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难道有人想借机把他溺死……
“……裴言卿?是裴言卿对吗?哈尼, 我没看错吧!”
从身后盯住裴言卿的是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和他对上视线后,立刻红着脸激动地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天哪,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平时都不会参与这些活动呢。之前好几个姐妹向他伸出橄榄枝都被拒绝了, 连他那个姓莫的经纪人都不怎么见得到。今天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请动他?”
她裹的干发帽和浴巾都是大牌限定款, 脖子上的项链和腕上的手链一看也非凡品,裴言卿思索了一阵, 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娱乐圈本就不纯粹,其中掺杂了太多旁的因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显得极为复杂。譬如以这位女人为代表的富婆圈子,就是大多数人趋之若鹜, 他却敬而远之的一类。
自从摘得金虹奖影帝桂冠后, 这种邀约就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平时他大多都请莫戎珊帮自己推掉,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正主之一。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人身家雄厚, 任何一个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儿,倘若他不顺了人家的意,来日各种资源就很可能受影响,一旦闹得严重, 甚至惨遭封杀也有可能。
裴言卿正思考着应对措施,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肩膀。
“这位小姐姐,你认错人了吧?”
金发碧眼、欧美骨相的唐千翼从身后笑眼弯弯地凑上来, “我们是ABC娱乐的知名coser,都是素人出身,今天是应邀来这拍摄温泉风广告的, 你懂得,我们coser界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看上去像谁都不奇怪啦。”
“诶,可是……”
女人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尚存疑惑的视线在裴言卿明显是素颜的脸上来回打量,“的确发色发型都不同,可长相明明和裴言卿一模一样,看上去也没化妆……”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有浓妆系的coser,也就有淡颜系的coser啊!”
唐千翼搁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别看他脸上没什么妆容,其实这鼻子、下巴都是用同色系软泥垫的。裴影帝那么好看的明星,我们素人的骨相怎么比得上,当然得来点非常手段咯,你说是不是?”
他用小臂戳了戳裴言卿,后者听得颇为无语,但为了应付眼前的麻烦,也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找到预期中的目标人物,女人顿时失去了兴趣,拉着身边的男人走远了。
三人屏气凝神等着他们走远,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幺,还好你反应快,否则被这富婆缠上,今天不把她伺候开心,咱们谁都讨不着好。”
白成蹊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女人消失的方向,“他们应该是去那边的豪华私人汤池了,保险起见,咱们离他们远些,去另一头吧。”
甄选再三,裴言卿他们才找了处相对人少的汤池泡进去,为了避免刚才的场景重演,他也没敢摘下头上的假发。
“得亏我平时真有这爱好,扯起谎来才像那么回事,”唐千翼掬起一捧水淋到颈肩,“不过话说回来,四哥你真没考虑过和这些富婆和资本搭上线吗?凭你的条件,拿资源可会比现在容易得多哦。”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掺和那些。”
裴言卿轻声叹息。
娱乐至死的时代资本为上,不论是同行还是同司的艺人都或多或少开始为自己运作,他却依旧不愿蹚这趟浑水。
或许这份坚持在其他人看来有些可笑,但他内心总觉得,对理想的追求一旦染上了铜臭味,便会逐渐背离初心。
所以即使比起同期他能接到的戏约更少,担纲的主角也更少,但经过精挑细选后的本子往往质量不低,角色更少也有利于思考揣摩,避免同质性,长此以往,演技和心态都得到了长足的磨炼。
更何况这些收获,也已经有了金虹影帝作为最佳的注解。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认定了什么就会按着自己的步调走,不撞南墙不回头。”
白成蹊笑着靠在池边,“但好在咱们仨都还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啊。”
三人颜值出众,即使尽量压了声音保持低调,也逐渐吸引了来自附近的关注。
“小哥哥,你好帅,是coser吗?”
