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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综艺,我和他不上了。”

对方几乎秒回。

桃李不言:“不是,老二,你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啊?签了四期能说不录就不录吗,家里有矿也不至于这么造吧[捂脸]还有你凭啥替老四做决定,你俩不还没和好么?”

十月:“他今天试镜受了伤,急性胃出血,医生说至少住院一周。”

桃李不言:“啊……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过两天我赶紧来医院看看老四,但是正常试镜怎么会受伤?是谁动的手?”

十月:“萧旻,和上次那俩一个公司。”

桃李不言:“卧槽?寰宇国际这蓝皮燕的破公司,明明先撩者贱,还好意思找老四的麻烦[发怒][发怒]姓萧的敢当众这么干,就不怕进局子吗?”

十月:“他的个人信息我正在查。”

此言一出,对面很明显地沉默了一阵。

桃李不言:“老二,虽然这话你恐怕不爱听,但现在咱们是文明社会,凡事不能都靠暴力解决,要学会诉诸警察和法律,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十月:“伤了他,我不会忍。”

来这世间三年,他早已学会收起獠牙,安分守己,却仍然有不可逾越的底线。

旁人若伤裴言卿一分,他必百倍千倍偿还。

桃李不言:“好吧,你自己把握好度。不过罢录综艺这话就别再说了,咱们两周才录一期,距离下次还有十一天呢。我会把下期主题改成舒缓度假风,你和老四就当公费出游了,这样总可以吧?”

十月:“看他恢复情况。还有件事想问,为什么我在群聊里添加不了他?每次好友申请都发不过去。”

桃李不言:……

良久,聊天窗口才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

桃李不言:“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为了从根源上杜绝骚扰,人家老四已经从群聊里把你拉黑了?”

十月:……

从未想过冰冷的文字能有如此程度的杀伤力,初时越眉目一凛,当场掐暗了手机屏幕。

没过多久,手术室晃眼的红光熄灭,裴言卿也被推进了加护病房。

“麻药劲没过,病人还很虚弱,今晚要尤其注意有没有发烧感染的症状。现在先给他挂着葡萄糖和营养剂,要是夜里没出问题,明天就可以进些流食了。”

“好的,多谢医生。”

方子舜连连答应,目光瞥向身边那人,“初老师,言卿这边我来守着就好,要是没什么事,您就先回去休息吧。”

毫不掩饰的逐客令让初时越脸色更难看了些。

于情于理,方子舜都是裴言卿的贴身助理,想要调走他并不现实,除非……

他垂眸不语,手指点击屏幕,快速地发出了一条消息。

不久方子舜的手机就振了铃,他慌忙接起来,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初老师,我可能得离开一阵。”

挂了电话,他满脸不情愿地来到初时越面前,“言卿的经纪人联系我,说对接的节目那边突然需要他的详细个人资料,我得先去他家里找找,短时间内恐怕来不及赶回来……”

“没事,今晚我都在这里,你去忙吧。”

后者显得分外善解人意,仿佛导致可怜的小助理不得不暂时走开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他。

待无关人士都离开,他仔细清洗双手,换了身消过毒的陪护服进了病房。

床上的人还没苏醒,长发散在一边,紧闭着双眸陷在枕头里,一时分不清脸色和被单何者更苍白。

初时越先试了试裴言卿的额温,确定没在发烧,才拿起护士留在床头柜上的唇膏,用棉签蘸了一层,仔细涂抹在他干燥泛白的嘴唇上。

遵循医嘱,他直到次日早上才能饮水,如果不提前擦些油脂,按照平都三四月干燥得冒火的天气,一会准得裂口出血。

大概是胃里还疼着,即使在昏迷中,裴言卿的眉心也微微拧起。

初时越看在眼里,抬手想为他揉散,触及那粒没被洗去的朱砂痣时,动作又悄然停滞。

记不清多少次午夜梦回,少年温软的笑脸浮现在他眼前,眉间一点朱砂明艳如火,却始终是触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从未有哪怕一次像此刻这般,真实安静地存在着,任由他抚弄摩挲。

裴言卿睡着时显得很乖,总是清清冷冷的杏眸闭合起来,圆润的眼窝晕着浅淡的红,浓密的长睫抚着莹白肌肤,美得像只摄人心魄的妖。

指腹从前额一路下行,拂过秀挺的鼻尖,湿润的唇,光洁的下颌,最后停留在脆弱的咽喉处。

在那里,他能清晰感知到裴言卿的脉搏和温度,仿佛漂泊不定的孤舟终于驶到了驳船的港湾,几乎要溺毙在无言的温柔中。

不知过了多久,指下的喉结忽然动了动。

初时越收回动作,望着他长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眸,眼神由迷惘转为清醒:

“怎么是你……在这里?”

“你助理有事先走了,今晚我陪床。”

前者拍了拍手边的行军床示意,“整夜我都会守在这,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不过喝水吃饭都得等到明天。”

或许是麻药作祟,尽管内心未必情愿,裴言卿暂时也没有板起面孔赶人出门的力气。

感受着胃里隐约的灼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医生怎么说?”

“胃溃疡加外力冲击,引发了急性胃出血,至少得住院留观一周。”

初时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撑着病床护栏的手指节攥得发白,“试镜的时候已经很疼了吧,为什么不肯放弃?”

