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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人,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老张听得云里雾里,开口问道。

林书阁笑道:“你们以后会知道的,今晚王衡一定会派人在谢府周围守着,你们务必小心,可千万别被抓住了。”

“大人放心,今晚再吓他一吓,有于泉和相里谷在,是个人都以为撞鬼了,相里做的工具可真好用,黑夜中我看了一眼都吓一跳,那分明就是个恶鬼样,还有那于泉,要风声有风声,要鬼声有鬼声,大人从何处得来的这等能人?”老张还未从昨晚的兴奋中缓过神来,问林书阁道。

“你们忘了我曾经是甘州县丞,当年甘州百姓最爱看的戏和话本怎么来的?”林书阁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老张恍然大悟,“那最近的……”

谢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老张立刻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了,你们退下吧,我和仲宣得去上朝了,今日要处置丁文泓。”林书阁轻声道。

第196章 处置 将丁文泓斩首示众

“启禀陛下, 犯官甘州县令丁文泓在匈奴南下侵扰我边地时弃城而逃,置一城百姓安危于不顾,贪生怕死, 枉为一县之长,今已押送燕都, 还望陛下严惩不贷。”夏翊道。

“陛下, 臣有异议, ”夏翊刚说完便有人立刻道:“丁县令弃城而逃确为事实,但皆因西征匈奴大军失利, 使得匈奴趁虚而入,直逼甘州。甘州守备空虚,又无精兵良将,丁县令在无兵无将的情况实在难以坚守, 算来也是事出有因, 其情可悯,其情可原。”

夏翊笑道:“若人人都如丁文泓这般在敌军兵临城下之际只顾得自己性命,臣恐大燕万里江山危矣, 况且那丁文泓为甘州县令,他便该担起护卫百姓的职责,他一逃,县中人心不定, 若不是县丞和县尉带着士卒差役才守住整座城池,不然匈奴势如破竹,兵锋之下, 可不止这一县一城百姓受难,若是让匈奴突破防线,魏郡、陇西, 甚至燕都都有危险。”

“夏大人,我问你丁县令是往哪里逃了?”

夏翊道:“一路往南,直奔魏郡而去,将那马车驾得飞快,我想就算是匈奴骑兵要追,也追不上。”

林书阁在心中暗笑,这夏翊,可真是有趣,不过丁家此言估摸要是要给丁文泓开脱了。

果然,夏翊刚说完,丁党一名官员便道:“据我所知,丁县令虽说在匈奴来之时奔往魏郡,可他并不是逃命,而是去搬救兵啊,当时情况紧急,西征大军没有消息,去不得都尉府和郡守府,只能往魏郡去搬救兵。”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众人气得面色发红,这可真是颠倒黑白,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还成了救命的英雄不成?

林书阁出列道:“陛下,臣有言,臣要问这位大人,犯官丁文泓去魏郡搬救兵可有证人?若无证人,大人可别是为丁文泓开脱而歪曲事实,混淆是非。”

“自然有,陛下,臣有魏郡守官为证。”

永元帝冠冕下一双黑眸深邃,道:“宣他进来。”

中官唱喝几声,便走进来一名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魏郡功曹史薛全参加陛下。”

“平身吧,李爱卿道你可为丁文泓作证他往魏郡而去非是逃命,乃是去搬救兵,可是真的?”永元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敢冒犯的威严。

朝堂上大小官员皆看向他,薛全胆怯,抬头间对上了丁文博的眼睛,立即道:“此言属实,丁县令千里而来,周波劳顿,只为了将甘州县被匈奴围困的消息传出来,实在是,”他身体微微发抖,又道:“实在是一片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他话音刚落,便有官员道:“薛大人可别说大话,这朝中有的是一片赤胆忠心之人,更有匈奴压境没有带着侍从妻妾搬救兵,而是带着百姓死守,硬生生守了一个多月之人。薛大人,陛下面前,容不得任何鬼魅伎俩,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如何判处?”

薛全神色慌张,腿一软立刻跪下道:“陛下,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有官员笑道:“这丁大人倒是先去护卫家人了,去搬救兵竟然还不忘带着妻妾。”

众人哄笑起来,薛全六神无主,只能屡屡往丁家那边看,林书阁笑道:“薛大人为何老是看向丁大人,可是丁大人有何指示?”

丁文博在心中怒骂废物,斜睨了林书阁一眼,没有说话。

林书阁对永元帝道:“陛下,丁文泓到底是逃命还是搬救兵,不能只听吴大人一面之词,不如听一听甘州百姓是如何说的。”

永元帝道:“正是,宣吧。”说完,一双眼睛直直看向薛全,薛全自然知道永元帝明显对他起了杀心,但自己实在没有办法。

一名书生装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秀,举止得当,竟然是贺青燃,“微臣参加陛下,微臣乃是甘州县中小吏。”

“陛下,贺青燃听闻陛下要审问甘州县令的案子,特来燕都为百姓说几句话。”林书阁道。

永元帝神色肃穆,不悲不喜,高声道:“既是甘州来的,那便好好说说吧。”

“匈奴南下之际,甘州县内只听闻匈奴围困清泉县之事,全县百姓包括我们这些县中小吏也不知匈奴即将到甘州的消息。十月初三的那天,微臣如同往日般去县衙上值,却听闻甘州县令丁文泓已经携妻妾仆从逃了出去,周县丞带着我们几人去了县令内宅,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问了洒扫的仆从才知道丁文泓一家子已于半夜走了个干净。”

“我们深觉此事非同小可,直到守城士卒来报,匈奴人已距离甘州县不足五十里,甘州上下这才知晓匈奴即将到来,而身为一县之尊的丁文泓早早得了消息,已经弃城逃跑了。”

“此事甘州百姓人人皆知,当时丁文泓一逃,整个县城乱作一团,周县丞和武县尉临危受命,带着全城百姓和士卒奋死抵抗,但仍然让匈奴掳走大批百姓,南乡土地满目疮痍,而丁文泓早已经在魏郡安享富贵,还望陛下严惩此等恶贼,以慰甘州一战中死去的百姓和士卒。”

