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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制义来找迟晚是为了当时听到她要做生意的事情,回去跟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后,父亲虽不看好什么药材生意,却想要跟长公主府搭上关系。

他心知自己儿子不是一个做考科举的料子,也只是为了让他能找点事情做,别整天傻乎乎地被人骗银子。

以林家的实力,银子都不算什么,可林制义交往的那些人,除了骗银子花一无是处,就算林家把银子用来施粥,还能在京都换取好名声呢,给那些人骗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些人里面最后也就出了一个迟晚,当了驸马,想着跟长公主府搭上关系,不管迟晚做什么生意,都让儿子随一笔。

林家是有钱,可白花花的银子,总不能扔到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吧。

迟晚听林制义说要跟自己做生意,她故作不解,“你们林家这么有钱,还能看上我这个小生意呢?”

当时她随口跟林制义说了一句,也不是为了跟林家合作,她是惦记上了林家一个人,当时她看小说还挺有印象的,想着通过林制义,认识一下林家的那位。

倒是未曾想,林家居然要跟她做生意,想来也不是真的看好她这个生意的前景,估计是为了跟长公主搭上关系。

迟晚有自知之明,在没有看到样品的情况下,对生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是林制义还能说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可要是他的家人也支持,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果然,林制义伸出一个手指低声道:“我家愿意出这个数?一万两占一成。”

迟晚轻笑,“林家好大的手笔。”

“只是若是你与我谈生意,我或许还能跟你好好谈一下,既然是林家,那就不是这个谈法了。”

“我的药馆林家可以参股,但我的分成点,需按照一百个点来算,林家只能占一个点。”

一万两一个点,算起来这个生意要投入一百万两银子才行,一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武城赈灾,朝廷才给了十万赈灾银,那事关武城数十万人的生计。

所以说,林家给的一万两已经很多了,可做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市场上稀缺她的药丸,况且还有美容养生一系列的东西,乾元坤泽和元,男女老少的市场她都会网入其中,单在京都说不好就能赚到百万两银子,况且这个生意的靠山是虞九舟,技术是她出的,光出银子,哪怕附带经营,一个点已经不少了。

她给虞九舟九成,只因那人是虞九舟,跟林家是在商言商,毫无情分可言,甚至是林家主动想攀上公主府的关系,所以不管怎么算,一万两银子,最多给林家一个点。

跟人合伙做生意,不是你出五十万,我出五十万,我们就各占50%的股份了,还要看资源关系,个人能力,一个生意能做出来,往往后面更重要。

哪怕药馆的生意全由林家出资,一万两银子起步,迟晚也不会再多给一点。

她是技术人员,虞九舟是资源咖,而且那可是虞九舟,多给点钱怎么了,公主府又不是拿不出一万两银子,她同意林家入股,看中的还是林家遍布北方的产业链。

到时候以长公主的名义扩充虽然不会太难,但是耗时耗力,用林家的是现成的。

迟晚的话让林制义震惊的张大了嘴巴,随后兴奋道:“好好好,怪不得你能当驸马,这样的话我家就能多出钱了,到时候你可想着点儿弟弟我啊!”

迟晚:“……”

不愧是人傻钱多林多金,为了自己日后零花钱多,都能让家里不知道多出多少钱。

“行了,清远县快到了,我先下车。”迟晚可不想被清远县百姓看到她坐豪车,否则日后工作不好处理。

“为何?”林制义疑惑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我懂,你们这些官员都这样,不过你是勋贵又不是文官,对哦,我听说你已经任清远县知县了。”

“罢了罢了,我让人给你准备马,给你属下也准备一匹,省得她骑驴了,怪丢脸的。”

迟晚无语,陈远说公主府的马都是公主的,不是为公主办事不能骑马,他只能去借了驴,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直响,对官员来说确实有点儿失形象。

“如此那便多谢了,晚上回来就把马还你。”

“还什么,两匹马而已,你我是朋友,谈什么还不还的可就伤感情了。”林制义大方地摆摆手。

马匹是军用物资,市面上就算能买到,那马商背后也是有关系的,而且规模算不上特别大。

一匹马的价格差不多几十两银子,迟晚看到林制义牵来的两匹马,一看就还不错。

迟晚道了声谢,翻身上马,由陈远带着往清远县县衙去。

清远县是京县,一个县约莫有十万人,都相当于部分州级城了。

迟晚入城观察了一会儿,清远县是几个京县里面比较差的那个,农田被勋贵世家,士绅豪族把控,就算是知县,在这边也没什么话语权。

来到这个地方,迟晚已经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

秦国长公主府。

秦国是长公主封号,如秦王,齐王等以国名为封号,在圣元这一朝,秦国的封号给了虞九舟,意味着无上尊贵,大周史上用封国为封号的公主仅此一人,秦这个封号,一共封了两次,两个都做了皇帝,可见虞九舟这个封号的尊贵。

长公主府的规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比皇宫肯定比不上,但比京都任何宅子都是顶尖的,无论王爷国公还是首辅的宅子,比起长公主府都差一些。

虞九舟的永宁院在长公主府更是最大最好的一个院落,她靠坐在暖亭里,冬日寒冷,亭子围上帷幔,里面燃上了炉子,热茶烤橘,还有……栗子。

在寝殿里时间久了,虞九舟也想换个地方待待,今日觉得身体大好,又出了大太阳,她便想出来晒晒太阳。

没一会儿夏去走了过来,“殿下,驸马在城外遇到了皇商林家的林制义。”

虞九舟挑眉,她不意外迟晚跟林制义的关系,这样的话,让迟晚徒步的目的岂不是没有达成。

“殿下,要不我带人在她回来的路上,收拾她一顿?”夏去说的这个“她”,旁边的人都知道是谁。

她们早就想收拾迟晚了,只要公主殿下同意,不,默认就行。

虞九舟端起旁边的热茶微抿了一口,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旁边的春归道:“你当殿下为何让驸马做清远县的知县。”

“为什么?”夏去傻傻地问。

“淮安侯府兼并的民田就在清远县,而受害人状告公主府被关押在了清远县大牢里,这件事就等着驸马去处理呢。”

春归说得这么明白,夏去也不傻,“你的意思是,殿下是在给她挖坑?”