“……因为我想要这个角色。”

声音很轻很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言卿澄澈的眸子里浸了夜色,被无尽的黑暗染进几分脆弱。

过往的种种经历早已让他明白,倘若不拼尽全力把握住想要的一切,所有的美好就会如指间流沙般消逝无踪。

“或许,你可以试着再信赖我一些。”

沉默良久,初时越忽然开口。

“诸如秦晔、萧旻之流,你的脚步不该被他们所牵绊,前行路上所有的障碍,都可以放心地交给我去清除。”

略显肃杀的话语,瞬间将两人间那层影影绰绰的窗户纸点破。

裴言卿手指捻磨着被角,轻轻抿住了唇。

即使初时越不挑明,戏里戏外的偶遇,熟悉的香水味,莫名倒霉的竞争对手,桩桩件件的巧合里,都无一例外地存在着他的身影。

悉心关照,贴身保护,风雨无阻……这些确实让人动容。

可过往的伤害始终那样血淋淋地横在眼前,不可否认,也无法磨灭。

“那么,初时越。”

相隔五年岁月,他终于再次直视着对方的眼神,平静地唤出这个名字。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相信一个曾经背叛、伤害过我的人?”

第27章 第 27 章 猫咪般舔舐的姿势

没了金丝眼镜的遮掩, 那双凤眸显得格外凌厉,在听到裴言卿质疑的刹那,更是眸色一深:

“如果那个人并不是我呢?”

他问得斩钉截铁, 自然无比,仿佛丝毫不觉得这是个有违常理的悖论。

裴言卿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怔愣了几秒,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初时越?”

不知是不是麻药劲还没过,他浑身发冷, 头脑也眩晕得厉害,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有力地反驳。

“根据史书记载,齐国逐风卫共二十人,均舍弃身份姓名, 以节气或时点为代号。”

初时越单手撑住床沿, 沉沉地俯视着他,“我的名字,便是十月。”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被角, 裴言卿蹙起眉尖,他并不喜欢对方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想掀开被子避让,却忽然察觉到某些不对劲。

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早就不翼而飞, 只裹了层无纺布隔离服,稍微动弹,整个胸口就袒露无遗。

“我的衣服呢?”他感觉自己晕得更厉害了。

“你的衬衣外裤上都是血, 医生进行内镜检查时就直接脱掉了。”

初时越毫无起伏地解释。

裴言卿:……

既然避而不谈这条路暂时行不通,他只能忍着不悦躺回原位,身上越来越冷, 额头和脸颊也隐隐地发起烫来。

看来眼前这人真是病得不轻。

就算《佞臣》的确是基于史实改编,剧中的逐风卫也真实存在过,但仅凭初时越一句话,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他和这个几百年前的组织存在任何关联。

对上他明显不信且无语的眼神,初时越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

“看来,你还是不肯信我。”

“信你是穿越人,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裴言卿耐心即将告罄,懒得和他继续争辩,侧头寻找起自己的手机。

恐怕下午自己发作得太厉害,方子舜事急从权,不得不就近为他找了家公立医院。

但谨慎起见,为防止有心人做文章,还是尽快联系转院来得稳妥。

手机就在不远处的床头柜,原本一伸手就能拿到,身上却提不起半点力气,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他费劲捞了半天,还是被人捷足先登。

“……还给我,我要联系崔医生。”

在裴言卿想象中,自己的语气应该很凶,但实际上配合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压根没有任何威慑力。

初时越一手握着他的手机,另只手贴上了他的前额,掌心下的肌肤湿腻滚烫,果然是发烧了。

“你在发烧,还要折腾?”

“不要你管。”

热度正在一点点蚕食理智,裴言卿努力凝聚着残余的清明,去拽他按在床边的那只手。

“必须转院,否则我胃出血的消息要是被狗仔拍到曝光,会影响到近期对接的工作……”

声调含着鼻音,显得瓮声瓮气,其中藏不住的丝丝委屈和无奈,又搔得人心底簌簌地痒。

初时越喉结滚动,将那只不安分的细白手腕牢牢按在床板上:

“医生我来联系,你胃里还伤着,别乱动,还有……”

他凑近对方烧得晶莹润红的耳垂,轻轻吐出一口热气:

“在那之前,先把我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

等到私立医院转运车赶到,初时越也办理好了本院的出院手续,裴言卿已经彻底烧迷糊了过去。

他里面没穿衣服,初时越只能在医生紧急注射了退烧针后,将人卷巴卷巴裹进那件墨蓝色的呢子大衣里,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他露在外面那截细韧的小腿包好。

即使被裹成了粽子,裴言卿还是迷迷糊糊地觉得冷,整个人一直往初时越怀里钻,后者只能把他抱得更紧,根本没法把人放到医疗床上。

平时这些任性和蛮横被性格的清冷掩盖得很好,可一旦生病难受就展露无疑。

初时越抱着他坐在转运车后舱,垂眸注视着那张烧得红扑扑的脸蛋,时不时为他拭去眼角渗出的湿意。

“疼……”怀里传来细细弱弱的呻.吟。

胃里依然绵延着灼痛,做过内镜的喉咙也干涩发疼,刚才那针肌肉注射更是让裴言卿坐立难安。

初时越只能努力调整姿势,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作为医院常客,莫戎珊干脆给裴言卿包下了一间设有独立卫浴的专属病房,里面有常备的换洗衣物和洗护用具,对付一周不成问题。

不过鉴于裴言卿还发着烧,医护人员也暂时没给他更衣,重新插好消炎药和营养针后就离开了病房。

听着床上那人终于稳定下来的呼吸声,初时越掏出手机,屏幕的反光映出他眼底的若有所思。

看来仅凭言语无法让裴言卿相信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过去的“初时越”所造成的伤害就将永远成为二人之间的阻碍。

