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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越神情平静,除了脸色白得可怕,衬得眼瞳格外深黑,似乎和平时的精神状态没什么太大差别,但初怀宁总本能地觉得不对。

而他的感觉也确实没有错。

手指抚上冰冷的磨砂玻璃窗,初时越的实现透过那片朦胧,落在那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身上。

这一次,不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在原地等待。

若得上苍垂怜,裴言卿能活下来,他定当珍之重之,即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让他再受到半分伤害。

若裴言卿离开,他也绝不会让对方孤身一人踏入幽冥。

没了唯一的留恋,世间种种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言卿……言卿……”

初时越无声地呢喃,恍惚中仿佛又望见庭院深深,灯火阑珊处,那人含笑瞥来,眉目精致得如同一幅工笔画。

……

事实证明,足够的金钱不只能使鬼推磨。

对裴言卿的抢救持续了七个多小时,医护人员换了三茬,最先进的设备刚下飞机就被运抵,多种特效药不计代价地使用,终于将人险之又险地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病人脾脏、肾脏均有受创破裂,肋骨骨折并刺伤肺部,引起呼吸道大量出血和脏腑出血,伤口长期浸泡在污浊海水中引起并发感染,现在只是勉强保住性命,还远没有脱离危险。”

主治医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翻动着手中的病历单。

“此外,病人头部反复遭受冲击,颅内产生大量分散性淤血,意识反应十分微弱,加上失血过多,倘若不能在半个月内苏醒,就有很高的植物人风险,这一点……请你们预作准备。”

说着说着连他都忍不住有些气馁,战术性清清嗓子,举起手中成沓的文件:

“之前人命关天、抢救紧急,还有些文件没来得及签署,你们这边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来吧。”

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弹也没说话的初时越忽然开口,声音粗粝得好像被砂纸打磨过。

他形象狼狈不堪,周身的气质却让医生根本生不出质疑,眼睁睁看着他签完了所有知情同意书,再交还到自己手中。

“我能……进去看看他么?”初时越抬起眼,眸底早已血丝密布。

……

为了杜绝一切感染风险,初时越经历了数次清洗和反复检查,确认他本人符合要求并换上全套无菌服后,医生才勉强同意让他进入ICU病房探视。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掩紧,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使得仪器的滴嗒声、供氧的水泡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被众多仪器环绕着的病床上,裴言卿正无声无息地沉睡着。

他赤身仰躺,浑身上下插满了各色导管,从肩窝到腰际缠满绷带,用于固定断折的肋骨,一条薄毯盖住了腹部以下。

颅部清理淤血的手术剃去了一侧耳后的长发,纱布环绕着额头拨开碎发,那张苍□□致的面孔展露无疑。

即使有呼吸机辅助,昏迷中的他似乎依旧能感受到痛苦,纤细的眉宇拧成小峰,眼睫打着细微的颤。

初时越不敢触碰他,担心眼前人如同琉璃般轻易便会碎了,沉吟良久,只敢轻柔地握住他夹着检测夹板的右手。

掌心的手指依旧苍白柔软,却不再是骇人的冰冷,传来淡淡的温热。

第76章 第 76 章 “你一定会醒来的,言卿……

“言卿,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自从那个可疑的IP地址出现,我就没有停止过暗中调查,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意外,或许很快就能拿到结果, 而不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揭开真相。”

“你从索道上掉下去的时候, 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七百年前那场悲剧重演,害怕自己来不及再抓住你的手。”

“是我不该让你和苏文若独自对峙, 我深知你的善良,也低估了对方的凶狠。”

“你念及旧情,不肯让他受尽折辱身败名裂,现在证据被移交警方, 而不是以直播形式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已经是你对他最大的仁慈。”

“可是……”

“什么时候你才能多考虑自己一些,才能……多顾及我一些?”

向来稳定的声音悄然皴裂,初时越握着裴言卿的手,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在抢救室外苦苦等待的六个小时,仿佛比他在冥界数百年的游荡更漫长。

彼时至少有强烈的期盼和希冀支撑,可当下却只有听天由命和无能为力。

裴言卿所受的任何苦楚,他都恨不能百倍千倍地报偿在自己身上。

“求求你, 坚持住,一定要好起来。”

炽热的吻一次次落在苍白的手背上,晕染开同样滚烫的泪水, 初时越紧咬牙关,竭力将破碎的呜咽咽回肚里。

如果裴言卿能够苏醒,能够恢复过来,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即使魂魄重新合一后,他已经失去了对冥界的感应。

可一旦眼前人出了什么差池,就算魂飞魄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撕裂自己的灵魂,换取前世记忆不灭,在轮回中寻觅对方的踪迹。

然而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出现了瞬间,就被一声轻叹打断:

“十月,你这个笨蛋。”

“我那么喜欢你,你就是这样不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第二次生命,这样辜负我的心意的吗?”

