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你的谢礼太贵重了,妾身受之有愧,日后也难以回礼,还望长公子收回。”
徐可心边说边向后退,直到腰背抵上桌案,才堪堪停止脚步,眉眼低垂盯着地面,不敢去看门外之人的面色。
“姨娘言重了。”
“谢礼算不得贵重,也无须回礼。昨日回去后,怀瑾仍旧记挂此曲,寻了琴师弹奏此曲,但终究不尽相同,少了些许韵味。”
“若姨娘介怀,不如再为怀瑾弹奏一曲?”
林怀瑾态度诚恳,不疾不徐说出这一番话,没有丝毫轻慢,好似于他而言,这首琴曲价值千金,甚至比他手中的珠玉首饰还要贵重。
若未发生昨夜之事,见他如此恳求,徐可心认为自己兴许会答应,可现在……
想起自己已经被焚毁的琴,徐可心攥着桌子边缘,良久后才轻声道,“公子,妾身的琴……不小心被摔断了,眼下已经无法为公子弹奏了。”
提到那把被焚毁的琴,她的面色也不自觉低落些许。
好似察觉到她的异样,门外之人忽得沉默,没有再追问。
过了半晌,才听他道,“既然姨娘不喜珠玉首饰,恰巧怀瑾认识一位手艺精湛的斫琴师,不知可否用琴作为谢礼?”
斫琴师?
徐可心本低垂的头霎时抬起,下意识看向林怀瑾。
她方要答应,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到,能被林长公子认识的斫琴师又怎会是寻常匠人,所做之琴也定非凡品。
若是比林怀瑾手中的首饰还要贵重,她就更还不清了,她心上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应下。
好似看出她的顾虑,未等她开口,林怀瑾先道,“斫琴师是旧友,亦是嗜琴之人,斫琴不只为生计,也为知己。”
“昨日此人恰巧也在,听闻姨娘所作琴曲,也觉耳目一新,怀有结交之意,询问姨娘名讳,但没有姨娘准许,怀瑾并未告知。”
“他为此深感遗憾,若知晓可为姨娘制琴,想必也会欢喜。”
林怀瑾不紧不慢讲述,声音平稳有力,顷刻之间打消她心上的顾虑。
徐可心太想要拥有一把自己的琴了,可自知囊中羞涩,又买不起一把好琴。
心中渴望难耐,根本抵不住林怀瑾话里的引诱,只觉新琴已在眼前浮现,不日便会送到她手中。
徐可心垂着眉眼,良久后不好意思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轻,还透着几分窘迫,林怀瑾抬眼,收起手中锦匣,温声解释,“制琴之事是怀瑾的提议,所做之琴也是怀瑾的谢礼,姨娘不必烦忧回礼。”
“只接受怀瑾的好意即可。”
他眸色平静,未透出半分旁的心思,可说出的话格外体贴周到,顾虑到她眼下的难堪之处,维护她的体面。
心上的畏惧逐渐褪去,徐可心小心望着站在门前的男人,忽得想起那夜他说过的话。
受了委屈苛责可以去寻他。
徐可心知晓,他的话没有别的深意,只是为人如此,恪守礼节,见不得有人受辱,可尽管如此,心上还是不自觉因他的话有所触动。
她正愣神时,男人忽得开口,“姨娘,怀瑾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问。”
徐可心回过神,下意识道,“何事?”
“想问姨娘曲中琴语,抚琴时的心境。”他平声陈述。
“……”
徐可心话语一噎,未想到他会提起琴语,这段时日长公子的确帮了她许多,但她仍记得,初见面时这人想要赶她离开。
她如何能告诉长公子,抚琴时她正惦念大人,若说了出去,这人定会被气到。
徐可心面色微红,支支吾吾半晌,也未想好怎么回答他。
她长久不答,林怀瑾只站在一旁,耐心等她开口。
过了良久,她才垂下眉眼,轻声含糊道,“随心弹奏,已经忘记了。”
可若真得不记得,没道理还会写下琴谱,无论谁听,此曲都极其伤感。
不知想到什么,林怀瑾直接道,“可是母亲罚姨娘在此抄诵经文,姨娘心中委屈?若是如此,待我回去,便求母亲收回成命,令姨娘回后宅……”
徐可心闻言,眸色怔然,立即打断他的话,“不可!”
若长公子为她求情,夫人一定会怪罪她,到时更不知何时才能回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