他还需要更加有力、更为直接的证据。

指腹按向深邃的颈窝,再缓缓移动到两侧锁骨的交汇处,尽管此刻那里空空如也,他却不难想象,曾被自己佩戴多年的那枚狼牙的模样。

它是小殿下亲手雕刻,送给自己的珍宝。

数百年前最后一战,他深知自己怕是有去无回,便为这枚狼牙寻了方隐蔽的埋骨地,将所有的记忆和眷恋尽数封存。

现在,也到了它该重见天日的时候。

初时越大致回忆了下自己当年埋下狼牙的地理位置,编辑了一段文字给某个聊天对象发去。

对面没过多久就有了回复。

初怀宁:“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去淮城某个住宅区附近,帮你挖文物?”

十月:“嗯,它是重要的信物。”

初怀宁:“你的脑回路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哥,自从三年前跳湖被救回来后,你真的变了很多,甚至成天游走在违法边缘。要不是医生再三保证你没事,我肯定要送你去安定六院小住一阵。”

虽然聊天框里的文字显得有些懊恼,但初时越很清楚,对方应该正顶着一张情绪平静的脸,毫无波澜地输入着信息。

身为宗源实业的执行总裁,稳定的精神状态不可或缺。

十月:“你哥我很清醒,之前让你投资的那部综艺不是大获成功么?现在早该回本了吧。”

初怀宁:“别太谦虚,保守估计收益已经翻倍,那个姓白的PD已经在暗戳戳申请增加预算,扩建录制场地了。”

十月:“这次你总该相信,我自然不会让唯一的弟弟吃亏。”

初怀宁:“……少打亲情牌,之前亏本的时候还少么。先看看这个吧,你应该会感兴趣。”

聊天框里随即弹出一个小程序提示:

“逆旅情诗:致五年后的你(犬猫cp向),17小时前发布,up主夜雨霏霏,298万播放,45万收藏,1.3万+评论,小程序内可试看30秒,欲观看完整视频请下载Mollymolly应用,海量高清剧目动画随心选!”

Mollymolly?

初时越略微回忆了一阵,才想起它是《直击!名侦探》的合作播放平台M站的全称。

初怀宁转发这个视频的理由很简单,视频封面赫然是依偎在一起他和裴言卿。

两人间还用特效加上了显眼的粉红泡泡,滤镜加持下,彼此都显得唇红齿白,美貌动人。

一时间,初时越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但该死的好奇心依旧驱使着他下载了app,并插上有线耳机,点开了视频。

熟悉的BGM响起,他对此有印象,似乎是某音最近很火的一支曲子,被网友冠以“XX一响,纯爱登场”的美誉。

泛黄的信笺在屏幕中铺展开,一支羽毛笔在信纸上缓缓落下娟秀的字迹:

“生如逆旅,人行世间,你我皆为过客匆匆,又是彼此生命中最绚烂的花火,惊艳了岁月沉淀的每一页。”

很快,流沙特效带走了信纸页,呈现在眼前的是七年前Rise Mission出道曲《猫》的MV片段。

那是首异域风情的快节奏歌曲,作为主舞的裴言卿无疑占据了绝对焦点。绣金面纱遮住他半张面庞,紧身舞衣勾勒出修长柔韧的身段,身后一截金属猫尾随着腰肢款款摆动,每一次塌腰翘臀都仿佛在人的心上巧劲抓挠。

紧接着主唱初时越撑起副歌的几段高音,鸦黑的皮毛大氅被手臂扬起,夜色悄然降临。

裴言卿顺势单膝跪在他面前,腰背挺出一条流畅的弧,绑满了金链珠串的右臂贴在颊边,他伸出舌尖,作出猫咪般舔舐的姿势。

大氅落下的同时,画面也流畅地变为练舞室的花絮画面。

裴言卿似乎受了伤,曲着膝盖坐在落地镜前,初时越则捧着冰袋,为他红肿的脚踝冰敷。

然后是一系列快速切换的剪影,包括签售会上帮忙整理衣领、下雨天倾斜的半边伞盖、亲昵共享的煎饼果子、系上带着体温的羊毛围巾、手捧“最佳新人男团奖”奖杯时的相视一笑……

一个个细节涵盖了他们从出道到大火的点点滴滴,看得出剪辑视频的人相当用心,收集了大量关于两人的素材。

初时越无声地凝视着视频,内心逐渐被名为酸涩和遗憾的情绪胀满。

实际上这些故事并非他和裴言卿一同经历,但身体里残存的记忆还在刺痛着他,提醒着他那些不可追及的往昔。

随着视频进入后半段,主要内容逐渐转变为《直击!名侦探》的有关画面。

在夜雨霏霏的剪辑技术和BGM加持下,不论是当事人被迫的牵手前行,不情不愿的拜堂成亲,低血糖后投喂巧克力,还是活尸群中的惊险救援,都平白多了几分破镜重圆和救赎文学的味道。

伴随BGM进入高潮,视频陡然一变,朦胧暧昧的红纱帐从屏幕顶端垂下,接下来的画面则让初时越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第28章 第 28 章 那么纤细的两只脚腕,他……

初时越确信, 不论是自己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不可能和裴言卿去过这种地方。

但不知道剪辑up用了什么手段,画面中的两个人又切切实实顶着他们俩的脸, 身材也大致类似。

红纱帐被吹得四散纷飞,露出衣不蔽体的两道身影。

帐幔下是一方水池, 他看见裴言卿坐在水中, 修长双腿环在自己身体两侧。

这样一来, 那人全身的重量就只能依附于两人连接的支点上。

纤细的腰肢和秀美的后背白得晃眼,款款摆动的挺翘漾起一圈圈涟漪, 霜白的月色深深刺入柔软的夜,水声和低吟都被吞没进灵魂的战栗中。

心神俱震,初时越搭在屏幕边缘的手指一抖,不慎碰到了弹幕键。

数不清的弹幕顿时争前恐后地喷涌而出:

“wokwok黑科技, 这是我见过的最像本尊的chuang替, 技术力太高了太太!”

