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叔,你怎么来了?”
秦润走到路边,仰头看路上的人,萧衡之一垂眸便能看到秦润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双眼熟的狭长眼眸。
“我呆县里无聊,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然后再凑个热闹,时间就晚了。
进入九月中旬后,白昼不似往常那么长了,秦有为他们摘的玉米,只能明儿再让孙武送食堂上去,至于萧衡之,仅凭他两条腿,走到镇上,只怕得走到半夜。
秦润有心想请萧衡之去家里坐坐,怎么说这人上次帮过他们,如今人家走到他们村,请人去家里做客不过分。
只是再不过分,都不能掩饰萧衡之是个汉子的身份。
哪怕这个汉子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对他一个哥儿来说,终究不合适。
秦润左右为难,出于莫名的情感,他想开口,但现实却是,贸然请一个陌生汉子去家里,传出去像什么话?
“萧叔,我们村到镇上坐牛车都得坐半个时辰了,你这身体不行啊,要回去,只怕得走上一两个时辰。”许云帆说话真是不知道委婉,直戳人心窝。
“要不你赏个脸,去我家坐坐?”
萧衡之瞥了许云帆一眼,有点气又有点觉得这小子有点眼色,“如此也可,那便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秦润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眼里擒满了笑意。
许云帆莫名的觉得牙酸,舌尖舔向后牙槽,小拇指在萧衡之不注意的角度勾住秦润的指头,轻声道:“高兴了吗?”
“嗯。”秦润用力的点头,看起来确实很开心,他开心于所念得到满足之余,又开心,能遇到知他懂他的人。
许云帆不会问他为什么,只要他想的,他都会尽量的帮他,满足他。
这一点才是让秦润感到最高兴的地方。
萧衡之走在边上,眸光不自觉落在做着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小动作的两人身上,胸口酸的他几欲眼眶泛红。
这个孩子,真的太像他了。
不加掩饰的欢喜,眸种赤、裸、裸深沉且炙热的爱意,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他都能看出来,秦润很爱很爱许云帆。
当年,秦斐俞看自己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所以自己才会被深深震动,心脏不受控制并义无反顾溺毙在秦斐俞的爱潮里。
可能人到了年纪后,特别容易触景伤情,萧衡之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那就是,他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撞的头破血流的年纪了。
“许云帆,听村里人说你是从海外来的?”萧衡之故作平静的询问自己的好奇。
自己的来历,村里人都知道,许云帆嗯了一声,胡扯道:“几个月前跟着船队过来的,路上换乘了几次,最后到这边的时候又遇上了小偷,好在我家夫郎心善收留了我,不然我就得饿死在山上了。”
“所以,你这是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这话可认不得。
许云帆头皮一紧,“怎么会?我同润哥儿在一起,那是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之间的喜欢,很单纯干净的,无关什么救命之恩,萧叔,你可不要乱说。”
萧衡之不语,只是笑了笑。
“哥夫,大哥!”
回到半路,路边山脚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萧衡之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待看清那道笑的灿烂,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同另外一个孩子手牵手朝着他们跑来的孩子时,萧衡之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眨巴眼,嘴微微张着着。
他指着秦慕,“这是?”
秦润同许云帆一人接住一个小家伙,秦润从秦慕身上接过沉甸甸的背篓,背篓里装了半背篓的黑子果,难怪秦慕累的鼻孔都粗了一圈,他替秦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这是我三弟秦慕,那边那个是我二弟秦安,安哥儿,慕哥儿,这位是萧叔叔,之前帮过大哥,喊人。”
自从被许云帆安排在班里听课后,秦安秦慕胆子大了很多,见到陌生人不像以前那么害怕了,两个小家伙好奇的打量着萧衡之,乖巧的开口喊了声:“萧叔叔好。”
稚嫩的声音,直击萧衡之的心脏。
这道声音,仿若天籁之音。
真是奇怪了,他们萧家不是没有同秦安这般大的孩子,可那些孩子每次喊他时,萧衡之内心平静的一丝波澜全无,可这会,秦安只是喊了他一声叔叔,萧衡之便高兴的摸了把秦安的头顶,“真乖。”
萧衡之是会雨露均沾的,摸完秦安,他举手就要去摸秦慕,在同秦慕四目相对时,萧衡之没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小家伙来。
秦慕?
萧衡之眼珠子在两个孩子身上左右来回看了又看,“他真的是你弟?”
说实话,秦安长的跟秦润有六七分相似,同秦润一样,见到秦安,萧衡之就是没来由的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到只是看着他,身上的钝痛好像都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种令人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情绪慢慢蔓延着全身。
像。
真的太像了。
这个孩子,比之秦润更像秦斐俞。
同秦斐俞在一起后,萧衡之见过秦斐俞小时候的画像,因秦老将军早年镇守边境的原因,秦老夫人命画师画了很多秦斐俞的画像,说是要留个念想,好让秦老将军也能看着他们家唯一的哥儿是如何一点一点的长大。
萧衡之记性好,他记得秦斐俞七八岁时的样子,不说同秦安一模一样,但肯定有九分相似。
若非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萧衡之对秦斐俞当初的绝情依旧心有芥蒂,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底那份不可见光,不被外人知晓的感情依旧如初。
对秦安,萧衡之是越看越喜欢,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好,秦慕不一样,虽然这孩子长的也好,可不难看出,他同秦润兄弟并无相似之处。
许云帆伸手从秦安背后的背篓里拿了一个野生番石榴,擦干净刚想往嘴里送,听到萧衡之的话,即将到嘴的果子转了个弯,被强行塞到萧衡之手里:“哎呀,萧叔,瞧你这话问的,他不是我家弟弟,难不成还是别人家的啊?来来来,这可是我家小舅子摘的野果,可好吃了,你尝尝。”
野生番石榴,有的果大,有的果小,不知道秦安在哪摘的这半背篓野果,个头不是一般的大,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果香,许云帆很喜欢吃,将手里熟到发黄的果子塞给萧衡之后,他自个又抓了一个比较青一些的,敷衍的用两手转几圈后就往嘴里送。
吃了一口,许云帆满足的不行,伸手给秦润又拿一个。
萧衡之收回目光,他看出来了,许云帆就是故意的,他不想再继续说秦慕的事。
既然如此,萧衡之不会傻到自讨没趣,手上的野果确实很香,萧衡之这样的身份,少有能吃到这些野果的时候,原以为不好吃,结果咬了一口后,眼睛就是一亮。
对此,许云帆满意了,他就喜欢像萧衡之这样有眼色的人。
第166章 第 166 章 日常
秦安被许云帆牵着小手, 仰头看向许云帆,带着邀功的口吻:“哥夫,番石榴好不好吃耶~~”
“好吃, 很香也很甜, 哥夫很喜欢。”
“哥夫,你吃的那个是红心的, 我还摘了白心的, 方伯伯说, 白心番石榴吃起来很丝滑。”
“哪种是白心的?我吃吃看。”
许云帆分不清这些,秦安干脆将背篓放下,拿了一个双手递给许云帆,“这个是, 白心的我放一边,红心的放一边了,哥夫快吃, 吃完了, 后天我还给哥夫摘。”
“哎哟, 我家小舅子都懂得疼哥夫了,哥夫开心的都要飞了, 哥夫爱你们。”许云帆捏了秦润的小脸一把。
秦安、秦慕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秦安更甚, 左脚还跺了几下, 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许云帆从不吝啬对孩子说这些肉麻的话,一开始, 秦安秦慕听了,害羞的小脸蛋红扑扑,看都不敢看许云帆, 低着小脑袋,揪着衣角,半天不好意思抬头。
后来听多了,秦安秦慕虽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却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半天不敢抬头,开心的呼吸加速,眼睛都大了几分。
每次得到的许云帆的一声夸,两孩子能高兴一天。
哪怕是作为父母,很少有人会像许云帆这样不含蓄,对他们来说,“我爱你”这样的话,是羞于启齿的,哪怕是对着家人。
许云帆不一样,无论是对秦润还是对两个孩子,他的爱意不仅体现在日常的小细节上,就是口头上,他也从不吝啬将这些话说出口。
萧衡之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夫同小舅子这么相处,爱不爱的话张口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儿子,但看两个孩子矮小的个头,又能理解了,“他们两个多大了?”