“谁,怎么可能……?”

齐衍青的魂魄早已消散,不可能再出现和他对话才对。

那究竟是谁在他耳边……

初时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他蓦然发觉,裴言卿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一滴泪水缓缓沁出了眼角。

被无穷无尽黑暗困住的他,何尝不愿回到所爱之人的身边呢?

“原来是这样,言卿,你也舍不得对不对?你也在挣扎着、拼命着想要再次见到我对不对?”

初时越噙着泪水,嘴角蔓延出笑意。

“我会等你,不论多久,都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请你再坚持坚持,好吗?”

……

常年病弱已经掏空了裴言卿的身体底子,即使之前被初时越保养回来几分,也很快被沉重的伤势消磨殆尽。

他的骨折和皮外伤都在逐渐恢复,生命体征却依旧微弱,呼吸机和检测仪器始终不能离身,更无法自主吞咽,靠输液维持着生理需要。

初时越独自承担起了所有的护理职责。

再向医护人员悉心讨教后,他揽下了包括翻身、擦洗、按摩、清理等一系列工作,除了必要的清洁除菌,每时每刻都守在裴言卿身边。

照顾昏迷的病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裴言卿虚弱至极,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或者刺激。

很多时候初时越只能为他轻柔地托住,辅以缓慢的揉按,耗费半小时乃至更长的时间,疏解他的痛苦。

“乖,放松,很快就不难受了。”

“唔……嗯……”

裴言卿的嘴唇微微张开,呈现出不健康的淡色,脸色霜白得几乎透明,长发被冷汗沾湿,黏在额角。

哪怕对于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他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泪水无意识地涔涔滑落,又被初时越小心地拭去。

“别碰……脏……呜……”

感觉到纸张擦拭着娇嫩的肌肤,裴言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被触碰得簌簌颤抖。

直到轻柔到极致的动作停下,紧绷的身体才得以放松,软倒在中部镂空的支撑床上。

初时越洗掉掌心的水痕,为他穿好衣裤,小心避开他身边的输液管,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身躯轻得过分,似乎一只手便能轻易掌握,修长颈项无力地后仰着,流畅的线条从下颌勾勒到胸口雪白的薄肌。

整整二十五天过去,裴言卿昏迷的时间,早已超过了医生划定的危险线。

期间全国知名的外科医师轮番会诊,进口特效药不计代价地使用,他的身体状况也丝毫没有起色。

初时越托着他的后颈,让他以舒适的姿势仰躺在床上,牵过薄被为他仔细地盖好。

“你一定会醒来的,言卿。”

指间的黑发浓密柔软,手术被剃掉的那一小片也郁郁葱葱地长出了半长的新发,挺立如初生的春草。

“我会一直等着你。”

他俯下身,羽毛般轻柔的吻虔诚地触碰上裴言卿的前额。

第77章 第 77 章 一时头脑发热……

天气渐渐回暖, 窗外的树木已经洗去了灰蒙蒙的绿意,吐露出蓬勃的生机。

随着病情和体征逐渐稳定,裴言卿也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只不过依旧沉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此次突发事件后, 《直击!名侦探》的录制也随之停摆。

好在初氏确实无愧于天使投资人之名, 依据不可抗力条款免除了白成蹊团队的赔偿责任, 还主动协助他与签约嘉宾商谈合同终止以及调整事宜。

当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 白成蹊深谙其中门道,自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他和各位嘉宾签的都是单次合约,即使原定节目有四期,因为尚未签约, 就算未按照原定安排举办, 也不必承担违约责任。

不过金主爸爸难得发善心,他还是得表达充分的敬意与感激才行,这样未来才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娱乐圈的水到底有多深他再明白不过, 当然要牢牢抓住这根好不容易抱上的大树。

于是当晚,被门铃声持续吵闹的初怀宁莫名其妙地打开家门,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兔耳女仆装,戴着如瀑黑长直, 捧着精美礼物栏的白成蹊。

初怀宁:???

