞出她的右脚,怕打滑,这次直接就近地搭在他的膝盖上,留下一块圆圆的湿迹。

寂静无声的夜里,做什么都暧昧。

朱伊伊蜷了蜷腿。

贺绅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眸底闪过一丝逗戏的心思,故意借着穿鞋的动作,点了点她珠圆玉润的脚指头。

她蜷得更厉害,像蜗牛缩进壳。

“好了。”贺绅将泡脚桶端进浴室,等明天李嫂过来清理。

“谢谢。”她呐呐回。

澡也洗了,脚也泡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完成。

朱伊伊吃了一粒尹医生嘱咐的营养素,上床睡觉,被褥刚盖好,端走泡脚桶的贺绅去而复返。

他没走。

还坐在了床边。

床垫下陷。

朱伊伊零星点睡意消失地无影无踪:“你还有事吗?”

“刚尹医生打来电话,”他刚开口,朱伊伊的脸色变了变,贺绅继续说,“他交代,在你每晚入睡前,我都要替你按摩一次。”

朱伊伊登时遍体紧绷。

她本想再准备个一两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今晚就、就开始吗?”

卧室内亮着星星夜灯,昏暗,暖黄,映衬着贺绅的眼神比任何时刻都要深邃。面对她迟疑的表情,他撑着床垫靠近:“嗯。”

“今晚就开始。”

沉沉的嗓音似安抚又似蛊惑。

第64章如果她想结婚,我希望做她的第一顺位

胸部按摩有利于缓解胀疼。

——尹医生交代的。

一个合格的孕妈妈应该听医生的话。

朱伊伊躺在松软的被褥里, 口水疯狂分泌,喉咙情不自禁地咽了又咽, 半分钟的心理建设过去,终于说服了自己。良久,自暴自弃般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因为睡倒而歪歪斜斜的真丝睡衣,皙白的肩颈就这么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中。

“按吧,”她别过头,声音很小,“轻点, 别弄疼我。”

卧室与黑夜一般静寂。

在至少数分钟的时间里,谁也没动。

过了会儿,朱伊伊终于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微动静, 她脑袋朝里侧偏,又是躺着,半眯的眼睛余光什么也看不见。没了视觉,整个人的听觉和触觉顿时发达数倍,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扣得严实的真丝睡衣被轻轻扯了下。

最顶上的珍珠扣开了。

又被扯了下。

第二颗扣子开了。

睡衣不停地被男人的大手拉扯, 从气管到锁骨, 再到沟壑的前沿。

突然, 那只手停了。

她缓缓转头,看过去。

贺绅右手还拎着那颗雪白的珍珠纽扣, 在他指腹间显得特别珠圆玉润。他没看她, 而是盯着地板, 呼吸清浅平稳, 脸上表情冷淡,与平时签合同谈判时别无二异。

唯有垂在膝上的左手死死攥拳, 血管凸起,突突搏动。

像捕捉到猎物的鹰隼拼命收起獠牙与利爪,在压抑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她紧张得浑身紧绷,他比她更紧绷,更难以忍受。

朱伊伊生无可恋。

这到底是在折磨她,还是在折磨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你还好吗?”

尾椎骨是男人的情欲开关。

微微一碰,所有的理智轰然倒塌,分崩离析。

他蓦地回头看她。

金丝镜框后的眼睛隐约充斥着一点血丝。

一直攥拳的左手松开,伸到她睡衣前,挑开那颗掩住所有风光的纽扣,冰丝般顺滑的布料受重力朝两边掉落。

一阵急促铃声响起!

朱伊伊蓦地从失神中惊醒,拢住睡衣,摸索枕边的手机看,是朱女士打来的微信视频。她赶忙系好扣子,撑着床垫坐起身,接通的那刻,除了朱女士的脸,还有一众亲戚,看界面下角露出的麻将桌,应该是在搓麻将,怪不得大晚上还精神抖擞地打视频过来。

“妈,大姑,小姨。”朱伊伊乖乖地挨个叫人,打完招呼,脸都要笑僵了。

“伊伊丫头还没睡啊?”

“准备睡了。”

“九点半了,是该睡觉,那挂了。”

一个寒暄的电话聊不了几句就要挂断,突然,一向眼尖的大姑眯眼问:“伊伊,你这是住在酒店?”