“八岁了。”秦润感叹,“一眨眼,八年就过去了。”
“听说,安哥儿是你照顾大的?”萧衡之看热闹的时候,同身边的汉子问过几句,说实话,他不相信,或者应该说,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把另外一个孩子养大,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事。
“是的呀,我就是哥哥带大的。”秦安倒是先回应了,“哥哥很好,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第一个给我吃,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自己一个人饿肚子……”
回想过去的艰辛苦楚,泪眼婆娑的秦安有点看不清路,粗鲁的用手随意一抹,小鼻子一抽,眼泪却愈发汹涌,“哥哥很辛苦。”
说完这句,秦安安静的没再继续说了。
这八年来,兄弟俩的艰辛被秦安几句话简洁概括,萧衡之听着,嘴里的野果顿时就不香了。
“不说这些了,安哥儿,慕哥儿,以后没有我跟你哥夫带着,你们不要往孙氏那边走知道吗?”
秦慕抓着秦润的手,抬头看向人,“为什么?”
许云帆笑起来,“还能为什么,你们大哥今天发飙,把孙氏的人给打了。”
“哇,大哥你好厉害哟。”秦安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刚才差点哭鼻子,这会又一脸崇拜。
“是了,很厉害了,你们以后要同你们大哥学习知道吗?有人敢欺负你们,先警告他一次,要是他不知悔改,还继续欺负你们,该动手就动手,出了事,哥夫给你们兜着。”
“哥夫威武。”秦安拍马屁拍出经验来了,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来,萌哒哒的,让人看着不禁心软。
每次许云帆就是这样败在他的可爱之下。
一边默默听这一家四口聊天的萧衡之听不下去了,许云帆这样确定不会教坏孩子,虽然他这话说的很对他的胃口,颇有他当年的风范,但:“你这不是教坏孩子吗?”
“哪里就教坏孩子了?有时候,一味的忍气吞声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让人得寸进尺,只有敢于反击说不,人家才知道你不好欺负。”
这话很有道理,但:“如果对方身份地位高过你呢?到时候,你拿什么去罩?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你们这边,你夫子的身份尚且还算有点用,人家会给你两分薄面,但到了府城那等大地方,或是京城天子脚下,你……”屁都不是。
不得不说,萧衡之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架不住这就是事实。
府城那是什么地方?
京城那等地方就更不用说,一板砖下去,砸到的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官家子弟,他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夫子拿什么罩人?
就算许云帆是秀才又如何,京城那等地方,聚集起来的秀才还少吗。
换其他一般的人,这会大抵要沉默,觉得难堪了,可许云帆是一般人吗。
“这都是小事,没事,等我去到京城时,估计也离近翰林院不远了,到时候,怎么说我这大大小小也算个官了吧。”
萧衡之一哽,面对许云帆的自信,萧衡之一度不知该做何表情,以至于面部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讲真,以前萧衡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要脸了,如今离开京城走了一遭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萧衡之有点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给了许云帆的这份自信,结果,秦润三兄弟对他一顿附和加无脑吹后,他总算明白了。
许云帆一说起大话起来就刹不住了,天南海北的尽是吹,萧衡之一听就知道他在夸大事实,否则,什么人力气大的能一拳打死一头熊?又是什么人,掉下万米悬崖都没死的?这种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不可能存在了。
偏偏秦润三兄弟还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哇的一声,问然后呢。
萧衡之看许云帆吹,再看秦润三兄弟,莫名心哽的厉害,又很想笑。
许云帆讲的事,合不合理重要吗?
重要的是,秦润他们爱听啊!
萧衡之不带脑子去听,发现,好像还挺有意思。
秦润今天高兴,急吼吼的要回去准备晚饭,萧衡之今晚要住他们家,这房间也该准备准备。
好在最近天气凉了,每次去镇上或者县城,不那么忙时,秦润会在县城里逛逛,不断往家里买生活必需品。
这一逛,秦润就有点上瘾了,看到什么都想买,以至于家里如今被子什么都不缺。
萧衡之很喜欢孩子,秦安回到家,最先要做的就是去掰黄菜叶剁碎了喂鸡。
许云帆买的几只小鸡如今都有四斤左右大了,萧衡之站在一旁,看着秦安熟练的干活,既高兴于孩子懂事之余,不由得感到苦涩。
在村里,八岁的孩子不算小了,家务活都会做了,但对京城里那些大少爷大小姐来说,他们的八岁在干什么?
想到这些,萧衡之越发觉得难受。
许云帆可不管萧衡之难受与否,厨房的事,秦润三兄弟很少让他插手,萧衡之眼睛恨不得扒在秦润三兄弟身上,可能是异性相斥的缘故,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
一个个的都在忙,倒衬得许云帆无所事事。
这会也就五点,许云帆干脆拿出钓鱼竿,“润哥儿,我去河边钓条鱼,今晚加餐。”
正忙着切菜的秦润抬起头,“今晚准备的食材不少了。”再加餐桌子都没地方放了。
许云帆提着个秦润特意给他买的小桶,啊的一声,垂头丧气的,“那好吧。”
这失落的语气,那失望的表情,秦润一下就知道这家伙想干嘛就,“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都想吃鱼了,那你去吧,要是钓不到,去秦方叔家买一条。”
别以为秦润不知道,许云帆说要钓鱼是假,想去游泳才是真。
偏他又好面子,不好意思在萧衡之面前说他要下河玩,这才装模作样的拿根钓鱼杆出来。
许云帆也苦啊,在现代十八岁那还是爱玩的年纪,到了这儿,十八岁都当爹了,哪有当爹了还那么爱玩的?
之前许云帆带秦安他们去游过一次,被秦氏几个大娘看到了,当天几个大娘火力全开,唾沫横飞又苦口婆心,从大河边把他教育到院门口。
几个大娘说了,许云帆都懂得让村里的孩子不要下河,他自个怎么就不懂了?
许云帆当时愣是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了。
他能说什么?
难不成是只允许周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
没办法,几个大娘也是怕,平时其他汉子下河,那还是三三两两的一块去,偏许云帆“不合群”,就爱一个人去。
要是许云帆真出什么事了,小秦家不得垮了?秦润又没个长辈在,秦润又是个哥儿,哪怕许云帆是个上门哥婿,估计秦润也不好多管人,几个大娘可不得多留意一点。
许云帆之前同秦大右他们一起去洗过,奈何他们这帮汉子太糙,胡乱一搓就说洗干净了,而后便扑通扑通的跳水玩,许云帆洗的仔细,就是洗个头,他都得按个四分钟左右,身上也必须用胰皂擦一遍,见状,秦大右几人揶揄许云帆讲究,每次许云帆刚洗好,秦大右他们都不知玩了多少轮了。
后来,许云帆去了镇上,每天回来晚了就在家里洗,秦大右几个喊他去河里游泳,他也不去,怕有蛇,要是不去镇上了,秦大右他们替小秦家干活又干得晚,总归约澡都不好约了。
一来二去,许云帆干脆自己去,每次去都会带上一根鱼竿一个水桶,其他人要是问起来,他就说他钓鱼去。
萧衡之目送许云帆走远,终究按捺不住,“润哥儿,你……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要是许云帆在这,肯定得回他一句,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时候,那就是不该说,您还是别说了吧。
可秦润好奇,“萧叔,您要说什么?”
萧衡之:“你是不是有点太宠许云帆了?”
“有吗?”秦润脸直接就红了,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切着案板上的瘦肉,“他是我夫君,还小呢,我比他大,理应宠着他点。”
秦润不怕宠着许云帆,他就怕自己对许云帆不够宠,不够好,许云帆那样金枝玉叶小少爷,合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才对。
许云帆是他的妄想照进现实,这样的人,他只怕自己不够宠,哪会怕宠过头。
在外人看,秦润对许云帆好不过是做到了一个夫郎该做的义务,但许云帆知道,不是的,有时候,秦润甚至比宠秦安还要对他有耐心。
许云帆赖床的毛病简直是气的令人发指,每回他嗯嗯应了两声,或者已经抱着枕头睡眼惺忪的坐起来了,可秦润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又躺了回去,小被子一盖,小呼噜打的香喷喷,换另外一个人,喊了几遍都没能把人喊起来,估计早一巴掌过去了,秦润每次却满眼的宠溺,一次又一次柔声细语的把人哄起来,丝毫没有不耐烦,还觉得许云帆可爱的不行。
许云帆睡迷糊时,那软糯带着鼻音的声音,那翘起来的几撮小呆毛,都让秦润喜欢。
被爱的人,永远都有恃无恐,难怪许云帆越来越会赖床了。
兴许对秦润有着道不清说不明的特殊感情,萧衡之并不是太认可秦润这么宠着许云帆。
萧衡之以后就会知道这种特殊感情,究竟怎么回事了。
一想到自家小白菜要被猪拱了,有的岳父看女婿,有时候就是这看不顺眼,那看不顺眼,总之就是白般挑剔。
萧衡之:“许云帆他多大了?”