“咳!”春归轻咳一声,给她使了个眼色,“也不算挖坑,是考验。”

夏去偷瞄了虞九舟一眼,随即嘿嘿一笑。

这个时候做清远县的知县就得处理淮安侯府兼并民田案,就看迟晚是捂住不说,还是偏向哪一方。

迟晚想捂,虞九舟也不会让她把案子给捂住,后面受害人家人撞宫墙,让这件事迅速被京都众人热议,根本捂不住的。

若迟晚偏向淮安侯府,虞九舟就会连同她跟淮安侯府一同覆灭,她手里的证据,容不得淮安侯府逃脱,而迟晚必然会被连累。

可要是迟晚大义灭亲,皇帝那边必然觉得她不懂事,这个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满朝文武都会看不上她,甚至为了某些不为人言说的利益,攻击她。

那迟晚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差,真正的变成一个孤家寡人,皇帝是孤家寡人,但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迟晚?朝堂上的孤臣是要被人围攻的。

虞九舟把杯中热茶倒在地上,地上的热气升腾而起,总不能让迟晚死得太容易了。

可要是迟晚挣扎出来了,那便是后话了。

迟晚何尝不知,她并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前怕虎后怕狼,她也不必谈什么改变命运了。

人生在世,总得闯一闯,闯出去就又是另一番天地。

第27章

清远县衙门。

迟晚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也没有人认为,她会在过年前后来任职,当朝驸马, 出身勋贵, 怎么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所有人都认为,她肯定会等到元宵过了再来。

况且驸马对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这样一个人哪里会好好办公。

清远县衙门上下都做好迎来一个纨绔的准备,这个纨绔说不定还会贪污, 什么强抢民女, 打杀百姓,还有强取豪夺,这是许多勋贵的标配。

大周立国两百年,勋贵早就不是开国时期, 不说有文化的,但至少能打。

现在的勋贵,基本是靠朝廷养着的废物。

大周一百年的时候, 又诞生了一批新的勋贵,这些勋贵也是打出来的, 新老勋贵之争百年, 目前老牌勋贵在军中毫无地位。

部分勋贵子弟都转为了文官,但是很好,读书也不是谁能读出来的, 要绝对的天赋, 能考上秀才的或许还算不上天才,能考上举人的,可能说这人读书很努力, 勤快认真,但多少有点儿天赋,真正考上进士的才算是天才,最起码是地方上的天才。

勋贵子弟的优势在于资源,可入太学学习,不缺名师指导,至少不缺书看,还有各种前辈笔记。

教育资源分布是大周最大的难题,哪怕大周开国之初,让百姓都能考科举,不局限于世家勋贵之中,但教育资源的不公平,导致了能入朝为官的人,大多数都有背景。

而且现在衍生出来了一套同门同窗同乡关系,导致了天然的圈子划分,要么和光同尘,要么跌落尘埃。

许多出身一般的学子考中进士后,就会拜访座师,房师,总之先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久而久之,各个圈子的壮大,不加入都不行。

圣元一朝这个情况几乎到了无法抑制的情况,这些人联合起来对抗皇权时,圣元帝都不敢硬刚,所以他想扶持勋贵,用勋贵对抗文官集团,这就是太学从只教授皇室宗室,到招收勋贵自己的原因。

后来扶持虞九舟,就是圣元帝这个董事长,想要培养出来一个没有股权的ceo对抗那些文官集团,帮他看着自己的身后事。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选的继承人不行,直接否认自己过继,又追封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帝,弄得他很尴尬,哪怕虞九舟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了股权,也没能对抗天命所归。

更别说那些早已没落掉的勋贵了,大部分都是空有爵位。

因此,纵观圣元一朝,勋贵都没有登上竞争的舞台。

清远县的官员忌惮迟晚,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公主府,而不是淮安侯府。

迟晚看过小说,宝安王当上皇帝后对朝堂局势有过分析,虞九舟那边也有,这毕竟是一本权谋小说,关于朝堂的描写不少。

她记忆力好,再结合前身在烟花之地听到的那些消息,大概也能猜出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来之前,她也跟陈远聊过,清远县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存在,也得知京县的许多地方基本是庄子,庄子就是皇家勋贵,或者是世家官员之类的圈的地,然后建成庄子。

一个普通的勋贵在京县就有十几个庄子,京都小官家怎么也有几个庄子,在各方瓜分之下,留给普通百姓的地很少。

可以说,勋贵世家占地80%,剩下的20%,才是百姓的,这个百姓还包含着商户之类的。

清远县更是糟糕,好的田地都是勋贵世家的,只有那种偏僻的,劣质的土地,百姓们还能保得住,要么就是租人家的。

大周两百年都算兴盛,只能说,当真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迟晚看着面前如野兽血盆大口的衙门,忽然改了主意,“陈远,我们去吃羊肉面。”

冬日里面吃羊蝎子锅,一口热乎下肚,整个人的身子都热了起来。

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锅子,只能一碗羊肉面暖暖身了。

她这一趟来清远县,主要是看看这边的情况,也不是说一口吃个胖子,就要把清远县给查个底朝天。

“老板,两碗羊肉面,再来两个羊肉烤饼。”

迟晚来到羊肉面的店里,对着一旁的老板开口道。

这家店人挺多的,在普遍条件一般的清远县,能下馆子的条件都不错,走南闯北的商人,能上酒楼的,那条件就更好了。

不过就是要这种不大不小的馆子,流通的消息才更多,也更接地气。

迟晚坐到椅子上,对陈远挥挥手。

陈远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做。

“快坐下,既然出来了,你我不分尊卑,是朋友。”

迟晚一身书生装扮,陈远穿的劲装,黑色的传统武人穿的衣服,短袖外套,布料还不错,单看穿着打扮的话,看不出两人的地位上有太大的差距。

今日刻意穿得这么低调,主要还是为了行走方便,要是被人一眼看出来身份不差,那估计都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陈远还是坐到了迟晚的对面,同时对这位传说中纨绔人渣,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纨绔人渣,是不会跟属下坐在一起的。

坐下后,陈远拱手,“属下谢过驸……女郎。”

陈远在触及迟晚目光时及时改口,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迟晚也不介意,耳边分辨着周围的聊天声,终于让她听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你们知不知道,有人去衙门状告长公主府,结果告状的人被抓了起来,这都好几日了,恐怕过年都出不来。”

“怎么可能出来,再过段时间,这件事没人想起来了,告状的人就死定了。”

“不是说秦国长公主聪慧有礼,平日里陛下批阅奏折的时候,还会给出建议,陛下都说殿下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若是乾元,必然会是一个好皇帝。”

“得了吧,说不定是陛下故意这么说的,谁不觉得自己的孩子好,结果呢?”