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将他长久以来对某人的认知轰得稀碎,他本能地想关门, 却被白成蹊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尽管看上去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顶着一张欺骗性十足的脸,对方也确实是个劲健有力的男人。

“我……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难道你感觉不到我的诚意吗?”

白成蹊的表情可怜兮兮,手上的劲道却半分情面都不留,指节都用力得犯了白。

他今天豁出面子打扮成这样,实际上还是唐千翼的主意。

这家伙自从接触cosplay之后,就致力于打扮和他走的近的朋友,自己这个前队长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信了他的鬼话,说什么“有钱的大老板最不能招架小男娘云云”“队长你颜值超顶的扮起女装绝对不违和”“他要是不感动我直播倒立洗头”,他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在初怀宁面前做出这种荒唐事。

要是今晚金主爸爸连门都不让自己进,那麻烦可就大了。

初怀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唐千翼常年浸淫cosplay,装造能力绝不是盖的。柔顺的长发和皮肤的接口极其自然,肉眼几乎看不出和真发的差别。

脸上的妆容也相当精致,修细的眉形纤长优美,睫毛蒲扇似的浓密,微微下至的眼线恰到好处地放大了眼瞳,颧骨和下颌出精妙的修容,将那点突兀的男性气质掩盖得天衣无缝。

白成蹊系了条蕾丝chocker,衬得颈项修长,平直的锁骨处被撒上细密的金粉,看得出他常年穿着保守,低龄露出的大片皮肤白得晃眼。

等等……

为什么自己看得这么仔细?

初怀宁猛的意识到不好,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白成蹊立刻抓住机会,上前走进玄关,反手将房门掩在了身后。

“初老板,咱们谈谈吧?”

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白成蹊只能迅速调整好状态,脱掉挤脚的玛丽珍鞋,踩在洁净的毛毯上。

唐千翼给他穿了条白丝,厚度适中,完美遮住违和的腿毛不说,还勾勒得腿型纤细匀称,丝毫显不出男性的粗粝。

初怀宁一分不落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刚喝过水的喉头有些发干。

“《直击!名侦探》应该录不了第四期了,言卿昏迷一个多月都没醒来,再拖下去,怕是连《佞臣》的档期都很难赶上。”

那人有些低哑和沮丧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虽然你不存在赔偿明星违约费用的问题,但你我之间的投资合同里,还是存在预期收益损失的。”

初怀宁在白成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更何况根据前三期的数据,这个综艺损失的预期收益很可能达到千万级的数字,你想以什么方式弥补这个损失?”

“千万级”这个字眼让白成蹊眉心狠狠地抽了抽。

他早已预料到资本家的翻脸无情,却也想不到苏文若闹的这一出居然会捅出如此大的篓子。

不只是他自己,甚至连累得裴言卿可能赶不上梦寐以求的戏约,之前付出的大量努力付诸东流。

因此,必须设法找出一条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为裴言卿争取档期的两全之策。

“如果你信得过我,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他坐在初怀宁斜对面的长沙发上,此刻有些着急,右膝半跪在沙发垫上,左腿轻踩着地面,手掌撑在身前,腰背延展出自然流畅的弧度。

像极了一只恣意舒展的猫。

不过,“猫”对自己的行为全无察觉,兴致勃勃地道: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用原定给第四期录制的启动资金,加上前三期的盈余,去投资《佞臣》剧组,并和对方商量将第四期做成剧正式开机前的暖场秀,邀请《佞臣》主演团队全员参加,为这部剧预热。”

“这无疑是个双赢的局面,剧不着急开拍,不会因为延后档期丢失热度,言卿恢复后能顺利拿到主角,《直击!名侦探》也能顺利复拍。”

“以节目之前积累的热度,还有M站各项联动的共同支持,想必不论是剧组还是金主爸爸你,都不会拒绝这个建议吧?”

第78章 第 78 章 得不到回应的吻酸涩又痛……

“你深思熟虑这么些日子, 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初怀宁不愧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即使内心已经为白成蹊的周全机智暗暗叫好,表情上也完全不显山露水。

他没什么反应, 这可让白成蹊所料未及。

按说这个法子自己推演了好几遍,几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莫不是商人逐利的本性, 金主爸爸觉得长远利益暂时无法见诸现实, 不想轻易相信了他的空头支票?

看来,还得拿出更多诚意才行。

“……您不相信我么?”