“十七了,再过两个月就十八了。”
“你不是才十八吗?也没比他大多少,你是一个哥儿,理应他宠着你点,有的汉子,你越宠他,他越无法无天,你就不担心许云帆哪天被你宠坏了?”
到时候,秦润没个长辈撑腰,只怕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帮忙烧火的秦安听不得有人说他哥夫一句不好的话,“才不会呢,哥夫最好了。”
萧衡之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跟你说过?”
“没有,但我就是相信哥夫不会,哥夫说,男人一旦有了银子才会有可能变坏,他没有银子,所以不可能变坏,哥儿还说了,没有银子,他想坏都坏不起来。”
闻言,萧衡之来了兴趣,“你哥夫没银子?可我听说,你们家做生意很赚钱呢,如此,你哥夫怎么会没有银子?”
秦安用一双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萧衡之,“萧叔叔,你是不是还没有娶媳妇呀?”
话题转的太快,萧衡之都跟不上了,下意识就问,“怎么这么问?你哥夫有没有银子,难不成还与我有没有媳妇有关?”
“哎。”
秦安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的萧衡之想笑:“萧叔,你肯定不会宠媳妇了,我哥夫说了,好男人就该把财政大权交给另一半管,好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媳妇花的,所以,我哥夫赚的银子,都给我大哥了。”
萧衡之同秦安还有秦慕时不时聊上几句,没会功夫,自许云帆来到大梨村后都做了什么,萧衡之是一清二楚。
得知许云帆有意在明年二月份参加科举,萧衡之不免想到许云帆说过的大话。
其他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都不一定能考上举人,就许云帆这样一本书没买过的,还想进入翰林院?
估计有点悬。
萧衡之琢磨着,秦润几个孩子同他有缘,许云帆对秦润好,日后高中,必定不会做出那等抛弃糟糠之妻的事。
如此,待许云帆去了京城,就秦润这宠夫的劲,定是要陪同左右的。
也许,在科举之事上,他可助许云帆一二,当然,他所谓的帮助,并不是帮许云帆作弊,而是多指导指导他,要是这人是个可造之材,对大晏朝也是一个人才。
萧衡之当年在京城,好歹也是风流才子一个,能担得上“才子”两字,肚子里能没点墨?
第167章 第 167 章 被人扑了
另一边, 许云帆到了大河边,便往自己的秘密据点走去。
炎炎夏日可以下河游泳,许云帆心情好, 哼着歌, 左右张望一番,这个点, 河边没啥人, 许云帆松了口气, 从木桶里把胰皂还有小内内拿出来摆放整齐,刚解开衣服,芦苇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九月份的芦苇已经进入了花期,芦花微微向下弯垂, 白色的芦花交织成一片,远远看去,似白雪一般落在河滩上。
这样的美景, 许云帆已经看习惯了, 根本不会仔细看, 突然听到声音,他赶忙把衣服穿好, 沉声问:“谁在那?”
芦苇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 就是没人应声, 许云帆抓了一下头, “谁啊,干什么不说话?”
说着, 许云帆扭头四处看,这才发现一根木棍,有木棍在, 许云帆胆子大了很多,一步一步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他不怕有人,就怕有蛇或者旁的东西突然窜出来吓他一跳。
眼看越来越近了,许云帆刚扒开眼前的芦苇,一道黑影直接向着他扑过来。
这是个人!
许云帆不好一木棍过去。
“哎哟~”许云帆被扑倒在地,顾不上摔疼的屁股,方倒吸一口气,进入肺腑的空气味道不对,许云帆顿觉一股恶心感蔓延至喉咙口。
许云帆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头一歪,“呕”的一声就吐了。
“哎,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吗?”
“也是,你这个小汉子长得这么水灵,屁股摔疼了?我拉你起来。”说着,将许云帆扑倒,并且已经从许云帆身上起来后退几步的李六就想上前拉人。
一股酸味随着李六的动作,一阵一阵的往许云帆鼻孔里冲。
许云帆只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继续干呕一声,双手撑在身后,看着眼前走来的人,一脸恐惧的往后挪,同李六拉开些许距离,“停停停,你别过来呀,我可以自己起来。”
“你是在怕我?”
许云帆一副很是恐惧的模样在李六看来很是新奇,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吧,从体格上来说,他比许云帆还要清瘦,许云帆怕他什么?
“我不怕你,但我受不了你身上特殊的香气,我就是个普通人,你那味,我有点欣赏不来。”许云帆怕的是人吗?
他怕的是李六身上那股令人上头的酸味。
李六顿了一下,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哈哈大笑出声。
“你还笑。”许云帆头回见到这么不修边幅的人,整的跟乞丐似的。
人家乞丐那是没有条件,李六呢?
听说他家里有几十亩地,还是家中老幺,早年家里人给他寻了份活计,听说是给人当书童去了,一直到二十岁才回村。
这当书童,说好听点叫书童,说直白点,不过是那些少爷身边伺候的下人罢了。
但就是这样的活计,在村民眼里来说也是顶顶好的了,哪怕是下人,也必定是“精致”的下人。
毕竟跟着那些少爷,多多少少还能学几个字,平时也就是顿茶倒水的活,那不比他们在村里刨地轻松?
李六当年能给人当童生,也是经过一番挑选后才入了人家少爷的眼。
无他,十岁的李六,长的白白净净,小模样比女孩子还清秀,总之就是好看,身边有个好看的书童,哪怕大字不识一个,在那些少爷看来,带出去也倍有面子。
于是李六就这么被选上了。
原以为,李六这一去,以后大抵是不用回村同他们一样一辈子当个村里汉子了,哪知,十年后,李六一个人背着个小包裹,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村里人好奇啊,几次上门同李家人聊天,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李六的事,但李家人对此,来回也就一套说辞,无非就是家里父母老了,他想回来尽孝,加上那位少爷去了京城,哪家父母舍得孩子去那么远?
这说辞,有的人信了,有的人却是不信的。
谁让李六归家后,很长一段,他是闭门不出,就算出了门,遇上其他汉子了,李六便会露出一副恐惧的模样,逃的远远的。
加上李六一副清秀耐看的模样,村里就开始有了李六传言,那些传言,不堪入耳,有说李六被汉子欺负了,也有说李六那少爷,估计就是有什么龙阳之好,姑娘、哥儿不喜欢,偏就喜欢汉子,否则,当初,为什么别人不挑,非要挑模样最出挑的李六?
所以,李六估计是被糟蹋了,后面被玩多了,松了所以才被赶了回来,李家人估计是难堪,才找了个借口。
这些谣言,被传的有模有样,逻辑居然还挺通顺,于是村里或者外村的汉子就好奇了,毕竟这种事,他们只听过,没玩过,乍然有一个“玩”过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有的人不就蠢蠢欲动了么。
这些事,许云帆不知道,大梨村人多,许云帆对李氏的人没多大好感,平时几乎不往那边去,自然少有见到李六的时候。
许云帆站起来,他一个被掰弯的直男,某些方面的雷达并不精准,就想着大家都是汉子,没什么好避讳的,一手直接往屁股上揉,嘴上抱怨着说:“你做什么推我?我靠,屁股都疼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紫了。”
见许云帆当个自个的面不知羞耻的揉屁股,要换做其他汉子,李六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同他做什么暗示性动作,但许云帆不是。
哪怕不是,李六还是红了脸,支支吾吾:“我在这儿睡觉,听到声音,以为……所以我才会……”
李六警惕惯了,在家里休息,父母总会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每次都恨不得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生怕他被其他汉子“欺负”了。
他知道,父母只是在关心他,但他却为此感到很尴尬、很难过。
久而久之,李六想午睡了就会在外边找个隐蔽的地方睡觉。
这片芦苇很茂密,一个人要想躲在里边,不发出声音,外头经过的人根本不会里边发现有人。
许云帆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挑的这边,结果李六误以为有人过来了,他计划着把人扑倒后就跑,于是半天不吭声,就等人过去,再趁其不备,这才发生了扑人的那一幕。
“你在这睡觉?”许云帆声音都大了两分,“你干啥不回去睡?大白天的出来吓人呐?”