“兼并民田,贪婪无度,以势压人,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秦国的封号,怎么配做我大周的长公主。”

“嘘,你不想活了,当街议论长公主殿下,你小心九族不保。”

“我大周学子言论自由,上能直指帝王错漏,下能指责朝堂诸臣,我有何不敢,区区坤泽女子居然如此行事,我等学子自该为民请命。”

迟晚刚喝了一口茶水,听到他们这么说,猛地把茶杯放在桌上,“简直是危言耸听,得亏了你只是个秀才,你日后要是当了官,当真是我大周毒瘤。”

张口闭口就是国家大事,这就算了,居然还看不起坤泽,女子,他当自己哪里来的。

况且这人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虞九舟,这件事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开始这样指责别人,还刻板印象,实在令人不齿。

陈远张大嘴巴看着她,这个驸马也太刚了吧,人生地不熟的,上来就怼可还行,对一个秀才来说,这样的话不可谓不冲击。

她在想,要是驸马在这里被打了,她回去该怎么交代?

果然,那秀才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到迟晚面前,陈远赶紧起身站在两人的中间。

“你是何人,说话如此难听。”

迟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阁下的话难道很好听吗?坤泽女子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整日如此长舌,不当人子。”

“你……”秀才气急,“粗俗!”

“狂妄!”迟晚冷冷地环视众人一眼,高声道:“你们说长公主府兼并民田,以势压人,滥杀无辜,有证据吗?”

“单凭一人状告,证据全无,就敢以谣传谣,办案讲的是证据,不是你的一张嘴,胆敢侮蔑陛下长公主,说出你的名字。”

这个秀才瘦瘦高高的,比陈远高半个头,看着很有气势,听迟晚这么说,怒气冲冲的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

他打量着迟晚,想着这人会不会是有什么背景,要他的姓名是想打压,还是想做什么。

可迟晚的穿着就是普通学子,一身素衣,就算加上皮毛的外套跟披风,也是不少学子的标配。

家庭条件殷实的家庭,都能穿上这样的衣服。

这也是迟晚今日穿这么低调的目的,一看就很华贵的衣服,容易被人防备。

打量了她之后,秀才心里有底了,继续叫嚣道:“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

“放肆!”陈远喊了一声,下一秒瘦高秀才被一脚踹飞。

出脚的人不是陈远,而是迟晚,她对自己的武力值多少有点儿认知,早上抽空练了拳,感受到了拳意,上一世她练了二十年才感受到了拳意,这一世身体居然头一次就感受到了。

内力跟对拳法的感悟都要达到顶尖才能练出拳意,对拳法的感悟是刻在灵魂里的,可莫名有了内力这件事,确实让她有些疑惑。

没有练拳之前,身体的丹田没有被打开,她都没有感受到内力,可这股内力很熟悉,很像她上一世的内力,难道内力也跟着她一起过来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练道家心法,现代社会内力难练,大多数人练的都是外家功夫,练武费钱,需要很多药材。

迟晚小时候,奶奶给她泡了很久的药浴,让她二十岁的时候,内力就小有所成。

这辈子她能明显感受到,晚上练习内家功夫时,进展比上辈子刚练习的时候更快,只待身体温养足够,就可以开始修炼内力。

没想到打了一遍拳,省了多年苦修。

迟晚的轻轻一脚还是让瘦高秀才飞了出去,不过在她的刻意收力的情况下,秀才飞出去,也就是狼狈点儿,并没有受伤。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殴打有功名的秀才,简直是无法无天。”

有人可能跟秀才关系好,上前就要理论。

迟晚只看了陈远一眼,陈远上前一步,“侮蔑陛下,长公主殿下,辱骂朝廷命官,依大周律,当诛!”

朝廷命官?

众人议论纷纷,“她是朝廷命官?”

“张秀才这是踢到铁板了,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三十才考中秀才,却到处耀武扬威,好为人师。”

“张全也是活该,他以为言路广开,区区秀才之身就能议论国政了?况且还是议论陛下跟长公主,大周立国以来因言获罪的也不是没有。”

“圣元一朝对言官宽厚,可不是对一些学子宽厚,以为自己读了两天书,就什么都知道了,人家真正懂得的人,这个时候都在家中读书,等着明年乡试,就他张秀才,日日在外遛达。”

“别说了。”这人打量一番迟晚,“看这人穿着像是学子,不知是哪家的女郎,年纪轻轻就做了朝廷命官。”

“不是勋贵就是世家,若是像这个年纪就能考取进士做官的,我们怎么会不知。”

那些人都是来自各地的天才,能考中进士的,年纪大的就算了,像迟晚这样好看,又年纪轻轻的进士,他们没理由不知道。

迟晚上前一步,“吾乃清远县知县,接到圣旨前来,却没想到在这面馆会听到有人诬蔑陛下。”

她走到张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此人,“你叫张全是吧?此事会上达天听。”

胆敢侮辱皇帝,真是无知者无畏,言路再怎么开,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秀才能置疑的,何况那些议论国事的学子,话里话外不是拍皇帝的马屁,就是拍内阁的马屁,哪有跟张全这样的,直接说这不好那不好。

听到这些事情会被皇帝知道,张全才感觉到害怕。

其实作为知县也有能力处理他,但最多是小惩大诫,大周近百年对文人太好,哪怕是秀才,身为当地父母官,知县也没有太大的权力惩罚,最多是打手心,像打屁股跟革除功名,得郡守才有这个资格。

通常情况下,知县只要禀告郡守,只要这人没有什么后台,肯定是会同意的,寻常秀才举人也不敢得罪知县,更何况迟晚还有别的身份,她要是用驸马的身份倒是可以,只不过她在清远县,不会用别的身份。

况且京县知县不一样,品级要更高些,她跟圣京府打声招呼,圣京府还能为了一个秀才拒绝她吗?