贺青燃说着便俯身跪下,“陛下,此乃甘州百姓陈情书,还请陛下过目。”

中官走下来将贺青燃手中的陈情书拿走,呈给永元帝。

永元帝低头翻看,书信一片血色,印着数千百姓的手印,字字带血,不止诉说丁文泓在匈奴一事上擅离职守,逃命弃城,还有他在甘州的所作所为,欺压百姓,为官不仁,简直枉为一县父母官。

永元帝怒极,啪一声将陈情书摔到丁家一边,“这便是当初口口声声称作良才的丁文泓,丁爱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丁岩何俯身跪下道:“陛下,微臣惶恐不安,我丁氏一族忠心为主,竟然出了这等子孙,实在微臣教导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易池立即道:“大司马快起来,先帝临终之际,委任大司马匡扶社稷,大司马每日夙兴夜寐,不敢有一丝懈怠。丁县令之事,实在也是无奈之举,那定远郡守失职,没能抵挡住匈奴步伐,让那匈奴大军深入定远境内,况且匈奴大军着实厉害,这才有丁县令之事,陛下定会明察秋毫,怎么因一介小吏之言怪罪大司马吗?大司马此番,岂不是让陛下为难?”

永元帝面色铁青,还未开口,林书阁笑道:“廷尉大人此言差矣,魏使君押送粮草之事皆因那叛徒韩诀出卖消息而致,陛下也已经命魏使君戴罪立功,怎能因此事便为丁文泓开脱?至于廷尉大人所言匈奴大军强势,”林书阁嗤笑一声,“我等身为一方官员,岂会因匈奴大军凶神恶煞便贪生怕死,要知道我们身后可是万千百姓,退后一步,百姓身死,城池丧失,不知谁能担得起万世骂名,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信任,易大人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永元帝大喜,抚掌笑道:“林爱卿此言,甚得朕心,丁爱卿乃是先帝托孤大臣,这些年呕心沥血,也确实辛苦。可那丁文泓着实可恨,朕便看在丁爱卿的面子上,不牵连其他人,至于那丁文泓,先好好审问审问,然后,”永元帝一掀衣袍,严厉道:“斩首示众,一应妻儿皆充做官奴。丁爱卿,国事繁忙,家事也应操操心了。”

所有官员立刻躬身道:“陛下英明。”

丁岩何脸色十分难看,小皇帝翅膀越来越硬了,他今日保不住丁文泓,长此以往,这朝堂之上还能有丁氏一族的位子?

“薛全,”永元帝眼神带着肃杀,“既然你说丁文泓是为了搬救兵,那你这个救兵便去定远吧,将薛全发配定远郡,交给郡守,必让他去与匈奴好好战上一场。”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薛全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陛下,是……是丁大人,是丁大人让我这样说的,陛下……还请陛下明鉴。”

“满嘴胡言,陛下,臣与他并非熟识,只是他想邀功便找到微臣说是可以替犯官作证……”丁文博急道。

“小丁爱卿,识人不清啊,他既然如此攀扯与你,爱卿便亲自送他一吧,护卫宫城之事,便让文琪暂任,丁爱卿,易爱卿,你们觉得如何?”永元帝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看着丁岩何道。

易池喜道:“陛下英明。”

丁文博脸上全是急切,急急看向丁岩何,“阿父……”

丁岩何躬身道:“是,陛下。”

“还有,贺青燃,朕方才观你谈吐不凡,又有千里送信之功,你便留在燕都吧,林爱卿手下还缺一属官,正好你可以补上。”永元帝又道。

“谢陛下,微臣遵旨。”

朝堂过后,林书阁与谢谌去见永元帝。

“今日多亏了爱卿才能如此顺利处置了丁文泓。”永元帝一见到二人便道。

今日不仅除了丁文泓,还借故让丁文博失去了职位,虽说卫尉之职落在了丁文琪手上,但是此番丁文博怎会善罢甘休,兄弟相争的戏码想必要上演了。

想清楚这些,林书阁道:“还是陛下棋高一招。”

“两位爱卿近日可得小心,丁岩何睚眦必报,今日他吃了亏,必得找回来,你们可得提防着些。”

“微臣知晓,多谢陛下关心。”林书阁和谢谌齐声道。

“不过你说的王衡之事可有下文了?”永元帝问道。

林书阁回:“今晚便会有消息。”

第197章 嫉恨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谢公,煊赫鼎盛……

夜深人静,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白日里繁闹的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闭门锁户, 大部分百姓已经陷入深眠。

王衡带着仆从躲在不远处,死死瞅着谢府旧宅门口, 那黑影让他将东西放到这里, 子时将至, 他今晚带了几名身强力壮的仆从,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真有鬼神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大人, 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人过来,听说自谢家出事后这里便总有人听到半夜有哭声,周边都没人敢住了,”仆从搓了搓冻得发青的脸, 夜凉如水, 一阵风吹过,他觉得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怕, 战战兢兢道:“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昨晚那个……要是再来怎么办?”

王衡伸手朝他脑袋来了一下,“怕什么, 等的就是他,再吵一会来了让你先过去。”

说话间阴风阵阵,主仆二人瞬间噤声, 王衡故作镇定,让身后的仆从们做好准备。

“梆梆”几声,子时已到, 月光照在地上,仿佛结了一层白霜,倏而风声大作,呼啸的狂风卷起落叶,让人睁不开眼睛,王衡用袖子半遮着脸,眯着眼睛看向一处地方。

风越来越大,吹得主仆几人心里发毛,“大人,这风跟昨晚的一样……不会……真要来了吧?”王祥一双腿抖如筛糠,三魂不定。

突然,尘封的谢府大门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衬着阴风,吓得王祥头皮发麻,又是“咔嚓”一声,贴着封条的大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大……大人,它,它自己开了。”王祥结结巴巴,吓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快走吧。”身后的几名彪形大汉也是腿脚酸软,任谁看到这个场景都要吓尿了,几名仆从此时也管不了王衡的死活,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王祥喊都喊不住。

王衡此刻却偏不信邪,今日不弄清楚他恐惶惶不得终日,不顾仆从的劝告,要前去一探究竟,王祥劝不动,又不能放着主人不管,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王衡大着胆子往前走,步子重逾千里,终于到了谢府门前,定睛一看,竟然发现放至门口的东西不见了,他明明亲眼看着仆从放到这里了,怎么会不见了?