方才窸窸窣窣的声音,八成就是这人翻身压倒芦苇叶子带出来的动静。
李六不吭声。
“咦额,你身上都是一股汗酸味,你就不能洗洗讲究一下个人卫生吗?”许云帆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跟前左右挥动起来,就好像他挥几下,那股酸臭味就能消失了。
大家都是汉子,许云帆说话没那么多顾虑,李六听了也不以为意,“有很臭吗?我怎么没闻到?”
“你知道什么叫久闻不觉其臭吗?”
“知道。”
“知道你还不去洗洗,听说你是村里的光棍?我看你就是不讲究,所以才没有姑娘哥儿看上你。”
许云帆扔了木棍,转身往河边走,又回头看还杵在原地的人,“你要不要来洗不洗?”
李六摇摇头。
见状,许云帆便不管人了。
许云帆脱了衣服,身上只着了一条小裤子,后退了几步助跑,噗通就是一声。
不好意思的李六没跟过去,在听到拍打水花的声音时,不太放心靠近了些,“许小子,你不要去到河中心,那儿水深。”
“不怕,我会游泳。”
李六坐在河边:“你知道吗,往年淹死的人,十个里面就有九个是会水的,你靠河边点。”
离河边近点,许云帆要是出事,他还能拉一把。
许云帆沉到水里,挂啦一声又窜出来,听话的往河边游近了一些,就着仰头的姿势看了李六一会,“李六,你不认识我吗?”
“认识的。”许云帆的名声在村里响得很,不会有人不知道他这个一号人,李六虽不怎么往秦家那边去,但许云帆这人,他远远的见过几面。
豪不夸张的说,就许云帆这模样,比他之前见到的公子少爷们还要更胜。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
李六曾见过许云帆背着背篓回村,村里的哥儿经过他身边时,不时偷看他几眼,每一次许云帆都目不转睛,像是没发现人似的,看都不看人一眼。
也正如此,发现自己扑倒的人是许云帆后,李六才收起了摸刀的念头。
“既然认识,你不讨厌我吗?”许云帆很好奇,他们李氏的人,大部分应该讨厌他讨厌得要死吧。
毕竟他把李云飞给整了。
李六不答反问:“那你呢,觉得我恶心吗?”
有些汉子明明觉得他很恶心,却又因为好奇对他抱有龌龊的心思。
不知道许云帆是不是也是这样。
说起来,李六很久不曾同除家人外的汉子这般说过话了。
或者可以说,除了家人外,村里人很少同他搭讪,哪怕他主动,那些大娘看他的眼神也是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
她们蔑视他的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汉子,却要跟个女人哥儿一样被男人搞呢?
难道他就不觉得丢脸吗?
久而久之,李六便不主动同人打招呼了。
至于外头传他调戏村里几个姑娘,那也是他气不过,谁让那几人说他是兔儿爷,还说他早年在府城里卖过。
当然,这些事,许云帆同样不知,闻言只以为李六在说他身上的味,“恶心?你要是好好洗澡,把自己打理干净清爽一点,我就不觉得你恶心了,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吧,你身上的汗臭味都变酸,这味道,闻多了,我有点想吐。”
作为一个精致的美男子,许云帆最看不惯李六这幅邋里邋遢的样子了,只是看着就觉得全身难受。
李六闷闷的笑了声,“现在的小汉子,说话都这么直接吗?你赶紧洗吧,我替你看着,有人过来了我告诉你。”
要是他不臭一点,那些汉子只怕要凑过来闻他是不是同姑娘哥儿一样香了。
自己都这么说了,李六还是无动于衷,许云帆干脆不说了,认真的洗澡。
洗完了,他还不忘拿起那根当摆设的鱼竿回去。
李六摇头失笑,他大抵知道许云帆为什么要带鱼竿过来了。
许云帆提着一条鱼回到家时,刚踏进院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今晚家里有客人在,秦润准备的菜很丰富,一盘烧鸭,一盆蘑菇炖鸡,一道糖醋排骨,另外还有两道许云帆爱吃的酸豆角炒肉、虎皮扣肉。
只是这虎皮扣肉,许云帆只爱吃瘦肉,肥肉一般都是秦润替他吃。
秦润把许云帆带回来的鱼收拾出来,“萧叔,你爱吃鱼吗?你说,我做。”
明知秦润这话就是客气话,是把他当客人看,但萧衡之还是感到很高兴,“都可以,你的厨艺不错,做什么都香,我不挑的。”
要是让京城客栈的老板听到萧衡之这句话,估计早掀桌了。
萧衡之这话,谁信啊!
秦润就信了,“那我就做糖醋鱼吧。”许云帆就爱吃糖醋鱼,就是懒的挑鱼刺。
“哇,咱们家今晚吃的好丰富呀。”许云帆笑呵呵的把桶放下,见着萧衡之居然坐在厨房的灶台前帮忙折柴火,不由一愣,“萧叔,你怎么进厨房来了?”
萧衡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就是村里的汉子,平时同媳妇、夫郎下地干活回来,洗衣做饭也还是媳妇夫郎干,在他们看来,这些家务活,都是女人哥儿该干的事,哪有汉子做这些事的?
村里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富贵人家的汉子了。
许云帆不过是觉得意外,话落在萧衡之耳朵里,却变了味。
萧衡之体力不行,折不了大的柴火,便折细的,好方便秦安下次生火时用,“怎么,汉子就不能进厨房了?”
看得出来,萧衡之干活的动作很是生疏,许云帆拿起柴刀将萧衡之挑剩下的柴火砍了起来,“萧叔,瞧您这话说的,汉子不能进厨房,那汗子是不是还不用吃饭呐?主要是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在这里。”
“我这样的人?我是哪种人了?”
“就是那种锦衣玉食,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的人啊!”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我是啊,但我是个好男人来着,好男人肯定要帮夫郎分担家务的。”
所以,我帮我夫郎,你进来凑个什么热闹?
许云帆都不晓得怎么说萧衡之才好,那些小柴火,秦安秦慕动动手也能折,横着放比竖着放更占地方,但人家也是出于好心,许云帆便也没说。
砍够今晚要用来烧水洗澡的柴火后,秦润做的鱼也出锅了。
“好香啊!润哥儿,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被许云帆夸了,秦润红了脸,“哪有,跟以前一样的,你带萧叔去洗手吧,一会就可以开饭了。”
许云帆放下柴刀,急吼吼的跑井边打水洗手,“萧叔,你可以洗冷水吗?”
看萧衡之病恹恹的样子,许云帆特意问了一句,省得待会这家伙不舒服了。
“可以。”萧衡之用手折了不少柴火,这会指甲缝里都有不少的灰尘和木屑,他洗的很仔细,许云帆站在一旁看得啧啧瞠舌。
萧衡之的手指很是修长,指甲修剪圆润,边缘整齐干净,手纹很淡,指甲盖都是适宜的淡红,就这条件,去当个手膜估计都不用后期修图,这双手,的确有资格同他一拼。
他终于理解了,当初他刚到大梨村时,为什么村里人总说他跟他们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小少爷了。
想当初他也是一个精致的小少爷,如今上树下河啥不会?
许云帆将目光从萧衡之骨节分明的手上移开,“萧叔你慢慢洗,我先去盛饭。”
萧衡之抬头看了眼许云帆,嗯了一声让人走了。
许云帆在观察自己,萧衡之知道,同样的,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许云帆呢。
第168章 第 168 章 异姓王
说实话, 许云帆方才洗的很快,但萧衡之哪能看不出来,许云帆那双手, 同他一样, 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可许云帆砍柴时,看着又很熟练流畅, 一看就知道是做多了, 习惯了。
人家以前在家也是金枝玉叶的太子爷, 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着,当宝贝一样娇养大的孩子,他把秦润当儿子,所以看许云帆的目光不免带着些审视、挑剔, 可换做是许云帆的长辈呢,他们看秦润又是以怎样的眼光来看的呢?
萧衡之自我反思了起来,许云帆站在屋檐下喊了声, “萧叔, 你还没洗好吗, 快点了,不然菜都凉了。”
“嗯, 这就来了。”
饭桌上, 秦安、秦慕吃的摇头晃脑, 小嘴油汪汪的, 手上抓着鸭腿,一口肉一口饭, 都不用大人催。
秦润看他们吃的香,备感满足,不忘招呼萧衡之:“萧叔吃啊, 想吃什么就夹,不用客气,就当自个家一样,这些菜合您胃口吗?”