可迟晚偏不,她要这件事情闹到御前,没看她话里话外都是陛下,很少提到虞九舟,她要让人知道,自己不是在为长公主府出气,而是为了陛下的面子。

至于皇帝怎么对待张全,想来不止革除功名那么简单。

张全这个人,迟晚一听到名字就想起来了,此人是中山王的人,散播虞九舟谣言的主力,几乎在各个酒楼里面造谣,后来被夏去遇到揍了一顿。

结果因夏去动手这件事,激起许多学子的怒气,认为长公主府仗势欺人,这些人在圣人庙下静坐,让皇帝给出说法。

明明往深了查就能查出真相,皇帝担心被人误以为是维护女儿,直接判了是长公主府的错。

本来迟晚是想小惩大诫的,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她就不打算放过他了。

以皇帝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张全,张全虽不了解皇帝的性格,可他心里有鬼,立即连滚带爬地跪到她的脚边,“知县大人,学生无状,还请知县大人恕罪。”

考取秀才之后,见到官员就能自称一句学生了。

迟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笑,蹲在他的旁边低声道:“替我给中山王问好,也带句话,若他再敢把爪子伸到殿下面前,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中山王利用前身伤害了虞九舟,又毫不犹豫地把前身给扔了,任由前身死亡,这个人本身就很差劲,对待自己的属下太冷血,她也想趁此机会跟中山王断掉。

为了解决这次的危机,迟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张全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人知道这么多,不由得问道:“你到底是谁?”

“清远县知县!”

迟晚起身,对一旁的陈远道:“把羊肉烤饼包起来。”

她拿出了一粒碎银递给老板,老板看着手里的银子,觉得很烫手,面前的是知县大人,哪个知县出门吃饭还要付钱。

而且迟晚钱付多了,老板赶紧道:“多……多了。”

听着老板结巴的声音,迟晚笑了笑,“赔你的椅子。”

刚刚张全被踢飞砸烂了椅子,这个钱她得赔。

老板犹豫地想说,这钱还是多了。

可迟晚已经走到了外面,陈远连忙跟了上去,“驸马,我们去哪?”

“衙门。”

刚刚路过衙门而不入,也是因为到了中午,衙门里面冷清得很,可能都回家吃饭去了,临近过年冷清很正常。

两人一起走着,马托托付给了面馆老板,一会儿回来骑。

清远县毕竟是京县,还算得上富裕,街道两边的小贩叫卖,拿着剪纸等,有过年气氛的小玩意在街道上跑来跑去,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过年了,平时不舍得吃的东西,咬咬牙也得让孩子吃得开心。

迟晚看着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唇角带着笑,感受到身边一眼又一眼的目光,无奈开口,“你想说什么?”

陈远落后她一步,当保护的姿态,听到她问话,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道:“驸马是在为殿下出气吗?”

“不明显?”迟晚挑眉。

“是很惊讶。”

陈远平日负责打听消息,对迟晚跟长公主之间的事情还算了解,特别是他们调查过迟晚,反正调查的那个人,跟面前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刚刚迟晚上去就给人一脚,除了给长公主殿下出气,她想不到为什么。

令人震惊的是,迟晚的功夫不错,据她了解,驸马不学无术,文武都不行,可相处下来,她觉得驸马是文武双全,行事有度,彬彬有礼。

陈远想到淮安侯府的情况,偏心的爹,不是一个娘亲的世子,也查到迟晚在外名声不好,这个淮安侯世子没少在外面推波助澜,搞臭她的名声。

人不风流枉年少,迟晚爱赌爱喝酒,这俩毛病全京都的勋贵子弟几乎都有,似也算不得什么,或许是大家都看错驸马了呢?

陈远心里给迟晚找着借口,刚刚迟晚踹张全那一脚,她感受到了内力,功夫分内家跟外家* ,也有一起练的她练的就是外家功夫。

像内家功夫,一般只有佛道两家,还有就是一些流传到外面的内功心法,但这很少很少,一百个练家子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练内家功夫的,内外兼修的更是少之又少。

长公主府有练过内家功夫的,所以陈远能感受得出来。

她惊讶的不只是迟晚为长公主殿下出气,还有她居然会内家功夫,好像是听说,淮安侯府先祖就是内家功夫的好手,可惜两百年过去,家中子弟不成器,两三代过后,淮安侯府就没有会内功的了,别说是内功,连会武的都少。

而且内家功夫难练,能练出来比中举都难,只能说驸马不简单,淮安侯府的内功心法定然传了下来。

迟晚也知道,随着自己的表现,肯定会跟以前大不相同,她也不会藏着掖着,目前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些许变化算得了什么。

“殿下是我的妻,我是殿下的郎君,护殿下名声,是我应当做的。”

这句话迟晚是真心的,就算俩人没感情,至少对外而言两人是伴侣,维护自己的伴侣有什么好说的,像前身那样谋害自己伴侣的,才是一个大傻子。

陈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驸马言之有理。”

一开始她只是殿下派来监视迟晚,顺便帮忙做事的人,为人渣驸马做事她心中自然不舒服,但公主有命,她不得不从,直到此时,她对面前的这位驸马才是真正的改观,也产生了几分真心。

两人路过一个卖风铃的摊子,迟晚停下了脚步,圣京处于中原,风铃多是木棒铁片,声音笨重不清脆,这个风铃摊子上居然有贝壳制的风铃。

迟晚走过去,拿起贝壳跟水晶制作的风铃询问,“这个怎么卖?”

水晶里面杂质很多,应该是边角料,这样的摊子也很难买到高货,但上面的贝壳很好看。

看面前是一个普通学子,穿着看起来不是出身小官家,就是普通的乡绅,家中应该不是特别富,老板也就没有要得太离谱,“二两银子。”

迟晚心知他要高了,于是道:“一两。”

一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家吃一个月了,老板眼睛一亮,故作不满道:“罢了,大过年的,一两就一两。”

迟晚放下银子提着风铃离开,陈远惊讶于她居然会砍价,但还是道:“驸马,这个东西百文钱就能买到。”

迟晚笑了笑,“你看到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了吗?”

“什么?”