过了一阵,就有几名二次元小妹妹凑了过来:
“你这套金发和美瞳是莱因哈特的cos款吗?我们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
“诶,是的是的!你们也是同担吗?”
唐千翼本来被温泉泡得昏昏欲睡,听到这些话瞬间精神起来,神采奕奕地挪到池子另一边,和她们聊起了自己集谷心得。
白成蹊看他们聊得实在开心,便碰了碰裴言卿的肩:
“老四,泡这么久该渴了吧?我去拿点饮料来。”
在温泉浸得头昏脑胀,裴言卿也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白成蹊离开后,身边的水池显得空空荡荡,他正想闭上眼稍事休息,脚底却莫名其妙传来一股拉力。
温泉池水不浅,靠着池壁也能没到胸口,他一时没来得及抓住池壁,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连惊呼都没发出就陷进了水里。
即使他迅速反应过来屏住呼吸,也猝不及防地呛进了好几口水,身边更没什么能借力的地方,即使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也做不到。
他整个人往下沉,双手很快触碰到了池底,裴言卿刚想借力起身,后背却被人用力摁住,根本动弹不得。
难道有人想借机把自己溺死在温泉池中?
他拼命地挣扎,奈何水底本就很难用力,不仅体力急速流失,胸腔里的氧气也逐渐告急。
摁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力道反而越来越强,渐渐又呛进几口水,裴言卿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不……他不能在这里……
意识在咸涩的水流里渐渐朦胧,脑海中残破的画面却逐渐清晰,沉闷的水流化作耳畔荜拨的焚烧声,伴着男人沉痛嘶哑的呐喊:
“殿下,殿下,你醒醒,求你,别丢下臣一个人……”
耳边传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慌乱,裴言卿眼前景象一变,视野里映出一张沾着血渍尘灰的俊美面庞。
男人眼窝深陷,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透着风尘仆仆的疲倦感,又仿佛将要被极致的绝望压垮。
“是臣来迟了……边塞铁骑内部龃龉,平定纷争整合队伍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到臣赶回长歌,傅容璋的叛军已经……”
“殿下,您答应过臣,待天下太平,要和臣一同看尽长歌盛景,游历大齐山水,现在臣赶回来了,您怎么能食言呢?”
“……”
耳边的低语逐渐模糊,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水中忽然涌来一股力道,牢牢托着裴言卿的后背,将他从混沌的窒息中拽了出来。
第52章 第 52 章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老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裴言卿费力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两张焦灼的面容。
白成蹊和唐千翼都换回了常服, 坐在床边,四周环境看上去像是游轮的客房, 装饰华美, 房中也弥漫着舒缓的清香。
身上除了溺水后的乏力和眩晕, 已经没什么其他难受的感觉,他轻声答应了句, 环顾左右,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
“四哥,你在找什么?”
唐千翼还不明所以, 白成蹊眼眸一眯, 已经猜出了他心里所想,“是在找老二么?”
“队长你……”想到这两人大概率还不怎么对付,唐千翼心里一慌, 本能想捂住白成蹊的嘴,却没想到裴言卿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定:
“嗯,是他救了我吧?”