伽粤湾的装修偏北欧建筑,公寓内又是简约大气的冷色调,床背上方挂着价值千万的西方油画,只露出半角的花瓶是无价的清朝老物件,但凡眼不瞎的,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对面的朱女士显然被问愣了。

母女俩只记得打招呼,倒是忘了身边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亲戚。

朱伊伊也“咯噔”一声,心虚地瞄了眼坐在床边的贺绅,生怕他发出动静来,笑得越发牵强:“没,刚看完电影就来闺蜜家住了。”

怕多说多错,语毕,反手结束通话。

贺绅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架势是要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按摩。朱伊伊捏着手机,逮到一个用来搪塞的好理由:“到睡觉的点了,明天再弄吧。”

她堂而皇之地躺进被子里。

“贺总,晚安。”

贺绅拧着眉梢,只差一点就能触碰的渴望被生生掐灭,心口点起一窜未名火。幽深晦暗的视线地看了会儿,背过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小姑娘又软软地叫住他。

黯淡的瞳孔亮了亮,贺绅转过身,望她,唇角还未勾起,又听朱伊伊礼貌道:“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

第二天公寓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当时朱伊伊正在刷凌麦分享给她的小视频,清一色的腹肌男大,高,瘦,腿长,薄肌,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青春洋溢。她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欣赏漂亮的事物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刷着刷着挪不开眼。

凌麦发来语音:“好想摸摸。”

朱伊伊:“摸什么?”

凌麦:“腹肌啊,你看到胯骨那边的青筋没,我靠,看着就很有力。根据我看动画和韩漫多年的经验,一般像这样年轻又青涩的男大,都是粉粉的。”

桌面摆着李嫂早晨备好的新鲜果盘,朱伊伊捻了一粒车厘子,咬开,汁水爆裂,乍一听凌麦的话,没懂:“什么粉粉的?”

“jiji啊。”

朱伊伊险些被口水呛到。

凌麦笑得贱贱的:“听说前几次都是粉粉的,后面做多了才是深红色,像车厘子。”

朱伊伊一口车厘子吐出来:“……”

她换了块猕猴桃吃。

听见脚步声从吧台传来,朱伊伊连忙退出与凌麦的对话,一抬眼,对上走近的贺绅。

男人一眼看见她衣服上掉落的果渍,坐进沙发,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擦到鼓鼓的肚皮时,动作慢了些。

朱伊伊想说她自己来。

公寓的大门就在这时传来输密码的声音,嘀嘀嘀一阵后,门开了。那人没直接走进来,熟练地换拖鞋,还吐槽:“有个洁癖发小就是处处都得伺候着。”

“贺绅,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儿——”

是南尔。

听语气有点冲。

朱伊伊心一提,下意识地想要躲,屁股刚离开沙发,腿上就传来往下压的力道,身旁的男人淡定地将她拉回沙发:“还没擦完。”

话音将落,玄关处的南尔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霎时四目相对。

朱伊伊飘忽的眼神对上南尔惊愕的目光,他足足愣了半分钟,眼球转动,从朱伊伊的脸,过渡到她弧度明显的小腹,再到贺绅放在她小腹上的手。

一切都静悄悄的。

南尔张口结舌:“所以你们真的复合了?”

时瞬集团机密文件泄漏,导致新上市的游戏被污蔑抄袭,除了贺绅重视,身为第二大投资商的南家也重视。这事爆出来后,南尔就被派去了洛杉矶,贺绅以负责人的身份出面将对家公司告上法庭,南尔则作为代表进行后续收购,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春节那晚,也仅仅是飞回来吃了顿团圆饭,很快又飞往洛杉矶。

今早他刚落地京城就听说贺绅公开的事。

秘书跟他说:“贺总公开了贺太太的身份,小南总,需不需要我为您准备一件贺礼?”

南尔就这么愣在了机场出口,以为自己幻听,再□□问:“贺绅公开贺太太?”

“是的,”秘书道,“贺太太您也认识。”

“谁?”

“朱伊伊小姐。”

南尔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俩人复合的事,还是震惊朱伊伊瞒着怀孕的事,嘴巴张张合合老半天,喃喃地问:“孩子是谁的?”

朱伊伊幽幽道:“你说呢。”

“贺绅的?”