可眼前确实只有被火烧过的一只石狮子伫立在一旁,从谢府内吹出来的风从他脸上拂过,他瞬间毛骨悚然,一回头竟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王祥不见了。

他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武平,进来吧。”

王衡哆哆嗦嗦道:“你……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做什么?”

那声音道:“白纸而已,你真的以为骗过了我吗?”

王衡双膝一软,差点跪下,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已经不敢回头了。

“砰”的一声,他被身后一股大力掀进了谢府,身后的门猛然关上,王衡哭丧着脸往后瞧去,什么都没有。

他朝一个方向道:“大人,你究竟要做什么?要为谢家平反你应该去找丁家,找皇帝,你要的证据我给你,我给你,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昨日说的话,你忘了不成,既然你不能信守承诺,那你这条命也不必留了。”声音骤然凶狠起来,风声又起,谢府经历了一场大火,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黑影闪现,长枪在黑暗中如同寒星刺过王衡的脖颈,顿时鲜血直流,“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错了,是我贪慕虚荣,是我恩将仇报。”

“说,你当时为何背叛我?”黑影问道。

王衡摸了一把脖子,一片粘稠,他泣涕横流,“丁家许我高官厚禄,我猪油蒙了心,这才同意陷害大人。”

“还有呢?我可待你不薄,你当年出身卑贱,是我一手提拔你,才让你从一介平民连升几级,不想你竟是如此黑了心肝之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恨铁不成钢。

又是这个语气,又是这个语气,王衡心中陡然冒起一股火,这火将他此时的恐惧都压了下去。

“还有?”王衡突然语气狠厉起来,“提拔又如何?你谢大人手下良将无数,谁还能记得我?多年过去,我一直是你手下一名小小的中郎将,连苏烈那小杂毛都要骑在我头上拉屎了,你还要问我为什么?”

他仿佛陷在回忆中,“不过是一件小事,你竟然说你看错了人,说我品行不端,人人都拿那种……”王衡声音发颤,放声大笑起来,“那种仿佛看脚底下泥土的眼神看我,谁都看不起我,行啊,既然都看不起我,那我便让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看着我。”

他笑得有些癫狂:“丁岩何派人许我金银,让我找机会将你谢家谋反的书信放进你的书房中,多好的计划啊,丁家要前进一步,而我想要你们死,我们一拍即可,”他抬头看向黑影,“你不肯与丁家合作,谁让你谢素问只想做纯臣,谁让你谢家挡了丁家的道,看吧,一封信,一把火,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谢公,煊赫鼎盛的谢家,便没了。”

“苏烈那小子还想替你报仇,知道他如何了吗?万箭穿心而死,死前还在念叨着你,我将他那双眼睛剜了下来踩在地上,那天是我最痛快的一天,他从前看不上我,而他呢,只不过是我脚下踩着的烂泥,他敬若神明的谢素问,救不了谢家,也救不了他。”

王衡低着头笑完,“谢公,可惜你死了,谢家一个都没活,你如今变成鬼又能怎样?若你当真能杀了我,还会等到今日吗?”

“是吗?鬼杀不了你,那人呢?”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王衡猛然抬头,却见月色下谢谌的面容如妖似魅,冷得不像活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究竟是谁?”王衡刚才心神震动,见到谢谌后一时分不清他是人是鬼。

“你不是说谢家没有人了吗?不巧,我就是剩下的谢家人。”谢谌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双黑眸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王衡。

“谢谌。”王衡咬牙道,“你真是谢谌,你竟然没死,你为什么没死?你为什么没死?”他一声声喊得痛苦凄厉,却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老张从刚刚他说当年之事时便想动手了,这会实在是忍不可忍,这等畜生,让大人来都脏了手。

王衡倒在地上,回神便见谢谌身后影影绰绰好几个人,他骂道:“谢谌小儿,果然是你装神弄鬼,不过,”他猜到了谢谌此番动作的目的,狞笑道:“你费劲心机不就是想要为谢素问那老匹夫,为你谢家平反吗?可惜啊,你永远找不到证据,你与谢素问永远要在史书上留下谋反的罪名,世世代代被人唾弃。”

“是吗?那便不需要王大人操心了。今日多谢王大人让我们看了一场好戏,”林书阁笑道,“王大人,你这丑角扮得不错,十分像阴沟里的老鼠,看着别人光风霁月,”他低下身嗤笑般看着王衡,“而你,嫉妒得要发疯,只能靠阴谋诡计让人高看你一眼,实际上依旧,没人看得上你。”

“林书阁,林书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王衡此生坏事做尽,不过想让别人高看他一眼,被林书阁戳中心事,直接要扑上来,谢谌怎会让他近林书阁的身,一脚将他踹出几尺远。

“哥哥,离他远一些,他已经疯魔了。”

林书阁道:“我没事,他确实疯魔了,一辈子汲汲营营,鼠尾两端……”他看向身后,“阮大人,此人恩将仇报,伪造假书信陷害谢家,想必你刚刚已经听清楚了,还望大人仔细审问于他,还谢家一个清白。”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阮青昀道:“几位辛苦了,我自当将今晚之事回禀陛下,来人,将他拖下去。”

士卒上前将王衡捆了起来,“你们做什么?谢谌,你没有证据,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为谢家平反……谢谌……”

“王大人不必替我们操心,你不是将书信放在何处告诉了我们吗?我与仲宣还要多谢王大人提供的证据,王大人一路走好,对了,据我了解,苏烈小将军一生忠肝义胆,战功赫赫,你一辈子,哦不,上下八百辈子也够不上他一根指头,你和他,不过云泥之别。”林书阁轻飘飘道。

王衡被他气得几欲吐血,挣扎着要过来与林书阁拼命,被士卒一个手刀劈晕过去,终于安静下来了。

月移风动,谢谌盯着一处半天也不动,林书阁道:“看什么呢?”