“这年头嗑个陈年rps都能吃这么好?我踏马哐哐炫饭!”

“霏太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是我腐眼看人基吗?看了这个视频再看综艺,根本回不去了啊啊啊……”

“这是什么?香香的饭!管他的嗑就完事,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

花花绿绿的弹幕迅速吵到了初时越的眼睛,他嫌弃地关掉,这才发现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已经结束,随着音乐进入尾声, 视频开头的那张信笺又悄然浮现。

“或许你我之间横陈着误解与悲伤,但所有的坎坷都将溶于岁月的长河,化为清波簇簇。只要心怀眷恋, 所钟所爱便能跨越山海,直抵彼此心间。幸甚至哉,能与你再次相遇。”

“感谢观看, 我是夜雨霏霏,一个不甜不要钱的嗑药鸡up主,如果你对视频感到满意,别忘了长按点赞一键三连喔,你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娇滴滴的电子女声落下,短短十分钟的视频却足以让人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忘怀。

初时越算是明白了,为何短短十几小时内,它就能累积近三百万的播放量。

虽然不清楚这个夜雨霏霏究竟是谁,但不难看出,她是真情实感希望自己和裴言卿能相爱相守的。

此般有心之人,本该重赏。

他按照提示注册成为“用户267384469”,绑定支付宝后,便打开了M站的星级推荐频道。

视频的推广途径多种多样,除了平民用户为爱发电的一键三连,还有氪佬专属的星级推荐,从星尘到星钻一共十三级,费用也从每日100元至5万元不等。

最高级的星钻推荐位能让up主的视频连续24小时雄踞所有频道榜首,流量极为庞大,可惜售价高昂,很少有人问津。

初时越回忆着《直击!名侦探》的日程,动动手指给这个视频买了十一天的星钻推荐位。

夜雨霏霏的视频上榜的同时,用户267384469也迅速攀升到全站土豪榜第一位。

不过他并没关注这些,因为下一刻病床上就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退烧针总算是起了点作用,裴言卿恢复了些神志但不多,他动了动身体觉得黏糊糊的难受,便皱着眉想起身洗澡。

可他手背上还扎着吊针,身体也虚弱无力,挣扎了半天没能起身,反而险些从病床上掉下去。

“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初时越眼疾手快奔过去,险之又险地搂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我想洗个澡,出了很多汗,身上难受。”

裴言卿纤细的眉拧成了结,剩余的理智不足以让他辨认出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也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固执地阻拦自己。

“你刚做了内镜手术,还在发烧,洗澡容易感冒。”

感觉到眼前人呼之欲出的暴躁,初时越轻叹口气,蹲下.身握住他的手腕,“实在不舒服的话,擦浴行不行?”

“……那你快点。”

说罢裴言卿又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截通红的耳朵尖,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缘故。

初时越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在柜子里翻出干净毛巾和一套天丝睡衣,搭在手边回到了病床前。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他把半湿的毛巾放到裴言卿手中。

“……自己来。”

后者纤长的睫毛一抖,推开被子慢慢坐起来,拿着湿哒哒的毛巾就往身上招呼。

但他到底是不够清醒,忘了先撕开隔离服,擦了一阵感觉不对劲,才想起来动手去撕,然而刚抬起胳膊,又手滑把毛巾落在了地上。

他赶忙扑下去捡,扎着针的那只手却不慎带歪了吊瓶,长长的钢杆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得亏初时越反应快,才来得及把他护在怀里,自己用后背挡住了输液杆。

“没事吧?”

他赶紧去检查裴言卿手上的针,见只是回了点血,针头还稳稳地扎着,才算是松了口气。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靠在他怀里的裴言卿头脑还在发懵,但输液杆重重砸在对方身上的一幕,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还好,”细白手指抚上对方被砸中的后颈,轻轻揉按着,“你疼不疼?”

“……不要紧。”

微凉细腻的触感瞬间勾起了初时越的回忆,想到视频中的某些画面,他的牙关忽然咬得死紧。

看来靠自己独立擦身不太现实,裴言卿无奈地叹息,湿漉漉的眸子睇住他,轻吐出一口气:

“恐怕得你来帮我了。”

尖锐的犬齿刺破了柔软的口腔壁,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初时越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

他点点头,重新打湿一条干净毛巾,把被子拉到那人腰部以下,随后双手向两侧一扯,撕糖纸般扯开了薄透的隔离服。

月色漫进窗棂,为白皙莹润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光。

裴言卿虽然看起来瘦,却骨肉匀亭,丝毫不显得哪里骨骼突兀,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喷吐优美地起落,衬得两粒淡粉越发圆润鲜活。