“嗯。”

“我不信。”他斩钉截铁。

贺绅脸一黑,用看智障的眼神睨他,冷声问:“找我有什么事?”

南尔没回答他,还陷在愕然中无法自拔。

上回见朱伊伊是贺绅父亲去世,他替贺绅去集团取合同,着急进电梯,险些撞到她。当时朱伊伊有些恼火,怪他走路不小心,他靠近些想问她有没有事,她连连后退,生怕谁碰了她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时她就已经有了。

短短数月竟已天翻地覆。

南尔的目光跟黏在朱伊伊肚皮上似的,眼皮都没眨一下。

朱伊伊被他看得不自在,往贺绅背后躲了躲。感应到她的动作,贺绅望向南尔的眸光冷冽而锐利,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服往楼梯扯。

“上楼。”-

书房内。

贺绅旁若无人地打开笔记本办公,慢条斯理地敲击键盘,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南尔自知耐心耗不过他。

坐在书架边的沙发里,手机在虎口像个永动机似的旋转不停,忽然手一松,砸进松软的地毯里,他没话找话:“刚进来发现公寓里里外外都铺了地毯,洁癖升级了还是怎么。”

问完,他就慢半拍地懂了。

朱伊伊怀孕,怕她磕着碰着。

靠。

南尔捡起手机,仰躺,斜着眼问:“你跟朱伊伊复合是不是……因为孩子?”

一直懒得搭理他的贺绅停止滑动鼠标,掀开眼皮,不带半点玩笑情绪道:“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

“有没有孩子,”他一字一顿,“我跟她都会复合。”

空气再次陷入凝固中,南尔说不上来心里那点郁闷的感觉从何而来,可能太微弱,微弱到连一点尾巴也抓不住。他也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道:“你跟朱伊伊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看好,觉得你俩不配。说心里话,我也没觉得你多喜欢她,无非就是你妈天天用联姻的事逼急了你,于是你迫切想找个女人搪塞她,当挡箭牌。”

他昂起头,像是在回忆:“就像你俩分手那天,你也就冷着脸跟我打了一下午的台球,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你没谈成一桩生意。”

除却通风的阳台,室内任何地方都不能有烟味。

贺绅抬脚迈近,夺过南尔手里的烟,反驳他的话:“那是因为我认为我跟她只是吵架。”

产生摩擦与争执,是在一起生活的情侣间无法避免的事。

争执,磨合,再争执,再磨合。

然后找到彼此相处的最佳方式。

“我从没想过要跟她分手。”

“南二,你知道我确定朱伊伊是真的想要跟我断干净的时候,”贺绅点了点左心口,白衬衫凹陷下去一小块,“这里什么感觉吗?”

燃烧的香烟被他摁近桌面的白色纸张,灼烧出一个火星燎原的洞。

“就像这样,”他说,“疼得说不出话。”

一门之隔的外面。

朱伊伊停下回卧室的脚步。

就站在半开的门缝边,里面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耳朵,长发披散下来挡住大半张脸,眼睛虚焦地盯着地毯。

贺绅想跟她复合真的不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她怀孕而想负责。

这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

可以走了。

可以回房了。

可以去睡觉去发呆去打游戏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但朱伊伊的双腿挪动不了半分,谁在操控着她的身体,往书房走了一步。

透过半遮半掩的门缝,隐约窥见南尔坐在沙发里。

贺绅站在书桌边,持续燃烧的烟蒂将白纸灼烧地只剩下半个角,他甩了甩,灭掉一点火星,将烟蒂与白纸扔进垃圾桶。拉开抽屉,里面备着随时可用的男士香水,往腕肘间喷了点。

是冷杉的味道。

“南二,以前我没对谁动过感情,比起做生意,在爱人方面,我是一个天赋极低的差生,”贺绅微微停顿,“但如果对方是朱伊伊的话,我希望能拿到满分。”

“让她觉得,如果她想结婚的话,我会是她的第一顺位。”

心再次被抛进深海,浮浮沉沉。

第65章做老公就要会哄老婆。

在朱伊伊离开后的须臾, 贺绅站直腿,侧过身, 才发现书房门开着一指粗细的缝隙。担心残留的烟味漫延进走廊,打开一体式通风系统,换成清新空气后关闭程序,他看回南尔,话里含有赶客的意味:“还有没有事?”