即使意识不清醒,但那种不由分说的霸道, 又隐含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怎么会让人分辨不出来。
抿一下嘴唇,还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 这绝不是单纯浸水能导致的,更像是被急切地啜吻过所留下的痕迹。
裴言卿眨眨眼,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
“瞧我太着急忘说了, 刚才你被人拉下水,送你到客房休息后,我们也赶紧问了在场的安保人员。他们说没见到什么可疑人士进入,请我们过一阵去查查监控。”
白成蹊轻咳几声,给身边的唐千翼使了个眼色。
以他对初时越的了解,就算几年前那家伙是个迟钝的呆瓜,如今的心眼早已多得他自己都自愧弗如,哪怕用脚趾头想想,现在的他和唐千翼就是最碍事的两个存在。
既然已经确认了裴言卿没事,也是时候找个官方理由离开,给他和裴言卿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队友间的默契不是空谈,下一瞬间唐千翼就心领神会:“诶对对对,他们刚还催我们来着。四哥刚醒,就先在房里好好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嗯。”裴言卿点点头,拉着被沿盖到鼻尖,缓缓闭上了眼。
之前他灌了不少温泉水,虽然后面大多吐了出来,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痛,他忍不住蜷起身体,把被子攒成一团,抵住胃的位置。
但很快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贴着睡衣轻轻摩挲。
熟练老道的动作,好像对这副身体熟悉得不得了,却半点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而是不容抗拒的霸道。
“……我开始相信,你不是初时越了。”裴言卿没睁眼,轻声动了动嘴唇,毫不意外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僵。
“我当然是十月。”
很取巧的回答,换了别人压根听不出错处,可偏偏他曾经精读过的剧本和史书都在叫嚣,眼前这个人的身体里装着的,恐怕并非现世的灵魂。
那么,曾经的“初时越”又去了哪里?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裴言卿启眸,注视着面前那双冷峻的丹凤眼,语气有些艰涩。
不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些日子里无微不至的关怀都真实存在,他就算再厌恶痛恨对方,也做不到对那人的逝去毫无波澜。
毕竟白成蹊说,初时越曾经投江自尽,甚至一度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早在那时,来自过去的灵魂就侵占了这副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
胸口空空荡荡,裴言卿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把这五年来的恨意也排出了一样。
如果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背叛自己、伤害自己的初时越,这绵绵不休的恨意,似乎也没了纠缠不休的意义。
初时越的眼眸则微微亮起,过了这么久,他总算感觉到,眼前这人高耸的心墙裂开了一道足够宽的缝隙,让他能够肆意深入。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第53章 第 53 章 他唤着裴言卿的名字,又……
“……别打岔。”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裴言卿语气有些急,态度也顿时变冷了许多。
“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还是说, 队长之前告诉过我,你曾经因为溺水一度丧失了生命体征, 就是那时候……”
说到这里他心口忽然毫无预兆地一阵揪痛, 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过去那些伤害背叛尚且不论, 作为队友相处的几年时光里,他也真真切切感受过“初时越”对自己的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就算他再是努力厚筑心防,也没办法对那个人的死讯无动于衷。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轻轻颤抖的手腕被捉住,初时越直接无视了裴言卿眼底的抗拒和别扭的姿态,侧身靠坐在床边, 长臂一伸, 把人搂进了怀里。
动手动脚数次,他早已轻车熟路。
控制自己的动作虽然温柔,力道却大得不容忽视, 裴言卿挣了几下没动静,念着刚溺完水还有些头晕,索性放空自己,任由他摆弄。
初时越很满意他这种乖巧的姿态, 修长手指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声音压在胸腔里,沉沉地道出了尘封的旧事。
……
“你说什么?监控录像意外损坏?”
唐千翼接过监控室电脑的鼠标, 不信邪地在文件夹中翻找,依然一无所获。
其他时间的监控视频都完好地储存在原处,只有裴言卿出事前后的文档不知所踪。
“亏你们还号称是国际水准的豪华游轮, 连监控设备什么时候坏了都不清楚?还好今天四哥及时被人救了起来,不然真出了事该怎么办,谁能负责?”
他连珠炮似的一阵输出,说得工作人员额头冒汗,语气越发心虚:
“我们……我们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今天早上监控还好好的,就在不久前突然黑屏,紧急修复后,这段时间的监控就完全消失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老幺,先别急,听起来确实有点蹊跷。”
白成蹊轻轻按住唐千翼的肩,“游轮监控系统很先进,工作人员也很熟练,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黑进来,对方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甚至……有可能和拉老四下水的凶手有关联。”
“难道是黑客?”唐千翼眉头一皱,
“哪来的家伙这么大动干戈地黑进豪华游轮害四哥,什么仇什么怨?”