“那处从前是阿父阿母的院子,”他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满目焦黑,眼中划过一丝沉痛。

“王衡已经被抓,书信也已经拿到手了,谢家平冤昭雪指日可待,到时我们求陛下将谢府重新赐给你,我再陪你将这座府邸休整一番,保证和从前一样。”林书阁道。

谢谌回眸一笑,“哥哥,那你以后可得住在我的院子里。”

“才不呢,我有府邸,你自己一个人住吧。”林书阁故意道,见他眉间愁绪已散,问道:“王衡所说之事究竟怎么回事?”

谢谌眉眼淡淡,笑了一声:“王衡从前只是大父麾下一名小兵,一次战役中大父见他颇为英勇便提拔他做了亲卫,后又因连升几级,可他为人嫉贤妒能,看不得有人比他强。苏烈便是大父在他之后提拔的小将,跟随大父打了几次胜仗,军功渐高,大父便升了他的职。”

第198章 卫家 二郎,你长大了,不认得外大父了……

“王衡便认为是大父偏心, 认为大父没有再提拔他的原因是自己出身卑微,而苏烈世家出身。他心中妒意越重,在一次战役中竟然使暗箭要害苏烈。”

林书阁惊道:“竟是如此。”

“苏烈武艺高强, 不止识破了他的诡计,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了他, 大父不知王衡多年来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 又气又怒, 但又念着他跟了自己多年,打了一百军棍, 又降了他的职,命他思过。”

谢谌苦笑道:“原来竟因为这件事,他便记恨大父,记恨苏烈, 甚至转投丁家, 合谋陷害大父,以至于谢家、苏家皆没。”

“小人之心,仲宣, 这种人自己犯了错绝不会将过错归咎自身,不管谢公当年如何,只要罚了他,必定遭他记恨, ”林书阁想着王衡的偏执心理,“就因为这件事,他便要谢家全族尽数死尽, 谋反之罪,祸及全族啊,他受谢公大恩, 不仅不思回报,反而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真是枉为人。”

谢谌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哥哥,大父若是知道王衡背叛他的原因是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感叹识人不清,后悔当年没有处置了他,不然谢家也不会……”

“仲宣。”林书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就算没有王衡,也有……”

“我觉得林大人说得对。”突然一道声音传过来。

林书阁惊慌失措地放下手,朝一边看了过去,只见老张和何歆都在,两人表情十分悲愤,明显已经听了好久。

“你们一直都在?”林书阁咽了咽口水,有些自欺欺人道,那岂不是听到他和谢谌说的话了,也看到,幸好他们没有做过分的举动。

“一直在啊,大人不知道吗?”老张挤眉弄眼,“我们大人刚刚还瞪了我一眼呢。”他趁机告状道。

“王衡太过恶心,早知道刚刚就应该下重手,起码让他吃点苦头。”何歆装模作样感叹道,“不过大人,他说的书信你们是怎么拿到手的?”

有其他人在,林书阁没跟谢谌算账,他道:“王衡多疑且狡诈,昨晚吓过他之后,他说出来书信之事,但依照他的秉性,肯定不会轻易将书信轻易交出来,自然会回去将东西妥善保管,然后再用假的来试探我们,所以我与仲宣便让人盯着他。”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他一回去便悄摸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便藏着他说的与丁家来往的书信。阿洵告诉我和仲宣,他回去之后慌慌张张的,见书信齐全之后,便放下心来。”林书阁道。

其实王衡平日里十分谨慎,藏书信的地方偏僻而隐秘,他一般不会随便涉足。但这次撞鬼让他心神大乱,他不敢赌那究竟是不是鬼,反倒担心书信还在不在原处,正好让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仆从看到了藏书信的地方。

“原来如此,正是他的多疑让他自食恶果。”何歆道。

其实林书阁还没说完,就算仆从没有找到书信,他们没有拿到关键证据,只要今日他开口承认就够了,书信可以伪造,就跟当年王衡伪造谢家谋反的证据一样,照样可以将他捉拿,让他尝尝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既然找到了,他们也不必再费心思。

至于为什么要让他来谢家,林书阁看了看谢谌,让这小人跪在这里认错,正好祭奠谢家亡魂。

何歆和老张沉思片刻,几人都没说话。何歆眼睛朝老张抽动几下,老张立刻道:“不管怎样,终于将那畜生缉拿了,反正阮大人和陛下都站在谢家这边,一定可以先帮谢家平反,到时,大人便可以恢复身份了。”

“对了,天色很晚了,我和老何先回去了,明日还要训练士卒呢,那群兵油子,一个比一个难缠。”说着,二人抬脚立马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谢谌。”林书阁微笑着看向谢谌,“刚刚怎么不告诉我有其他人在?”