他这一提,南尔才想起自己回国找他真正的目的。

谁料在机场被秘书一番话打乱阵脚。

南尔撑着脑袋,懒散地开个话锋:“洛杉矶的游戏公司我以南家的名义收购了。”

“可以。”

“到你嘴边的肥肉被我抢走,就这么大方?”

贺绅一手解决对家公司, 论收购,也应是时瞬集团。不过他并未多在意,游戏只是时瞬未来发展趋势的一个垂直方向, 一家游戏公司有或无意义不大。他回到办公桌处理公务:“你想要就收走,就当感谢你这短时间为时瞬劳心劳力的报酬。”

南尔腹诽他打官腔一套一套的,翘起二郎腿,两手一摊,半认真半开玩笑般带出正题:“对了, 集团内鬼不是查出来是技术部的副经理吗, 证据确凿, 人都进去了,你怎么好端端的还让章特助去查——”

话音戛然而止。

他没提那个名字, 希望只是自己搞错了。

贺绅替他开口:“吕珮吗?”

南尔怔住, 疑惑在心头盘旋一阵后转为震惊:“你真的查珮珮?不是, 机密文件泄露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咱们三个可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从纽约到国内二十多年的交情, 知根知底,你查她干什么?”

“我只是在做一个集团负责人该做的事,”贺绅揭开一支钢笔,行云流水地写着字,“谁有嫌疑,查谁。”

三人里数吕珮年纪最小。

长这么大,南尔一直把吕珮当妹妹,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吕珮喜欢贺绅,绝对不可能做出有害时瞬集团的事情。

“珮珮有什么嫌疑?她是美术部的总监,跟技术部完全搭不上边。再说,文件泄露的那段时间,她人都在外地出差,还给时瞬拿下一个超季度利润的项目,你怀疑谁不行怀疑她?”南尔的视线落在他签字的地方,字迹工整,如他此时的态度般云淡风轻,看地人一肚子火,“难不成以后出点什么事你也会怀疑我?”

“如果你有嫌疑的话。”

“你就一点都不相信她吗?”

贺绅只淡淡地抛出四个字:“清者自清。”

这话真给南尔气着了,他看重三人二十多年的情谊,贺绅却无动于衷地仿佛只是怀疑一个毫无交集的下属。

他猛地拉开书房门,想要狠狠地摔上泄愤,转念想到朱伊伊或许正挺着肚子站在公寓某个角落,听见砰响会吓一激灵,南尔再吊儿郎当也知道孕妇不禁吓,容易出事,戾气化作哑火全部吞了回去。

只是走前,他失望道:“贺绅,你做生意可以,重利益也随便,但人不能太冷漠无情。珮珮不是外人,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书房的硝烟战火并未弥漫至次卧。

朱伊伊下午跟凌麦约了一起看春节档的喜剧电影,她早晨吃得多,晕碳,怀孕又容易嗜睡,必须趁现在补个午觉,不然下午没精力。只是头捱着枕头过去许久,仍是毫无睡意。

活跃的神经在突突跳动。

耳廓不停地回荡贺绅说的一番话。

在床上烙煎饼般辗转反侧,最后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午觉没睡好,下午下楼时,朱伊伊精神萎靡,趿拉拖鞋的声音都充斥着一丝怨气。贺绅问她是不是出门有约,她不咸不淡地“嗯”一声:“跟麦麦去看电影。”

贺绅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

他惹她了?

朱伊伊两手揣着兜,低头数雪地靴上到底有几根毛,这跟大晚上要数几颗星星一样天方夜谭。贺绅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清奇的脑洞,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是小姑娘圆圆的脑袋,中心有个小小的发旋,她故意不看他,不跟他讲话。

尹医生说过,孕激素影响人的心情起伏。

每当这个时候,丈夫应该给足妻子情绪价值,夸她,赞她,哄她开心。

做老公的就要会哄老婆。

“什么电影?”他主动找话题。

“喜剧片。”

“人多吗?”

“怎么,”她闷闷道,“人多难不成你还把电影院买下来?”

