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青年应该是怕被处罚,所以没叫醒看门的人,想在外头熬一夜,试图瞒过。
【青年往忠孝廉节堂的方向走去。】
顾清衍皱眉,想起来吴凌说过,忠孝廉节堂日夜不歇,又无人看管,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青年惊恐的藏在暗处,忠孝廉节堂中,有鬼影涌动,传出陆老院长与另一个人的声音。】
顾清衍从青年的角度,能看清楚忠孝廉节堂的门口,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再往下一片鲜红。
夜色太黑,他看不清到底是虫子原本就是红色,还是遍地鲜血。
那么多虫子,将忠孝廉节堂都掩盖住,仿佛一栋黑色的建筑。
【青年惊恐异常,僵硬着转身逃走,却不慎露出声响。】
【瞬间,一切异常仿佛幻象,瞬间消失。】
【忠孝廉节堂中走出来一人,与陆院长极为相似,但看年纪应该是陆院长的父亲,前任洪山书院的书院。】
【他往墙角处走去,青年早已离开。】
【陆老院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珠子。】
顾清衍拧紧眉头,那颗珠子,正是左护法送给他做礼物的那一颗!跟顾家传家宝极为相似,很可能来自同一串。
影像就此消失。
顾清衍睁开眼,眼底满是冷光。
那个俊秀的青年,应该就是花家长子。
花家杀身之祸,根本不是因花小妹而起,是花家长子窥见了陆院长的秘密,引来灭门大灾。
陆家与太平教勾结,不知道做什么勾当,以大周律法而言,这是会抄家灭族的罪名。
为了掩饰这件事,在收买不成后,陆家选择斩草除根。
所以二十五年后,陆院长生怕这件事被挖出来,宁愿自尽,也不肯给官府查下去的机会。
【二十五年前,花家灭门惨案,全因寿国公裴遜而起。】
左护法信中那句话,再一次从顾清衍心中闪现。
这件事,裴玄可知道?
裴玄说陆院长已死,此案到此为止,是谁的命令?
第76章 怀疑 怀疑
打住!
顾清衍赶紧停止这个想法, 越往深处想,越是怀疑尚未谋面的寿国公。
他连寿国公的人品来历都不知道,不该因为左护法的几句话就心生怀疑。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 意识到那封信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蓦的, 顾清衍再一次打开《洪山回忆录》。
这一次看到的回忆录,依旧是花家长子因在藏书阁看书, 错过时辰, 怕被发现处罚, 就想去忠孝廉节堂过一晚。
谁知却遇上了陆老院长与神秘人密会,忠孝廉节堂被无数蛊虫淹没的画面。
花家长子逃离时,丢下了一颗圆珠子。
圆珠子落到陆老院长手中, 陆家与太平教勾结, 东西最后落到太平教手中倒也说得通。
顾清衍从游山器中取出圆珠子。
他心底有一个预感, 也许左护法没撒谎, 花家长子与顾童生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甚至顾童生将传家宝手串拆开, 将其中一颗送给了花家长子。
只是这些记忆并没有传递给他。
顾清衍拧起眉头来,意识到系统给的奖励都带偏差,他一直以来太过重视金手指, 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
第三遍看回忆录的时候, 他猛地坐直。
花家长子躲在忠孝廉节堂外时,分明看到小楼中有三道人影。
陆老院长、太平教徒, 还有一个是谁?
顾清衍一遍遍看回忆,终于, 他从门缝口窥见一个侧影。
“是他!”
顾清衍沉下脸。
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分明是远在京城的李侍郎。
二十五年前,李侍郎应当二十出头,还未考取进士, 更没有娶得高门贵妇,从而一飞从天。
顾清衍从未见过李侍郎,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李侍郎与李族长长相极为相似,并且跟李敬亭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陆院长与太平教密谋,李侍郎为何会在场?
这些年来,陆家与李家交情淡淡,以至于李敬亭想进入洪山书院,最后还走了陆彦和的路子,可见两家并无多少往来。
可花家子亲眼所见,李侍郎就在场。
“顾大哥,青城道观到了。”章念开口。
顾清衍翻身下车,没让章念跟着,一口气爬到了道观门口。
这一次,他没去正殿祭拜,反倒是绕过香客止步的牌子,直接朝地官殿而去。
地官殿依旧黑漆漆的,大门敞开,里头空荡荡的。
压根没有人阻拦,顾清衍顺利走进了地官殿。
他抬头四望,地官殿一点变化都没有。
地上也没有新生的签到点,仿佛除了黑漆漆的诡异颜色,其他都很正常。
顾清衍取出桃木笛,轻轻放到唇边。
笛声回旋在地官殿中,回声交织在一起,在空荡荡的殿内显得更加诡异。
“咔嚓!”
一声异响。
顾清衍抬头,迅速避开。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顾清衍傻眼了,地官殿内的顶楼居然整个掉下来。
“隔层藏着东西。”
顾清衍踩着碎木头,一跃而上,到了低矮的二楼。
这时候他才发现,地官殿竟然有个隔空层,里头放着神像。
怪不得地官殿里头是空的,原来真正供奉的神像在这里。
【太平道君】
顾清衍拧紧眉头,这里供奉的,居然是太平教的道君。
又是太平教,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顾清衍可记得,大周将太平教视作邪教,但凡发现都会大肆捕捉,被抓的教徒非死即伤。
除了神像,隔层里并没有其他东西。
顾清衍跳落下来,还是觉得漏掉了什么。
他四下环顾,索性攀着柱子,一路到了地官殿屋檐上。
站在屋顶往下看,能远眺青州府,而洪山书院则在另一个角落。
青州府、洪山书院、青城道观,正好形成一个倒三角的形状,道观在最顶端,州府和书院则是两个角。
顾清衍打开系统地图,将三处连在一起,目光落到青州府那个点。
那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李家老宅。
这不是巧合!
顾清衍回头,从这个位置能看到另一侧的天官殿。
老道士曾说过,十六年前,天官殿灯火通明,长明灯不灭,李家的许夫人即将临盆,却被抬到了宫殿中待产。
这显然违反常理。
顾清衍当时怀疑,许夫人只是愚昧无知,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为腹中胎儿祈求福运。
他曾听过,有些人家算准了时辰生孩子,就是为了让孩子一落地,就具有好的命格,将来能够光宗耀祖。
毕竟被养了十五年,他知道许夫人的性格,偏执的性子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再往深处想,当天晚上阴差阳错,他出生了,许夫人是要搞换命替死那一套。
这些,顾清衍是不信的。
就算真的有换命,在他出现,得到系统的那一瞬间,许夫人的计划早已落空。
所以顾清衍跟李家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不打算再纠缠。
如今想来,许夫人并非青州人士,怀胎之后才被送到青州府养胎。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只是妾室,她真的能做到这些事情吗。
亦或者,许夫人舍得用自己的跟孩子的性命,去博一个可有可无的“时辰命格”?
顾清衍揉了揉眉心,再次想到那一夜突兀出现的李侍郎。
脚下一转,他往天官殿的方向走过去。
上一次过来,顾清衍跟裴玄一起,将青城道观每一座宫殿都走了个遍,但除了大殿和地官殿,其他并没有发现。
再一次来到天官殿门口,顾清衍往里头看。
因为位置偏僻,香客稀少,连个看门的道士都没有。
顾清衍进去绕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似乎方才的猜测都是他想太多。
当年的事情如同谜团,顾清衍越是想解开,反倒是越滚越大。
“顾小公子?”
清脆的声音传来,顾清衍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应该是个美貌女子,只是带着面纱,看不清具体模样。
面纱女子微微一笑:“小公子未曾见过我,但肯定吃过我做的桂花糕。”
“你是牡丹?”顾清衍惊讶问道。
牡丹点了点头,目露笑意:“祝贺顾小公子高中案首,如今是秀才郎君啦,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公子。”
顾清衍笑起来:“真是好巧,牡丹姐姐一个人来的吗,红豆姐姐可在?”
“红豆在食肆忙活,今日未来。”
牡丹笑了笑,解释道:“我是来为家人祈福的。”
她说着,跪下来磕了头,上了香。
“小公子,多谢你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不得自由。”牡丹又说道。
顾清衍有些汗颜:“我也没做什么,反倒是添了不少乱。”
牡丹眉头微皱:“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打心底里感谢小公子的。”
“在陆家的日子就跟噩梦一般,那时候我曾想,那样活着,倒不如直接死了,幸好有姐姐妹妹相陪。”
“幸好,我活了下来,要不然哪有如今的快活日子。”
听着她轻松的话,顾清衍也露出笑意:“食肆办得风风火火,我也替你们高兴。”
两人慢慢一起往山下走。
路上,牡丹忽然开口道:“其实我认识花婆婆,当时还以为她只是个寻常厨娘。”
顾清衍惊讶不已:“你认识她?”
