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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有些怯懦,小声道:“我听说这里招人抄书,过来看看。”说着将露出半截手腕的袖口往下拉了拉。

林书阁温声说道:“里面是在招人,你进去只需要写几个字,再向伙计展示一下你对经书的理解便可,不必害怕。”

书生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伙计一见是林书阁,立马要过来行礼打招呼,林书阁对他摇了摇头,伙计便知道他不想声张,识趣地没再说话。

林书阁带着书生走到伙计面前,“这位郎君是来应聘的,劳烦带他登记一下。”

书生面色窘迫,手忙脚乱朝伙计行了一礼,伙计连忙阻止,“这可不敢当,这位郎君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可读过什么书?”

书生一一回答,伙计拿着纸笔让他写几个字,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纸,然后提笔写了几个大字,字迹工整,笔锋俊逸秀美,伙计赞叹了几句,他便脸皮通红。

“行了,这位郎君在这契书上签字画押就好,这是定金,等你抄好小店检查完之后便给你整本书的工钱。”

书生喜不自胜,连忙道谢,伙计这几日见多了这种情况,叹了一口气,嘱咐他几句,让他回去好好抄写,不可涂抹错漏太多,更不可逾期。

书生连连点头,珍惜地拿好纸笔,转头想找刚刚带他进来的人,却发现早已不见踪影。

林书阁进了内堂,里面坐着一人,面容清秀却长着一双桃花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正在悠闲地品茶。

“许老板倒是惬意。”林书阁笑道。

这人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浩然斋老板,林书阁没想到将这偌大书斋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哟美人,哦不林县丞,小人这厢有礼了。”许郁起身朝林书阁行了一个礼。

林书阁嘴角抽了抽,“许老板,不必如此多礼。”

林书阁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画风。

“托林县丞的福,我这书斋可以再进一步了。”

林县丞想起门口偶遇的书生,“许老板宅心仁厚……”

“停,别给我戴高帽子,你上次这么说就是为了拉我入伙,这次又有何事?”许郁给他倒了一杯茶,打断他的话。

林书阁将杯子放在桌上,“好事,我看到许多贫寒子弟来你这边抄书挣钱,这些书生已经读书多年也算学有所成,但我想仍有许多家中贫寒买不起书的贫家子弟。”

“我想着书斋可以将书租借出去,收取租金,既可赚一份钱,对于这些贫家子而言也算一份功德。”

这也算是有图书馆性质,但书斋属于许老板,不然强行让人家免费借书,可以适当收一些钱也不算亏本。

许郁低头思索。

“可与借书者约法三章,规定借书条件,损坏丢失双倍赔偿,县衙帮你追究。”

许郁神思微动。

“造纸坊前些日子造出一批有花纹的纸,可以做成书签卡片售卖,我可以跟造纸坊说一声,让书斋先行售卖。”

“林县丞真是太客气了,这点小事又怎会让林县丞为难,我答应了。”许郁眉间带着笑意,一双桃花眼眨呀眨,朝林书阁抛了个媚眼。

可惜林书阁完全没意会到,“那此事就说定了。”

他来便是想看看新书籍的售卖情况,虽有小插曲,但也已经解决了,县衙还有事要处理,便起身道:“县衙事忙,我也不便叨扰,告辞了。”

许郁朝他行礼:“送林县丞。”

林书阁刚回县衙,周远就派人请他过去,他跟着仆从来到周家的庄子。

庄子房屋众多,里面摆放着好几张织机,织工正在将羊绒织成布,有些织工心灵手巧,竟然能织出斜纹提花和平纹提花。

这些羊绒取的是羊身上最柔软的毛发,因而相比羊毛,更加珍贵,制成的布料也是细腻柔软,十分保暖。

周远陪着林书阁参观 “林县丞,这批羊绒质量不错,”他示意林书阁上手摸一下,“可惜一只羊产不了多少羊绒。”

羊绒取自山羊最柔软的细绒,织成之后也是价比黄金,这些只能走高端奢侈品,自然不是面向普通百姓售卖的,毕竟被称为“软黄金”。

林书阁摸着柔软的羊绒,“周老板可以弄点新花样,比如将羊绒制成毛领坎肩,或者披风领子、棉衣袖口都可以加上羊绒,既保暖又美观。”

羊绒披肩当时可是风靡整个欧洲的,林书阁所在的时代都能看到一些欧洲贵族王室穿戴羊绒披肩的照片,法国皇帝拿破仑就是羊绒披肩的忠实粉丝,他将一条披肩送给妻子后,直接成为贵妇圈子的时尚奢侈品。

周远听得心潮澎湃,“这样好,我立马让人去办。”

林书阁看着稳重的周大郎略显活泼的身影,忍不住勾唇一笑。

“林县丞?”