回忆着唐千翼教给自己的动作, 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

初怀宁在面对外人时从来正襟危坐,这恰好给了他充分的发挥空间, 抬腿跨坐在对方后背和沙发靠背的空隙处, 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肩膀。

趁着初怀宁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手指发力,不紧不慢地按摩起来。

久坐办公室就会肩颈肌肉紧张, 就算常年保持着健身习惯,某些关节处依然存在着难以根除的淤堵。

白成蹊的每一次用力都正正好好按压在最酸痛的位置上,疼痛后释放的感觉又让人欲罢不能,初怀宁费了不小的功夫, 才克制住自己表情正常,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

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手艺?

“怎么样,很舒服吧?”

白成蹊笑眯眯的像只偷腥的猫, 吐出的热气拂在他后颈,搔得他心底簌簌发痒。

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对方跪坐在身体两侧的腿上。

也不知穿着的白丝到底有什么魔力, 显得脚趾圆润,脚腕窄细,小腿纤细优美,大腿饱满莹润,即使没有实际接触,蓬勃的生命力和热度也呼之欲出。

好想……摸摸看。

初怀宁向来是个想做就做,现在立刻马上就付诸实践的人,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手掌就抚上了毫无防备的腿弯。

隔着薄薄一层白纱,传来的触感温热富有弹性,让他忍不住又用力捏了捏,毫不意外的手感上佳。

惹得白成蹊浑身一颤:“你、你干嘛?!”

“继续揉,别停。”

分明是冷漠的、命令式的语气,在白成蹊看不到的角度,初怀宁的眼神却柔和得不像话。

他以为自己会厌恶这种贴靠亲近,会觉得对方别有用心,但全盘接收后,感觉竟然意外的不赖。

是因为喜欢这种事……还是因为是这个人?

“你说的办法,我会考虑。”

手指停留在敏感的脚踝,再悄然握住。

全然无视了身后传来的剧烈颤抖,他轻轻启唇,含着不明显却不容忽视的笑意:

“不过《佞臣》节目组还有综艺的嘉宾,都得你亲自上阵做工作,别想让初氏给你收拾烂摊子。”

“呜嗯……好。”

……

等到陆霏霏她们了解裴言卿的近况,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

“居然是这样,”她小脸气得通红,“我就知道言卿哥从索道掉下来肯定不是意外!之前白PD的安全保障做得都很好,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突然出问题……”

“不过,虽然苏文若的做法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但知晓这一切的言卿哥,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格,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吧?”

说着说着情难自已,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白成蹊坐在她对面,眼底泛起认可的情绪。

这个小姑娘他果然没看错,是个温柔细腻的好苗子,在这染缸似的的娱乐圈里,如此纯良真挚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所以,白PD,言卿哥还在昏迷是吗?”

“我听说他两个月前试镜《佞臣》,一举夺下了男主角的资格,现在他始终没醒,会不会耽误拍摄进度?会被换角吗?”

“霏霏,你别担心,《佞臣》那边我也做出了解释,更何况历史剧拍摄的筹备周期比较长,等到一切要素准备齐全,至少也得飞半年后了。”

他呷了口咖啡,“对了,医生说适量增加外界影响,有助于言卿的恢复,你想不想去医院看看他?”

“欸……可、可以吗?!”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此殊荣,陆霏霏一时间不由得呆住。

难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竟然是真的,她长久以来做猫犬cp双人剪辑站子终于有了回报,能现场真人嗑cp了?!?!

嗯嗯虽然在综艺里也嗑得很开心啦,但是那时候明显两个人还在冷战破冰期,即使后面缓和了关系,也得仔细抠才有糖吃。

哪会像现在这样——贴身照顾同吃同睡,甚至一方还失去了意识。

夜深人静的病房里,画面到底有多刺激多脸红心跳,她简直都不敢想象。

对了,还得确认一个关键问题。

“……时越哥是不是也在?”

“嗯,言卿脱离危险以来,都是他一直在贴身照顾,算算时间已经快两个月了。怎么,需要他回避么?”

“不不不不不。”陆霏霏连连摆手,拍散掉一脑袋的粉红泡泡,“我一定会很注意,尽量不打扰他们的!”

……

“扣扣。”

敲门声唤回了初时越的注意力,起身前习惯性地将视线落在裴言卿身上。

那人依旧双眸紧闭,苍白安宁地陷落在昏睡里。

这几天昼夜温差大,即使他夜里不断醒来盖好被子,裴言卿依旧染了点风寒。

这种病对常人是小事,对昏迷中的他而言却非常危险,需得时时刻刻关注着呼吸状态和血氧饱和度,防止他出现窒息等凶险情况。

几天的抗病毒药挂下来,好歹是不再发烧,人却损耗清减了不少,脸都瘦成了尖,下颌锋利得能割伤人。

“时越,我带着霏霏来看看言卿,现在方便吗?”