“花婆婆曾在陆家几年,当时也是厨娘,我自小爱做一些吃食,见她手艺极好,还想要拜做师傅。”
牡丹笑着解释:“当时她不肯,我还以为她嫌弃我身份低贱,可她却又倾囊相授。”
这话让顾清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觉得桂花糕口味独特,似曾相识,原来牡丹跟花赵氏还有这份渊源。
只是心底又有疑惑,如果花赵氏曾潜伏进入陆家,当时怎么没下毒,反倒等到现在。
“在我心底,是一心一意将花婆婆当做师傅的,可惜……”
牡丹幽幽叹了口气,又看向顾清衍:“花婆婆大仇得报,唯一的遗憾便是牵连了无辜之人,还请顾小公子别责怪她,她实在过得太苦了。”
顾清衍摇了摇头:“乱葬岗给她们上坟的,是你?”
“我不敢告诉别人,怕有人知道惹出乱子来。”
牡丹低声道:“每次红豆去祭拜,我便也跟着去,只能多烧一些纸钱以抵心中愧疚。”
“别这么说,你能去祭拜他们,已经十分难得了。”顾清衍安慰道。
牡丹笑了笑:“多谢小公子体谅。”
顿了顿,又说:“小公子,有一桩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顾清衍问道。
牡丹压低声音:“陆彦和有病。”
顾清衍不太懂这话,陆彦和都死了,他当时有没有病已经不重要。
牡丹抿了抿嘴角。
她扯下面纱,脸上赫然有狰狞的疤痕,将她姣好的容貌破坏殆尽。
“我是陆家家生子,自小就生活在陆家,因有几分美貌,夫人就将我放到了陆彦和屋中。”
“这么多姐妹中,我是跟在陆彦和身边最久,年纪最大,活得最长的那一个。”
“时间长了,我也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陆彦和他生来有恶疾,时常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如同恶鬼,嗜血无情,跟平时的暴躁狠厉完全不一样。这道疤就是他发病的时候落下的。”
“当时我浑身是血,晕厥过去,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那一日,我听见陆院长进门,让人将陆彦和绑起来,屋中无人的时候,他在说什么又失败了,废了一个儿子,还要再试之类的话。”
一想到那一日的场景,牡丹依旧觉得心惊肉跳。
“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又活了下来。”
“当时我只觉得可怕,后来想起,每每觉得诡异,便留心观察,发现陆彦和每年总有一两次会失控,失控时如恶鬼,他喝人血。”
顾清衍也被这话吓了一跳。
原以为陆彦和是生病,结果这是发狂。
等等,这听起来,怎么跟裴玄发狂的时候,异曲同工?
难道又是太平教作祟?可陆院长与太平教坐在一条船上,按照牡丹的话,陆院长显然知道陆彦和为何如此。
牡丹将面纱带上,最后说了句:“花婆婆曾告诉我,她几次下毒,陆彦和明明吃了喝了,却还活着。”
“花婆婆说,陆彦和不是人,他是恶鬼,得用非常手段。”
到了山脚下,牡丹便与顾清衍告辞。
回城路上,顾清衍满腹疑惑,去了一趟洪山书院,疑惑不但没解开,反倒是更多了。
洪山书院、太平教,陆彦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失败了,什么东西失败了?
蛊虫?
顾清衍拧眉,难道是太平教在进行古代蛊虫人体实验?
用陆院长的亲儿子做实验,这也太离谱,太奢侈了吧,随便找个人岂不更便宜?
古代人这么可怕,直接用亲儿子做人体实验?
顾清衍猛地一个哆嗦,这事儿要是真的,那陆院长真是个狠人。
太平教这是下了一盘大旗!
得将这架势告诉裴玄,这个念头一转,顾清衍又皱起眉头。
陆院长一死,裴玄说此案到此为止,也许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会铲平青州府太平教徒。
可惜,太平教徒属地鼠的,贼会藏,时不时冒头出来蹦跶。
“阿念,我有些明白为何朝廷大力搜捕太平教,这些人太可怕了。”
章念不明白好好的,顾大哥怎么忽然提到太平教。
他抓了抓后脑勺:“都说太平教很可怕,杀人不眨眼,但谁也没见过。”
“若不是顾大哥几次三番遇上,我们都以为太平教只是传说,早就消失了呢。”
顾清衍一想也是,自己还真倒霉,被大周朝廷清缴的销声匿迹的太平教,他每次总能遇上。
还得自己有实力,不能事事都靠系统。
顾清衍琢磨着,武术还得练起来,怀王请上身虽然厉害,但限制太大,只适合应应急。
不过,还有另一条路更妙。
科举入仕,当官成宰,站在朝廷这边,将太平教的苗子彻底按死。
他连忙看向系统:
【宿主:顾清衍】+
【年龄:16】
【积分:262】
【职业:童生】+
【名望值:6888】
一看,顾清衍就皱眉。
院试比府试高一级,小三元也算个好名头,但名望值提升的速度太慢。
他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院试案首在青州府太不起眼了,根本不如青州亭毒杀案传播广泛。
看来害得双管齐下,刷技能也不能落下太多。
回陵川县的路上,顾清衍也不到处溜达,嘻嘻哈哈了,每天就往车厢里一躺,开始学习。
牛车摇摇晃晃,章念以为他累了,让牛车走得更稳。
青城山上,牡丹又一次来到天官殿。
她那么虔诚的跪拜上香,做完之后才一路往后,进入山间。
片刻后,牡丹低头行礼:“忘川道长。”
忘川笑盈盈的:“叮嘱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奴已经将那番话都告诉了顾小公子,他应该没有怀疑。”牡丹道。
忘川点头:“说了就好,怀疑不怀疑,倒也不重要。”
牡丹欲言又止。
“道长,顾小公子是个善心人,对我们姐妹有恩……”
忘川哈哈一笑:“你怕什么,老道可不会害他,早些让他知道,心生敬畏,才不至于莽莽撞撞,到时候枉送性命。”
牡丹微微松了口气。
忘川笑着问:“你真的决定留在青州府,不走了?”
牡丹毫不犹豫:“奴很喜欢现在的太平日子,不想再折腾了,就让他们以为奴死了吧。”
“好,答应你的事情,老道自会办到,绝不会让人知道你还活着,毕竟,老道比你更怕被人发现。”
听见这话,牡丹终于安心:“多谢道长。”
忘川挑眉,看着牡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风吹落叶,忘川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姑娘,太平日子,这天底下哪有真正的太平日子。”
他翻身上山,站在最高处瞭望。
那是陵川县的方向。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快了,就快了。”
顾清衍做了一个梦,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在梦中。
青城山上,有两人并肩而立,矗立在众山之巅。
背影伟岸的男子:“天下无饿殍,四海皆安康,凡人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乱,此乃吾生大兴。”
身侧的瘦削男子沉吟:“只是代价太大了一些。”
“忍一时之痛,换万世安康,也是值得。”
两人相互依偎,极为亲密,顾清衍音乐意识到,那是怀王,那他身侧的人是谁,怀王妃?
“不对!”
顾清衍翻身起来。
章念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顾大哥,什么不对?”
顾清衍捏了捏眉心:“阿念,你可听说过怀王?”
“怀王?”章念想了想,反问道,“是不是那个白日飞升的怀王,听说他是神仙。”
还说:“不过我问过族兄,族兄说怀王是人杜撰出来的人物,根本不存在,历史上并没有一个叫怀王的王爷。”
“就是这里不对。”
顾清衍从系统中翻出一叠书,都是史书。
没有叫怀王的皇帝,更没有叫怀王的王爷,零零落落的关于怀王的记载,都出自野史,话本,戏文。
所以在此之前,顾清衍接受正统的科举教育,一度也认为怀王是杜撰出来的神仙。
从头至尾,正史都没有关于怀王的记载,可顾清衍知道,怀王墓是真实存在的。
是谁抹去了怀王的存在,又是为什么抹去?
除了当时的掌权者,没有人能将怀王的存在抹除的那么干净。
顾清衍翻着史书,找到符合怀王存在的朝代,只看到一句记载。
前周太祖斩妖魔,平战乱,减赋税,兴农耕,得天之助,乃建前周。
周?
顾清衍继续翻看,才发现此大周非彼大周,这个历史上出现过的大周,只存在了短短五十年,前后两代皇帝皆是暴毙而亡。
随后大周纷乱,天下战乱百年后再次一统,中间又有两个朝代更迭,才有如今的大周建立。
如今的周太祖自称是大周后人,天命所归,依旧称大周。
“窃国者诸侯?”