林书阁回头,是上次在造纸坊遇到的妇人。

“果真是林县丞,妾身黎氏拜见林县丞,我远远瞧着像是您,没想到还真是。”黎婉行礼道。

“黎娘子不必多礼,多日不见,黎娘子风采照人。”上次见黎婉她还是一身布衣,穿戴打扮也是普通妇人的样式,今日却神采奕奕,打扮得光彩照人。

黎婉扬唇一笑,“那日听了林县丞的话,妾身便领了一批毛线回家织造衣物,因妾身还算手快,织得几件得了主家的赏钱。主家又见妾身手巧,便让妾身来这边当织工了。”

没想到这边挣得更多,她和姐妹们合力织出一匹挣的钱都够全家几个月吃喝了。

“大人之恩,妾身铭记于心。”她当日领回毛线后,尽数将针法教授给同村人品良善的娘子们。

这些娘子在闲暇时织造毛衣换来了钱,改善了家中生活,一些有脾气的娘子既不用再受家里的气,家中因为她能挣钱还会将她供起来,再也不敢责骂。

至于那些性子和软的娘子也因挣了不少银钱免受打骂。

她有些不好意思,“妾身无以为报,这双护手是姐妹们一起织的,内里选的是好羊绒,还望大人收下。”

护手做完后,她其实一直带着,只盼林县丞会来这边,果不其然,他来了。

林书阁看着绣工精致的护手,没想到这些妇人心灵手巧,手套都已经织好了,还在内里放的羊绒,真是心思灵巧。

“黎娘子不必客气,这些是我应该做的,这护手我却不能收,不过黎娘子,你们既然有这手艺,等攒够本钱,不如合起来开店售卖,也省了一番操劳辛苦。”林书阁劝道。

“妾身怕……”黎婉看着林书阁,目光中带着些期望,又有些忐忑。

“怕什么?黎娘子如此手艺,还怕织的东西卖不出去?”林书阁笑着安慰道。

“那妾身听大人的。”

林书阁朝她安抚一笑,他眸光清正,带着些赞许,“那就祝黎娘子生意兴隆,心想事成。”

他朝黎婉告辞。

黎婉手中握着柔软的护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29章 火锅 羊肉裹着满满的酱汁被送进嘴里,……

寒风阵阵, 窗外飘着细碎的雪,冷得人瑟瑟发抖,狂风卷着细雪掀起了厚厚的门帘, 雪花被吹进来屋子里却瞬间融化。屋内烧着暖炕,又供着炉子, 和室外相比, 竟有些温暖如春。

万欣招呼丫鬟进来, 她今日设了宴,准备邀请交好的小娘子聚一聚, 顺便展示一下自己新买的衣服。

“春果,快将前日阿父送的新衣拿过来,我今日要穿,再帮我梳个好看的发髻。”

万欣父亲是甘州富户万卢, 家中也算是小富之家, 自从父亲慧眼独具,干起了造纸的买卖,家中可真是日进斗金。这不, 县城最时兴的“月绒”她都要穿上身了。

这月绒是用绢制成的直裾,袖口和衣领上却加了一层羊绒,摸着细腻柔软,穿起来更是显得贵气逼人。

再套上羊绒制成的披肩, 衬托柔和的背部曲线和纤细的腰际,显得袅娜多姿。

这衣服因色白柔软似月色溶溶,又是羊绒制成, 因而名为“月绒。”

丫鬟服侍她穿好衣物,又梳好发髻,点染曲眉, 万娘子看着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小娘子,不由得抿嘴一笑。

“春果,今日发髻梳得真好。”