担心他着凉感冒,初时越只得强压着绮念,仔细又快速地为他擦拭。

动作间,指腹不慎掠过瘦韧的腰窝和挺翘的圆弧,他也只能隐忍着,规规矩矩地给人套好上衣。

下半截如法炮制,但当毛巾擦到脚部时,他还是忍不住停顿下来,自顾自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么纤细的两只脚腕,他一只手就能轻易拢住。

毛巾被放在一边,转而是手指掬了热水,从脚踝到足弓一路细细地揉搓。

脚部的肌肤本就比别处更薄,淡青的血管显露无疑,在蕴了力道的摩挲下,所有的嫩白处都渗出了绯红。

尽管意识模糊,但裴言卿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握着自己脚掌的手心很烫,烫得他忍不住蜷起脚尖,细微地打起了颤。

初时越却不肯轻易放走他,五指恶劣地反扣住淡粉的脚趾,沿着圆润的轮廓来回摩挲,直到湿润麻痒的触感让对方不得不求饶,才肯停手。

“别弄了,好痒……”

“……嗯。”

他没事人似的擦干了双脚和手掌,为裴言卿穿好睡裤。

后者立刻扯过被子把身体盖得严严实实,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早就被人瞧了个通透。

“我要睡了。”

他轻咬着唇,瓮声瓮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快走吧。”

“今晚我不走,在这陪着你。”

行军床早被初时越在一旁摆好,他望着裴言卿满脸困惑又焦虑的表情,嘴角愉快地扬起,毫不客气地从柜子里找了套大号睡衣,转身进了淋浴间。

倒不是他矫情有洁癖,只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不仅是裴言卿,连他自己也有些按捺不住。

病房里暖气很足,后半截的淋浴他干脆用了冷水,才勉强纾解掉那些溽热。

冲完澡出门,床上的人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他怕吵醒对方,没用吹风机,扯着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放轻手脚来到床边。

裴言卿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脸上残留的妆容被温水洗去,露出的皮肤薄透白皙,尤其纤薄的眼皮上印着淡淡的双眼皮褶,黛青的血管也隐约可见。

初时越不由得屏住呼吸,心底油然而生某个大胆的冲动。

四下无人,月黑风高,他于是飞快地付诸实践,嘴唇在对方紧闭的眼皮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裴言卿身上总有种清淡的甜香,他并不爱用香水,或许是和低血糖离不开甜食有关。

分明仅仅是浅尝辄止,那丝甜意却渗透口腔,弯弯绕绕地淌进了内心深处。

青年凤眸里的冰冷悄然消融,难以言说的眷恋横亘了几百年的岁月,翻涌的情思几乎要将人灼伤。

“晚安,我的殿下。”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甜蜜之中。

……

等到裴言卿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他毕竟还年轻,一夜好眠后,浑身力气恢复许多,胃里的疼痛也不再明显,只是人依然有些虚弱,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昨天他出了不少汗,也没来得及卸妆,身上却很干爽,想必是有人为他擦了身,又贴心地换好了睡衣的缘故。

是方子舜?不对,他记得对方昨晚匆匆离开了……难道是医院的护工?

高烧时的记忆混沌不清,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阵,也想不起给自己擦身那人的样子。

但某些细节却不难想起,对方不仅无视了自己的抗拒,事无巨细将全身上下擦洗了个遍,还一直把玩着他的脚不松手。

……这家医院什么时候招了这么恶劣的护工?看来得找机会向管理层反映一下。

他默默想着,下一刻病房门就被人推开,方子舜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诶,言卿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身上还难不难受?”

他匆匆放下手上的东西,凑到裴言卿面前仔细查看,“听说你昨晚顶着高烧转院,折腾得够呛,还好……现在看起来脸色还不错。”

“嗯,我感觉好多了,昨天事发突然,辛苦你了。”他话音刚落,方子舜就迅速摇头摆手:

“没事,不辛苦不辛苦,你不该感谢我,应该感谢初老师。”

“昨天下午还好他守在门外,及时带着吐血昏倒的你赶到医院急救,后来我有急事回了公司,没法继续守着你,也是他帮忙办理转院手续,还不眠不休地陪护了你一整夜,半个小时前才和我换班回去休息呢。你是没瞧见他那黑眼圈,都快掉到颧骨上了!”

裴言卿眉峰一挑。

是初时越陪护了自己一整夜?也就是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地抿紧了唇,热度迅速攀上整张脸颊,连雪白的耳垂和脖颈也润了朱色。

第29章 第 29 章 那时的他……已经停止了……

遵循医嘱, 裴言卿这两天只能吃流食。

方子舜为他精心熬制了小米南瓜粥和鸡蛋羹,趁着他小口吃饭的功夫,把昨晚对接的工作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汪导那边我们已经解释过, 提前离席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他表示理解并祝你早日康复, 《佞臣》的选角结果明天内也会发到咱们工作邮箱。另外, 考虑到你需要住院至少一星期, 戎珊姐已经把巧克力新品推广和新接的洗发水代言拍摄推到了下下周。”

“嗯,辛苦你们了。”

裴言卿抿着热粥, 轻声道,“我的身体太不争气,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再乱说这种话,别怪我跟你发脾气!”