白成蹊在心中默默排除了几个人选,毕竟那些人就算贼心不死,也已经被某人制裁得有心无力,不可能再出面找死。
但除了那些人,这么多年来,尤其在重返娱乐圈后,裴言卿的口碑可谓相当好。不卑不亢、淡漠疏远的姿态让他自然而然地远离了很多纷争,虽然说没什么死党,也同样不会树敌。
到底是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害他,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呢?
如果不是初时越及时跳进水池救人,他很可能已经溺水,面临生命危险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老四那个小助理,似乎认识个了不得的黑客,说不定那家伙能帮忙瞧瞧这受损的监控,看能否恢复些数据出来。”
“这样吗?太好了!诶,我接个电话。”
唐千翼的表情刚多云转晴,兜里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听筒凑近耳边,他脸上先是露出惊讶,随后立刻被满满的喜悦所占据:
“……天哪,天哪,真的是你!咱们都好几年没联系了,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来?”
“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并肩作战过的好队友,我怎么会忘了你呢?这不是这些年混得磕磕绊绊,如今情况总算是好了点,才顾得上联系你们嘛。”
从另一端传来的男声微哑而富有磁性,语气含笑,却又隐约能听出金属般微腥的冷冽。
“听说你们最近都加盟了一档综艺?叫做……”
男人把尾音拖得很长,似乎真的在认真回想,又似乎是为了吊着唐千翼的神经,不肯放松。
“《直击!名侦探》,是不是?”
……
“之前你是怎么沉到水底的?”
初时越抹了把眼前人水光润泽的唇,温热的气息拂在裴言卿面颊上。
刚才裴言卿忽然又喘不上气,他索性直接来了场人工呼吸,又趁着对方没有反抗能力,将唇齿舌尖来来回回地磨了个遍。
裴言卿脸色涨红,长睫上凝了泪珠,眼神都有些失焦,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有人箍着腰,使劲往下拽……”
说着初时越皱起眉,毫不犹豫地解开他的浴衣。
只见窄细腰身中间晕开刺眼的青紫,衬着洁白细腻的肌肤,十分刺眼。
“还好只是皮外伤,应该没有伤及内脏,不过你还有上镜需要,还是尽早上药,避免留疤为好。”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出一堆理由,说罢也不管裴言卿同不同意,右手直接蘸了把医疗箱里的跌打药膏,涂抹在后者小腹上。
“……唔!”
清凉的触感铺陈开,揉按的手指温热有力,截然不同的感受让裴言卿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连脚趾都不受控制地蜷起。
初时越宽阔的手掌正正好好覆盖住他整个腰身,被牢牢钳制住,就算是有心躲开也不能够。
更何况他心肺本就孱弱,溺水后稍微心绪起伏,就胸闷气短,很快就按捺不住地轻喘起来。
“呼……哈啊……”
唇瓣微张,莹润的粉沿着面颊蔓延,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渐渐蓄了一汪泪,意识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裴言卿从一开始的侧躺,缓缓地滑进初时越臂弯里,抓握着他衣袖的手指也无力垂落,浴袍被揉得散开,露出大片雪白无暇的肌肤。
初时越揉按的手也随之挪到身后纤细的腰窝,向内一推,裴言卿整个人就被他牢牢缚在怀中。
“言卿,言卿……”
他唤着裴言卿的名字,却又恶劣地含住唇不让对方回应,裴言卿被铺天盖地的热流激得浑身颤抖,又沉溺在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中不得脱身。
眼前渐渐发黑,又隐约浮现出破碎的画面,依稀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置身的环境截然不同,浮动的纱帐和熏人欲醉的沉香,分明是古色古香的味道。
这是……自己和初时越?他们……又是在哪里?
眼泪缓缓沁出眼角,裴言卿低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初时越怀中,失去了意识。
而也就在同时,初时越豁然抬头,冰冷的视线扫向门口,哪里还有半分沉溺的温存。
“是谁?!”