顾清衍说完,自己笑起来:“傻了,翻历史书做什么,不管怀王是不是存在,现在肯定死了,跟眼前的事情没关系。”
“不过看史书记载玄玄乎乎,不知道是当年皇帝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这个世界真的有过神佛妖魔存在。”
顾清衍将书本合上,再次丢进系统。
章念抓了抓后脑勺,实在弄不懂顾大哥在想什么。
很快,牛车进入了陵川县范围。
章念正驾着车,惊喜喊道:“顾大哥,你看那好像是两位姐姐。”
顾清衍探出头来一看,果真是,顿时惊喜大喊:“晴晴,颜颜。”
那头姐妹俩也瞧见了牛车,飞一般跑过来:“大哥,你回来啦。”
顾舒颜直接往车上跳:“大哥,我好想你。”
顾清衍把人接住:“我也想你们,家里可好,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妹俩对视一眼:“不只我们在,大伯也在,正好在谈生意呢。”
“蜜饯生意?”顾清衍问。
顾舒颜一个劲点头:“正是,咱们村做的蜜饯可好吃啦,拿到县城一下子就能卖光,正好有个客商尝着好,要大量买,大伯今日是来送货的。”
“我们想着哥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就求大伯把我们俩都带上,没想到真的遇上了。”
怪不得。
说话的功夫,村长大伯也走过来,看见他就笑:“衍哥儿回来了,想必定是考中了。”
顾清衍哈哈一笑:“多谢大伯吉言,侥幸考中了。”
章念立刻大声喊道:“可不是侥幸,顾大哥是案首,头名,真材实料众望所归。”
跟着过来的村人一听,纷纷惊讶。
村长大伯更是大喜:“真的,竟是头名,那不就是小三元,衍哥儿真是出息,咱们顾家祖坟这回是真的冒青烟了。”
“走走走,咱赶紧回去,让大家都知道这好消息,晚上就开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村长连蜜饯都不想卖了,哪有这个心思。
留下两个村人卖蜜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梅岭村走。
但凡遇上认识的人,都要大声喊道:“这是我们村顾清衍,侥幸考中了秀才,案首知道吧,我们家衍哥儿是小、三元。”
若是不认识的,那喊得更大声,就差将祖宗八代都跟人交代一遍。
还有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两个锣鼓,走一路敲一路。
顾清衍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夹道欢迎,只能笑而不语当吉祥物。
牛车上,姐妹俩打着眉眼官司。
“姐,那事儿怎么告诉哥哥?”
“现在大家正高兴,别说了,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我怕哥哥生气。”
“咱们好好说,大哥素来宽厚,不会生气的。”
第77章 祭祀 祭祀
顾家老宅好一阵热闹, 整个梅岭村的人都过来贺喜。
老村长拍着顾清衍的肩,坚定表示:“上一次考中童生,你说还得备考, 不能太张扬, 大伯也就听你了,这次中了秀才, 咱们一定得好好摆几桌庆贺庆贺。”
拍着胸脯说:“酒席大伯帮你办, 你只需出席, 无需操心,让十里八乡都知道,我们梅岭村也出了个秀才, 真正的读书人。”
顾清衍推都推不掉。
好不容易送走庆贺的族人, 顾清衍回头一看, 赫, 院子里都摆满了东西。
“这些都是村里人送的, 都是沾亲带故的,瞧着也不算贵重,我就收下了。”刘妈妈解释。
顾清衍一看, 大部分都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那就收下吧。”人情往来免不得。
刘妈妈满脸是笑:“衍哥儿, 阿念说官府还发了秀才袍,快进屋穿上让我们好好看看。”
顾清衍笑着进屋, 穿上长袍展示给他们。
“就是一件蓝色的长袍。”
刘妈妈跟姐妹俩却双眼放光,一个劲说好。
“穿着可真精神, 这颜色也好,衬得咱家衍哥儿特别白。”
“哥哥,往后您都这样穿,一看就是读书人。”顾舒颜忙不迭的说。
顾望晴还提议:“咱们可以多做几身衣裳换着穿, 屋里头还有一匹绸布,用来做袍子刚刚好。”
说着就要进屋找。
顾清衍连忙将人拦住:“不急,穿长袍平日里走动也不方便,有这一身就差不多了。”
“那可不行,别人家都有,衍哥儿也得有。”刘妈妈不赞同。
还说:“你都是秀才了,出门都是坐车,哪有什么不方便,再说了,你又不需要下地干活。”
“以前在李家的时候,不也是穿绸缎,那时候也没说不方便。”
顾清衍无奈,只得同意了。
刘妈妈这才满意,又掐了掐腰身:“大了一些,回头我给你改一改,穿着更加合身。”
又问章念:“再跟我说说放榜的时候多热闹。”
章念立刻手舞足蹈的说起来,恨不得将放榜说出个花样来。
顾清衍摸了摸鼻子,被夸的有些汗颜,他看向姐妹俩。
“从方才起你俩就吞吞吐吐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姐妹俩对视一眼。
顾舒颜耷拉下嘴角:“大哥,我们没把小树苗照顾好。”
这话让顾清衍心底一惊,连忙往后院走。
顾望晴解释道:“我们按照大哥的话,每隔三天浇一次水,可不知道为什么,小树苗上头冒出许多黑点来,擦也擦不掉。”
黑点?
顾清衍想到一个可能性。
但等瞧见小树苗,顾清衍也是吓了一跳。
只见树干树枝树叶上,密密麻麻全是小黑点,乍一看,小树苗仿佛被无数黑色虫子占领。
怪不得姐妹俩急得很,这乍看之下都活不了了。
顾清衍连忙伸出手。
轻轻一拍,树叶上的黑点化为灰烬,随风飘落。
他索性伸出手,拉着树干来回摇摆了两下。
无数的黑点淅淅索索的掉落下来,下了一阵子黑雨点,显露出原本的青绿色来。
姐妹俩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这,怎么掉下来了?”
“之前我跟姐姐发现后,想将黑点点弄下来,用了好些办法都不成。”顾舒颜说。
顾清衍松了口气:“没事,瞧,这不是长得好好的。”
比了比高度,生长速度确实是慢了下来,之前他离开两个月,回来抽高了一米多。
这次前后也有一个月,但高度几乎没变。
顾清衍手指弹了弹叶片,生命智慧树传递着重逢的喜悦,亲昵的摩挲着他的指腹。
【系统,智慧树上的黑点到底是什么?】
之前他以为是空气中的脏东西,可方才的异常,怎么看都不像。
【请宿主自行摸索。】
顾清衍微微叹气,指望不上系统,他只能先养着,毕竟是花费了100积分才绑定的小家伙。
“难道小树苗还会认人,只有哥哥伸手才有用?”顾舒颜好奇的问。
顾望晴觉得不可能,树苗怎么可能认人,但除此之外也没办法解释。
迎着姐妹俩好奇的小眼神,顾清衍轻咳一声:“多谢两位妹妹照顾,小树苗长得很好。”
只是他感知到,少数黑点对智慧树没影响,但如果整棵树被黑点淹没,时间长了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顾清衍心底发愁,他还得上京赶考呢,到时候时间更长,那可怎么办?
“衍哥儿,快过来吃饭。”
刘妈妈打断兄妹三,她早早做好了一桌子好吃的。
“考试多累啊,衍哥儿瘦了好多,快多吃一些补补身体。”
刘妈妈心疼的说,饭碗都盛的冒尖尖。
熟悉的饭菜,顾清衍吃的胃口大开,来多少吃多少,看得刘妈妈喜笑颜开。
吃饱喝足,顾清衍躺进熟悉的被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哪儿都不比家里舒坦。”
顾清衍不禁发出一声感慨,四仰八叉的躺下,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小呼噜。
外头,刘妈妈比了个手势,姐妹俩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
等离开屋子,三人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来。
“阿念,这次去青州府可还顺利?”
“有没有遇上李家人,尤其是那个李敬亭,他们可有为难衍哥儿?”