“要过年了还出来卖货,身边带着一个小姑娘,衣服是旧衣还有补丁,家中条件想来一般,一两银子,他们明日就能好好过年,不用出来卖货了。”

对比刚刚拿着糖葫芦跑来跑去的小孩,小姑娘躲在父亲的身后,乖巧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一双眸子亮亮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能看出来,家里虽穷,但小姑娘被养得很好。

就说这一串风铃,纯手工制作的,能看出来这家的手艺很不错。

陈远不解道:“既如此,为何老板要二两,驸马却要讲价?”

“我喜欢他的手艺,但不接受超过十倍的溢价。”

迟晚的这句话,陈远想了许久,直到衙门外面,她都没有太明白“溢价”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迟晚的想法很简单,这串风铃的材料耗费只有几十文,加上这份手艺,一般一百百文就够了,多给九百文,算是给小姑娘的过年礼物,哪怕那个小姑娘根本不认得她。

来到衙门,外面守门的衙役站没有站相地依在墙上,时不时地搓搓手,原地蹦跶几下。

天寒地冻的,哪怕他们穿了棉衣还是很冷。

陈远上前询问,“敢问今日衙门里是哪位大人值班?”

“你们是什么人?”衙役看到两人出声询问。

“此乃清远县新知县迟晚大人,还不速去禀报。”

陈远在外多年,知道对付这些衙役态度不能太温和,不然他们不但不怕,还要拿捏姿态索要贿赂。

反倒是她这个态度,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语气立刻放低,一个进去通报,一个躬身道:“大人请进,今日是县丞值班。”

京县跟外面的县城不一样,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大人物,别的地方县衙值不值班的也没人管,京县官员就算在衙门里睡,也得老老实实地值班。

今日这不就碰上了嘛。

县丞卢侦出身范阳卢氏,年纪轻轻就在京县任正七品县丞,迟晚记得这个人,这位卢县丞看似品级不高,后来宁国进犯北境,一路打到圣京城下,到了清远县这里,清远县知县早早逃走,只有卢侦集合起来县城里面的兵源,又组织了民兵。

宁国军队被迫绕道,结果造成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为赶走宁国军队立下了大功。

范阳卢氏出了许多文学大家,没想到卢侦还懂战事,最后做到了兵部尚书,入内阁。

此人也不站队,虞九舟跟新帝斗得那么厉害,她只有一个信念,只要不祸及百姓,随便两人怎么斗。

可惜宝安王斗倒虞九舟后,认为她是虞九舟的人,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他的九族。

迟晚对卢侦这个人还是挺敬佩的,真正地做到了为国为民。

不可否认,宝安王前期是可以的,后期为了彻底地掌控皇权,杀了太多无辜的人,卢侦就是其中之一。

迟晚的目光在衙门里面扫了一圈,进门是一个院子,院子的正中间就是审案的地方,就是电视剧里喊“威武”的大堂。

县衙的组成由一堂,大牢,捕快房,食堂,迎宾厅,再就是吏舍等,县衙里面有品级的官员不多,大多是吏组成的,算是他们的宿舍,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住在这里。

还有办事厅,账房,库房,主簿,县丞,知县办公的地方,分布很大。

县衙还有内宅,大周有一个规矩,地方府衙官员必须住在衙门里面,方便办案。

当然了,不是说迟晚以后就必须住在清远县县衙里面了,她是驸马,属于宗室,像宗室勋贵向来有见官大一级的说法,她也不用遵守这些规矩。

她最大的责任还是驸马,事事以伺候虞九舟为主。

迟晚刚走进大堂,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看到她之后连忙行礼道:“驸马。”

迟晚伸手扶起,“在清远县叫我知县就好。”

毕竟她自报了姓名,卢侦知道她是驸马也正常。

卢侦腼腆应了,尽管面前的人比她还小,可不善沟通这点,乃是天生的。

迟晚却看出来了,她这是轻微社恐。

“卢县丞,我今日来此就是点个卯,还有一事想问,状告长公主府的那些人在哪里?”

她已经知道了,淮安侯府兼并的民田主要在清远县,那些受害者,也被关在了县衙里面。

闻言,卢侦眉头不经意地蹙起,“驸马何意?”

迟晚见她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微微笑了笑,“我想知道,县衙为何把他们关了起来。”

为何?

卢侦挑眉,迟晚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不得不这么想,这个案子她提出要审,可上面传话下来,先关在县衙大牢里面,不让他们审,不然趁着知县没有上任,她这个县丞就把案子给办了。

不管是公主府,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会审。

她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个人抱负,是为天下百姓,是为这天下不公,所谓为君王分忧,为上官分忧,这与她卢侦无关。

为君王分忧的人那么多,不差她卢侦一个,她为官不求高位,只求问心无愧。

不管兼并民田案的背后有什么背景,她总能碰上一碰,大不了溅得宫廷一身血。

“知县大人匆忙来清远县,为的就是这件事?”卢侦以为,迟晚要为长公主府开脱,然后拿受害者开刀。

迟晚意味深长的挑眉,“卢县丞,本官是清远县知县,此事乃本官职责范围内。”

她着急过来,就是担心县衙杀人灭口,若卢侦在这,那些人的阴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施展开了。

卢侦行礼,“是,知县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面对她的试探,迟晚语气变的沉重,“护他们周全,还长公主殿下声名。”

让受害者拿回自己的土地且不受到伤害,她还表示了长公主府的无辜。

卢侦追问,“知县大人觉得,长公主府是被诬蔑的?”

“是与不是,证据说话。”迟晚确信这件事跟虞九舟无关,她不怕查出什么证据。

从她的语气里面,卢侦能听出来,她笃定长公主府是无辜的。

如果长公主府无辜的话,那这件事必然是淮安侯府做的了,而迟晚就出身淮安侯府。

不过卢侦很喜欢她说的这句话,一切由证据说话,只有证据确凿才能定罪。

可卢侦还是要问,“若证据表明,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淮安侯府呢?”