第54章 第 54 章 “你是十月,我的……贴……
门外躲藏的人显然没预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愣神了刹那,迅速拔腿就跑。
怀里裴言卿双眸紧闭,初时越不放心将他独自留在房间里, 只能割破自己的手指,又在对方细白的指尖上浅浅划出一道血痕。
他既然能超脱生死来到这人世间, 必然保留了些不寻常的法门, 只不过受到世间规则限制, 无法多用,且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时他使用的血液禁法, 效果是能在一小时内感应到彼此安危和大致方位,可仅仅是伤口流血,就足以让他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全身冷汗直冒。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纠结身体状况的时候, 确认禁法生效, 他迅速为裴言卿穿衣盖被,再落下了房间的安全锁,随即沿着门外偷窥者逃走的方向追去。
即使状态不佳, 初时越的体能也远非普通人所能比拟,从游轮船舱绕到甲板短短几十米,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
“站住!”
逃窜的人头戴兜帽,黑色口罩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出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他动作很敏捷,不断推倒身边陈列的摆设,也随手将不明真相的服务员拉扯过来, 阻挡初时越的进路。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即将到达甲板边缘时, 初时越长臂一伸,将对方的兜帽扯了下来。
男人凌乱的中长发散成狼尾,遮住了前额和双耳,初时越还没来得及看清,左肩忽然一麻,居然被对方借势偷袭,不留神中了招。
“不想重蹈覆辙的话,还是老实点吧。”
短短一句话,听上去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含着沙哑和恨意。
麻醉针的药效来得极快,转眼间初时越就闷哼一声,动作变得迟缓,而也就是慢了这一步,男人瞬间撑着身后的护栏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游轮停泊在海边浅滩,船下水流湍急,即使水性再好,跳下去也很难全须全尾。
附近巡逻的保安和救生员急忙带着设备下船营救,但根本没看到人影不说,甚至连那人身上的物件都没发现。
换言之,此人要么人间蒸发,要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接应离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到底谁能如此嚣张?
船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白成蹊和唐千翼推开人群,看着依然有些站不稳的初时越,眼底写满担忧:
“听说那家伙手上有麻醉针?老二,你没事吧?”
“不碍事。”
初时越摇摇头,用纸巾拭去指尖发黑的血渍。
麻醉剂基本上被他逼出了体外,心头的懊恼却经久不散,如果刚才自己更谨慎些,那家伙根本不可能逃之夭夭。
更何况,对方的一句话也让他不得不在意。
……重蹈覆辙?
他们曾经认识吗?
初时越眼眸幽深,来到这世上后,除了初家人和生意往来,还有组合的几个队友,基本上没什么人有着太深的交集。
但那个人的语气里,怅恨酸涩根本掩饰不住,强烈的执念几乎立刻就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人,会和伤害裴言卿的凶手有关吗?
他沉浸在思索中,因此和其他人一样全无察觉,在游轮最底层的地下室中,男子重新戴好兜帽,目光落在闪动的手机屏幕上,犹豫良久,才按下了接听键。
“……想什么呢,我当然付得起。”
听筒那端似乎传来了严厉的质问,但男人不以为意,“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而且那时候我没什么助力都能成功,当下更是如此。”
“更何况,除了那两人,可供我利用的资源,还不少呢……”
他抬起头,摘下墨镜,眼角一颗泪钻光彩熠熠,为原本稍显寡淡的面容平添几分蛊惑。
“很多事,才刚刚开始。”
……
裴言卿这次昏迷后一直没苏醒,到了夜里还发起了高烧,初时越实在放心不下,和方子舜一道送他去了医院。
初步检查并没有什么结论,无非是溺水受寒、体质虚弱云云,陪着在病房里挂完了消炎针和营养针,方子舜已经连连点头,昏昏欲睡。
“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就行。”
初时越很是自然地道,语气明明是温和关心的,却平白让方子舜听出了一股逐客令的味道。
搞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一直陪着言卿的私人助理诶,怎么会被这个前队友兼死对头轻易反超?