“哥哥怕我们担心,总是报喜不报忧的,你从头至尾说一遍,可不许瞒着我们。”
章念苦着脸,耷拉着眉毛接受审问,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他还是听从顾清衍的话,都隐瞒下来。
不然让刘妈妈三人知道,顾大哥在青州府被刺杀,那还不得担心的寝食难安。
两人的悲喜并不共通,章念绞尽脑汁蒙骗过关。
顾清衍却全身心放松,在屋里头呼呼大睡。
时隔许久,顾清衍再一次梦见了裴玄。
熟悉的院落中,裴玄正在练剑,他总是喜欢在月光下练剑,寒光比月光更冷。
顾清衍托着下巴,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梦中。
裴大哥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也许再也不会跟他当朋友,能在梦中相聚倒是一件好事。
顾清衍好奇的东张西望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拘禁在裴玄附近,无法跳脱出去。
梦中限制都这么大,顾清衍很是遗憾。
蓦的,裴玄收起佩剑,目光锋利朝他看来。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几乎以为他发现了自己。
但等他贱兮兮的靠近,在裴玄面前挥了挥手,裴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显然是美好的误会。
顾清衍叹了口气,大模大样的拍了拍裴玄的肩头。
“裴大哥,就算你不想再跟我当朋友,在我心底,你也还是朋友。”
趁着裴玄听不见,顾清衍将心底话都说出来。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居心不良,只想在你身上签到,研究为什么会有移动签到点,出于这个目的才跟你交好。”
“但时间久了,我也是有真心的,并不是单纯利用。”
“裴大哥,跟你说一句实话,我真觉得咱俩很默契,适合当一辈子好兄弟。”
“我也不知道哪儿让你误会了,什么怀王鸳鸯印,我是真不知道,没骗你,不是故意送你定情信物的。”
“哎,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渣?总觉得自己欺骗了纯情少男的感情。”
顾清衍唠唠叨叨个不停,将现实中没法说的话,在梦里头吐得一干二净。
说完了,他自己痛快了。
一翻身抱着枕头,睡得那叫一个香喷喷。
京城寿国公府中,裴玄目光落到一个位置,若有所思。
他捏了捏眉心,无心继续练剑,转身往寿国公的院子走。
很快,裴玄就见到三更半夜,依旧在桃树下喝茶的寿国公。
裴玄目光落到那棵古老的桃树上:“我有些不对劲。”
寿国公原本正慢条斯理的喝茶呢,一听这话差点蹦起来:“哪儿不对劲,老毛病又要发作了?”
裴玄摇头,脸色平静的表示:“总觉得清衍就在我身边。”
“每晚我在院中练剑,总觉得他在旁边看,还为我鼓掌,称赞我武功高强。”
裴玄说完,看了眼寿国公:“他素来爱慕,屡屡夸我身手矫健。”
寿国公觉得牙疼,仿佛被硬塞了一大瓶蜂蜜,齁得慌。
“不是,你这大半夜的过来,就是跟我说这个?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他以前这么没发现,外孙子看似冷酷,实则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
不对,裴玄看上的是个男人,不该是男欢女爱,应该是男欢男爱。
裴玄淡淡道:“我跟清衍两情相悦,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要害臊。”
“滚滚滚,没事儿别来烦我。”寿国公郁闷了。
裴玄不肯走,又说:“外公,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法术,能让千里之外的两个人,心有灵犀?”
“你看我像不像这种法术?”寿国公反问。
裴玄抿了抿嘴:“你找个由头,派我去青州府出公差。”
“朝廷是我开,皇帝我来当,到时候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寿国公呵呵。
裴玄露出几分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不想要孙媳妇?”
寿国公喝着茶,幽幽说道:“有些人真是善变,到底是谁说一辈子不想娶妻,让我死了那条心,我心都已经死了,活过来需要时间。”
裴玄不说话了。
自己说过的话,如今狠狠打脸,脸都肿了,裴玄甘之如饴。
寿国公觉得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小男孩,情窦初开,恨不得日日相见也很正常。
只是发生在裴玄身上有些惊悚,寿国公也很想见一见顾清衍,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把裴玄迷得神魂颠倒。
结果第二天,寿国公还在睡懒觉,就被管家吵醒了。
管家满头大汗,见着寿国公就禀告:“国公爷,今儿个早晨,世子爷忽然开了库房,将您老最喜欢的那一套龙凤呈祥玉佩取走了。”
寿国公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他吧,反正以后国公府都是他的,爱拿不拿。”
管家继续道:“还有白玉嵌碧玺戒指、和田青白玉小冠、金螭璎珞、麝香念珠、雀金裘、象牙扇子、蜡油冻摆件……”
一口气说了一串单子。
寿国公听得晕晕乎乎:“啥玩意,大清早的他搬家呢?”
“世子爷的意思是要送礼,但小的瞧着,不像是送礼,倒像是要下聘,但又不敢违背世子爷的意思,只好来请示国公爷。”
寿国公捏了捏眉心,可不就是下聘。
虽然被拦住了请旨赐婚,但看这架势,用不了一年,不等顾清衍进京赶考,他这外孙就能把家里头搬空了。
“男大留不住啊,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寿国公一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取暖。
管家苦着脸问:“那都给吗?”
“他都去了,还能怎么滴,我可没脸去拿回来。”寿国公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随他吧,以后这事儿别来告诉我,听着心烦。”
难免让他想起当年傻女儿的往事,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养大的都是情种。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上头,就想进宫暴揍皇帝。
偏偏皇帝打不得,骂不得,寿国公憋屈的很。
裴玄喊来夏柳,认真叮嘱:“我怕别人过去,清衍会吓着,你去送,记得只说是年礼,让他收下把玩,不必在意。”
夏柳看着那两个大箱子都愣住了:“可是大人,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
“京城距离陵川县那么远,你早一些出发刚刚好。”
裴玄不放心,再次强调:“别做多余的事情,只需将礼物送到。”
“若是清衍问起,你就说一切都好,那件事还得再等等。”
夏柳接下这差使。
离开的时候心底还在嘀咕,裴大人说的多余的事情,是什么?
他就是个送礼的,他能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屋里头,裴玄叹气。
原本收好了,回京就告知长辈,派人提亲,结果事情耽搁,提亲要押后。
裴玄很怕顾清衍知道了,会对自己失望,会生气难过。
偏偏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不能随意离开京城,心底焦急如焚,也只能送一些不值钱的礼物过去,以作安抚。
梅岭村,这一日热闹非凡,十里八乡沾亲带故的,都特意打扮的整整齐齐,拉着自家孩子来沾沾光。
附近都说,顾秀才那就是武曲星下凡,现在是秀才,将来还会是举人,进士,当大官。
自家孩子要是能沾上一点光,将来也能富贵。
也不知道这谣言从何而起,反正办酒席这一日,梅岭村人来人往,跟赶集似得。
顾清衍把自己当做吉祥物,跟在村长身后到处敬酒。
这样的热闹愣是持续了三天,这还是顾清衍拦着,要不然村长恨不得摆上十天十夜。
老村长嘴角都笑烂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犹如吃了神丹妙药。
“你瞧我爹,恨不得你才是他亲儿子。”顾大山也为堂弟高兴,说这话却有些酸溜溜。
顾清衍笑起来:“幸好就三天,再来我可吃不消了。”
“瞧瞧,我脸上都笑出皱纹来了。”
顾大山哭笑不得,暗道堂弟那张嫩的出水的小脸,哪儿有皱纹。
他们整个顾家,就堂弟长得最好,比当年那谁还要更出挑,怪不得能考中秀才。
顾大山拍着他的肩头:“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中了举人,将来中了进士,咱们不但办酒席,还得在村口立牌坊,让十里八乡的人一抬头就知道,梅岭村也出了个读书人。”
“到时候祠堂也得挂匾额,让子孙后代都记住你的大名。”
顾清衍挑眉,忽然想起一件事,靠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顾大山听完皱眉:“这,不太妥当吧?”
“哪儿不妥当?”
“我爹只怕不会答应。”
顾清衍却说:“先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答不答应。”
“哥,待会儿你帮我敲边鼓。”
顾大山被他拉着,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这是下不来了。
梅岭村顾家出了秀才,自然是要开祠堂祭祖,让祖宗八代在九泉之下都跟着高兴。
最好能保佑后代,让顾清衍一路高歌,继续中举人,中进士,当大官。
若能顺便也保佑其他人,再出几个读书苗子,那就更好了。
村长大伯都想好了,往后但凡祭祖,顾清衍都要站在第一排,最重要的位置。
结果当天晚上,他的笑脸就变成了哭脸。
“衍哥儿,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主祭,要让晴晴和颜颜来?”