贺绅食指勾住车钥匙,沉吟半秒,一脸虔诚:“如果你开心的话。”

朱伊伊莫名其妙地看他:“神经。”

“……”

伽粤湾到电影院有段路程,年初马路上车流多,贺绅放慢车速。

朱伊伊到影院的时候,凌麦已经等了她一会儿。

她们买的第二场次,马上就要开场,凌麦一手抱着特大桶爆米花,另一只手拽着朱伊伊就往里闯。

这部喜剧电影讲的是一个特工奶爸。

对于朱伊伊来说,还蛮应景,在里面她学到不少照顾小孩子的知识,什么拍奶嗝,冲奶粉的温度,换尿不湿的方法,还有宝宝各种哭声意味着什么。整部影片节奏紧凑,情节令人捧腹大笑,只是结尾奶爸为了执行任务、拯救自己的孩子车祸身亡。

朱伊伊想闭眼躲过屏幕血腥的一幕,还是晚了,车辆支离破碎,鲜红的血液遍及马路,哀嚎声和碰撞声响彻耳畔。

震得她心速过快。

凌麦吐槽影片烂尾:“什么嘛,皆大欢喜多好。”

朱伊伊捂唇低语:“结束了,我们先出去吧。”

一会儿集体散场人多容易撞到,凌麦点头,拎着包,跟朱伊伊提起出了观影室。从观影室到影院大厅的走廊,凌麦都在愤愤不平:“大过年的,阖家团圆多好,非要给观众整个BE结尾,看得人心里闷闷的!”

朱伊伊想快点忘记脑海里血腥的一幕,没多加评价。

两人走到影院门口,停下。

年初人流量大,来前,贺绅特意交代朱伊伊电影看完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

朱伊伊换了个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对面像是掐准了她会在电影结束前出来,弹出一条消息。

[来接你了。]

她怔了怔,想问他多久到,对面又紧跟其后地发来。

[十分钟内到。]

这人大抵是属蛔虫的,朱伊伊戳着屏幕打字,要问自己站在哪里等他,那边再次先一步发来。

[影院门口,别乱跑。]

朱伊伊打字的手停下,对话框的字被她逐一删除,锁屏前,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半寸位置,缓慢地打了四个字过去:路上小心。

这次贺绅回复的是一串语音。

影院嘈杂,怕听不清,朱伊伊按大音量,抵在耳侧听。

男人嗓音清沉带笑:“等我。”

迎着凌麦贱兮兮的起哄眼神,朱伊伊不自禁听得脸热了热,佯装淡定地“切”一声,很是高冷地没有回复。

十分钟转瞬即逝。

凌麦中途肚子痛,怕来大姨妈血崩,去了趟厕所垫卫生巾。朱伊伊一个人等车,看眼手机,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却迟迟没见到贺绅的车来。

仔细回忆他常开的迈巴赫,宾利,阿斯顿马丁,朱伊伊踩下台阶,走近街道,脑袋左右逡巡,仍未看见熟悉的车牌。

心底倏地涌起一丝慌乱。

她摸出手机拨了贺绅的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直至电话因为长时间未接通而挂断。

贺绅不会不接她电话的。

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可他说过十分钟内就能来接她的。

月份渐长,肚子里的小宝已经能清晰感知到母亲的情绪,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家伙突然很强烈地踢了下。

所有的紧张和惊惧都被强行切断。

朱伊伊的注意力被拉回肚子里突然不安分的小宝,伸手摸了摸,视线仍望向川流不息的马路。

路上的行人不停地从她身边穿梭。

三两成群的年轻人咬着奶茶聊天:“酒驾吗?”

“听说是。”

“被撞到的车主也真是倒霉,大过年的。”

“还是辆巨贵的宾利,酒驾那男的要赔死……”

朱伊伊迷茫地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地扭头看着走远的几个年轻人,酒驾和豪车的字眼在耳廓来回拉扯,空白的大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已经迈出脚,要追上去。

“伊伊。”

男人喊她名字的时候,音量很轻,在凛冽的冬日里,掺着独一份的冷静和沉稳。

朱伊伊猛地顿住,以为是幻听,在原地驻足许久。

她缓缓转身。

贺绅拎着两份烤红薯走来,看她被冷风刮红的脸,微微发白的唇,想着小姑娘不抗冻,把手里暖热的一份烤红薯塞她手里:“暖暖?”