“我以为哥哥知道呢,”谢谌表情十分无辜,“他们又不是外人,况且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林书阁气结,“跟我回去。”

谢谌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告诉你。”他好生好气哄着林书阁,回身看了一眼谢家旧宅,满目荒凉,他又看了一眼林书阁,淡淡笑了一下。

林书阁注意到他的动作,“走吧,让人将这里恢复原状,下次我们光明正大地回来。”

谢谌眸色幽深,直勾勾地看着林书阁,轻声道:“好。”

第二天是休沐日,林书阁一大清早就被尹宏安派人请了过去,对于放假加班这事林书阁深感气愤,但又看在尹大人一把年纪还这么劳心劳力的份上,遂忍了。

“林大夫,你可算来了,上次按照你说的我们又种了几株,长势不错,不过快入冬了,还是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看看到底能不能成。”

林书阁见他精神头十足,精力比自己还好,叹道:“尹大人,等开春了你再找人去南郡试试棉花和土豆,尤其是棉花,可能会有奇效。

“你说真的?”尹宏安惊道。

这个时代南方开发不足,不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不足以和中原相提并论,一直到后世经济重心南移这种情况才会对调。

棉花在后世南方广泛种植,棉纺织业十分发达,甚至创造了衣被天下的美誉,现在的棉花只是在西北生根发芽,就连燕都和其他北方地区种得都不是很多,还没有发挥出它的真正作用来。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不过种的时候还需要摸索,南郡气候不同于北方各郡,气候、季节这些都得考虑。”林书阁道。

“小事小事,等开春了我与陛下说明情况,让他颁发诏令,只要能种好的赏千金,效果自然立竿见影。”尹宏安激动地满脸通红,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有多吓人。

林书阁要不是知道他与永元帝有师生之谊,恐怕都要被吓到,据说这位大人素爱农事,在永元帝登基之后,自请调任这边,只为了研究各种农作物的收成。

林书阁摸着下巴想了一会,状似不经意道:“我听说有一种谷物叫作玉米,产量极好,可在南北各地生长,而且极其耐旱,比粟、麦好种。可惜,此物在一个叫做美洲的地方,距离大燕甚远,需要有大船才能到达。”

尹宏安又惊又喜,差点要拉着林书阁摇晃了,一遍遍道:“真有此物?此物长什么样?需要多大的船能到那地方?”

“很远,海中波涛汹涌,一不小心就会有生命危险,因而必须要有大船。”林书阁提醒道。

“林大夫,你……”尹宏安想着林书阁在西北引进的粮种,造出来的火药以及刚刚说的玉米,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钦佩,“你究竟是何人?”

林书阁噗嗤笑了一声,“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出生西北,又多与西域小国打交道,这些都是听那些商贩说的,我还认识一名西域商贩,棉花、土豆和辣椒种子都是他帮我找的,不过玉米之事,我也是听说而已,当不得真。”

尹宏安却不管他说的,美滋滋想着引进粮种后万民富足的场景,又问道:“玉米长得何种模样?”

“等我今日回去将它画出来……”

“不用,阿裕,拿纸笔过来。”尹宏安大喊一声,片刻后便见上次那名小吏颠颠跑了过来。

“拿来了,大人。”

尹宏安将纸笔戳给林书阁,一老一小眼巴巴看着他,林书阁无奈,只能将玉米的形象给二人当场画出来。

尹宏安像捧着御赐之物一般,对小吏道:“阿煜,快让人抄录几份。”

林书阁看着二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哭笑不得,和尹宏安一起看了看暖棚里各色作物的生长情况,便听有人禀报谢谌来了。

应该是来接自己回家的。

林书阁立刻丢下手上的辣椒种子,拍了拍袍子上的土,对尹宏安道:“尹大人,今日便先这样,有事让人过来找我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他是你什么人啊,你一听就跟魂丢了一样。”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林书阁往外看。

“二郎,你是谢家二郎?”尹宏安看到谢谌,神色惊讶,双眼含泪道。

“大人认错了吧?这是卫校尉。”林书阁肃着脸大声道。

尹宏安目光来回在二人之间巡视,随即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虽然每日醉心农事,但最近的风言风语自然也是听说了的,知道眼前二人不想承认,长叹道:“既然如此,便当我老眼昏花了吧,你们走吧。阿煜,帮我送送他们。”

“谢……走吧,我送你们出去。”那名叫阿煜的小吏也收回了震惊的表情,温声说道,但眼睛就没离开过谢谌。

谢谌同样也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分外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只当是从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林书阁料想这二位应当还未见过谢谌,不想今日竟然是故人相见,不过看尹大人神情,从前与谢家应当十分亲近。

林书阁坐在马车上,看着对面叫作阿煜的少年,不知为何他偏要跟着他和谢谌,说是要上门拜访,林书阁满脑袋问号,但此刻又不能直接问外面的谢谌。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林书阁道:“仲宣,怎么了?”

没想到久久不见谢谌的声音,林书阁心中奇怪,掀开帘子探身出去,刚准备与谢谌说话,却见一名看着老态龙钟却衣着华贵的老人由一名中年男子搀扶着,眼中噙着泪水,一瞬不瞬地看着谢谌,谢谌神色莫名,眼中悲伤,气愤等情绪一闪而过,几息之后立马恢复到冷漠的表情。

“二郎,你长大了,不认得外大父了吗?”老人神情凄怆道。

林书阁猛然看向谢谌。

第199章 血亲 当街认亲

谢谌静默片刻才道:“这位大人可是认错了人?人人都说我与谢公子相似, 我倒是真好奇我二人到底有多像?”

卫薮年事已高,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含泪道:“二郎, 我知你怕泄露身世所以不敢认我,但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呢?”

扶着卫薮的男子道:“是啊二郎, 再怎么样, 你也不能不认外大父, 不认我这个舅舅啊。”

这边的动静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偷偷听了一耳朵, 又联想到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卫校尉身世之事,立刻察觉今日要出大事,不约而同地挤了过来。

林书阁一看这动静暗道不好,他放下手中的帘子, 下了马车, 对着自称卫家谢谌外大父和舅舅的人道:“二位确是认错了人,这是卫校尉,二位可不要因为他与你们同源便乱攀亲戚。”

“你又是何人?我们家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卫烁脸上微变, 大声说道。

“二郎啊,你说你姓卫,难道你敢不承认你这卫姓来自何处吗?阿言那孩子命苦,被夫家连累, 可怜你小小年纪在西北饱受磋磨。”卫薮老泪纵横,听得围观群众大为震惊。

对啊,听闻谢家主母便是卫氏女, 若卫校尉真是谢公子,取母姓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这可是实打实的血缘至亲, 又岂能认错?