迟晚明白,卢侦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这是在试探她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是护短还是大义灭亲。

“卢县丞,此事不该问本官,该问大周律。”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按照大周律判案就行了,就不用问她这个知县了。

迟晚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大义灭亲。

两人短短一小会儿的碰面,有点儿交浅言深的意思了,但迟晚相信卢侦。

卢侦不信她,却坚信自己查到的证据,只要迟晚选择了护短,她自会做些什么。

“是,知县大人说得对。”

迟晚轻笑了一声,卢侦明白了她的话,知道她这次来不是护短的,依大周律的话,就这样的情况要真的是公主府做的,就算长公主没事,王傅长史也逃不了惩罚,特别是长史,被一撸到底都有可能,最少也得死上几个人。

若是淮安侯府做的,那他们刚到手的官恐怕会一撸到底,爵位能不能保住,都得看皇帝怎么想的。

迟晚表态了,卢侦就摊开了说了,反正她也不太会这么拐弯抹角地讲,“知县大人,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前来告状的人?”

“卢县丞有什么意见?”迟晚是觉得,既然卢侦向着那些来告状的人,为什么不把他们放出去,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

既然开口了,卢侦就说了实话,“圣京府下了命令,不让放他们出来。”

“圣京府?”

相同职位,京都官员比地方官员算起来要大两级,地方知府是正四品,圣京府府尹正三品,中间隔着个从三品。

圣京府官员地位高,高层有直接面圣之权力,向来是在六部之下,除大理寺少数之外,算是九卿之上了,这样的官员,在京都都算是高官。

要是圣京府打了招呼,卢侦就算强放,怕也会被阻止。

卢侦低声道:“圣京府通判。”

圣京府通判三人,从五品,职位都比卢侦大,该不会人在清远县吧?

迟晚刚想问,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下官圣京府通判张合,拜见驸马。”

迟晚打量了此人一眼,胡须跟用了飘柔一样,一袭红色官服,黑色官帽,皮革制的腰带,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张通判怎么会在此?”

“年末了,下官前来对赋税的账目。”

这恐怕只是张合表面的任务,实际上就是盯着清远县县衙怎么处理民田兼并案。

迟晚挑眉,“张通判辛苦。”

随即她当着此人的面开口道:“本驸马听说,有人状告淮安侯府?”

闻言,张合立即笑了,身为中山王的人,他觉得迟晚跟自己是一伙的,赶紧道:“驸马可能听错了吧,来人状告的是公主府。”

“是吗?卢县丞,此事交给你调查,田地到底到了谁名下,半个时辰后,本官要得到答案。”

随即,迟晚看向一旁的陈远,“陈远,你配合卢县丞,记住,我要的是证据真相。”

她面对张合的时候,自称驸马,面对卢侦是本官,谁都能看出来,她是用驸马的身份压制张合了。

张合愣了愣,刚要说什么,又听到迟晚派了自己人跟过去,以为她只是表面装的大公无私,就没有再说什么。

可他不知道,陈远是公主府的人,怎么会为了淮安侯府徇私呢。

卢侦也以为是这样,随后迟晚给她使了个眼色,就默默隐忍不发了。

卢侦跟陈远一起带上值班的衙役前往调查,半个时辰足够他们查出来,那些兼并的民田,到底到了谁的名下。

这些人刚走,一个人闯了进来,口中大喊,“表叔,不好……了?”

此人正是张全,在看到迟晚的时候,憋的打了个嗝。

张合皱眉呵斥:“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然后又向迟晚请罪,“驸马恕罪。”

“驸……驸马?”张全继续结巴道。

迟晚摆摆手,意味深长地挑眉,“张通判,他是你亲戚?”

“不是。”张合矢口否认。

“可我听他叫你表叔。”

张合尴尬地笑笑,“一个远房亲戚,不知道隔多远了。”

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迟晚也没有追问,只是道:“张通判带本驸马逛逛这清远县,我也好给殿下带些新鲜玩意儿回去。”

既然张合是中山王派来的人,那就拖住他,给卢侦他们争取时间,只要证据确凿,这盆脏水就别想往虞九舟身上泼。

她记得就是除夕宴的时候,有人把这件事搬了上来,只要她提前拿到证据,搬上来又能如何。

迟晚笑看了张全一眼,路过的时候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头顶,张全立刻变得痴傻起来,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

银针扎入的这个地方,会使人短暂的变成呆子,就像是轻微脑震荡那样,等到拔掉银针就会变好。

临走的时候,张合回头看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大侄子,见他呆呆的,有点儿疑惑,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旁边迟晚出声询问了一句,“张通判快些,今晚吾还要回公主府呢。”

“是,驸马。”

接下来,迟晚让张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拎包小弟,堂堂官员大包小包地拎着一些,不算贵重,却独特的物件。

更离谱的是,他还是一身官袍,张合后悔死了,只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可看迟晚的笑脸,又觉得对方没有在侮辱他。

毕竟迟晚也是大包小包的,不得不说,这些不贵重又好玩的东西,她很感兴趣。

不过她记得自己是给虞九舟买来解闷的,主打一个精品。

至于张合,迟晚就是故意的,中山王一伙的人,没什么好东西,不把他的时间给占用了,还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呢。

她肯定是跟中山王翻脸了,但在卢侦跟陈远去找证据这段时间,张合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迟晚怀里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于是她道:“差不多了,张通判,我们回去吧。”

“!!!”萎靡不振的张合一下子活过来,“是是是,时间不早了,下官让人准备了宴席,驸马可否移步?”

“不必了,本驸马吃过了。”

迟晚一直在用“本驸马”表达自己的跋扈与高傲,她越是这样,张合的腰反而弯的越低。

回到清远县县衙,卢侦跟陈远已经带证据回来了。

迟晚看着画押好的证据,还有一些田地凭证,直接把东西折了起来,放到了怀里。

旁边的张合伸头看过来,啥也没看到,只能干笑一声。

紧接着,迟晚对一旁的卢侦说,“好了,可以把那些来告状的人放出来了。”

张合惊讶,“为何?”