丫鬟笑着说:“是娘子生得好,今日娘子这一身,刘娘子和付娘子肯定得羡慕娘子得了这套新衣。”

这话一说完,万娘子心中十分得意,连忙让仆从去催两位娘子,等不及要向她俩炫耀了。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春果,出去看看。”

春果掀开门帘一看,果然是两位娘子,“娘子,刘娘子和付娘子到了。”

万娘子嫣然一笑,“快请。”

刘薇和付悦一进院子,便看到万欣临窗而立,窗外飘着雪,她一身月绒服俏生生立着,显得轻灵可爱。

“这是谁家小娘子啊,可真是风姿绰约。”刘薇一进门就打趣道。

“你们可算是来了,快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万欣起身转了一圈,裙裾翻飞,婉约柔美,十分好看。

“这可是最近时兴的月绒?”付悦问道。

万欣骄矜道:“正是,我阿父排了好久的队都没买到,后面还是借着跟周家有亲才提前订好的。”

刘薇伸手摸了摸,果然触手细腻柔软,“是那家新开的周记成衣吧?这批月绒都卖脱销了,可惜我去晚了没赶上。”

“你们说这周家何等巧思,往常县里成衣店制成的冬装都显臃肿,穿着不显身形,你这件却衬得身形更加好看呢。”付悦接着道。

“我脱了你们试试这披风,阿薇配你今天穿的裙子肯定好看。”万欣大方道。

刘薇笑道:“这可是新衣服,不怕我弄坏了?”

万欣气得打了她一下,“咱们什么关系,再好的衣服还能比得过我们的情谊。”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这厢多谢万娘子的美意了。”

“就你贫。”万欣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三人轮流试了衣服,又互相梳了发髻,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

“我听说这衣服的样式是林县丞想出来的。”万欣喝了一口蜜水,有些不经意说道。

“林县丞?”刘薇惊诧出声。

“是啊,那位林县丞。”万欣轻念了一声,不觉红了脸。

付悦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打趣道:“我们万娘子这是有了心上人啊。”

万欣羞红了脸,“不许胡说,林县丞何等人物,平白无故坏了人家名声……”说着捂住了脸。

刘薇却道:“我其实远远地看过林县丞一眼。”

“你见过林县丞?”万欣和付悦齐声道。

“你没见过?”这次换刘薇和付悦惊奇。

“哎呀,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听说他长得芝兰玉树,为人也十分温和有礼,年纪轻轻已经是县丞了。”

少女怀春,知慕少艾而已。

“阿欣你别打岔,让阿薇继续说。”

“我记得那天下着雪,我和阿父阿母去舅家探亲,偶遇林县丞和卫小郎君……”

“还有卫小郎君……”付悦惊呼,卫小郎君一人单杀狼群的事迹没人不知道。

刘薇瞪了付悦一眼,吓得付悦举手求饶,“你继续说。”

“阿父因受林县丞提携才参与的造纸生意,为此阿父一直对他心怀尊敬感激,所以看到林县丞,便上前行礼。”

“我远远看着,他和阿父聊了几句,帮卫小郎君拂开肩上的雪,动作温柔,我只觉得似春风拂面,卫小郎君朝他展颜一笑,又似冰雪消融。两人都长得好看,我竟一时不知看哪个的好。”

付悦扑哧一笑,“果然还是看见好看的郎君阿薇才会露出这副表情,唉,不知道二人以后便宜了谁。”

“不说他们了,听说周记成衣店过几天要出新年时装,这次我肯定要抢到。”万欣道。

三人相视一笑,又闲聊起来。

而被他们念叨的林书阁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想二骂三感冒,难不成有人想我不成?

他今日下值早,准备回家做顿简易的火锅和弟妹一起吃,下雪天最适合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了,再次感叹没有辣椒的火锅没有灵魂。

他去肉铺买了肉,肉铺老板和他相熟,帮他将羊肉切成了薄片。

有妇人也来买肉,肉铺老板笑着问:“娘子又来买肉?”