“很好吃。”萧衡之倒不是在敷衍,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虽然秦润做出来的菜没有京城客栈里或者府上厨娘做出来的精致好看,但味道非常棒。
自中毒后,萧衡之的胃口就不太好了,吃什么都没有食欲,平日也是喝一些珍贵的补品补着身子,久而久之,萧衡之味觉好像退化了般,入口的东西在他看来,没滋没味。
今晚,在这于他而言,算得上是破败的农家小院,破天荒的,他吃下了一碗饭,无需更多华丽的词藻,这已经是对秦润厨艺最好的夸赞了。
“萧叔叔,你吃饱啦?”秦安歪着小脑袋,之前手上抓着鸭腿,这会已经换成鸡腿了。
萧衡之看他油汪汪的小手小脸,没有丝毫嫌弃,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嗯,叔叔已经吃饱了,要不要叔叔帮你?”
秦安已经八岁了,别看他长得矮小,但年龄摆在那,换牙的年纪到了,有两颗牙已经松了,小家伙怕牙掉,咬肉都不敢太用力,吃的小心翼翼。
“不用的,萧叔,他可以自己吃。”秦润开口道。
萧衡之笑了一声,“没事,反正我也吃饱了。”说着,他将秦安手里的鸡腿拿过来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到秦安碗里。
一举一动之间,皆带着不可忽视的优雅贵气。
那种优雅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练成的,更想是一种由内而外自带的,通俗来说就是与生俱来。
秦润大抵猜到了,萧衡之的身份不简单。
但他从未想过要从萧衡之身上得到什么,今晚准备的这么丰富,也不是为了巴结人,他就只是单纯的想对这个人好。
至于为何会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身上有这股莫名的感情,秦润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仔细的将碗里的鱼刺挑干净,这才将其放到许云帆碗里。
许云帆毫不嫌弃这块鱼肉是从秦润碗里出来的,直接就吃了。
见状,萧衡之表情未变,心里却感慨不已。
秦润忙着“伺候”许云帆,自己一块鱼肉都没得吃,萧衡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刚把鱼刺挑好想夹给秦润,这才发现,秦润碗里已经有两块鱼肉了。
那都是许云帆夹的,并且将鱼刺全部挑干净。
萧衡之筷子上的鱼肉转了个弯,落在秦安碗里,他又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夹到秦慕碗中,也给他撕了几块肉。
萧衡之并没有因为秦安与秦斐俞过度相似的容貌便更溺爱他,对秦慕,他同样喜欢。
只是,这份喜欢,比之对秦安的喜欢,来的便较为复杂了一些。
没办法,越看秦慕,萧衡之越觉得这孩子同京城那位王爷过分相似了些。
萧衡之很好奇,这秦家父母是怎么生的孩子?
尽是把自个儿子生的同别人那么像。
像也就算了,还不是只像一个人。
秦斐俞、缚青胥这两号人,哪个在京城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前者可以说是萧衡之以前的老相好,后者,不说同萧衡之水火不容吧,但两人却是相看两厌。
缚青胥看不惯萧衡之花花公子游戏人间的作派,萧衡之看不惯缚青胥舔狗的作风,两人平时一见面,总要互掐几句。
以前念及缚青胥身体的原因,萧衡之还让他几分,生怕他一气之下直接给气死了,毕竟这位二皇子,当年在殿上不知晕了多少次。
后来,皇上继位后,大皇子二皇子的顽疾居然不治而愈了。
就挺过分神奇的。
萧衡之对缚青胥更是嘴下不留情,缚青胥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好几次两人差点打起来。
萧衡之看不起缚青胥当秦轻枫的舔狗,可缚青胥最后抱得佳人归了。
而他呢?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是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吗,怎么缚青胥这家伙应有尽有了?
萧衡之那个羡慕嫉妒啊!
秦慕同缚青胥像,但比缚青胥可爱多了,至少秦慕乖的没边,话还少。
萧衡之不会因为因此而去讨厌一个孩子,父母之间的矛盾,关孩子什么事?
更不用说,秦慕同缚青胥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秦慕顶着一张酷似缚青胥的脸蛋,奶呼呼的喊自己父亲,萧衡之光是想想就乐的不行。
“萧叔叔,不要夹了,三弟要吃不完了。”秦慕话比较少,看着碗里堆积如山被撕好的鸡腿肉,秀气的眉毛微拧起来,见状,秦安赶紧出声。
萧衡之一乐,不知不觉中,将另外两块鸡翅腿都给撕了。
饭后,秦润带着秦安秦慕进厨房去忙了,许云帆没去帮忙,转而向在井边洗手的萧衡之走去,“出去走走?”
萧衡之站起来,同许云帆面对面,“可以。”
许云帆扭头同秦润他们说了一声,待两人走到院外拐角处,许云帆不装了,散步都懒得散,直接了当,“萧叔,你似乎对我小舅子很感兴趣。”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萧衡之听出来了,眉毛一挑,似乎并不意外,“你看出来了。”
“我眼不瞎。”许云帆有点烦躁的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奉劝你一句,离我家人远一点,我们一家人不过是普普通通靠天吃饭的庄稼汉而已,没有一处地方能入你的眼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就算你是京城的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的永远留在这。”
不是许云帆做人太狠,有时候,人不能不恨。
于目前的他们来说,确实如萧衡之之前所说的那般,他在清风书院担任夫子,尚且算有头有脸人物,但离开清河镇,他就啥也不是。
更遑论是京城那等地方。
要是萧衡之真打算对他们做什么,那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简单。
别看许云帆对萧衡之态度不错,但这个不错,必须是建立在萧衡之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基础上。
萧衡之今晚看秦安,亦或者之前见到两个小舅子的眼神有多不对劲,许云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呵呵……”
被人威胁了,萧衡之不怒反笑,“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对你两个小舅子做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
许云帆略有些警告道:“我知道你是从京城来的,但我是真不怕你,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清河书院的齐修泽、沈如溪、林萧然、谢柏洲四人,那都是我兄弟,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在京城就别想混了。”
论借势吓人,许云帆现在说的可溜了。
“噢,我还真不信呢。”哪怕许云帆般出京城四少了,萧衡之依旧面不改色,“如果他们有那个本事,你大可让他们试试,在我眼里,他们四人的身份不过一般般,难道你不知道吗,京城一品官二品官之多,那些人,我尚且不惧,几个并无官位在身的少爷,你觉得我会把他们眼里。”
许云帆:“……”
我艹了,萧衡之这口气真是又大又狂。
他娘的,啥时候他才能像萧衡之这般“目中无人”?
真是羡慕了!!
“哎呀,萧叔,瞧你这话说的,我喊你一声萧叔,那咱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我怎么会喊人来对付你?那我不是人品败坏吗?”许云帆是能能屈能伸的,脸皮也厚,刚才还警告人呢,这会又喊人叔了。
许云帆态度的转变,同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说一毛一样,总归是让萧衡之气笑了,“你这小子,方才的气势上哪去了?”
“气势?那是啥玩意?能吃吗?”许云帆甜甜的笑起来,“萧叔肯定不会对我两个小舅子做什么的是不是呀?”
“是,但也不是。”
不待许云帆开口,萧衡之又道:“我想收他们为义子,许云帆,不是我自吹,你可知,能够做我的义子,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是意味着,身份、人脉、地位、权势,以前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已是唾手可得。
但有所得到,必然需要有所失去,也就是所谓付出。
许云帆只知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可是在他们得到的同时,是不是也会间接的失去什么呢?”他指着萧衡之身上不合季的衣物,“比如安全或者自由之类的,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萧叔,你知道我是从海外的,一直以来都在这儿落脚,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清陵县,所处的环境很大程度限制了我的认识和眼界,我不知道京城局势如何,从你方才的话,哪怕你没有明确告知你的身份,但你不把齐修泽他们放眼里便证实了你的身份不简单,既然如此,你都混成这个鬼样,那么作为你的义子,你能保证我夫郎还有两个小舅子的安全吗?”