方子舜瞬间挂上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你都不知道戎珊姐是怎么跟我夸你的, 业务能力强,外形条件好,还丝毫不作妖, 然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签下你这么好带又吸金的艺人呐。”

作妖么……

裴言卿苍白地笑笑,当初同性恋骚扰队友的绯闻就已经称得上爆炸级黑料了。

若不是互联网没有记忆,加之自己果断退圈三年, 还有金虹影帝加持,大多数人才淡忘了这件事。

但只要有有心人想重新挑起这件事,一旦得不到当事人的澄清, 舆论风波就会卷土重来。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刷微博,我看到条特别解气的消息。”

方子舜把手机凑到他眼前, 屏幕上赫然呈现着#萧旻醉驾#的热搜词条。

“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昨天这个阴人敢公然下黑手让你胃出血,今天一早就倒了大霉,真是天道好轮回,大快人心!”

“他看上去是个有城府的人,怎么会干出醉驾这种蠢事?”裴言卿刷了刷警方通报,直觉此事没这么简单。

“谁知道呢?”

方子舜利落地翻了个白眼,“据说他惹的事还不小,喝得酩酊大醉还敢上驾驶座,没出车库就被一群小混混围了勒索,说是不给钱就报警。这人也够狠,直接撞开了人驶出车库,转头就碰上辆大货车,现在怕是还在医院抢救呢。”

事态发展到这就变了味,萧旻不仅醉驾,甚至蓄意制造交通事故,就算寰宇国际家大业大,怕是也兜不住这个法制咖。

虽说听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那群小混混和大货车未免出现得太过巧合,背后似乎有些人工操作的痕迹。

联想到之前同样倒霉的秦晔和王建川,裴言卿眼眸眯起,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人来。

打开微信聊天,凌晨一名新增好友格外醒目,他点开对方的头像,猝不及防和自己半裸的出浴海报对了个正着。

裴言卿:。

……真是够变态的。

不过让对方换头像显然是掩耳盗铃的行为,他只能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发出了第一条信息:

“早,萧旻的事,也和你有关?”

十月:“醒了?胃还疼不疼?”

对面倒是秒回,只不过直接略过了他的上一条消息。

卿:“好多了,昨晚辛苦你照顾我一整夜。”

十月:“不辛苦,甘之如饴[憨笑]。”

寥寥数语,就挑明了两人间心照不宣的暧昧。

脸颊的热度去而复返,裴言卿顿时怒从心头起,又产生了将这人拉黑的冲动。

但转念想想,如果不是初时越一直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守在自己身边,他恐怕也很难撑完试镜全程,顺利入院转院。

世事难料,不过如是。

至少截至前几日,他都没法想象自己和初时越竟然能有重新加回好友,心平气和对话的一天。

或许有句话那家伙并没有说错,现在的他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见对方久久没有应答,初时越这才慢悠悠地回复了他最初的问题。

十月:“萧旻以前就有过类似行为,我只是助长了他心底的恶念而已,放心,做法绝对符合公序良俗。”

不知怎的,裴言卿总觉得他这套说辞有种演练过多次的熟稔。

十月:“三年前我刚来到这世间,诸多规矩都不清楚,惹出不少事端,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你可以放心。”

对于他这种自顾自的角色扮演,裴言卿懒得继续理睬,刚切出聊天界面,又收到了裴念发来的消息。

一念:“别来无恙啊小卿,你最近在录综艺对不对?M站在国外没有版权限制,你姑姑我有网后已经第一时间追更了!不愧是我们老裴家的崽,就是聪明伶俐[龇牙]”

一念:“不过今天推荐榜上一直挂着个视频,是关于你和那个前队友的,讨论度相当高,你看到了吗?”

卿:“谢谢姑姑,我去看看。”

熟悉的亮粉色弹窗闪过,裴言卿点开M站app每日推荐,一打眼就看到了up夜雨霏霏的最新视频。

发布仅仅25小时,观看人次就达到了4000万,对于一个粉丝寥寥的账号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视频下的星钻推荐标签让这一切成为了现实。

起初裴言卿以为这是节目组的手笔,但大致看了遍视频内容,到了最后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他已经能肯定白成蹊不会做得如此出格。

那么到底是谁给视频买了推荐位?这个夜雨霏霏又是谁?

他点开视频鸣谢榜,用户267384469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点进对方的个人主页,除了为本视频豪掷过55万之外,其他各项内容都空空如也,显然是个新近注册的账号。

唯一线索就此断了。

裴言卿指腹悬停在屏幕顶端,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

用过早餐后不久,又有一位不速之客来访。

白成蹊抱着一整束康乃馨进了病房,他身着卡其色羊毛大衣,眼中含着春风,衬上一身行头,活脱脱像只狡黠的狐狸。

“老四恢复得怎么样?不是我说,你可真得好好注意身体,距离上次录制才两三天就进了医院,不能仗着年轻就随意折腾呐。”

他把花插进花瓶里,搬了把椅子在裴言卿床边坐下。

“昨天老二忽然给我发消息说你们不录下期节目了,后来才知道你受伤引发急性胃出血,至少得住院观察一周。”

“所以我连夜调整了第二期直播主题,届时会以安排大家体验游乐设施为主,保证不加入任何惊悚恐怖环节,你看这样行不行?实在难受的话,也绝对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什么大碍,你筹备这档节目不容易,千万别因为我一个人打乱了计划。”

尽管白成蹊表现得像个精明的商人,话语中表露的关心爱护却是满满当当,让裴言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往的点滴,心绪顿时柔和又酸涩。

“哪有,你可别太小瞧你前队长了。”

瞅见四下无人,趁着方子舜收拾房间的档口,他赶忙凑到裴言卿耳畔低语。

“悄悄告诉你,上期播放量截至目前已经突破5亿大关,流量直接爆炸,初怀……赞助方同意给节目增加2000万预算,这样一来,将大型密室扩建为主题小镇就绰绰有余了。”

就算已经尽力表现如常,他不经意间说漏嘴的某个词,还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队长,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我想听句实话。”

裴言卿定定凝视着他,不肯放过对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宗源实业的执行总裁初怀宁,到底和初时越是什么关系?”