他瞪着眼刚想反驳几句,余光忽然瞥见床边,被褥下那只纤细苍白的手正紧紧攥着初时越的手掌,十指相扣。
……嘶。
没想到自家boss这么不争气,之前就算虚弱得不行也能坚定地保持距离,现在却能这么放心地把自己交托出去……
这样一来,他当然不便再自讨没趣。
“那好吧,多谢初老师,言卿的药我都放在床头的背包里了,您记得按时喂他吃药。至于小程那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明天他就会去游轮看看监控的事。”
“嗯,麻烦你们了。”
按平时初时越并不会这么温柔可亲,但此刻握着裴言卿的手,心中盛着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他也实在维系不住高冷的姿态,满心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温存。
方子舜一边咋舌一边赶紧关门退场。
初时越伸手试了试裴言卿的额头,热度依然没退下去,感觉到他的触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晕着雾气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似乎注视着初时越,眼神却朦朦胧胧的没有焦距,后者忍不住担心,附身问道:
“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裴言卿直直凝视着他,半晌没接话,眼角的水汽渐渐蓄积,化为泪珠不住滑落。
“……十月……”
同样的发音,初时越却从中听出了截然不同的含义,他瞳孔巨震,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你方才……叫我什么?”
“你是十月,我的……贴身影卫。”
裴言卿喘息着,慢慢撑起身体跪坐在床上,用因高烧滚烫的双臂环住初时越的腰,整个人一寸寸埋进他的胸膛。
“我答应了要等着你,可是,可是我还是食言了……”
他蹙着眉低低咳嗽了几声,泪水沾湿了衣襟,“当时事发突然,我受伤太重,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没法阻拦他们派兵阻截你,也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不,不……殿下……衍青,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七百年未再提起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仿佛带着尖锐的血气,将初时越整颗心刺得鲜血淋漓。他再也按捺不住,将裴言卿紧紧抱在怀中。
第55章 第 55 章 原来,这场盛大的奔赴从……
没人比初时越更清楚,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如假包换的齐衍青,那个他遍寻700年而不得的深爱之人。
之前裴言卿尚未恢复记忆, 他凭着那丝微弱的灵魂凭依,想尽办法超脱生死来到对方身边, 又因为那人迟迟无法恢复记忆而踌躇不前。
好在如今一切都有了转机。
“不要道歉, 不要道歉, 你能记起我,能再唤我一声十月, 此刻我便是死去,一切也都值得了。”
他自诩铁骨铮铮,不论是做暗卫还是想方设法重返人世,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折磨, 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此时时刻却因为心上人温柔的一句问候泣不成声。
“十月,你别哭,我们好不容易再相见, 不该是这样悲悲切切的样子。”
裴言卿泪中含着笑,轻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面庞,忍不住柔声叹息。
“我们十月, 还是和当初一般英俊,能看到你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也算了无遗憾了。”
“衍青, 你这是何意?”初时越眉眼一凝,当即攥紧了他的手腕。
“聪慧如你,总该能看出来, 我不过是寄居在裴言卿体内的残魂,如果不是零碎记忆的激发,根本不可能现身,和你说上话吧?”