初时越将门拉开一角,迎上白成蹊和陆霏霏两张期待的脸。

考虑到外界刺激对裴言卿的意识恢复有好处,加之和白成蹊一样,他们对陆霏霏的性情品质还是比较认可,便也没拒绝,开门让两人走了进来。

“时越哥、言卿哥,打扰了。”

陆霏霏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递上事先准备好的鲜花束和一篮水果,还有枚鼓鼓囊囊的红包:

“不知道时越哥和言卿哥喜欢什么,擅自准备了些鲜花水果,还有这个红包,感谢二位一直以来的关心照顾,也祝愿言卿哥早日康复。”

“多谢,你的心意我们领了,红包就收回去吧。”

初时越接过鲜花水果,摆在落地窗前的茶几上。

裴言卿所在的病房面积很大,除了病床还配备了卧室、卫生间和客厅。

只不过初时越为了随时照顾方便,执意要架上行军床睡在病人身边,卧室便就此搁置。

“坐坐吧,也和他说说话。”

陆霏霏道了声谢,坐在初时越搬到床边的圆凳上,抿着唇望向了裴言卿。

长达两个月的昏睡并没有消减眼前人惊心动魄的美貌,反而越发显得轮廓深邃。

面颊虽然苍白消瘦,但完全没有凌乱的胡茬和其他痕迹,唇瓣也泛着莹润的水光,显然得到了精心护理。

只是昏迷的人实在太过安静,如果不是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几乎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生机。

仿佛精致易碎的琉璃娃娃,连触碰都让人心生胆怯。

“言卿哥,我是霏霏,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陆霏霏一开口,声音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世间最残忍的事,便是让原本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人受困于孱弱的躯壳中,哪怕拼尽全力地挣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衰弱、形销骨立。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恐怕裴言卿正如火如荼地搞着事业吧。

只是短短的相处时间,她心底就备受煎熬,更何况外人的感受,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初时越内心痛苦的万分之一呢?

平静的外表下,想必都是惊涛骇浪吧。

陆霏霏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轻声细语地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讲给裴言卿听。

包括易昭和顾诗曼上了反响不错的新剧,唐千翼开启了新一年的全国巡回演出,段思伦也开启了另一档综艺的录制。

“……我们所有人都很期待你的回归,尤其是《佞臣》,一定会带给所有人巨大的惊喜。”

陆霏霏合十双手,虔诚地祈祷,“我们都希望你能早点醒来,言卿哥。”

……

白成蹊和陆霏霏并没有逗留太久,很快到了晚饭时间,一般初时越并不愿给裴言卿喂饭时,有其他人在场。

即使昏迷,想必他也不愿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裴言卿的饭量很小,即使是流食也喂不进太多,往往小半碗下肚,纤细的眉就轻蹙起来。

“好,不吃了。”初时越指腹柔柔地按住眉心,为他疏解不适。

等到裴言卿放松下来,他才得空去洗碗,再马不停蹄返回床边照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被握在掌心的手指又细微地颤抖起来。

“言卿,哪里难受?”

床上的人紧紧皱着眉,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几次挣扎着想抬起头,又无力的跌进枕头里。

“呜……呼呼……哈……”

不正常的红晕慢慢浮上脸颊,他喘息得越来越急促,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滑落眼角。

这是窒息的症状。

事急从权,初时越来不及喊医生,只得按照之前教授的方法,含住他的唇,按着他的胸口进行人工呼吸。

“坚持住,言卿,你会没事的。”

得不到回应的吻酸涩又痛苦,初时越强忍着悲伤,一次又一次为他渡着气。

直到怀中的身体不再颤抖,裴言卿的脸色恢复了毫无血色的白,他才托着对方慢慢躺下。

仔细地拭去嘴角脸颊上的水痕,他久久注视着沉睡的人,忍不住无声地叹息。

第79章 第 79 章 “你这家伙……招惹了就……

日子一天天过去, 等到天气回暖,裴言卿终于获准去浴室洗澡。

虽说此前初时越一直坚持为他擦浴,但担心他着凉, 始终不敢拖太长时间,日子久了, 即使是昏迷的人也有些忍受不了。

“泡热水浴切记时间不要太长, 半小时以内必须结束, 就算现在温度上升也不能掉以轻心,全程得开着浴室热风, 吹干头发的过程中也得小心护理……”