“你邀请我加盟这个节目,又是不是因为初时越以此作为向节目投资的筹码?”

他问得直接又露骨,白成蹊听在耳中,玩笑的表情难得收敛,抬眸与他对视,神色渐渐变得严肃。

“你知道吗老四,当初你和老二那件事,也是我一直以来走不出的心结。”

“老二对你的好我们有目共睹,就算你性子冷不爱亲近人,我也能感受到,至少在那时,你是真的把老二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的。”

“RM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个空洞的符号,它象征着五个少年最纯粹的热爱、最拼搏的时光和最真挚的情谊……可它因为当初那件事被迫解散,我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对我而言,这永远是个令人心痛的遗憾。”

“但队长,你我都清楚,当时那件事根本没什么可分辩的。”

裴言卿手指微颤,痉挛似的攥紧了床单,“我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到了如今,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你明白吗?”

“老四,不论你觉得我是为钱折腰也好,有失偏颇也罢,即使那些事实摆在眼前,我也坚信,当初你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些误会。”

“初怀宁名义上是我的金主,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泄露他的隐私,就算是面对往日的队友也不行。但老四,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白成蹊倏地压低眉睫,桃花眼中温润不再,显露出锐利的棱角:

“在你23岁生日那天,老二曾经精心为你筹备过一场仪式,但你并没有来参加,他也似乎听说了些什么,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然后,那天夜里,他独自一人去了平江入海口,跳进了江流之中。救援队找到他已经是一小时之后,而那时的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30章 第 30 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23岁生日, 也就是三年前的7月12日。

想到这个日子,裴言卿呼吸稍顿,胃里不由自主地抽疼了一下。

那是个他不愿回忆的黑暗一天。

当时他刚签约然柯文化不久, 只是电影学院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没什么代表作, 身上也背着一箩筐黑料。

那年莫戎珊还在国外进修未回, 然柯经纪人资源紧张, 就将他临时分到了另一位艺人周文廷的工作室,由对方的经纪人暂时代为对接业务。

但周文廷这个人狭隘善妒, 当然不愿他这个声名狼藉的后辈得到好资源,经常卡着面试消息不说,连广告和杂质资源都要抢了优质的据为己有。

生日那天,裴言卿不巧得了流感发起高烧, 他吃了退烧药, 强撑着去约好的剧组面试,结果却被周文廷捷足先登。

到了面试现场,后者才轻蔑地告诉他, 之前他交的那些剧本分析材料都被改了署名,剧组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即使现在去申辩,也不会有人相信。

当天还有场重要的编导课结课汇报, 他即使气不过周文廷的卑劣行径,也只能悻悻作罢,返回电影学院。

结果路上交通堵塞, 等他急匆匆赶到教室,小组汇报已经结束。

学期内他因为拍戏缺课不少,平时分本来就不高, 小组长又以结课汇报没到场为由克扣他的期末分,眼看挂科在即,裴言卿忍不住和组长争执起来。

但他奔波一天没来得及吃饭,加上急火攻心,没来得及争出个结果,就低血糖发作晕了过去,额头磕在路边石阶上,留下一条血口。

至于他的生日,学院同学知道的并不多,唯一的亲人裴念又远在他国,所以当天晚上除了手机上收到的寥寥几句祝福,就只有初出茅庐的助理方子舜陪在他身边。

“裴老师,生日快乐……”

小助理捧着枫糖蛋糕,怯怯地望着头绑纱布,脸色苍白的青年,酝酿好的祝福根本说不出口。

即使他和眼前人还称不上多熟悉,也不难感觉到,现在对方需要的恐怕并不是生日蛋糕,而是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谢谢你陪我过生日,咱们一起吃吧。”

裴言卿勉强挤出一抹笑,把四寸小蛋糕切成两份,甜蜜的枫糖奶油下肚,他却只尝出了苦涩。

“裴老师,生日愿望很灵的哦,说不定你诚心许个愿,所有的坏运气都会被赶跑的!”

看他情绪实在低落,方子舜忍不住安慰,还暗戳戳出谋划策。

“比如让那些欺负过你的坏蛋统统倒霉什么的。”

“……人太多了,一个愿望怎么可能做得到。”裴言卿的笑意越发无奈。

酗酒嗜赌的父亲,抛家弃子的母亲,暴虐残酷的债主,仗势欺人的同事,落井下石的小人,冷漠逐利的看客……

他所遭受的不公太多,自然也不可能希求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报偿。

“更何况,他们怎样和我无关,我也会把愤怒和恨意化为动力,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话语里含着锋利的血气,听得方子舜心里一惊,他不由联想起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也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那裴老师,如果是以前曾经和你亲厚无间,后来又深深伤害过你的人呢?”