裴言卿摇摇头,眼底并没有哀伤,只有释然与欣慰,“他本是我,我亦是他,即使经历有所差异,内里却是相同的,所以即便意识散了,我也不会消失,而是和他彻底融为一体。”
“实际上,我的存在也确实让他承受了许多不该承受的痛苦,比如比一般人更加孱弱的身体,时不时发作的疼痛,还有灵魂根基不稳……但好在这一切都会在我消失后逐渐痊愈,你不必太担心。”
“可是……可是……”
初时越微微哽咽,许多话语噎在喉头不得而出。
虽然他很清楚,裴言卿和齐衍青就是同一个人,灵魂深处的烙印毫无差别,但七百年前那段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的记忆,同样是无可取代的。
当初他没来得及赶回来见上齐衍青最后一面,这也正是他始终无法与自我和解的根源,如今夙愿得偿,但眼前人即将永远消逝,对于他而言更是无尽的痛苦与迷惘。
“十月,你要想清楚。”
裴言卿,或者说是齐衍青认真地注视着他:
“如果只是对无可挽回的往事难以释怀,我只能劝你放下执念。七百年前的一切早就流风散云,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该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左右言卿的人生。”
“他一路走来已经受了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走上上坡路,我们不能也不该成为他的阻碍。尤其是,十月,你需要正视自己的心。”
“就算我和他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他也会在我的意识消失后,逐渐想起以前的事,但他是否会如我一般心甘情愿地接受你,或者换言之,你又能否做到毫无保留地对待他?”
“我……”
初时越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现在,他的心意都没有丝毫改变,但不可否认的是,长期以来毫无希望地追寻、经年痛苦的折磨、生死边缘的煎熬,已经让他的感情变得炽烈而尖锐。
但裴言卿无疑是柔软的。
贸然接近,会灼伤他,刺痛他,自己唯一能做的,是等待他彻底开启心房。
“看来你有好好思考过我说的话。”齐衍青面露欣慰,“而且你也别气馁,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真实心意,并非像表面那样抗拒。这种不善表达的性格,还真是和当年的我没什么差别……”
“……衍青?”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初时越顿时哽住。
七百年前国仇家恨横亘,他们即使彼此倾心,却也没有过逾矩的言行,诸多情愫都默默藏在心底,直到最后也没机会吐露。
属于他自己的那份说不出口的心意,早已被时光侵蚀、湮灭,直到与裴言卿重逢,才开始肆无忌惮地萌芽生长。
“我的时间不多了,记得看清自己的心,十月,否则不论对我还是对他,都不公平。”
齐衍青虚弱地笑笑,抬手摩挲着他的面庞,眼里的光采渐渐散了:
“比过去更成熟,更英俊了呢……很好,很好。”
“和言卿好好说说吧,他和我有些不同,可不会由着你任性胡来,惹人生气了……”
感觉到抚摸着脸颊的手指向下滑落,初时越紧紧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眼底不由自主地蓄上了水汽。
多年夙愿在这一刻终于传来了回响,原来,这场盛大的奔赴从来没有辜负过他。
哪怕那个人早已在几百年前逝去,却依旧保留着对他的赤诚之心,将沉甸甸的心意最后传达。
“衍青……言卿……”
两个如此相似的名字磨着唇齿,汹涌的泪意再也按捺不住,他捧着裴言卿的手背抵住额头,隐忍地哽咽起来。
第56章 第 56 章 “喜欢就多闻闻。”……
游轮事件后, 在莫戎珊的坚决反对下,裴言卿在家足足休养了三天,等到高烧彻底退了, 才被允许前往德尔福公司租用的摄影基地拍摄巧克力广告。
根据当时合同的安排,他负责录制的是大天使加百列款酒心巧克力, 这个系列分为双生款, 考虑到场地不菲的租金, 今天另一位录制的明星也该到场才对。
目光撇向身边稳坐钓鱼台的初时越,裴言卿嘴角微微上扬, 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游轮事件后,即使不明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譬如以前的事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他也不再那么抗拒初时越的接触, 后者反而比起当初的恣意妄为收敛了不少, 只不过占有欲依然很强。
就像上车前,非得监督着他将刚熬出锅的红枣银耳羹吃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家伙之所以八风不动地跟着自己到拍摄基地,想必早就做好了安排, 准备稍后和自己来一场搭档演出。
“手怎么这么凉?还难受吗?”