医生的叮嘱初时越全部认真记下,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他才拉下病房各处的窗帘,来到床边。

“呜……”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靠近, 裴言卿眉头微蹙, 有些不安地呻吟着。

比起一个月前无知无觉的深度昏迷,现在的他对外界的刺激明显有了反应。但据诊断显示,这些回应极有可能是无意识的, 并不意味着他不久后有苏醒的可能。

“别怕,是我。”

初时越轻叹口气,手指抚上他苍白的侧脸。

嗅到熟悉的气息,裴言卿拧紧的眉心才渐渐松开, 脸颊也往初时越掌心的位置蹭了蹭,乖巧得让人心疼。

双手熟练地托住后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初时越抱着裴言卿走进浴室, 让他靠坐在一张干净的躺椅上,解开了他身上病服的纽扣。

两个月的沉睡对身体损耗相当大,莹白肌肤下原有的一层薄肌已经完全消退, 变得纤细而柔软。

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确定裴言卿能承受,初时越才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没入水中。

考虑到医生叮嘱沐浴的时间不能太长,他迅速用沐浴露涂遍裴言卿全身,轻轻搓洗。

原本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可当触碰到某处时,昏迷的人浑身一颤,突然紧绷起来。

“言卿,怎么……”

话还未说完,他垂眸望向微微浑浊的水面,忽然明白了什么。

“呜……难受……”

裴言卿无意识地轻喃,脸色涨得通红,温热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初时越身上靠。

这种突发情况难以避免,奈何他现在昏迷不醒,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初时越来完成。

“没事,言卿,很快就不难受了。”

初时越亲亲他湿漉漉的前额,深吸口气,伸手探进水中。

掌心的温度比他预想得更高,滑腻得几乎拿捏不住。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勉强稳定,开始小心地引导。

当事人无法自主控制,这件事做起来远比平时困难,直到初时越额头见汗,也始终没什么实质进展。

而也就在这时,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双紧闭的双眸眼睫轻颤,缓缓睁开。

乌润的眼眸完全失焦,似乎只是本能的反应,他伸出双臂,搂住初时越的颈项,温热濡湿地含住了那人的唇。

“言卿,你?!”

初时越反应不及,撑着浴缸边缘的单手一滑,整个人都被他带入了浴缸里。

全身的衣衫瞬间湿透,他略显狼狈地撑起身,赶忙检查裴言卿是否被自己压伤,柔软的吻又一次覆了上来。

“十月……”

裴言卿浑身无力,身子慢慢地往后倒,眼看着就要沉进水中,初时越急忙搂住他后背,两人的身体于是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

“你、你醒了吗?”

他欣喜若狂,抚摸着裴言卿的脸庞,但很快发觉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而是被身体的不适强行唤起。

“好热,难受。”

裴言卿咬住一缕长发,急促地喘息,明显在忍耐着疼痛。

看来常规手段没法奏效,初时越不忍他这样痛苦,深吸口气,用力将眼前人按进怀中。

“得罪了,言卿。”

说罢,他底下头,面朝下俯身沉入水中。

裴言卿霍然睁大了双眸,痛苦如潮水般汹涌溢出,浑身骤冷骤热,瞬间仿佛升入天堂,转眼就又跌落炼狱。

“呼……哈啊……”

手指伸进初时越发梢,再微微用力抓紧,他犹如困兽之斗,短短几次呼吸,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昏迷早已将体力消耗得所剩无几,随着痛苦的感受慢慢消失,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抓着头发的手指无力松开,他整个人软软地往下滑,在即将沉没的刹那,又被初时越用力托住。

“你这家伙……招惹了就想逃?”

初时越扯过浴巾擦了擦嘴角,近乎蛮横地按住他后颈,清冽的气息从唇齿渡入。

裴言卿快要昏迷,又不得不清醒,根本无法回应,只能被动地跟随,低声呜咽着,眼泪不断沿着侧颊滑落。

眷恋,不舍,残存的意识贪恋熟悉的气息,哪怕到了极限,也强自支撑着不愿离去。

初时越吻去他眼角的泪,轻抚着他的面颊,望进那双越发雾气朦胧的眼眸,坚定地承诺:

“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言卿,哪怕是为了我,不要放弃,好吗?”