顾清衍点头,身后姐妹俩却有些坐立难安。
顾望晴咬着唇瓣没说话,顾舒颜却抬着头,眼底满是渴望。
不等村长反驳,顾清衍继续说:“大伯,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每次我一进祠堂,跪下刚磕头,天上就噼里啪啦的打雷。”
村长大伯忙道:“那都是凑巧了。”
不过他也还记得,当初带着顾清衍上山祭拜,也是如此。
孩子刚跪下,一磕头,青天白日就打雷,还是光打雷不下雨。
顾清衍又说道:“当时我也觉得巧合,不过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会不会是因为祖宗不认得我。”
“你想啊,我虽然姓顾,但自小没在村子里长大,祖宗不认识我也正常,所以我一磕头,他们就满头雾水,打雷是他们在问我到底是谁。”
“这,不该啊,我早就告诉过他们了。”村长大伯不赞同。
顾清衍继续说:“所以我想,不如让晴晴和颜颜去祭祖,她们自小在村子里长大,是名正言顺的顾家人,祖宗肯定认得。”
“我们是兄妹,她们俩祭拜上香,告知祖宗,跟我祭拜没什么不同。”
村长大伯沉默不语。
他看了眼兄妹三,大概猜到这孩子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顾家祠堂不允许女眷进入,每年开祠堂祭拜的时候都只有男人入内。
顾清衍来的第一年,对这习俗就嗤之以鼻,但当时他也刚回来,并未提出异议。
如今一年过去,顾清衍摇身一变,成了村子里唯一的秀才,祖祖辈辈这么多年出的头一个秀才。
村子里的蜜饯生意,也是顾清衍带回来的。
蜜饯卖出去后,家家户户都分了钱,这会儿正是顾清衍的名望巅峰。
顾清衍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要让两个妹妹参加祭祀。
村长大伯犹豫了一会儿:“可是自古以来,都没这个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顾清衍继续说:“大伯,女儿也是顾家血脉,媳妇也是顾家家人,若能让他们一起祭祀,祖宗就会一起保佑,这样顾家才能发扬光大。”
村长很是犹豫。
如果别人提出这个要求,村长肯定一口回绝,即使家里只有女儿的人家,他也不会同意改了祖宗规矩。
可提出来的事顾清衍。
顾家的希望,甚至还无私的拿出蜜饯房子,让顾家人能跟着沾光挣钱。
光是今年第一轮蜜饯,家家户户都分到超过一百文,日子宽裕不少。
村长大伯更知道,顾清衍虽然姓顾,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并不是顾家养大的。
生恩不如养恩大,顾家没养过他一日,却屡屡在他身上占便宜。
长此以往,感情只会越来越淡,等衍哥儿将来考出去,在外头当了官,还能记得山沟沟里的老顾家吗?
村长大伯的视线落到两个女孩身上。
衍哥儿很疼妹妹,自打回来后,跟两个妹妹的关系极好。
也许这是个好办法,有晴晴和颜颜在,老顾家与顾清衍之间,才会有更加牢固的枢纽。
心思百转,权衡利弊。
村长大伯还是让步了:“若是族人都不反对,倒也未尝不可。”
顾清衍一听,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至于族人,村长族长都同意了,他们只会半推半就。
祭祀就定在第二日。
姐妹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早早的起来。
顾清衍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发现姐妹俩都坐在院子里发呆。
“怎么了,紧张吗?”顾清衍问。
顾望晴抿了抿嘴,问:“小时候爹娘说,女子身上污秽,不能进祠堂,不然祖宗会生气,就不会保佑咱们了。”
顾清衍打了个哈欠:“假的,祖宗没这样说过。”
“你们想啊,祭祀用的纸钱、元宝、供品都是谁做的?”
“是村里的大娘。”
顾清衍点头:“真不就对了,要是女子污秽,那女子做的东西也应该污秽,怎么能用?既然用了,那就是可以用,不污秽。”
“八成是当年顾家刚搬过来,祭祀的时候僧多肉少不够分,所以就不许女孩儿进去,让男人多吃一点。”
“啊?”两个姑娘都惊讶的张大嘴。
顾望晴犹豫的问:“可万一呢。万一我们祭祀后,祖宗真的发怒了怎么办?”
“我跟你们保证,发怒不了。”
顾清衍笑起来:“等明年乡试,你们哥哥我高中举人,村里人就会知道祖宗压根不介意祭祀的人是男是女。”
顾舒颜没那么担心,她反倒是很激动。
“大哥,我真的能一起去吗?从小祠堂就不许女孩儿进,我可想进去看看了。”
“那当然。”
顾清衍笑起来,拍了拍妹妹肩头:“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多说好话,让祖宗偏偏心,多保佑咱们家。”
他起身,意有所指:“顾家的未来,还得靠你们。”
第78章 亲吻 亲吻
第一缕晨光落到祠堂的屋檐上, 外头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族长真要让顾家那俩丫头主祭吗?”
“真的,我家男人说了,族长和族老们都同意了。”
“这合适吗, 万一祖宗生气怎么办?”
“还不是顾秀才面子大, 他开了口,村长能不同意?”
“秀才也不能胡来啊。”
一群族人指指点点, 忧心忡忡。
也有比较激进派的, 不敢正面反抗, 这会儿私底下嘀咕。
“这不是胡闹吗,女人怎么能主祭。”
“是她们哥哥考中了秀才,又不是她们俩考上, 凭啥让她们去。”
“我看族长和族老就是被顾秀才收买了, 逢年过节上门送礼, 拿人手软。”
“让女人进祠堂, 这事儿传出去让十里八乡怎么看咱们村。”
“可不是, 被女人踩在头上,多没面子,往后都没脸见人了。”
当然也有人很赞同, 多是女人, 也有一两个男人。
“早该这样了,不就是个祠堂, 凭啥子男人能进去,女人就不行。”
“我都嫁过来十几年了, 早就成了顾家人,每次折元宝都喊咱们,烧纸钱都不许咱们进门,早该改了。”
“让晴晴颜颜主祭才对, 我倒想看看祖宗到底会不会生气。”
“哎,你们说,今日晴晴颜颜进去了,往后咱们能不能进?”
“别的不说,我们家就三个女儿,将来老大肯定是要招婿的,那不就是跟男丁一样,凭啥她还不能进,这事儿我也不服气。”
议论声音中,顾望晴和顾舒颜越发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顾清衍站在姐妹俩身后,低声道:“别怕,跟着大伯就好。”
姐妹俩点了点头。
晨光落到匾额上的时候,祠堂大门打开。
村长大伯回头看了眼姐妹俩,低声道:“别紧张,跟着做,切不可出错。”
说完,他抬脚迈过门槛。
顾望晴连忙跟上,顾舒颜却好奇的四下张望起来。
目光四转,顾舒颜心底产生一缕失望。
自小,每年祭祀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在门口张望,男孩还能跟着父亲进去,女孩却只能在门口守候。
姐妹俩无数次看着李敬亭跟随顾童生的脚步,进门祭祀。
她们却只能停留在门口,等待着父亲和兄长出来。
那时候顾舒颜就想,祠堂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威严神圣。
可是现在一看,祠堂居然这么小,这么矮,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顾舒颜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哥哥,却又硬生生忍住,在祠堂内,她不能随意说话,不能坏了规矩,这可是哥哥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顾舒颜昂首挺胸,比身边的男子更加挺拔。
“开始吧。”老村长开口。
无数双眼睛落到姐妹俩身上,有鼓励,也有怀疑,更有微不可见的恶意。
姐妹俩却不再害怕,跟着老村长的步骤进行祭祀,从头至尾像是练习过无数遍,一个错都没有。
“请祖宗保佑我哥哥顾清衍高中,一生平安顺遂。”顾望晴默念道。
顾舒颜更是连声道:“祖宗,爹,娘,你们都认清楚,现在跟在我们身后的才是大哥,是我们的亲哥哥顾清衍,你们千万别认错人,别保佑错了。”
祭祀最重要的环节结束,便开始分发贡品。
姐妹俩依旧排在最前面,拿到了村长大伯给的猪肉和一包点心。
顾望晴提着猪肉,顾舒颜拿着点心。
姐妹俩不约而同的想起哥哥说过的话,祭祀不让女孩进门,不是因为污秽,而是怕她们分了这些好吃的。
这么多人,那么点贡品,确实是会不够分。
“扑哧。”顾舒颜不禁笑了一声。
顾望晴赶紧扯住她衣角,让她别放肆。
顾舒颜赶紧忍住笑容,一本正经的等待分发结束。
可等离开祠堂,回家的路上,顾舒颜就忍不住了,哈哈笑个不停。
她还将手里头的点心打开,一人塞了一小块。
咬了一口,顾舒颜评价道:“好吃,就是已经冷透了。”
顾望晴拿在手中,犹豫了一下也咬了一口,眼睛完成了月牙儿。
瞧着姐妹俩小口小口吃着点心,顾清衍将一大块丢进嘴巴里:“比过年还丰盛。”
“那可不,往年咱们村可没有秀才。”顾舒颜大声道。
“里头有些点心,还是大哥从青州府带回来的,肯定是长辈们舍不得吃,放到祠堂当祭品了。”
顾清衍想了想,还真是。
“祭祀的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两个女孩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顾望晴才开口道:“原来祠堂里是这个样子,跟普通的屋子也没有很大的区别,不过……大家一起祭祀的时候,很庄严。”
顾舒颜却说:“当时光顾着紧张了,其他没什么感觉。”
“以前我老想着,凭什么只有男丁能进去祭祀,女孩儿不能,里头是不是特别好,现在进去了一趟,觉得也就那样。”
顾清衍哈哈一笑,点头道:“确实也就那样。”
“大哥,等过年的时候,我们还能去吗?”顾舒颜问。
顾清衍挑眉:“你不是说就那样,下次还想去吗?”