那妇人喜道:“我家三郎在书铺做活每日能赚一些银钱,我这几日织了几件毛衣也换了不少钱,大家都劳累许久,这不买点肉补一补。”

林书阁听着二人的交谈,微微一笑,转身和老板告辞。

昨晚已经交代了阿远和阿萱,把吃火锅需要的菜洗好,他回来再炖个汤调个蘸料就可以吃了。

他推开院门,院子里积了一层雪,林清远和林萱正拿着笤帚扫雪。

雪天路滑,不扫的话第二天结冰踩上去很容易摔倒。

“阿远,阿萱,我回来了,你们冷不冷?剩下的我扫吧。”

“大兄,不用你,我俩马上扫完了。”林清远躲开他要抢扫帚的手,林书阁摸了摸二人的手,还算暖和,就让他们扫去了。

他进了厨房,灶间还蓄着火,得抓紧炖个火锅汤底,天冷的话就炖个猪骨汤底吧。

他将猪棒骨和葱姜放入冷水中焯好水,待捞出来之后洗干净后,再放入干净的水和猪棒骨,加入葱姜蒜和花椒大料,接着熬半个时辰之后撒上一把盐就好了,熬好的汤底又白又浓,闻着清香无比。

他倒出半盆汤底进炉间的小锅里,直接把炉子搬到了堂屋,一家人围着炉子吃火锅才有感觉。

林清远和林萱把准备好的蔬菜和切好的肉端了过来。

“阿远,阿萱快来吃饭,我想这顿火锅好久了。”他率先下了一盘羊肉片,煮了一会边招呼二人赶紧夹着吃,不然要煮老了。

林萱夹了一块羊肉片,蘸了一下蘸料,羊肉裹着满满的酱汁被送进嘴里,只觉得鲜香麻辣,令人食指大动。

“试试这个蘸料,我特意买的芝麻磨成的芝麻酱。”

林清远往碗中加了几勺,捞了一筷子鹿肉,入口醇香,和茱萸的辣油相辅相成,惊叹道:“大兄,你怎么做的,太好吃了。”

旁边的林萱埋头苦吃,嘴里塞着东西,只能狂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好吃吧?冬天最适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火锅了。”他笑道,不期然间想起了谢谌。

红彤彤的肉片和绿油油的蔬菜在锅中翻滚,煮得热气腾腾,林书阁的眉眼也在一片氤氲中有些模糊不清。

“唔,要是二郎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吃辣口了。”二郎打的鹿肉他自己都没吃呢。林清远放下筷子,一脸苦恼,却被林萱踩了一脚。

“大兄,你别担心,这几年整个定远郡一直太平,二郎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能过年回来跟我们团聚呢。”林萱安慰道。

家中突然少了一个人,大家都不习惯,总觉得空荡荡的,林萱甚至觉得说不定二郎过几天就回来了,会在大兄跟前撒娇,会冷着脸帮她和阿远复习功课。

“嗯,但愿吧。”林书阁温声道。

其实谢谌不在,最不习惯的要数林书阁了,以前一回来就有个小尾巴跟着他,乖巧懂事地帮他干活。

他有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叫仲宣,可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没人回应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仲宣已经走了几日了。

忙起来还好,这一闲下来就开始担心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臭小子长本事了,一封信也没来,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

谢谌离开几日,本来说好的一到都尉府便会来信报平安,林书阁这几日一直在等,可惜没等到来信。

仲宣一向守信,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萱瞅了一眼林书阁的脸色,忙道:“大兄,二郎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他刚去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得花功夫熟悉公务,和同僚部下相处,一时没工夫写信也未可知。”

林书阁夹起一筷子菌菇,“但愿吧,来阿萱,吃这个。”

“好,大兄。”

林书阁望着窗外的雪,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这兄长当的。

雪越下越大,隔绝了林书阁的视野,他回过神来,继续和双胞胎吃起了火锅。

第30章 对联 原来思念就是辗转反侧间想的是他……

北风卷地, 平沙莽莽,将天空染成一片赭白色。终古燧是定远郡抵抗匈奴的最前线,刚经历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 几名戍卒抽出随身带的木杖,将昨日作战弄得乱七八糟的“天田”恢复原样。