眼前光影逐渐黯淡,裴言卿无法回应,身子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第80章 第 80 章 他挣扎着,含住初时越的……

时间一天天流逝, 很快初夏的脚步临近,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每逢夏日,便是召开演唱会的最佳时节, 各路大型会场俨然成了抢手香饽饽,成为了歌手明星必争之地。

“初老师今年的暑期演唱会怎么还没消息?”

“是啊, 他的新专辑发表不到半年, 正是巡回安利的好时机, 怎么突然这么不上心?”

“你们难道忘了吗,四月初那场综艺出了事故, 有嘉宾被警方带走,还有人受了重伤……”

“对哦,除了初时越神隐,裴言卿也好久没露面了!”

……

关于二人的议论甚嚣尘上, 方子舜和初怀宁这边都有些坐不住, 索性相约一同到医院,亲自和初时越商量这件事。

他们推开病房门时,初时越刚给裴言卿喂完饭, 正熟练地清洗着碗筷。

近三个月过去,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照顾工序,每日每夜守护在旁,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厌烦, 有的只是安宁与平和。

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两人打好的腹稿一时竟然说不出口。

“你们是来看言卿的吧,坐吧。”

初时越为二人各沏了杯茉莉花茶, 这是裴言卿喜欢的味道,他于是备了不少在病房里。

“哥,我今天过来, 其实是想和你谈谈演唱会的事。”

身为初氏集团董事长兼初时越个人工作室总经纪人,初怀宁一开口,还是相当有底气和资本。

“你一定很清楚,现在是演唱会开办的高峰期,而你的新专辑《拂晓不眠》自从发行后,还没有一次正式的打歌舞台,这对于打开歌曲知名度、维系你的个人热度是致命的。”

“前期《直击!名侦探》还能作为一个不错的宣传平台,可是现在它已经停播,你再这样神隐不露面,很可能会为公司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

“怀宁,你很清楚,没有什么可是。”

初时越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握住了裴言卿的手,“只要言卿一天没有苏醒,我就一天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

“我这条命诞生于此,都是因为他,能走上今天这条道路,也全拜他所赐。如果因为陪伴他而必须失去那些关注度,我甘之如饴。”

“你……”

初怀宁简直无语,心知道理在这头犟驴面前说不通,暗示的眼光立刻投向身边的方子舜。

“时越哥,怀宁老板说得对,我也可以照顾言卿的!”

方子舜立刻拼命点头:

“这么多年来,言卿的身体一直是我在照顾,要说对他各种情况最熟悉的人,除了你之外只能是我了,就连戎珊姐这么操心的人,都对我很放心呢。”

“谢谢,子舜,但是……我不能。”

初时越闭上眼,平静的面色第一次出现些许裂痕。

“你们或许不清楚,言卿的状况从来都不是那么乐观,他久病虚弱,身体素质远比一般人更差,这次受的伤已经伤到了本源,即使手术的伤口已经痊愈,对身体机能的损害几乎是不可逆的。”

“前段时间,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感冒就让他再次进了ICU,直到现在肺功能都没有恢复完全,时不时还会出现窒息的状况。昨晚他的体温也不稳定,我担心……”

尽管语气没太多起伏,他握着裴言卿的手已经按捺不住细微的颤抖。

初怀宁将一切看在眼中,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位哥哥他再了解不过,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里恐怕早就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来之前,他向医生详细咨询过裴言卿的状况。

医生表示,那人颅内有撞击淤血,意识反应始终很微弱,加之多年来身体底子太差,虽然随时可能因为外界因素刺激醒来,但也有长期无法苏醒、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换言之,初时越这样的期盼和等待很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使他久久地陪伴在裴言卿身边,为对方舍弃自己的一切,也等不到那人醒过来。

而这个事实,必须有人为他揭露才行。

“难道你一直这样陪在他身边,他就能好起来吗?”

初怀宁忽然拔高了声调,“灰心丧气、碌碌无为,难道言卿他喜欢的是这样颓丧无用的你吗?”

“怀宁,你明知道……”

“我当然清楚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踏入娱乐圈,又是因为谁和母亲大闹一场,多年来不曾回家看望过她一次。”

他直接打断了初时越的话:

“是的,你深情、你执着、你不顾一切,但你到底有没有站在裴言卿的角度想过?倘若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你,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为你放弃事业,整天浑浑噩噩地呆在这里吗?”