“我不否认,他们要是认你做了义父便可一步登天,得到其他人努力一生或许都得不到的东西,但比起这些外物,我觉得安全,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身份,地位,权势这些东西,日后我可以去挣,可有的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许云帆的话让萧衡之沉默了很久,“你说的没错,可是……”
明知,同他沾上关系便意味着危险,萧衡之还是道:“可是我是真心的,你方才问我,是不是在打他们的主意吗?是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确实在打他们的主意,我已经三十多了,见过很多孩子,其中不乏比秦润他们更优秀的,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从不会对其他孩子多看一眼,但在看到润哥儿时,你相信眼缘吗?”
“润哥儿还有安哥儿真的长的很像我的老情人,特别是安哥儿,一看到他,我便……”
“等等,打住打住。”许云帆惊恐的瞪大眼睛,“萧叔,你啥意思?润哥儿是我夫郎,安哥儿才八岁,他还是个孩子,你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说你对你那所谓的老情人念念不忘……”
萧衡之听不下去了,扶额气道:“闭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收起你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猜测。”
“是你自己说的让人误会,引人遐思,怎么还怪我了?”
许云帆站累了,干脆蹲下来,身体比他更弱的萧衡之也跟着蹲坐在院墙外,“我没有你说的那些嗜好。”
萧衡之缓缓叹一口气,“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可是他没能出生到这个世界。”
“啊?萧叔很喜欢孩子吗?”许云帆想自打嘴巴,这问的还是人话吗?
若是不喜欢,在说到孩子时,萧衡之大抵不会红了眼眶。
萧衡之:“以前年轻的时候并不觉得人生应该如长辈所说的那般娶妻生子才算完美,我其实不喜欢孩子,他们小小的,除了哭就是闹,烦人得很,可当喜欢的人腹中孕育自己的骨肉血脉时,我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孩子,我只是讨厌熊孩子,你可能很难理解在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时我的那种心情,说真的,我都快高兴疯了。”
“很可惜,最后他没能来到这个世界,我除了他,再没旁的骨肉了,见到润哥儿时,我一度以为我的孩子回来了,那种感觉,你不会懂,毕竟你没做过父亲,很难体会到在失去后那种类似失而复得的情绪。”
“萧叔,润哥儿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是他,他就只是秦润,是我的夫郎,不是你的孩子。”许云帆不喜欢萧衡之把秦润当做谁的替代品,那种感觉,就好像,秦润所得到的一切,就只是他偷来的,是被施舍所得。
“不是替代品。”萧衡之摇头,“他不是替代品,许云帆,我知道你这小子思考的深,你放心,我可以私底下认他们做义子,不会让任何知道我们的关系,等你们去到了京城,我们再相认也不迟。”
“去了京城,我势必可以护你们安全,甚至因为我,你若是踏上仕途,有我在,其他人多少都得给你点薄面。”
萧衡之说的信誓旦旦,可他不知,待许云帆真的去了京城,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
许云帆琢磨半天,“萧叔,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你总能说吧,你告诉我,我谁都不告诉行不行?”
“往往这么说的人,一个转头的功夫就能把所有的“秘密”告诉其他人,不过我不告诉,你也会去问齐修泽他们。”
以及让许云帆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倒不如他自个说,“我是萧王,也是大晏朝唯一一个异姓王。”
“啥?你别告诉我,你们萧王府还手握兵权啊!”许云帆隐隐猜测出萧衡之的身份,但唯独没猜到,他会是异姓王。
要是普通亲王还好说,怎么偏偏就是异姓王了?
要知道,多少皇上会视这些异姓王为眼中钉肉中刺。
异姓王属于勋贵,乃是皇族以外的,靠功勋封王的外族人,而什么功勋能大到可以封王的地步,不是救国有功,就是开国有功,不论是哪一点,都是攒有极高军功的功臣,再不然就是手握大权的外戚诸侯或者权臣,这些人手上多多少少都会握有兵权,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异姓王才会受到帝王的猜忌、忌惮。
不是许云帆看不起萧衡之,而是萧衡之就这个鬼样,还这么年轻,他能做什么丰功伟绩的大事而被封王?
但他就是异性王,足以可见,他这个异姓王是世袭制。
而能够世袭的异性王,很大部分是由功劳的大小决定。
“你怎么知道?”萧衡之挑挑眉,异姓王享有领兵养兵的权利,他们萧家确实手握兵权,虽不如秦家多,但也足够了。
第169章 第 169 章 离那汉子远一点
许云帆眼睛瞪的溜圆, 脑子里关于尔虞我诈争权夺势的剧情不断翻滚而出,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被拉进这个漩涡中心,许云帆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 “萧叔, 你这……该不会就是被人算计的吧?萧叔,我跟你说实话, 我读书走仕途就是为了报效国家保护家人的, 那些阴谋诡计的事, 真的不太适合我,这世上相似的人不少,要不,您再去找找其他人?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 真的不容易。”
“你怕了?”看许云帆的怂样,萧衡之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巴掌,“你放心, 当今圣上人还不错, 只要我不通敌卖国, 萧家便倒不了。”
“至于对我出手的人,应是外朝人, 他们就算爪子再长, 也断不敢做动静过大的事。”
“既然如此, 怎么你就中招了?”许云帆瘪瘪嘴, 勾了勾后背被拍的有点痒的地方,萧衡之有点不老实啊, 居然骗人,亏他刚才说话还那么狂,结果还不是被人算计了。
这人估计就是个只会说大话的, 兴许实力也就那样了。
萧衡之一噎,面色一红,没好气的又往许云帆后背上拍一巴掌,“你懂不懂什么叫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那是大意了,我不跟你废话,你回去只管将我的事告知润哥儿,想认他们当义子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许云帆哦了一声,“那慕哥儿呢,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他?”
萧衡之将秦慕同缚青胥相似的事说了,许云帆脑子一嗡,状似随口道:“可能是我家小舅子比较会长吧,一个个都像贵人,那缚王爷跟我家慕哥儿能有啥关系呢,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要是缚王爷也生个小哥儿的话,那岂不是同我家慕哥儿一样了吗?”
许云帆呵呵笑起来,萧衡之却笑不出来,“缚青胥确实有个小哥儿,不过后来丢了,不见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听说那孩子就丢在清陵县附近。”
我靠!
世上居然还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许云帆不好再问下去了,萧衡之却停不下来,“也不知道要对他们出手的人是谁,这些年,皇室不是没派人暗中找过孩子,只可惜,找了这么久一直无果,大家都在猜测那孩子是不是被处理了,后来缚青胥发现,另外一股势力也在找他的孩子,想来那些人是想把孩子找到当人质之类的,这皇室也是憋屈的很了。”
听到这,许云帆其他心思顿时就歇了。
好家伙,秦慕的事,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萧衡之都能被人算计,谁知道他能不能真的把孩子护好?
要是那些暗中寻找孩子的人知道秦慕的身份了,不说秦慕会有危险,只怕他们都不能全身而退。
许云帆不敢拿秦慕的安危去冒那个可能,也就一年的时间,一年后,他去了京城,如果秦慕真的是缚青胥的孩子,到时候再让他认祖归宗。
只要没人详细打听,他的身份就只会是小秦家的哥儿。
许云帆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保护秦慕的方式了。
哪怕这对缚青胥夫夫不公平,但他为此所做的手段,不也是为了最终结果服务吗?
他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躺床上的时候,许云帆将自己从萧衡之那得知的事全部同秦润说了,“润哥儿,你呢,你是怎么个想法?”
秦润沉默了半会,侧身对着许云帆,茫然道:“我不知道,云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看秦润犹豫不决的神色,许云帆伸头过去亲了秦润一口,“不要为这点小事烦恼,跟着心走就好了,你愿意认这个义父,那就认,不想认也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可是,如果我认,我们会不会有麻烦?”说到底,秦润最关心的还是许云帆,他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但他多少也听说过,在朝中,要是挑对了靠山,便可以走的又稳又远,要是靠山靠不住,大山倾倒之下的小山丘岂能独善其身。
“不会,这些事你不需要担心,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的。”许云帆说完,又将今晚遇到李六的事说了,末了好奇的问,“润哥儿,我怎么感觉李六怪怪的,他好像很怕我。”
许云帆记得,李六将他扑倒后便害怕的连连后腿,待看清他是谁后才没转身就跑。
但那一刻,李六眼中的厌恶、恐惧,他发现了,还看的清清楚楚。
“我们都是汉子,再说了,我这幅正直善良的长相,有那么吓人吗?”
闻言,秦润一惊,直接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云帆,你没被他揍吧?”