她没接,呆呆地望着他:“你迟到了。”

“路过看见有卖烤红薯的——”

“你迟到了三分钟!”朱伊伊突然变得很凶,把烤红薯扔回去,胸膛连续起伏,别过有些发白的小脸,微不可查地吸了吸鼻子,“你这个不讲信用的骗子。”

再迟一点她就以为他出事了。

贺绅是什么人,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为了签署一桩合同没日没夜连轴转照样能工作,开个车而已,他能出什么事。这些道理朱伊伊明白,可光凭他是她孩子唯一的父亲这点,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朱伊伊冷着声:“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他耐心解释,“所以才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没电不知道充吗?”

“走得急,忘了。”

“你吃饭怎么不忘,喝水怎么不忘?”她脸拉得比河马还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如果朱伊伊手头有一份贺绅的考试卷,她一定用红笔在他卷面分上画个大大的零蛋!

她满脸都写着“我现在很不高兴”。

对于朱伊伊没来由的发脾气,贺绅不明所以,但照单全收。

他的伊伊向来温柔又乖巧,不会随便发火,是孕激素作祟,她怀孕那么辛苦,发发小脾气怎么了。

尹医生说了。

老公就是要哄老婆的。

贺绅认错态度良好:“抱歉,以后出门前我一定充好电,出门接你也一定准时到。”

“真的很抱歉。”

朱伊伊心底突然蹿起的火苗还未爆发,已然熄灭。

也许连火苗也算不上。

只是担心和焦灼作祟时,情绪难以受控地波动,语气冲了点。

贺绅拢了拢她灌风的围巾,帮她剥开烤红薯的皮,露出里面金黄的肉,低声询问:“这个可以赔罪吗?”

见她不吭声,他弯下背脊,额头轻轻抵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过半瞬便撤离,继续低喃祈求原谅:“可以吗?”

她往后躲了下。

“可以吗?”他得寸进尺,每问一句就抵一下,“可以吗?”

朱伊伊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不让他碰,也像是把自己藏进了保护壳,在松软的毛茸茸里,深深地喘了口气。再出来时,脸憋得通红,没好气地接过烤红薯,深渊巨口地咬下一大块:“勉强原谅你。”

她只是站在小宝的角度担心他。

没有别的-

回到公寓已经五点半。

李嫂早早地备好晚餐,酸汤黑鱼片,鸡蛋卷,花甲汤,还有爽口的四色山药清蔬。

朱伊伊只喝了几口花甲汤。

今天中午没睡好觉,下午又强撑着看了两个半小时的电影,腰酸背痛。影院里充斥着爆米花和各种零食味道,油腻腻的,闻着人反胃。许是激起了孕反,她今晚胃口不佳,喝完汤,再吃了点蔬菜,放下碗筷。

“菜不合太太胃口吗?”

“没有,”她牵牵嘴角,“我今天不饿。”

“要不要切点酸橙开胃?”

“算了。”

朱伊伊回到次卧,打开胎教音乐和孕妇操,简单地跟练一会儿,身体微微出汗后,去了浴室洗澡。泡脚,吃营养素,乖乖搬来孕妇枕头,在床上摆了个“大”字,准备睡觉。

房门就在这时敲响,而后是门把拧动,有人走了进来。

一步一步,停在床沿。

朱伊伊还维持着“大”字,鼓起的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没睁眼,将睡未睡,带着鼻音说话:“李嫂,我真的不饿,你回家吧。”

说完,吸了吸鼻子。

孕妇睡觉也不好受,对光敏感,鼻塞也会比常人严重。

良久,床垫忽然下陷,他开口:“是我。”

聚集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朱伊伊迷糊的大脑重新开启,眼皮下的瞳孔转了几圈,她睁开眼,男人穿着深色睡衣,头发半干,鬓角残留着水珠,看样子刚洗完澡。一时间警铃大作,她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缩:“你有事吗?”

一滴水珠砸进洁白床单,似是一颗石头投入平静湖面,荡起微波。

“昨晚不是约好了吗,”他伸手抹掉那滴水渍,稍后直视她的双眼,“给你按摩。”

“……”

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四目相对间,朱伊伊率先挪开眼睛。

时间在沉默和僵持中一点一滴流逝,老半天,她终于有了动静,这次她选择自己解开扣子。

白净的指尖一颗一颗地挑开珍珠纽扣。

与上次贺绅的动作别无二致,从肩头,到锁骨,到沟壑,她停了停。只一瞬又继续,越往后越快,最后一刻珍珠扣从洞里逃脱,拢紧的睡衣往两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