“我……”

“除了你,这医院有多少专业护工,甚至小方他都可能比你做得更好,只是因为演唱会短暂离开几天而已,有什么做不到的?难不成你离开,言卿他就一定会出什么事不成?”

他继续连珠炮似的灵魂拷问:

“一个活了那么多年的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

“……”

房间里一片死寂。

方子舜的视线在初家两兄弟之间来回逡巡,内心忍不住暗暗感慨,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见识到这两位惊天动地的交锋。

相应的,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到裴言卿身上,也因此先于其他人发觉,那人眉宇蹙起,手指颤动,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争执有所反应。

……

最终初氏兄弟还是不欢而散,初时越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没给初怀宁和方子舜继续商量的余地。

虽然两人也的确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初怀宁一出门就开始联系演唱会场地,而方子舜也立刻向经纪公司汇报了接下来有关请假计划的安排。

是夜,初时越坐在裴言卿床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平板屏幕,翻看着裴言卿近几年拍摄的作品。

古代人适应现代智能设备还是有些难度,尽管手机的正常使用是没什么问题了,平板电脑又提出了新的挑战。

裴言卿受伤前曾经耐心教导过他一阵,可惜后来昏迷,很多事都搁置下来,他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不论是影视作品,还是平板拍摄,那人的艺术表现力都堪称惊艳,哪怕布景再绚丽夺目,与他同框的演员再争奇斗艳,初时越的视线也根本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或许当初即使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他也会在组合合约到期后,走上演员这条道路吧。

想到曾经光芒万丈的人,如今只能了无生气地困在病房里,初时越的心底便传来刀割般的痛楚。

这样的时刻,他怎么舍得离开裴言卿身边半步呢?

过去对方最破碎、最难熬的时光里,自己没能做到的贴身陪伴,他多么希望能在这次,让裴言卿感受到些许慰藉。

然而就在他即将拨动屏幕画面时,床上的人忽然开始微微挣动。

纤长的睫毛像困在茧中的蝶翅,即使用尽全力地颤动,也无法睁开双眸。

“……言卿,言卿!”

初时越几乎是惊跳起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呜……”

裴言卿紧紧皱着眉,呼吸显得异常急促,整个人不安地蜷起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

“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着初时越就准备转身出门,手腕却被人一把捉住。

“不要……去……”

裴言卿大口大口地喘息,苍白的额头上冷汗密布,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挣扎着睁开双眼。

他眼神雾蒙蒙的失了焦,徒劳又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直到手指顺着面前人的轮廓抚上面颊,紧绷的身体才稍微轻松了些。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别着急。”

初时越心痛不已,握住他冰凉的手掌,用力贴在自己脸侧。

“时越,时越……”

呼吸不受控制地越来越轻,越来越急,支撑身体的手臂也一寸寸软下去。

裴言卿能感受到,好不容易凝聚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

尽管视野里什么都瞧不见,他依旧颤抖着撑身,靠向自己内心最为眷恋的那个人。

“不要……为了我……放弃……”

指腹沿着脸庞缓缓摩挲,勾勒,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次机会,竭尽所能想将初时越的模样刻进脑海。

“你的……事业……咳咳咳!”

他动作太用力,虚弱的肺腑受到牵扯,顿时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言卿,你别着急,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初时越慌乱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拍着他的后背帮忙顺气。

得到许诺,强自支撑的气力很快支撑不住,裴言卿痛苦地呛咳着,喉头一喷,温热的液体溢出唇角。

唇齿间都是咸涩的腥味,肺腑剧痛,对外界的感知也在极速消退。

倾泻而下的黑暗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含住了初时越的唇。

“真想……再听听……你的歌声啊……”

最后几个字已经轻得听不见,他一阵急速倒气,身子一松,彻底陷入了昏迷。

……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这次的情况却没那么乐观。

之前的风寒感冒始终没能彻底痊愈,而对于极度虚弱的身体而言,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致命打击。

“他肺部受损严重,还存在大面积感染区域,血压很低,意识反应也极其微弱……按常理论,刚才那次短暂的清醒,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也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不小的负荷,所以才会引起支气管出血。”

“或许他是真的非常着急,想对你说出这番话,才不计代价地清醒过来的,”

主治医师摇摇头,轻拍初时越的肩膀,

“他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你千万不能让他失望啊。”

自己还是让他……失望了吗……

初时越抬眸望着重新戴上呼吸机,面如霜雪的裴言卿,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