谢谌冷淡道:“二位我实在不认识,反而你眼前之人才是我至亲之人,他说了什么亦或者不说什么,自然不需要与外人交代,哥哥,我们走。”谢谌将林书阁拉了上来,一甩马鞭就要走。

“谢二郎,你给我站住,你既然还活着便与我去同陛下认罪,你这么多年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已是大错,我身为你舅父,又怎能看着你一再辱没家门。”卫烁义正言辞,指着谢谌怒道。

“听闻你在西北战功赫赫,又是大胜匈奴的功臣,相信陛下和满朝文武看在你有功于社稷百姓的份上,能宽恕你的罪过。”卫薮战战巍巍,脸上满是为谢谌谋划的温情。

林书阁被恶心得不行,正欲开口,谢谌拉住了他,对二人道:“我听说卫家当年在谢家之事上便置身事外,怎么现在看到我,突然换了副面孔,难不成想弥补一二,可惜啊,我不是谢二郎,二位的目的恐怕不能达成。至于今日是何人让你们来的我也清楚,请转告他,卫仲宣等着接招。”

“二郎,你是为当年我们明哲保身而生气吗?谢家可是谋反啊,当时谁敢沾上一星半点,我劝你母亲与谢偃和离她都不愿,我知道你记恨我们,可卫家上下总不能被连累吧?”卫薮情真意切道。

“确实啊,当时与谢家有干系的苏家都被清算了,据说苏家男丁无一人存活,这要是敢帮忙,不也落得个和苏家一样的下场。”

“所以卫校尉真是谢……”

“别胡说,我看今日这一出有阴谋。”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怎么别人没被认成谢家子,我看哪,说不定就是真的。”

“你还真信啊,这打眼看就是演给人看的,不然认亲这事为什么不私下认,私下认对谢家、卫家都好。”

“没错,你说的有理。”

“这位大人,你何必纠缠,我兄弟二人已经言明,是你认错了人,这世间相似之人何止千千万,若实在不济,前方有好几家药铺,大人好好治一治眼睛,届时定不会再当街认错人了。”林书阁忍不可忍道。

“你这后生,谁允许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谢谌,你的世家礼仪呢?你就这么看着外人羞辱你的长辈。”卫烁听到林书阁的话怒不可遏,厉声说道。

“行了,都说不认识了,何必与我们摆长辈的谱,我家仲宣念你二人年长这才处处以礼相待,我可不一样,我出身低微,没学过什么世家礼仪,你二人今日闹这么一出,摆明了欺负我们年轻,想倚老卖老,说吧,想要钱还是要什么?我虽然不济,打发你的钱还是有的。”

卫家二人被林书阁这混不吝的话语气得倒仰,卫薮捂着胸口,指着林书阁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烁一边扶着老父,一边怒骂道:“谢谌,你要还有点良心,便将这不知礼数的东西给我拉下马来,你……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与你外父受此奇耻大辱,你……眼中还有我们,还有你母亲吗?”

谢谌冷眼旁观,看着二人的眼睛中只有冷漠,不留一丝温情,“二位,我今日带的钱不多……”

“谢谌,小畜生,你……你不尊亲长,我当年就与你阿母说过你血缘淡薄,命主克亲,谢家皆因你才会落得个全族尽数被诛的下场,可偏偏你活了下来……”

林书阁眉头紧皱,胸中立刻涌起一团火,正要开骂,谢谌却轻笑一声,朝林书阁摇了摇头,不在意道:“卫大人,今日之言,我记住了。”

“谢谌,你不认我们,我们可认得你,今日你必得跟我们去见陛下……”卫烁上前挡住二人的去路道。

谢谌冷笑一声,正要动手,马车内却传来声音。

“两位卫大人今日挡住路,可是不许人过去?”

所有人看向马车,林书阁心中纳罕,他都忘了马车中还坐着一个人呢,不过他此时出声可是有什么缘故?

众人只见一名少年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对林书阁道:“林大人,先生让我送你一程,看来今日倒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卫家父子看清少年的面容之后,立刻下跪道:“微臣参见梁王殿下。”

梁王?传说中不理俗事的梁王?永元帝的幼弟?

林书阁心中大惊,他的震撼不比已经跪在地上的卫家人,谁家皇室子弟天天在岳林园当小吏,整天专务农事,林书阁想着眼前少年仰着一张娃娃脸求知若渴的模样,不堪回首啊。

他连忙与谢谌下马行礼,谢谌也被吓了一跳,怪道他看着少年眼熟,他当年确实见过年幼的梁王,只记得梁王性子胆怯,不喜张扬,多年不见,自然没认出来。

“二位大人起来吧,先生今日请林大人过去帮忙,林大人便是先生所邀贵客,本王自得亲自相送,不想竟然被卫大人拦住了道,这是何道理?”

“殿下,非是微臣有意阻拦,实在是他,”卫烁指着谢谌道:“他乃家姐幼子,也是罪臣谢偃之子谢谌,我与阿父感念他流落在外,今日特意赶来相认。”

梁王轻笑一声,“卫校尉身世传言早已澄清,你二人今日之举明明是污蔑有功之臣,到底是何居心?”

“殿下,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老臣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会认错亲外孙。”卫薮斩钉截铁道。

“本王从前也见过大名鼎鼎的谢家玉郎,怎么瞧着卫校尉的模样,并不相像,卫大人怕真是要去前方药铺看看了,来人,送卫大人过去。”梁王看着卫家父子微笑道。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士卒上前,将卫氏父子拉到一边,“殿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梁王笑眯眯地看了士卒一眼,士卒立刻带着二人远离此处了。

“两位大人,走吧,我送二位回去。”梁王转身对林书阁和谢谌道。

林书阁恭敬道:“先前不知殿下的身份,实在失礼,既然殿下已经帮我们解决了麻烦,便不劳烦殿下了,我二人自行回去便是。”

“这可不行,先生吩咐的事情我可不敢不做,正好我也有事要向林大人请教。”