就算他没有挑明,但指代的是谁,彼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

方子舜也是万千吃瓜人之一,即使面前这人算是他半个领导,面对绯闻正主,他还是很难压抑住八卦之魂。

裴言卿没有立刻回答,只觉得咽在喉间的那口蛋糕瞬间灼烧起来,分明滋味香甜,却让人疼痛难忍。

隔了很久,他才开口道: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

记忆回笼,他迎上白成蹊含着痛色的眼眸,缓缓摇头:

“可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陪着我的只有子舜,根本没有什么仪式。”

“……老二那件事,我也是听知情人士的说法,他提前没告诉任何人,而是悄悄去学校找了你,想给你个惊喜,或许是在那里听见看见了什么也说不准。”

后者重重叹了口气,停顿一阵,才说出在心底压了很久的那番话。

“老四,接下来我说的你或许不爱听,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当年那件事你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可老二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微博事件发酵后,他人身被限制,没法第一时间出面发声澄清,等到重获自由,你已经退队息影,不知去了哪里。”

“做了两年多队友,你我都清楚,当年的老二迟钝又认死理,很多事情他没法理解也弄不明白,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仅筹措了他入队以来的所有收入想托人交给你,甚至为了抗住家里的压力,愣是绝食整整半个月,对方才松口放了他自由。”

“后来我们赶到你爷爷所在的医院,才知道他已经……你也不知所踪,和身边所有的熟人一概断了联系。老二在平都发了疯似的找了你几个月,没希望了也不肯放弃,我听说接下来的几年里,他的足迹遍布好几个省上百座城市,等到费尽周折打听到你考进电影学院,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裴言卿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

当时爷爷手术失败去世,办完葬礼的存款还剩两三万,秉持着爷爷的遗愿,他硬撑着独自去了南方小城,潜心复读一年,考入了电影学院。

这期间他换了号码和微信,屏蔽了所有和过去有关的一切讯息,和除了姑姑之外的所有亲戚朋友都断了联络,也无怪乎当时的初时越大海捞针,遍寻无果。

但迟来的愧疚和深情,比草芥更轻贱。

他缄口不言,任由白成蹊继续说下去:

“听说你上了电影学院,老二欣喜又惭愧,他不敢贸然接近你,只能四处打点,帮你和娱乐公司牵线搭桥。当初你能和然柯顺利签约,里面也有他一份功劳。”

“等到你一步步做出了成绩,生活也稳定下来,他大概觉得时机已到,至少能和你面对面谈谈当年的事,所以在你生日当天筹备了这场仪式。后来初怀……他家人从平江把人捞出来,送到医院时,老二一度呼吸心跳全无,甚至……被确认为了脑死亡。”

“……你说什么?”

裴言卿浑身一颤,惊骇莫名地睇住白成蹊。

医学上确认脑死亡便是终局,也就是说,当晚初时越确实已经死去。

那现在这个时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难以置信吧?我知道这件事时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老二的情况医学上无法解释,当时所有人都认定他已经死了,结果一小时后他的生命体征突然全部恢复,人也迅速苏醒。只是谁也不认得,而且攻击性极强,反手就刺伤了好几个医护人员,后来还是找来了医院安保,才勉强将人压制住。”

说起这段,他看上去依然心有余悸:

“那之后一两年,老二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虽然比起以往聪明伶俐得多,甚至称得上才华横溢,却记不清以前的事,还时不时暴起伤人,惹出不少事端,唯有瞧见你的照片和消息时,才能稍微安静下来。”

“所以,当他找到我,提出想与你合作参与《直击!名侦探》时,我根本没办法拒绝。”

白成蹊说完故事,瞥了眼身后同样被震惊得外焦里嫩的方子舜,无奈地摇摇头,握住了裴言卿的手掌。

“老四,我讲这么多,不是为了给老二当说客,而是以RM前队长的身份,向你提出请求。”

“如有可能,哪怕只是为了节目效果,我也希望能再次看到昔日队友和睦相处、通力配合的画面。不止是你和老二,包括老三和小幺,我也想尽我所能,让支离破碎的RM在荧幕上重聚一次。”

“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么?至少在综艺里,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

感受着指间传来回握的力度,他缓缓抬眼,正撞见那双杏眸里隐约闪烁的泪光。

……

半个多小时后,白成蹊回到医院门口,眼圈依然泛着红。

兜里手机忽然振动,他掏出来瞧见“金主爸爸(读作sb)”的来电提示,刚松开的眉尖又皱了起来。

不就是增加个预算的事儿,至于成天这么磨磨唧唧地找人不痛快么?再说这会自己正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兴致和他掰扯。

他咬咬牙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掐断了电话。

手机彼端,随着听筒里传来“对方正忙,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初怀宁的脸色明显地一僵。

他生着一双和初时越肖似的凤眸,只不过由于近视显得没那么刺骨凌厉,鼻梁高挺嘴唇方阔,配合棱角分明的脸型,颇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总气质。

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同时留出只耳朵,听着自家兄长和汪敬泉的极限拉扯。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不能让我老汪改剧本,夏繁娱乐那边已经够让我头疼了,我只想好好拍个剧,你们能不能别再找麻烦?”

汪导的黑框眼镜已然气歪,又被他骂骂咧咧地扶正。

天知道他招谁惹谁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宗源实业这两位祖宗纠缠,不仅要强行给《佞臣》注资,还信誓旦旦地批判起剧本内容和逻辑来。

“好好拍剧?那么想必汪导也认同,历史剧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尊重史实。”

初时越冷笑着滑动电脑触摸板,停留在剧本电子文档的某一页。

“既然剧中的逐风卫有历史原型,人物的行为逻辑就必须符合有关记载。剧本通篇一句不提‘暗影虎符’,但它本就是驱使逐风卫必备的令鉴,是以史书载‘如见虎符,号令必从’。”

“那您能否解释一下,手无实权,又没有虎符傍身的齐铮,到底凭什么让逐风卫听命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