“虽然也就那样,但别人可以去,我就也想去。”顾舒颜笑嘻嘻的说道。
顾望晴怕哥哥生气,扯了扯妹妹:“能进去一次看看已经不错了,别闹。”
顾舒颜鼓起脸颊来,很是不服气。
“我倒是觉得,从今天开始,大伯不会再限制你们进去。”
顾清衍说道:“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以后的无数次,你们能进入,别人家的媳妇闺女也能进去。”
“用不了多久,每年祭祀的时候,咱们的祠堂会越来越热闹,但凡村里人都能进去。”
幻想着那样的场景,姐妹俩对视一眼,都笑得起来。
顾清衍说对了。
因为他的坚持,姐妹俩踏进了祠堂,打破了女子不能进祠堂的规矩。
有了这个先例,村里头几个只有女儿的人家,先跳出来表示,自家招婿的女儿,就跟儿子一样,也得进祠堂祭拜。
老村长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这家女儿能进,那家女儿不能进,有女儿的人家都觉得不公平。
毕竟进了祠堂,能祭拜祖先,别祖先庇佑,别人家有的自家没有,就跟吃了亏似得。
他们不一定疼女儿,但还是纷纷闹着要把女儿都带进去。
老村长能怎么办,自家儿子都哼哼唧唧,说要把孙女带进去沾沾光,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他拒绝不了。
女儿能进,媳妇不能进,说起来也没道理。
毕竟这年头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进顾家,算起来那就是顾家人。
于是等下一次开祠堂的时候,一家家不再只有男丁,而是拖家带口,拖儿带女,全家老小统统一起走。
祠堂那么大的院子,愣是塞不下那么多人。
老村长频频叹气,但也无可奈何,再者,看着姑娘媳妇们一个个笑容满面,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顾清衍索性拿出银子来,让顾家将祠堂扩大,将来即使人丁兴旺,再多的人都能住下。
以后的事情暂且不提,顾清衍回到家,看到门口那两个大箱子,人都傻了。
“夏柳?”
夏柳风尘仆仆,看见他就憨憨笑:“顾小公子,许久不见,恭喜你高中案首,如今已是秀才了。”
顾清衍有一瞬间的尴尬。
但一想,他跟裴玄的误会,夏柳肯定不知道,犯不着尴尬。
这会儿夏柳过来,是不是证明裴玄想通了,觉得不成亲当朋友也行?
顾清衍立刻打起精神来:“是裴大哥让你来的吗?”
“自然。”
夏柳觉得顾小公子这话问的奇怪,这么多东西,他总不能自己擅离职守来送礼。
顾清衍更是惊喜,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高兴过后,顾清衍试探着问:“裴大哥可有书信?”
“大人没给。”夏柳回答。
顾清衍有些失望,也是,还能做朋友已经是裴玄大人大量,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写信的话不知道写什么,更加尴尬。
“那裴大哥可说了什么?”顾清衍又问。
夏柳忙道:“裴大人说了,这些是年礼,请你收下把玩,还说一切都好,只是还需要等一等,让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
表白被拒,阴差阳错的,需要时间想想才是正常。
要是裴玄立刻想通了,回归朋友,那才奇怪。
顾清衍大大松了口气:“劳烦你跑了一趟,那啥,裴大哥真的都还好吧。”
“挺好的,吃嘛嘛香。”夏柳憨憨笑道。
顾清衍点了点头,心想现在送年礼也太早了一些,裴玄肯定是怕他难过,所以早早送来,告诉他虽然当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
叹了口气,顾清衍更加难过了。
这么好的裴玄,会为他着想的裴大哥,他愣是伤了人家的心。
夏柳开口问:“顾小公子,你可要送回信?”
顾清衍犹豫了一下。
要是写信,他改写什么,不管写什么都尴尬。
跟以前一样事无巨细,长篇大论,裴玄看了会不会误会?
不那么些,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太短显得他气量小,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
顾清衍抿了抿嘴,决定学习裴玄。
“信就算了,我也准备一些年礼,劳烦你带回去。”
又问:“夏柳大哥,你能多住几天吗?”
“当然可以,裴大人没限定时间,我住上十天半月都没问题。”夏柳笑呵呵。
顺手将章念薅住:“走,跟我去外头练练。”
说着直接把人拎了出去,顾舒颜好奇的跟上去,探出脑袋看他们练武。
另一头,刘妈妈问:“这位裴大人真有心,这么早就把年礼送来了,衍哥儿,咱们多准备一些回礼,免得失礼。”
她笑着,弯腰打开了箱子。
下一刻,刘妈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啪嗒一声合上箱子,追着问:“衍哥儿,你确定这是年礼吗,会不会弄错了?”
“夏柳亲自送来的,不会错。”
顾清衍奇怪,走过去打开,也被箱子里的珠光宝气吓了一跳。
“这……”
刘妈妈忙道:“肯定是弄错了吧,你赶紧去问问那位小哥。”
顾清衍连忙去外头,叫住正指点章念的夏柳。
“夏柳大哥,箱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弄错了,太贵重了。”
夏柳只憨憨笑:“没错,大人亲手交给我的,绝对没错。”
还说:“寿国公府底蕴厚,是京城第一富贵人,也许是大人回京之后,从国公府库房里拿的年礼,看着贵重一些,但对国公府而言九牛一毛。”
顾清衍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心想,寿国公莫非是什么贪污枉法的巨贪?
随意送的年礼都这么贵重,让他想到那句经典的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如土金如铁。
“大人专程挑的东西,顾小公子只管安心收下,大人都说了,让你留着把玩便是,不必在意。”
顾清衍有些怀疑人生。
刘妈妈见他回来,忙问:“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就是送给我的年礼。”
顾清衍打开盒子,还是觉得贵重,至少那鸽子蛋似得宝石,流光华彩的璎珞,他肯定是带不出去的。
刘妈妈欲言又止。
她拉着顾清衍走出去几步,低声道:“那位裴大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
“他是寿国公府的世子爷,确实是出身勋贵。”顾清衍解释。
刘妈妈还是觉得离谱:“就算是国公府,那也太多了一些。”
她好歹在李家待过十五年,知道即使是富贵人家,也没这般奢侈铺张的,心底总有些不安。
就说许夫人手里头都没有这般华贵的首饰。
说是年礼,可哪有送这么厚重年礼的,要不是点名给衍哥儿,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看中了家里两位姑娘,特意上门提亲。
但看顾清衍神色如常,并不担心,刘妈妈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一个是堂堂国公府世子,一个不过是乡野书生,也许人家只为报救命之恩,没别的心思。
顾清衍看了年礼,也有些犯难。
他原以为这次的年礼,跟以往一样都是土产,再不济顶多几大盒珍珠,虽然珍贵,但也能说是广州府特产。
可现在一看,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虽然对国公府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他实在珍贵,再拿土产作为回礼也太浅薄了一些。
顾清衍不禁看向系统。
除了系统出产的东西,他也拿不出其他珍贵回礼。
幸好夏柳不急着回去,他还有时间攒积分,当礼物。
裴玄送来整整两大箱子,顾清衍还想让两个妹妹挑两样带着玩,结果姐妹俩一看,连连摇头。
顾望晴说:“我们平时都在村里头,带这些做什么,都不方便。”
顾舒颜也说:“这么亮闪闪的,带着出门我都怕被打劫,浑身不自在。”
刘妈妈更是跑得飞快:“可别给我,既然人家特意送的,大部分都是男子佩饰,衍哥儿你就留着慢慢带,往后出门应酬,带上这些也不会被人看轻。”
顾清衍只能将两个大箱子都搬到了屋子里。
这下可好,屋子都被塞得严严实实。
顾清衍有些发愁,裴玄到底怎么想的,忽然送这么多,他这也用不上,放也没地方放。
还得担心招贼,都是好东西,放家里还挺不放心。
想了想,顾清衍索性都收进了游山器,往系统中一丢。
心里头惦记着这事儿,顾清衍睡前难得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再次梦见裴玄,顾清衍忍不住了。
“裴大哥,你送那么多金银珠宝给我做什么?我也用不上啊,再说了,你送这么多,我都不好回礼。”
“寿国公府这么有钱吗,古代权贵的生活我都无法想象了。”
“裴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虽说退一步当朋友很好,可给朋友送这么珍贵的东西,总觉得很奇怪。”
顾清衍围着裴玄团团转,恨不得直接问到他脸上去。
裴玄停下剑法,若有所思的看向周围。
半晌,他自嘲一笑,拉出挂在胸口处的鸳鸯印。
顾清衍看得真真的,那就是他送的鸳鸯印。
然后他看到,裴玄勾起鸳鸯印,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口。
轰的一声,顾清衍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不是说好了退一步当朋友当兄弟吗,你干嘛亲我。”
不对,没亲他,亲的是鸳鸯印。
但鸳鸯印是他送的,四舍五入,就是裴玄隔空飞吻了。
方才亲吻时的缱绻缠绵,柔情似水,顾清衍讷讷说不出话来,浑身都红的冒烟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从梦中惊醒,顾清衍拉起被子,将自己包了个结结实实。
他在床上翻滚,连带着身体都燥热起来,更是羞恼的连连捶枕头。
“我到底在干什么,明明都已经写了信,告诉裴玄真相,以后绝对不可能变成那种关系,我怎么会做那种梦!”