迟晚莫名看着他,“有了证据,他们就没用了。”

可张合什么都没看到,这可怎么跟上面交代。

“驸马,这些人攀咬公主府,就该打死了事。”只要这些人在县衙被打死了,就说秦国长公主连同驸马迟晚杀人灭口。

迟晚是清远县知县,这盆脏水,长公主府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迟晚的眸子冷了冷,语气森冷,“张通判,本驸马才是清远县的知县。”

“下官……”张合想要说什么,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张通判查好自己的账目就行了,再不然就回家过年,大过年的也不必这么努力。”

迟晚转头看向卢侦,“卢县丞,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过了年本官再来。”

她只是来拿证据的,以防被人篡改证据,还有杀人灭口,明日除夕宴,也能应付一番。

卢侦之所以这么快能拿到证据,是因为她本来就在暗中调查,见迟晚把证据收了起来,她肯定是有意见的,但看到张合在这,她不一定能保住证据。

路上的时候,陈远也说了,既然证据表明与长公主无关,那长公主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任由别人泼脏水。

陈远拿出了信物,证明自己是长公主的人,卢侦才放下心来。

县衙外,迟晚翻身上马,卢侦忽然深深行了一礼,“下官期待知县大人正式上任的那天。”

迟晚冲她拱手,“卢侦,我下次来,定会解决兼并民田的案子。”

“好,下官等您。”

迟晚骑马先一步离开,陈远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还没走远,张合就走了出来,“卢县丞,你给驸马的是什么证据?”

证据内容是什么很重要,张合还要回京都跟中山王禀报,一旦出了什么岔子,他这条小命就要完成。

卢侦看了他一眼,“此事下官不能透露。”

张合:“本官是你的上官!”

“本官以圣京府,你的直系上官命令你说。”

卢侦紧紧地盯着她,面露挣扎,半晌才道:“就是那些人的口供。”

“口供?”口供的话,他就放心了,来告状的人,告的长公主府,口供自然不会攀扯别人。

张合笑了笑,又想到一件事,低声询问道:“卢县丞,刚刚本官跟驸马出去,驸马买什么东西都不让本官付钱,你觉得是为何?”

卢侦:“……”

“驸马该不会不喜本官吧?”张合开始担忧了。

毕竟是驸马,宗室勋贵,在京都他这个通判也就在县城这边作威作福了,在京都根本排不上号。

卢侦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驸马为何要喜欢你?她该喜欢长公主殿下。”

张合无语地看向卢侦,怒骂一声,“朽木!”

……

另一边迟晚已经出了县城,她预留出了时间,肯定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京都。

天寒地冻的,两人骑马的速度不算快,有种马匹竞走的感觉。

陈远犹豫了许久才问,“驸马,为什么不直接宣布兼并民田与长公主府无关。”

难不成迟晚是在包庇淮安侯府?她不能不这么想,证据表明是淮安侯府做的,而迟晚是淮安侯府的女郎。

迟晚低声轻笑,“未知才能钓出更大的鱼。”

她的这句话陈远不明白,回到公主府,就如实把今日发生的一切,包括迟晚的这句话,都说给虞九舟听了。

虞九舟听着这句话若有所思,或许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迟晚呢?”

既然回来了,怎么都不见人。

陈远一愣,想到两人回来时身上大包小包的,就一头黑线,“殿下,驸马在整理从清远县带回来的东西。”

“嗯?”虞九舟蹙眉,没太明白。

还是春归满脸无奈道:“殿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虞九舟走出了寝室,就听到一阵悦耳的清脆碰撞音,再就是一阵冷风。

是迟晚在挂风铃,见虞九舟出来,她立即扬起一个笑脸,“殿下,送你打发时间的。”

虞九舟看着挂在窗台上的风铃,看傻子一样看着迟晚,“你是想冻死孤?”

呃……迟晚眨了眨眼睛,尴尬地尝试关上窗户,这才发现窗户关不上了。

她只觉得挂在这个位置好看,风一吹叮叮铃铃的很好听,忽略了要关窗户的事情,怪不得别人说,做学术的,生活上都呆。

迟晚赶紧道:“我马上换。”

她把风铃取下,往里面挂了挂,随即满意地笑笑,“这样就好了。”

做好了一样,迟晚把罗汉床上摆着的小玩意挨个拿起来献宝道:“面人,偶人,七巧板,九连环,鲁班锁,双陆,六博,象棋,团扇……”

迟晚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依次展现给虞九舟看,“不知殿下喜欢什么,臣就多买了些。”

里面棋类的玩具,还有九连环,鲁班锁这些,虞九舟都玩过,剩下的一些更民间的玩具,她没有玩过。

从小父皇母后对她就严格,那种玩物丧志的玩具,她碰都不能碰,有些甚至没见过。

看着迟晚明媚的笑脸,虞九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暖暖的涩涩的,莫名觉得迟晚是真的换了一个人。

如果迟晚现在真的是来自世间的孤魂,那孤魂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她不能被迟晚给骗了,此人定是在惺惺作态误导她,一切都是伪装的。

人渣迟晚必须死,她不死,怎能解她心头之恨!

第28章

除夕当日, 虞九舟身为长公主,帝后唯一的孩子,一早就要到皇宫陪帝后。

迟晚是驸马, 理应作陪, 今年还是她们成亲第一年,肯定是要跟虞九舟一起,在皇宫过年的。

与此同时,淮安侯府很是着急,他们探查到迟晚没有去见皇帝,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 可想到除夕迟晚肯定要见皇帝,万一期间她跟皇帝说了什么,那淮安侯府就糟了。

于是,淮安侯府一大早就来请人。

迟晚得到消息时, 心中暗暗冷笑,她不知是说淮安侯府无知者无畏好,还是说他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公主驸马成婚第一年, 驸马还是入赘,居然敢让人请驸马回家过年, 真当她入赘皇家是开玩笑呢?

月落站在一旁等她决定, 毕竟她也觉得,淮安侯府多少有点儿不懂事了。

迟晚觉得,淮安侯府搞不好是想试探一下, 卢侦给她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呢。

哪怕一初的时候卢侦忽悠过去了, 可他们肯定还会找随行的捕快问话,总有人透露出来一些。

陈远说,找证据的时候, 都是他跟卢侦亲力亲为,捕快就是做威慑用的,没有让他们接触太多,就算问他们,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

听闻淮安侯府来人请,迟晚直接对月落道:“告诉他们,我已是秦国长公主府的人,今日理应陪长公主入宫。”

“是。”月落行礼离开。

迟晚穿了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宽大衣袖显得她彬彬有礼,外搭同样淡蓝色的加绒披风,她本就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少年女郎,不得不说,自己长了一副好样貌。

这一世跟她上一世长得一模一样,都能穿越了,这种事情也不算太惊奇。

迟晚来到永宁院,旁边的春归欣赏地挑了下眉,不得不说,驸马娇柔,唇红齿白,看起来当真是可欺。

夏去冷哼一声,“堂堂乾元如此柔弱,小白脸!”