天田是边境防御的基础工程, 由戍卒用细沙或细土在地面上披上平整的一层, 一旦有人或马经过就会留下痕迹。

戍卒通过查看天田上的痕迹, 便可知道是否有匈奴探子到过此地。另外,边境十分艰苦, 一些士卒耐不住西北苦寒,可能会越境逃亡,通过“天田”便可检验是否有戍卒逃走。

观望烽燧,巡查天田, 几乎是每个戍卒的日常任务。

一名戍卒掏出随身带的“日迹簿”, 将今日的巡查情况一一记了下来。

“日迹簿”是戍卒每天巡视天田的记录,相当于每天的工作记录,要交给上峰检查的, 如若完不成任务,就会受到惩处。

戍卒仔细记下这块天田的情况,对画天田的戍卒说道:“走了,今日已经巡视完了第五隧和第六隧, 回去休息,今晚还要轮流守烽燧呢。”

另一名戍卒收起了木杖,“走吧, 昨日那场仗打得真过瘾,今天都风平浪静了不少。”

“那还不是我们这位新上任的隧长有本事,要我说还得跟对人, 就北峰隧那次大战,我有堂兄弟就差点死在那场战役里。”

他又压低声音道:“那隧长看到匈奴前锋,竟然冲动冒进,连队伍被匈奴打散了,结果他自己呢,竟然在战场上贪生怕死,要不是部下得力,打退了匈奴主力,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要说还是咱们这位隧长勇猛,小小年纪临危不惧,还带头冲锋陷阵,听说啊他曾一个人打死好几头狼呢。”

“这么厉害,我昨日远远望了一眼,看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过气势慑人,眼神有杀气。”

“你就吹吧,还眼神有杀气,走走走,不知道今日伙食怎么样。”

“我可没胡说,真有杀气。”

“行,有杀气,快走,不然早就被那群饿死鬼投胎的抢光了。”

二人勾肩搭背,加快速度回营了。

营地里,士卒虽然来来走动,但纪律严明,井然有序。到了饭点,众士卒开始排队打饭,边境苦寒,伙食多为粟粥配胡饼。但因前几日打了胜仗,这几天伙食着实不错。

士卒一看今日竟然有肉汤,虽然看着寡淡如水,但对这些守边的戍卒来说已是美味。他满意地端上自己的饭菜,和同僚坐在一起吃去了。

正中心的一座帐篷里,军医小心给谢谌抹上药,又拿绷带仔细绑好,叮嘱道:“隧长这几日注意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剧烈的动作,过几日伤口结痂便好了。”

谢谌穿上衣服,“多谢,你先下去吧。”

他来这终古隧已多日,当日被举荐到都尉府,自然免不了要试探一下他的实力。

在他接连打败了几位属官之后,赵都尉直言他更适合去真正的战场,于是便被派到了终古隧,这里是最靠近敌人的地方,也是最能积攒军功的地方。

不巧刚来便遇到敌袭,来了一小股匈奴队伍侵扰。幸好巡查的戍卒机警,及时示警,他立马组织士卒应战。

匈奴马上民族,极擅骑兵作战,他率领一小队士卒冲破了敌人的阵形,将其首领斩下马来,其余匈奴士兵一看首领被杀,乱了阵脚,被谢谌手下士卒击溃。

此战虽取得胜利,但谢谌却在和首领对战的时候胸口挨了一刀,幸亏他反应快,不然估计伤重难治。

夜幕星河,在空阔的塞外显得更加廖远。帐外箫声呜咽,吹得是一首古诗,写的是征人思妇抒的是思乡之情。

他怔怔听了一会,风了吹进来,桌上烛火燃烧发出“呲”的一声,他挑了一下灯芯,灯火葳蕤。

离开多日,本来答应哥哥一到就写信报平安的,可惜在这里,书信往来不易,只能先写完,待有机会再送出去。

谢谌浸染笔墨,铺开纸张,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大人,晚饭好了。”有士卒在外面说道。

“进来吧。”他放下毛笔,回道。

士卒将晚饭放在桌子上,俯身向他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帐外。

戍卒劳苦,他虽大小也是个军官,但伙食也差不多,他也不过一碗粟粥,一碗肉汤。不过他素来对吃食没有太高的要求,因而这戍边的生活也算习惯。

不知道哥哥他们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谢谌望着帐外一轮弯月,素华如练,在广袤的天空中显得更加皎洁,眼前浮现的却是他和林书阁以及林清远、林萱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的情景。