车辆颠簸,两只手不自觉地触碰,初时越被清凉的温度冰得皱了皱眉,抬手试了试裴言卿的额温, 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没事。”裴言卿话音未落,身上就被罩了件宽大的呢子外套。
“你烧刚退,身体还虚着, 不能受凉。等会到了基地,我让他们提前打开……热风。”
关于热空调这种现代化的说法,某人显然还不太适应, 联想到他刷手机的笨拙动作,裴言卿忍不住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总是冷着脸,这抹笑容于是显得格外珍稀,亮得初时越眼中光芒陡然变深,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才克制着没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恍惚间,一张同样的面孔与之重合。
比起齐衍青惯常挂着的轻松慵懒的笑意,裴言卿的笑更像融化的新雪,清冽冰凉,却又婉转动人。
他发现,自己的认知也似乎更加清晰了些,不再是通过过去的记忆投射,而是真真切切穿越幻影,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或许齐衍青说得对,不仅仅是裴言卿,他更需要直视自己的心。
初时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
摄影基地里,工作人员和布景设备已经就位。
“欢迎裴老师、初老师,我是德尔福公司的艺术总监夏伦,你们叫我Sharon就好。”
一名身着酒红色包臀裙西装套装、妆容精致的女子向他们微笑着伸出手:
“今天由我来协助二位老师的拍摄,希望接下来五个小时的拍摄过程中,我们能合作愉快。”
说着Sharon转过身,引导着裴初二人向里走:
“咱们今天要拍摄的广告是大天使加百列款和堕天使路西法款酒心巧克力的宣传片,大致剧情是,路西法和加百列原本是天界两位无忧无虑的年轻天使,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路西法为了保护加百列坠落深渊,加百列不顾一切闯进深渊,最终救回了自己的挚友。”
“大天使款酒心巧克力是椰椰奶露味,主打清甜爽口,适合最初轻松甜美的氛围;堕天使款则是葡萄酒酿口味,入口微微酸苦,回味甘甜悠长,与后段波澜起伏的剧情更加吻合。”
“这是今天拍摄的台本,二位老师可以在妆造期间熟悉熟悉台词,准备好了咱们就开拍。”
Sharon带着两人在化妆间落座。
天使服装都是古希腊样式,只用亚麻布遮住半边上身,另一侧手臂和半个胸膛则全无遮挡。
尽管明知道化妆师只是再单纯不过的肢体接触,当裴言卿脱下外衣,站在妆台上任人摆弄时,初时越的眼底还是氤氲起了危险的光芒:
“这件衣服我和裴老师可以互相帮忙穿,就先不麻烦妆造老师了。”
明星难免有些古怪脾气,加之初时越冷面男神人设在外,脸色沉凝地往那一站,气势瞬间爆棚,几个化妆师忙不迭点头,手脚麻利地退出了化妆间。
化妆间帘子后是专门的更衣区域,空间很宽敞,容纳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们彼此的表演服就悬挂在房间两侧,初时越换下外衣,眼神止不住地往裴言卿那边瞟。
裴言卿不爱户外运动,皮肤远比一般男生更白,纤细修长的双臂双腿是常年爱豆刻苦训练留下的资本,骨骼匀亭,肌肉线条流畅,远远看去泛着玉石般温润的质感。
他最近因为生病瘦了些,窄瘦的腰窝更加明显,两肋隐约的骨感若隐若现,让人平白生出伸手拢住的冲动。
察觉到身后过于炽热的视线,裴言卿立即飞过去一记冰冷的眼刀。
就算心底不再抗拒,但这家伙毕竟是属猛犬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得寸进尺,还是得好好箍紧止咬器才是。
他快速换上拖地的半身裙,系好橄榄叶腰带,然而在挂上半边上衣时还是别着手难以使劲。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契机,飞也似的捞住坠落的衣带,温热掌心抵着圆润的肩头,将半截上衣牢牢地在背后扎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