林书阁和谢谌对视一眼,只能让他同行。

马车上,林书阁看着坐在一边的梁王,欲言又止。

“林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梁王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模样。

“殿下今日为何帮我们?”林书阁直截了当道。

“就当答谢林大人帮我与先生种地之恩。”梁王笑道,眉眼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林书阁看了他半晌,二人心照不宣地没再说话。

马车踩起一阵尘土,载着梁王而去。

林书阁身心俱疲,与谢谌吃完饭后回屋,“仲宣,你没事吧?”林书阁有些担忧地看着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谢谌。

谢谌静静地看着林书阁,“哥哥,今日那人是我阿母的父亲,卫家家主卫薮。我幼时由大父带大,与卫家并不亲近,又因我性格顽劣,卫家对子弟门生教导极为严格,故而卫家人并不喜我,但外大父与舅舅却十分疼爱我,卫家子有的东西必定会送给我一份。”

“而且阿母十分护着我,更因为谢家家世,卫家子弟没人敢在我面前放肆。可是哥哥,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谢谌低声说道,伸手一把搂住林书阁的腰。

谢谌从前与林书阁说过卫家之事,卫家人在谢家出事之时不止隔岸观火,甚至在答应亲女相托之后出尔反尔想将逃出来的谢谌献出去,向丁家示好。

林书阁本以为这样的行为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今日还能更恶心,当街认亲其心可诛,这明显是要将几天前还在风口浪尖的谢谌置于死地,如果是仇人就罢了,但他们可是谢谌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从前被丁党指控,谢谌步步还击便可,可是被亲人扎上一刀,这滋味想想都难受。

“仲宣,虚情假意倒也让你看清他们的面目,既然他们不仁,我们也不会再留情面。”林书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况且卫家父子今日之举定是被丁家人指使,这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明枪暗箭等着他们。

第200章 谢谌 承认

谢谌双手拂过林书阁的腰身, 脑袋埋在他腰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哥哥, 今日我们虽已否认,但被名义上的至亲相认, 周围又有那么多百姓看过, 恐怕丁家这次是有备而来。”

林书阁“嗯”了一声, “上次我们处置了丁文泓,丁家人自然要扳回一城,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难不成还怕他们。”

就是这次确实让人心寒。

谢谌抬头看向他,“有哥哥在,我自然不怕。”

林书阁垂眸, 双手捧着他的脸, “干正事要紧,别撒娇。”

“咕咕。”

二人同时望向窗外,谢谌起身走到窗边, 一只雪白的鸽子正停在窗台上,“哥哥,小黑太打眼了,这段时间用了一下你的鸽子。”

“有情况吗?”林书阁探身望去。

谢谌从鸽子腿上取下信件, 点了点头,正待要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谌连忙将手中的信件收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就见仆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何事?”谢谌问道。

“大人,宫中来人了, 请两位大人即刻进宫。”仆从刚说完,就有几名士卒抬脚走了进来,看着面色不善。

“林大夫,卫校尉,陛下有请。”

看这来势汹汹,此行定有不妥,林书阁笑道:“敢问这位大人,陛下有何等要事,这个时辰竟要召见我等?”

“林大夫去了便知。”士卒声音冷酷,不带一丝感情。

不妙啊,今日被卫家当街认亲,晚上又要进宫,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大兄,我们听说……”林萱和林书阁神情慌乱,跌跌撞撞了跑了过来,一把环首刀横了过来,林清远和林萱被拦在外边,“闲人避让。”

林萱脸色剧变,嘴唇颤抖,林书阁道:“陛下召见我二人,与我弟妹无关,还请不要吓着他们。”

士卒放下手上的刀,林书阁对双胞胎:“别怕,我和二郎去去就回,你们好好待着家中,记得给我们留饭,一定要留啊。”

林清远面色惨白,还欲说话,被林萱一把拉住,“我们知道了,大兄。”

“那便有劳大人前方带路了。”林书阁道,他不动声色地给了谢谌一个眼神,谢谌冲他点了点头,二人跟着士卒进了宫。

云福宫外,守住宫殿的士卒表情严肃庄重,林书阁走进殿内,却见除了丁家众人及几名丁党外,还有卫家人,包括卫薮和卫烁,另有两名眼生的男子。

看着架势不妙啊,显然是冲着他俩来的,林书阁暗道,他借着行礼看向另一边的阮青昀,阮青昀神色有些难看,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两位爱卿平身吧,这么晚召你们过来,实在是有一桩旧事需要卫爱卿来验证。”永元帝道。

丁文琪神情嚣张,立刻道:“今日依旧是为了卫大人,哦不谢大人的身世,家兄从前指认谢大人乃当时谢氏谋反一案中的逃脱的漏网之鱼,不想被你二人当场反驳,可有人找到我们,他们告诉我,你,”他指向谢谌,“就是那侥幸逃脱的谢谌。”

林书阁上前道:”陛下,此事不是已经有了定论,怎么今日有人跑来诬陷仲宣,此等风气绝不能姑息……”

“林淮亭,纵使你再巧舌如簧,今日也必得在陛下面前说出实情。”丁文琪大声打断林书阁道。

林书阁脸上犹带一层笑意,“不知这位大人是?”

“本官乃新上任的南军卫尉。”丁文琪道。

“原来是小丁大人,怪道与原来的丁大人面容相似,我远远瞧着还以为是丁大人呢,不过近看却有些不像,丁大人丰神俊朗些。”林书阁回道。

丁氏兄弟向来不对付,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情,林书阁当着丁文琪的面不仅提起丁文博,还明夸暗贬一通,丁文琪顿时有些暴跳如雷,他压下心中的怒气,道:“林大人年纪轻轻,眼神不好?”