原来思念就是辗转反侧间想的是他,明月当空想的也是他。

……

林书阁今日却有些忙,西域有个小国要与大燕交好,特派了使者过来送了国书,说是年后他们国家皇子要出使大燕。

这两国互派使者人数、来往礼节、出行准备自有燕都那些朝廷肱骨操心。

可是使者既然来到大燕,作为连接西域咽喉的甘州县,自然得负责来使及其随从的衣食住行。

林书阁从早上开始便一直陪同使者在甘州城游玩。那使者贵族出身,身上珠宝闪得林书阁眼睛疼,人也算品性纯良,就是有些单纯爱玩,要不是他看着,一不小心就被“老实”的商贩连蒙带骗地将东西全买了。

林书阁一边拦着兴致勃勃要花大价钱买一看就不值钱的瓶瓶罐罐的使者大人,一边还要示意身边差役注意他的安全问题,直忙得精疲力尽。

好不容易哄得他开开心心回驿站了,他才稍微喘口气休息一下。

众商贩倒是一见冤大头走了没钱可赚,便一哄而散。

众人吵吵嚷嚷,林书阁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还是穿着当日的长衫,有些短的袖口上还带着几个补丁,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支着一个摊子。

林书阁走近一看,原来他在帮人写信,不过据林书阁观察,已经半天了,也没见一个人光顾他生意。

书生感觉到头顶的阴影,抬头一看,惊喜道:“怎么是你?上次的事还没谢你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你这是?”

书生搔了搔头,不好意思道:“养家糊口而已。”

林书阁了然,估计就算是有了抄书的活,估计钱还是不够用。

见林书阁没有说话,他自顾自说道:“家母病重,大夫说要用药养着,她供我读书日久,积劳成疾,我没什么本事只能支个小摊给人写家书挣钱,可惜没什么生意。”

古代医疗不发达,现代人看来的小病也会成为无法医治的大病,而且对普通百姓来说,日日吃药再厚的家底也撑不住。

“我看你字写得不错,不如帮我写一份,如何?”

“当然可以啊,你要写什么?是写给谁的?”书生问道。

“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林书阁丢下一句话,转身跑向了旁边的浩然斋。

书生等了许久,还以为要被放鸽子了,抬头却见林书阁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张红纸。

“你便在这纸上写,写什么呢?让我想一想。”

“就写新年纳馀庆,佳节号长春。”这是古代后蜀皇帝孟昶让人写的,据说是最早的对联。

这个时代目前春节人们会贴“神荼”和“郁垒”的桃符画像来驱邪避鬼,还没有出现后世过年家家户户会贴的红彤彤的春联。

书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按照他说的提笔写了起来。

他将写好的字小心翼翼提了起来,看着红字黑字相印,竟然喜庆又好看,“我写完了,你看一下怎么样?”

“笔酣墨饱,行云流水,写得不错。”林书阁夸赞道。

“哎,老板,你这写得卖不卖?”有路人看着新奇,出口问道。

书生急急道:“这个不卖,已经是这位客人的了。”

“那你给我再写一份。”来人固执道。

林书阁笑道:“这叫做对联,是这位郎君写给我春节时用的,将它贴在门上,看着也喜气洋洋,红红火火,保你财源广进,紫气东来。”

路人闻言立马要求书生也帮他写一份,旁边行人听到这边的声音,纷纷围了过来,一听说是春节贴在门上可以除祟纳福,看着也喜气,纷纷拿了银钱要买。

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书阁,林书阁朝他眨眨眼,他会意,对众人说:“诸位稍等,在下去买些红纸来。”

他急忙去浩然斋买了一批裁好的红纸,有客人等得急了脸上还有怒气,他急中生智说可以免费送他几个字,客人这才作罢,老老实实等着他的对联。

他在纸上挥毫落墨,笔走龙蛇间一副字便写好了,客人十分满意,高兴地付了钱。

书生写得手酸,终于写完了所有顾客要的对联,转身想和林书阁道谢,却发现人早已经走了,只留下银钱压在纸下。

他拿着银钱,心中万分感激。猛然想起,他又忘了问恩公名字,不知道下次还能再见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