看秦润紧张的样子,许云帆跟着起身坐起来,“他为什么要揍我?还有,你干嘛这幅一惊一乍的样子?总不可能因为我是小秦家的人,他就看我不顺眼吧,那也不可能啊,今儿他还关心我来着。”
“不是。”
意识到自己吓到许云帆了,秦润赶忙躺回去,顺势把许云帆拉到自己怀里,搂着许云帆的腰,下巴被许云帆蓬松的发尖扎的微痒,可他心里更痒。
许云帆被秦润抱着,枕头都不睡,脑袋枕在秦润胸口上,鼻翼之间全是秦润身上淡淡的胰皂香,耳边是对方有力的心跳声,“润哥儿,你很紧张?”
“有点。”秦润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胸膛震动的速度略略加速,“以前我在山上砍柴时遇见过他几次,有一次……”
那一次,秦润新世界大门被打开了。
他以为他砍柴的地方已经够远,不会有人才对,可他隐约听到了打斗辱骂的声音。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秦润悄摸摸的寻着声音找去,扒开眼前的草推后,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痛苦的闷哼声愈发清晰。
眼前的一幕让秦润看呆了。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紧张心慌是源于见到如此一幕的窘迫,还是单纯的感到害怕。
李氏那边一个汉子张开双腿跨坐在李六身上,被压在身下的李六很是狼狈,嘴角、鼻孔流着血,眼角一片青紫,身上的衣服被扯的乱七八糟,饶是如此,李六仍在不断挣扎。
那汉子嘴上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他娘的,被人骑烂的玩意,屁、眼都被人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还装什么?给老子尝尝鲜又怎么了?”
奋力挣扎的李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生,可他体格偏清瘦,与身上的汉子比起来,压根就不是对手。
估计李六力气消耗的差不多了,那汉子急吼吼的解开腰上的带子,许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心潮澎湃之下,解带子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越急越是解不开,这才给了秦润可乘之机。
有关李六的传闻,秦润曾有所耳闻,却只当个笑话,他太清楚村里长舌妇的厉害了,黑的都能被他们传成白的,有的话根本不可信。
李六可是个汉子,汉子怎么会喜欢汉子?
自己长的像个汉子就被人嫌弃成这样,更不用说李六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汉子了。
因此当亲眼看到李六被一个汉子意欲“欺负”时,秦润懵了好半天。
但他知道,李六是不愿意的。
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不是卖。
也正是那一刻,秦润发现了李六眼中的绝望,不甘,死气。
就在李六挣扎无果绝望之际,腰带尚未解开的汉子突然身子一软,人直接晕了过去。
得知李六的遭遇,秦润见他长的比自己还像个哥儿,干脆建议让他带把刀藏在身上,谁要是对他意图不轨,直接一刀过去,让对方长长记性。
秦润都不敢想,如果许云帆真被李六一刀砍了,他该上哪哭去。
许云帆啊的一声,抬起头来,“他身上带了刀?”
“嗯。”秦润同许云帆面对面,受美□□惑,或者说被许云帆帅的神志不清,右手开始不老实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许云帆线条流畅的侧脸,“所以,下次你遇到他了,不要同他起口角,我知道你有功夫在身,但刀剑不长眼,李六也是个可怜的,虽然他是李氏的人,不过李氏的人并非全是坏蛋。”
“我没事招惹他干嘛?只是你说的那个汉子太恶心了吧,我要是你,当场就给他一脚,断了他的根,看他以后还想不想强人。”
许云帆气呼呼的,难怪李六身上那么臭,叫他洗都不愿洗。
也是,谁不想干干净净,谁愿意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呢,只是有时候,形势由不得他们做出选择,很多事都是迫于无奈。
说起那个汉子,秦润嘱咐道:“李氏那边的李山,你离他远一点,这人不是个好的。”
这话,秦润说的冠冕堂皇,许云帆不疑有他:“嗯,我听你的。”
秦润听李六说过,李山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主,李六让秦润小心点,日后见到李山了尽量避着人走。
就李六这个同氏的人李山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像许云帆这样的小妖精。
“李六提醒过我,说李山很混,早年好像还把隔壁一个小汗子吓坏了,让我日后离他远远的。”
“看来这个李六也不算坏嘛。”许云帆嘀咕一声,复又扒回去,没一会便枕着秦润的胸口睡着了。
上一秒还同他一惊一乍的,没说两句,这货居然就睡着了。
还想做点什么的秦润无奈的把人亲了又亲,满足后才闭上眼。
另外一个房间,萧衡之闻着被子上不甚浓郁的皂角香,想到他喜欢的孩子就睡在隔壁,那种感觉,这些年来,一直幻想的美梦好像终于实现了。
萧衡之美美的睡了,却不知,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周县令与萧霖吓的三魂不见七魄。
他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派人守在萧王府在的秦斐俞了。
听到侍卫的禀报,秦斐俞猛的一个起身,“你说什么?萧王不在府内?他人去了哪里?”
“禀主子,属下不知……”这话说起来,简直是丢了他们暗卫的脸,谁能知道,看起来病恹恹的萧王,身子骨不好使了,人家还有头脑在,居然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萧衡之不在萧府?
第170章 第 170 章 蒋岚方的愁事
得知此事, 秦斐俞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担心,萧衡之是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贸然离开京城, 于他而言会有多危险?
秦斐俞恨不得立马飞身离京, 去把萧衡之找回来,偏巧这时候, 其他暗中寻找孩子的暗卫有了线索, 需秦斐俞亲自去一趟。
爱人重要, 孩子同样也重要。
只要萧衡之脑子不进水,不自个找死,自保应当不成问题。
两厢为难犹豫之下,秦斐俞还是跟着暗卫走了。
没办法, 他找孩子已经找了八年了。
八年前他被人救回京时,脑袋上受了伤,一些事记不清了, 回京的路上遭遇几次暗杀, 他身边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最先发现他找到他的侍卫已经没了,秦润不知在他记不清的八年里, 他在哪落脚, 他的孩子又在哪里。
他只模糊的记得, 自己再一次从京城离开前往塞外的路上遭遇了刺杀, 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得不带着奶娘还有贴身侍女典当随身携带的玉佩, 并同一位自小离村二十好几依旧只是个童生的汉子买了他在村里的房契地契,又暗箱操作顶替了对方的身份,一通操作下来, 当掉玉佩所得的银子便所剩不多了。
当时他身边除了这两人,再无可用之人,连夜的逃命,几个大人心力交瘁,以至于孩子何时发烧昏迷过去了都不清楚。
最后他的孩子,虽没有烧傻,但以前的事却记不清了,秦斐俞当时肚子里又揣着一个,很多事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到京城这几年,秦斐俞养了两年伤,并派人去把他的孩子找回来,但到现在,有关他两个孩子的线索依旧全无。
秦斐俞甚至不知道,他的小儿子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从他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可知,他之所以上山掉入山坑里,是因为小儿子生病了,他的侍女在小儿子出生几个月后就去了,如此,家里岂不是只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奶娘?
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这样一个家庭,他不在了,他们该怎么办?又该怎么生存?
只要一想到这些,秦斐俞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们找回来,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以至于他都没有时间去找萧衡之。
等他身上的伤大好之后,秦斐俞不是没想过去找萧衡之,奈何萧府的人见了他,那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得知他要找萧衡之,萧家人哪会同意让他进门。
萧王府进不去,秦斐俞只能采取其他方式,守在萧王府外多日,他才见到了心心念念数年的人。
几年前,他也曾回京一次,但那一次,他未得知萧衡之的事,加之萧家对他的态度并不好,外界都在传他与萧衡之不合,为此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有关萧衡之这人的事。
在京几年,他见到萧衡之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后来,他才得知,萧衡之在他当年出京时遭遇了刺杀,中了毒。
明明是萧衡之不要他了,秦斐俞却痴心不改想着要见萧衡之。
奈何萧王府不好闯,萧家把萧衡之护得太好,秦斐俞根本无法靠近萧衡之,得知萧衡之被人刺杀后,他能做的也只是派自己的心腹去保护萧衡之。
如今乍然得知萧衡之离开了京城,秦斐俞忧心忡忡,却又不得不赶往其他府城。
他想见到萧衡之,同他面对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可他见不到人,如今萧衡之离京了,他的机会来了,可……那种分身乏术的无力感,使得秦斐俞不好受,却又无可奈何,无力改变。
萧衡之不知因为自己的贸然离开,其他人急的差点团团转。
一夜好眠,萧衡之起床时,秦润已经做好了朝食,最近要院考了,学院内不上课,秦安秦慕选择留下来陪萧衡之,只有秦润许云帆去了书院。
牛车上坐着要去书院干活的几个大娘、汉子,许云帆被挤在前头,牛车中间放着几袋玉米。
昨儿秦大右他们收的玉米不算多,因为孙老太婆的阻挠,一个傍晚,几人也就收了近十袋。
许云帆让他们今儿继续收,昨晚收回来的先般上车让秦大娘他们带回食堂煮了。
这些玉米有部分是甜玉米,有部分是糯玉米,无论是甜还是糯,煮了当早餐都不错。
到晌午再安排上个甜玉米炖排骨汤,几袋玉米根本不够造。
村民种田种地为什么不能发家致富?为什么他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不知流了多少汗,结果也就勉强在图个温饱有余后剩几个闲钱?