顾清衍敲了敲自己脑袋,怀疑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有莫名期待,在裴玄告白的时候内心窃喜,所以才会梦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场景。
“难道裴玄不是单相思,我其实也喜欢他?”
顾清衍有些怀疑人生。
他以前也不喜欢男人啊!
不过他好像也没喜欢过女人,所以是时隔多年,穿越重生后,他觉醒了同□□?
我喜欢男人?喜欢裴玄?
顾清衍一个哆嗦,猛地往后倒下去。
“只是一个梦,梦都是相反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对不对,我也没想裴玄亲我,更没想跟在一起这啥那啥。”
“肯定是他送的礼物太贵重,所以我内心深处产生了怀疑。”
“对,他干什么给我送这么多礼物,不知道还以为是聘礼——”
顾清衍猛地咽下口水。
聘礼?
【我会禀明国公,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会负责,大周可有男妻,到时候你亦可入朝为官,不会妨碍前程。】
【你送我鸳鸯印时,我已知晓你的心意,只是当时思虑太多,既怕你少年心性容易改,又怕身后有负累,来来回回总怕耽搁了你,如今想来,既是两情相悦,合该喜结连理。】
顾清衍捂住自己的脸。
时隔这么久,如今想起来,顾清衍还是脸红耳赤心头怦怦乱跳。
当时只顾着紧张想解释清楚,可随后每一次想起来,顾清衍都能感受到炙热的情感。
闭上眼睛,就是裴玄望着他的那双黑眸。
许久,脸上滚烫滚烫的温度才慢慢褪去。
“错觉,这一切都是错觉。”
顾清衍说服自己:“一定是我进入青春期,所以产生了生理性躁动,这些都是正常的。”
“只是裴玄出现的时间太巧合,正好符合青春期性冲动对象,所以我才会这样。”
“对对对,这跟恋爱没关系,碰巧而已。”
几次三番的给自己洗脑,顾清衍慢慢平静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夜深人静,被子里发出一声喘息。
第二天,天刚刚亮,夏柳与章念就在院子外练武。
夏柳分外喜欢章念,又有裴玄的叮嘱,教学起来尽心尽力。
章念学的也很用心,每次再见武艺都有明显的提升。
夏柳忍不住夸道:“确实是练武的好料子,阿念,你当好好考虑顾小公子的建议。”
章念只是笑:“我就喜欢跟着顾大哥。”
“嘿,我也喜欢跟着裴大人当差。”夏柳哈哈一笑。
正说着话,门口冒出一个脑袋来,是顾舒颜。
被发现后,顾舒颜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跳出来问:“夏柳大哥,阿念,你们练得真好,我能不能学?”
章念看向夏柳,夏柳犹豫道:“顾三姑娘,男女有别,这不太妥当。”
“而且我住不了几日,你若是想习武的话,不如先问问顾小公子,请个女师傅更好。”
顾舒颜顿时失望,鼓起脸颊来。
她知道,只要自己提出来,大哥就会帮她请女师傅,可是万一请了来,自己练不成怎么办,白费功夫,还让大哥失望。
蓦的,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到了章念身上,心想夏柳不肯,而且住几天就走了,可章念不一样。
章念年纪小,有住在家里,她完全可以让他来教。
小姑娘心底谋划起来,表面没坚持,心底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响。
这时候屋内传来刘妈妈的声音:“衍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吗,怎么眼皮子下头都黑了。”
夏柳进屋一看,也是狠狠吓了一跳。
一晚上没见,顾小公子怎么跟被妖精吸食了精气神似得,脸色发青,眼皮子底下全是青黑,整个人走路都在晃荡。
第79章 回礼 回礼
顾清衍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我没事, 就是昨晚失眠没睡好。”
刘妈妈担心的不行:“赶紧吃了饭再躺一躺,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
心底却奇怪,自家衍哥儿打小睡得沉, 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怎么忽然失眠了?
她扫了眼夏柳,疑心是昨天那两大箱子金银珠宝的缘故。
“不用了。”顾清衍坐在桌前, 勉强打起精神来。
夏柳心底也担心, 来之前裴大人千交代万嘱咐, 万一顾小公子病了,他回去可不好交代。
“若是不舒服,不如我快马加鞭, 进城请大夫过来看看?”他提议道。
“别。”
顾清衍揉了揉脸颊:“我真的没事。”
就是昨晚上想太多, 翻来覆去燥热焚身, 愣是没睡好。
怕他们继续说, 顾清衍忙拿起筷子来:“吃饭吃饭, 今天这个烤饼不错,又香又脆。”
夏柳见他大口大口吃起来,只得将请大夫的打算打消。
“夏柳大哥, 你跟我来。”
吃完饭, 顾清衍就将人拉走了。
只是到了僻静处,顾清衍欲言又止, 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夏柳一脸疑惑:“顾小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他拍着胸脯:“来之前裴大人叮嘱过, 您若有难事,只管打出国公府的牌子来。”
顾清衍一听这话,更不好开口了。
裴玄为什么会这么说?还不是把他当未来媳妇,还得是请了赐婚, 见了家长,明媒正娶的未来妻子。
呸呸呸,他怎么会是别人的妻子,要是也是丈夫。
顾清衍心里头一团乱麻,压根找不到线头,眉头都打结了。
见他如此为难,夏柳更担心了,连忙问:“小公子,您就别让我着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是连国公府都兜不住的事情?”
顾清衍连连摇头:“我没遇上难事儿。”
顿了顿,他狠心一咬牙:“但是吧……裴大哥送的年礼太贵重了,我这儿你也看到了,实在是用不上,放家里还担心被贼偷了。”
“我知道裴大哥的好意,肯定是见我家中贫困,特意补贴,但好意我心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若真的是聘礼,他收下可就出大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收了信,裴玄还是一门心思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顾清衍还是敏锐的察觉不对劲。
夏柳愣住了:“带回去?”
“是啊,东西都还在箱子里,你怎么样带来的,就怎么样带回去。”
顾清衍又说道:“你放心,我会写一封信,告诉裴大哥实情,他不会责怪你的。”
夏柳抓了抓后脑勺,觉得这事儿难办。
出发前,裴大人的姿态他看在眼中,若是东西被退回去,裴大人肯定会不高兴。
“顾小公子,年礼虽然贵重,可对国公府而言不算什么,您就收下吧。”
“就算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等您将来进京赶考,入朝为官,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夏柳尽心尽力的劝道。
顾清衍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心想,要是你知道这不但是年礼,还可能是聘礼,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不懂,我实在是没法厚着脸皮收下。”
夏柳不理解,这跟脸皮厚不厚有什么关系。
顾清衍轻咳一声:“就这样定了,你把东西带回去,我会跟裴大哥解释的。”
“这……”夏柳为难起来。
他打量着顾清衍的神色,心想昨天收到的时候还挺高兴,怎么过了一晚忽然变脸了?
顾清衍也知道这让他为难,伸手拍了拍夏柳肩头:“放心,我会在信中说明的。”
这下子轮到夏柳欲言又止。
琢磨了一会儿,夏柳还是忍不住开口:“顾小公子,您的担忧小的也理解,不过裴大人既然送了,肯定不会收回去的。”
“想必在大人心中,小公子肯定比那辆箱子金银珠宝更重要,您二位交情极好,冒然送回去,反倒是让裴大人忧心,倒不如直接收下。”
“宝马千金增好友,自古有之,顾小公子何不敞亮收下。”
顾清衍无言以对。
如果没有裴玄抽冷子告白,还要说回去禀告寿国公,娶他为男妻,顾清衍也不会想那么多。
毕竟过命兄弟好交情,两箱珠宝算什么。
可问题是,他拿裴玄当兄弟,裴玄把他当妻子,这怎么能行。
顾清衍幽幽道:“并非因为这个,哎,等你将东西带回去,不必解释什么,裴大哥自然就懂。”
夏柳心想,您二位这是打什么哑谜。
忽然,他心底冒出一个线头来。
恍惚之间想到了张梦怀的话——张大人那人一直疯疯癫癫,那些个胡说八道不能是真的吧?