春归碰了她一下,“嘘,莫要多言。”

整座公主府的人看迟晚都不爽,看一个人不爽的时候,怎么样都看不惯。

迟晚经过近几日的表现,先不说春*药是谁下的,至少她治好了长公主,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次到清远县的表现,春归她们也看在眼里,觉得驸马可能是真的变了吧。

对乾元比较宽容的人,已经觉得她是浪子回头了。

只是,若春*药是迟晚下的,她做这一切,或许是自导自演呢?

无论如何,她们这些人跟着长公主殿下,就绝不能让殿下出事。

迟晚心里知道,前身糟糕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她还有时间。

她走向前询问,“殿下如何了?”

还是春归回应了她,“殿下在处理公务,让我等在外面等候。”

虞九舟处理公务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在自己旁边,睡觉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守着,要不然前身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迟晚应声,随后立在一边,与她们一起等候。

还是春归主动开口,“驸马开药馆的位置已经寻好了,在东市,后面有独立的院子,制作药丸什么的,都可以完成。”

迟晚没想到虞九舟的效率这么高,还是东市的铺子,寸土寸金的地方,就这么拿来给她用了?

春归继续道:“殿下的意思,你一个人制作不了多少药丸,得请人做,只是方子需要保密,驸马要有想法,得先让殿下知晓。”

“我知道了。”迟晚心里当然有想法。

等虞九舟出来,她再跟她聊。

等了一会儿,春归看了下院子里的九十六刻圆盘,一个时辰是八刻,十二个时辰九十六刻,算是大版的钟表。

大周建国初期与外国建交,太宗文盛帝威扬四海,海外藩国带来了天文学,就有了九十六刻圆盘。

可惜后来大周国力逐渐衰弱,只好停止外交,时间这么久了,没有制造出来机械表,不然外出看时间多方便。

现在已经是辰时末了,今日放假没有早朝,她们应当提前前往皇宫,有消息传到公主府,皇帝身体不大好。

过了年就是圣元二十八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正因为圣元帝身体时不时地出现问题,朝堂争斗更加恶劣。

虞九舟若是重生的,必然会做出许多应对,迟晚垂眸,让人看不到自己眸子里的若有所思。

春归见时间不早了,走进房内,看着还在处理公务的虞九舟低声叫道:“殿下,马上巳时了。”

虞九舟拿毛笔的手顿了下,随即把笔放下,“走吧。”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雨露期也过去了,腺体上还有抑制膏药贴,一丝信香都没有泄漏。

迟晚研究出来的这个抑制贴效果很好,她亲自使用了,就知道这个东西对全天下的坤泽有多好,不仅是坤泽,乾元一样能用。

大周律,乾元易染期不得出门,有伤风化也是要坐牢的。

可以想象,抑制贴一经推出,将会受到怎样的欢迎。

特别是迟晚后来说的经营理念,先出一批让有钱人买,等赚到钱,药馆开遍大周后,再搞普通版的,除了包装不一样,药效是一样的。

她占九成利,能想到自己日后的收益都多么可观,而且林家出一万两银子,只能占一个点,这说明迟晚有信心能凭借这个生意赚取一百万两,甚至不止。

迟晚的医术,还有经营头脑,都让人刮目相看。

虞九舟是真的开始想,迟晚究竟还是不是那个人渣,只要有一个念头在,迟晚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见到虞九舟的那一刻,迟晚发现了她探究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让虞九舟开始认真想她说的话了。

“殿下。”迟晚叫了一声。

或许是她的声音惊醒了虞九舟,她的目光又变得冷冽起来,低沉的气压,让周围的人低头不语。

迟晚心中无可奈何地叹气,洗白还未成功,驸马还需努力。

虞九舟没有理会她,迈步往外面走去。

长公主殿下的豪华马车在府外等候,天子六驾,王侯四驾……还有颜色等,不同等级的车驾,有着严格的标准,绝不能僭越。

虞九舟身份特殊,被赐五驾,不属于王侯,又比王侯高一等。

马车也很大,比起林制义的两驾马车,长公主的马车外观低调,内里无比的奢华,而且很大,就像是拉了个小房间在马车上面。

虞九舟先一步上了马车,迟晚紧随其后。

“驸马……”春归察觉到,赶紧喊道。

此时迟晚已经上了马车,听见春归喊自己,她疑惑回头,“怎么?”

春归看向旁边的马匹,驸马怎能跟公主共乘一辆马车,她就要开口,却被虞九舟阻止,“春归。”

春归也反应过来,这是公主府外,有些话不该说,她只能道:“驸马快坐好。”

迟晚:“?”【不是你喊我吗】

她莫名地钻进马车,看向坐在首座,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虞九舟。

迟晚忽略她周遭冰冷的寒气,迈步坐到了她的旁边,随后拿起案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虞九* 舟,“殿下,喝茶。”

案桌上有橘子点心,还有……栗子?

迟晚的唇勾起,伸手拿了几颗栗子放在旁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春归说,药馆的位置已经找好了。”

虞九舟抬眸,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也不介意,而是继续道:“臣想建厂。”

“嗯?”听到陌生的词汇,虞九舟眉头蹙起。

迟晚愣了愣,然后换了个词汇,“作坊,作坊里面有单独的空间,制造药丸的每个步骤都分开。”

这样的话,哪怕里面的人信不过,也不必忧心方子泄露。

虞九舟的眸光一亮,她也想到了这样做的用意,不过她面上不显,“嗯。”

迟晚见她答应,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立刻说出了自己别的想法,“殿下,臣想要多几个作坊。”

“臣还有一些别的方子,一同制造售卖,还有生产包装的,全部产业链,我们都自己做。”

她的这些话,虞九舟能听得懂,“嗯。”

迟晚把剥好的栗子放到虞九舟的面前,又给自己剥了两颗,这才问道:“殿下是同意了?”

虞九舟少言寡语,她不能,总得尽快把事情敲定了再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