那是因为,粮食太“贱”了。
一斤玉米的价格不过一到两文钱,这还是在晒干了的情况下,至于红薯这些农做物,价格就更便宜了,而一斤盐就要二十六文,这个价还是朝廷压价之后的价格,就这,除去平日的必需生活开销外,村民们能赚到什么钱?
许云帆知道种地是赚不了大钱的,但地就在哪,不种就是浪费。
等玉米老了再收,许云帆能赚多少?
现在卖玉米棒,一把玉米棒他就卖两文钱,怎么都比较赚吧!
秦大娘他们一开始不理解许云帆的用意,毕竟他们种的几十年的地,不是没吃过玉米棒,可他们地里的那些玉米棒,说实话,不咋地好吃。
直到整个食堂弥漫着一股玉米的清甜,再看秦润标注的价格后,秦大娘几人眼睛睁得老大。
好几次,许云帆这小子,就他这脑子,就算不做生意,单单就种小秦家那十几亩地,只怕养活小秦家几张嘴都不是问题。
秦润安排孙武运送四袋玉米送往云润店铺,让孙青松他们处理,而食堂这边,剩下的玉米全部被处理干净。
说实话,不说秦润,就是秦大娘他们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甜的玉米,每人吃了一把后还意犹未尽。
许云帆干了几把糯玉米后,嘴一擦,这才提着秦润给他准备的食盒去找蒋岚方。
才回家“偷懒”几天,蒋岚方便让人传话叫自己过来,难不成,这是对他“偷懒”一事有意见了?
许云帆摸不着头脑,待去到蒋岚方的书房时,见到一脸愁容的蒋岚方后更是不好贸然开口。
主打的就是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自应声让人进来后,蒋岚方便沉默着,一瞬不瞬盯着许云帆看,好一会后,“许云帆,你可知,今日我喊你来所为何事?”
许云帆:“……”
他知道就有鬼了,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知道呢。”许云帆摇头,说话很乖巧,“蒋院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要是有烦心事,你若信得过我,可以同我说说,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很难做出选择。”蒋岚方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这件事,他前两天同其他夫子讨论了一个上午尚且商策不出一个所以然,鬼使神差之下,他想到了许云帆。
那场会议,蒋岚方没让许云帆参加,并非排挤他,而是觉得许云帆年纪太小了,估计去了也是听个寂寞,后来散会后,齐修泽四人来同他请教问题时得知他的愁事,一个个喊丫丫起来,说他怎么不去问问许云帆呢?
谢柏洲四人对许云帆不知为何有着一股迷之信心,几人那架势,俨然唯许云帆马首是瞻,就认为许云帆很厉害了,无所不能。
听几个学子开口许云帆,闭口许云帆,蒋岚方被洗脑了。
这才寻上秦润,让许云帆今儿过来一趟。
蒋岚方:“你也知道,九月份的院试,书院里很多童生都去了,但很可惜,这些童生虽未能上榜,但这不意味他们不是读书的料,我同其他夫子的意思是,这一次就当去试试,积攒经验,往后再接再厉,只是,摆在学子们面前的,不单单只有落榜后的失落,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困扰着他们。”
“你也知道,我们清风书院每一年的束脩对于富家子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是他们全家人节俭再节俭才能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咱们书院的学子,并非一个个皆来自权富世家,这次院试后,一些学子备受打击,甚至已经同他们夫子说了退学之事。”
蒋岚方自然舍不得这些学子离开的。
能进到他书院的学子,对他来说,每一个都是一块瑰宝,需要精心打磨,以待来日成为一颗耀眼的熠熠生辉的明珠。
可如今,他的学子,居然要因为家中清贫面临退学的困境,这令蒋岚方备感惋惜。
说实话,他是有那个财富替这些学子交付束脩,可如此一来,其他学子又该怎么想?
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学子入学,束脩需要花钱,难道笔墨纸砚,日后的赶考就不需要银子了吗?
清风书院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其他书院难道就没有吗?
他帮得了一个两个,却帮不了几百上千人。
蒋岚方想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并且长期有效的办法解决这些事。
之前的会议,几个上了年纪的夫子就此事争论不休,有说这是磨炼,也有说让他们努力克服困难的,总之,各有各的想法,但在蒋岚方听来,却没有一个想法得他心意。
许云帆一边听着,眼珠子转了几圈,“就这点事?就为这,看把你愁的,都是小事而已,不至于。”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轻松?”蒋岚方为这事愁的头发都掉了几抓,许云帆居然说就这点小事?
这话,听着让人燃起希翼的同时又差点气的七窍生烟。
许云帆说是小事,那说明,他有解决的办法,“你有办法?”
“有的,不过,我想同你问问,咱们这的钱庄,都是哪些势力所设?”
“有皇家,有齐家,还有另外几家,但这些钱庄,无一例外,信誉都值得信赖。”
许云帆点点头,“其他钱庄就算了,如果你能同皇家开设的钱庄合作,这些事就解决了一大半,当然,其他钱庄要是信得过,也可合作。”
“怎么说?”蒋岚方一脸懵。
许云帆:“你要是有路子,可以寻朝中负责管理财政或者教育的官员,同他们合作开办一个‘帮学贷款’,这个贷款是这样的……有了这笔钱,家中清贫的学子在读期间的束脩、寝舍费、生活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不就解决了?待他们学有所成后,肯定不能一次还清这笔钱,你们便可以采取一个学成后的分期偿还,在他们贷款的年限内,你们不收所谓的利息,待他们学成后,再收利息也不迟,至于这个考核,哪些学子可以申请这个贷款,贷款监护人等有何要求,你们可以……”
到时候,从清风书院学有所成的学子,出去后不是秀才也是算半个人才,寻份活计应当不难,要还清贷款应不成问题。
“当然了,单单有这个贷款可能还不足以解决部分学子的困境,你还可以同他们设置一个“晨曦计划”,该计划便是针对一些家境贫苦的学子所设……此外,学院可以创办或者建立“奖学金”,这个奖励的金额,院长你就自己定了,我不知道在这里这些事好不好办,但在我的国家,就存在这样的好政策,因为这些政策,很多学子都有学可上,有书可读,很多学子因此受益,不用因为学费的事放弃自己的读书梦,正因为这一政策,很多人都终生受益,因为读书,哪怕不能他们走的更远,坐上更高的位置,但因为读书,眼界得到开拓,知识层面得到提升,这便是一件受益的事了,当然了,我这也是将我国家的政策提供给你参考,至于能否办妥,我能力有限,又不认识什么人,就不参与了。”
“还有,除此之外,你还可以跟其他富商合作,或者跟我合作,为学子们提供一个勤工俭学的活计,让学子通过劳动换取相应的报酬……”
许云帆走后,蒋岚方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没办法,许云帆说的那些政策真的太令人震惊了。
究竟是什么国家能做到这么好,能让学子不用为了学费发愁,有这样的政策,许云帆之前所说的,在他那,“读书人遍地走”还真不是吹的。
说真的,蒋岚方太羡慕了,他根本不敢想象会有这样的国家存在,可许云帆的出现,他的一字一句都在证实,这样的国家是真的存在。
让每一个学子都有书可读,不为学费而愁的事,原来是真的可行的。
蒋岚方将许云帆的话重新回味了遍,生怕自己忘了,他还特意提笔一字不漏的写下来,直到忙到晌午,肚子空荡荡的蒋岚方才注意到许云帆放在茶桌上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