“想来是近日被人天天找茬,休息不好的缘故,不过说起眼神不好,那边两位卫大人倒真是眼神不好,昨日还拦着我们要钱看病呢。”

“林淮亭,你……你信口雌黄,这里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卫烁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怒骂果然是粗鄙之地来的,不止行为举止上不了台面,这随意攀扯的嘴上功夫更是粗俗,哪里像个御前重臣。

“卫大人,”林书阁朝卫薮行了一礼,“昨日之事,我与仲宣大人有大量,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林大人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越发见长了,不过今日陛下找你二人过来不是耍嘴上功夫的,卫仲宣,你看看这殿内几人,可还眼熟?”易池冷笑一声道。

谢谌还未说话,卫薮便苦口婆心道:“二郎,你不肯与我们相认,在陛下面前,你还敢欺君不成?”

旁边一名男子上前道:“小公子,你忘了我不成?我从前是你大父手下左司马,小公子当年力战羌人之事,旁人不知,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自小在军中长大,我说句僭越的话,也算看着小公子长大的。”

另一名男子也道:“小公子当年风采军中谁人能忘?小公子这长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丁文琪得意道:“谢谌,你还有何话要说?那边是你母家亲族,这二位又是谢素问旧部,两方指证,你还敢不认?”

谢谌双手紧紧攥起,面上仿佛凝了一层冷霜,他冷淡道:“卫家当年便为了权势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又找上我,说不准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利益陷害忠良。至于这两位大人,背叛旧主,朝秦暮楚,安能指认我的身份?”

“谢谌,你还敢否认,”丁文琪道,“陛下,人证就在面前,谢谌依旧死不悔改,当真冥顽不灵,还请陛下秉公处理,严惩此人,以正我大燕国法。”

“丁大人言之凿凿,皆是为了国法,可……”

“林淮亭,劝你莫要为了此人赔上你一家的性命,谢家犯的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谢谌不肯伏诛,竟逃到西北,苟活至此,罪加一等,你如此帮着他,便是同谋。”

“仲宣为人,我自然清楚,多谢丁大人好意提醒。”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陛下,还需再请另一位证人。”丁文琪如同胜券,挑衅般看向林书阁。

今日恐怕难以善了,林书阁撇了阮青昀一眼,见他眼中带着担忧,林书阁心中慌了一瞬,狠狠掐了一把手心,这才恢复镇定。

一名妇人被带了上来,“民妇邹氏见过陛下。”

“陛下,这邹氏乃是当年谢家乳母,谢氏二子皆由其奶大,众位大人不妨听听邹氏的说法。”丁文琪道。

邹氏上前几步,看到谢谌的脸后,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她道:“小公子,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邹氏,告诉陛下,他姓甚名谁?”

“错不了错不了,是谢公子。开平二十年三月初八小公子出生,谢家上下喜气洋洋,赏了我们这些人几个月月钱。小公子自出生便是由我带着,一直到后来我家中出事这才离开谢家,我临走时公子和夫人还送了好些东西,这些年花了一半,但也留了一些,其中便有一样是小公子满月时谢公送的玉环,便是此物。”她说着从怀中掏出来一样东西,丁文琪接过后呈给永元帝。

永元帝在心中微微叹气,看了眼玉环,只见上面刻着“愿吾孙远无妄之疾,享长乐安康。”后面署了谢谌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

“此物贵重,原不应该到我手上,小公子重情,听闻我家中小儿病重难医,便将此物赠予我,说此物护得他多年无病无灾,希望它保佑我儿平安顺遂。”邹氏说道。

“此物乃小公子当年所赠,不知公子可还记得?”邹氏直直看向谢谌一边。

谢谌闭了闭眼睛,林书阁听到此言,恨不得上前活撕了她,他想着当年小小的谢谌带着祝福送出去的东西,多年后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箭,该作何感想。

“谢谌,邹氏所言,你还有何话说?”

“小公子,你出生时右臂处有一芝麻大小的胎记,我与主母看得真真的……”

“陛下,还请陛下准许查验谢谌身上胎记。”丁文琪向永元帝说了一声,便朝门外守着的士卒挥了挥手,士卒即刻上前,林书阁拦住道:“陛下,此妇人口口声声说道深受谢家大恩,可她今日之举,明显是……”

“林淮亭,你还想护他,谢家谋反,子孙皆诛,他既然敢私逃出去便罪无可恕,你一而再再而三帮着他,可是要与他同担罪责?”易池厉声喝道。

“陛下,我与仲宣……”

“哥哥,够了。”谢谌冲他一笑,俯身下跪道:“罪臣谢氏子孙谢谌,于多年前逃离谢家前往西北,此事林大夫并不知情,是我编造身世欺骗于他,此事甘州县官吏皆可证明。”

林书阁心脏猛地一痛,声音艰涩道:“陛下,我愿与他……”

“哥哥,阿远和阿萱还在等你。”谢谌轻声道。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丁文琪大喜,“陛下,他既然已经承认自己便是谢谌,还请陛下将他绳之以法,明正典刑。”

谢谌朝永元帝磕头道:“罪臣今日有一言必得言明。”

永元帝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你说。”

“还请陛下彻查当年谢家谋反一案,谢氏满门忠烈,无愧于先帝,无愧于祖宗社稷,却因遭人陷害而背上谋反之名,臣请陛下重申此案,还谢家一个清白。”

“谢家谋反是先帝定的案,你一个戴罪之身,还想翻案不成?”丁岩何突然道。

“陛下,谢公美名天下皆知,还请陛下念着仲宣他对战匈奴有功的份上重审此案,莫要让忠良蒙冤。”林书阁也跪下道。

“陛下,朝廷法律森严,谢谌当年如何逃出去的,这其中必有隐情,还请陛下严审于他,将当年助他远逃西北之人揪出来。”易池也道。

“行了,都起来吧,将卫……谢谌暂时关押,听候发落。”永元帝一锤定音,冷声道。

士卒上前,正要带走谢谌,谢谌凉凉地看了几人一眼,“不用了,我自己走。”

“仲宣,”林书阁几步跟上前。

谢谌朝他安抚一笑,大步走了过来,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林书阁忙一把扶住他,谢谌趁机将手中的信件塞给了林书阁。

二人衣袖交叠,林书阁感受着手心划过的温度,将信收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