顾清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看到夏柳神色变化。
他回到屋中,到底是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信,言明东西虽好,但心意领了,实在是家里地方小,留不住,派不上用场,反倒是担心遭贼。
写完后,顾清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不行不行,语气太生硬了,乍一看还以为我瞧不上他。”
他将信件撕碎了,咬着笔杆子再开始写。
许久,顾清衍还是摇头:“太委婉了,万一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怎么办?”
再次撕碎,笔头都被咬破,这封信却还是没写好。
“这样不行,太生硬了,搞的我要断交似得。”
“也不好,这样写太绿茶了,活像是我要养鱼。”
“啊啊啊——”
顾清衍暴躁起来,笔杆子都断成了两半。
他有些自我怀疑,在裴玄大张旗鼓,正式告白后,他还要求两人退一步成为朋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毕竟感情这码事哪儿是理智思维能控制的,又不是裴玄想退就能退的。
他拒绝了,爱情就能消失了吗?
说不爱,难道真的就能不爱了?
看看那两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就知道了,裴玄肯定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恨不得把最珍贵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明明心底爱得不行,偏偏还要因为他的拒绝,假装是朋友?
顾清衍想着想着,虐恋情深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站在姓顾的立场上,都开始为姓裴的不值。
甩开笔,顾清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哎,怪我太有魅力,勤奋努力有才华,还是裴玄的救命恩人,我这么优秀,他怎么能不喜欢。”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
顾清衍轻咳一声,低头一看,到处都是撕碎的信。
他连忙收拾了一番,全部塞进被窝里藏好了,这才开口:“请进。”
“大哥。”
顾舒颜端着一碗甜汤:“今天早上你比平时少吃了一个包子,我怕你饿了,特意给你送点甜汤。”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顾清衍笑道,写了那么多封信,脑细胞都死了一片。
顾舒颜立刻笑了。
“那大哥快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用了咱们家自己做的蜜饯,口味最好的那一批,刘妈妈特意留下了一坛子。”
顾清衍一看,是红枣银耳蜜饯羹。
尝一口酸酸甜甜,味道极好:“好吃,我妹妹手艺真好。”
顾舒颜笑得更高兴,靠在书桌边撑着下巴,看着他吃。
顾清衍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见状挑眉:“有事儿求我?”
“嘿嘿,还是哥哥懂我。”
顾舒颜走过去替他捏肩膀:“哥,你看我有习武的天赋吗?”
这话倒是让顾清衍惊讶:“你想习武?”
“我……也不是很想,就是觉得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整天绣花眼睛都要花了。”
顾舒颜迂回的说:“阿念来咱家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虽然力气大了点,但也没什么厉害的。”
“可自打开始练武,一天天的变化肉眼也看得见,打起拳来可威风了。”
“不提威风,个儿也猛蹿,来的时候才多高,现在都要赶上大哥你了。”
顾清衍轻咳一声,提醒她说话归说话,别攻击大哥的身高。
顾舒颜嘿嘿笑起来:“所以我就想着,练武的好处这么多,也想跟着练一练。”
妹妹想要习武,顾清衍当然不会反对。
不过他眉头一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练武辛苦,远不是绣花可比的,你瞧瞧阿念,自打开始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吹雨打从未间断。”
“尤其是一开始练武的时候,肌肉酸痛的走路都难,这些你可知晓?”
顾舒颜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都问过阿念了,我能坚持的。”
“如果你想好了,大哥自然支持你,不过要是练了一段时间觉得辛苦就放弃,我可是要笑话你的。”顾清衍说道。
顾舒颜立刻道:“我才不会放弃,大哥你就等着瞧吧。”
说完端着盘子美滋滋往外走。
顾清衍微微摇头,心底倒是很乐意看到妹妹这番变化。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总是怯生生的,在他跟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让他生气。
虽然并未一起长大,但两年下来,总算是亲近了一些。
顾舒颜得了大哥的支持,就跟拿了尚方宝剑似得,立刻就找到了章念:“大哥都同意了,现在你可以教我了吧?”
章念憨憨说:“很累的,你真的要学吗?”
“当然,我不怕累,你可别瞧不起我,也许我是武学天才,练几天就比得上人家几年,你可得小心被我赶上。”顾舒颜得意洋洋道。
章念不信这话,但不敢反驳,只是欲言又止。
但顾清衍都支持,章念自然不会反对,教起来倒是认认真真。
顾舒颜是真心想练武,一招一式记得牢牢,力求做到极好,章念让她练半个时辰,她绝对不会偷懒。
结果等到晚上,第一天锻炼的成效就出来了,小姑娘走路两条腿都在发抖。
顾望晴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念叨起来:“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非得练武,多累啊,同一个动作得练千百回,我看着都觉得辛苦。”
“二姐你不懂,练好了,以后谁都不能欺负我们。”顾舒颜说。
顾望晴顿了顿,又说:“有大哥在,谁会欺负我们。”
顾舒颜哼哼道:“我们总不能只靠大哥,等将来咱俩嫁人生子了,在婆家受了委屈,难道每次都让大哥帮咱俩撑腰?”
“就算大哥不烦,愿意管我们,我可没那么厚脸皮。”
顾望晴被逗笑了:“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就想那么久之后的事情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顾舒颜举起粉嫩的拳头,“你瞧着吧,等我练好了,将来谁敢欺负我,我一拳头揍死他。”
还表示:“姐,要是将来姐夫对你不好,我也揍他。”
顾望晴哭笑不得,伸手包住她的拳头,觉得这软绵绵的拳头谁都揍不死。
“行啦,姐姐领你这份好,我用热帕子帮你敷一敷,不然明天有你受的。”
心底却对妹妹习武不以为然,觉得她一时兴趣,这么枯燥辛苦的事情,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刘妈妈也这么想,认定这是小孩儿胡闹。
私底下还对顾清衍说:“衍哥儿,你怎么就答应了,姑娘家家的舞刀弄枪多不好,让人瞧见了,怕是要被人说嘴,将来不好找人家。”
顾清衍还在纠结那封信,翻来覆去的没写好。
听见这话头也不抬的说:“颜颜喜欢就让她试试,成了最好,不成也没事。”
又反驳道:“舞刀弄枪是好事儿,对男人是好事,对女人自然也是好事,谁家因为媳妇有本事就不敢娶,那肯定也不是啥好人家,这样的人家不嫁也罢。”
刘妈妈听了更犯愁了。
她心知顾清衍心善,对两个妹妹都好,可问题是他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女儿家在这世间的辛苦。
刘妈妈有心再劝一劝,但瞧着顾清衍不以为然,顾舒颜自己高高兴兴,又觉得自己毕竟只是乳母,不该说太多。
思来想去,见顾望晴也不拦着,到底是把心底的担心压下去。
她安慰自己:只要衍哥儿将来考中进士,当了大官,何愁妹妹找不到好人家。
这头顾舒颜练得热火朝天,那边夏柳也等着心急。
眼看他都在陵川县待了十几日,顾清衍还没把回信写好,倒是回礼的土产堆了一屋。
每次见了他,顾清衍总是长吁短叹,又留他多住几日,教教章念。
教章念,夏柳是愿意的。留在梅岭村的日子也不错,可问题是,裴大人还等着他回去。
“顾小公子,再拖下去就真的过年了,您若有为难的事情,不如直接告诉我?”夏柳开口问。
顾清衍叹了口气,这些天最废的是他屋中的纸。
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清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夏柳:“回信我已经写好了,麻烦夏柳大哥了。”
夏柳哈哈一笑:“不麻烦,不麻烦,我一定会仔细送到。”
“至于那两个箱子……”顾清衍停顿了一下,说,“先存在我这儿,等我见到裴大哥本人,再亲自还给他。”
这些日子可苦了他,每天晚上做梦总会梦见裴玄。
裴玄每一个落到鸳鸯印上的亲吻,滚烫滚烫,仿佛落到了他的心尖上。
亲着亲着,顾清衍觉得自己就要习惯了。
夏柳一听这话,大大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小公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跟裴大人说,他一心一意对你,总会理解的。”
一心一意?
顾清衍脸色有些古怪,又觉得那封信写的不好,很想伸手拿回来再改改。
克制住把信要回来的冲动,顾清衍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还准备了一些年礼,都是土产,只是数量多了一些。”
夏柳笑道:“就算一船土产也能带。”
耽搁的时间太久,夏柳没有再留,当天就带着一车土产离开。
人一走,顾清衍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得,坐在门口长吁短叹。
顾舒颜收起招式,奇怪的问:“大哥,你怎么了?”
“我……哎,一言难尽。”顾清衍觉得这事儿没法跟人说,尤其是跟自家妹妹说。
顾舒颜鼓了鼓脸颊,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来:“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肯定是想那位裴大人了。”
顾清衍呛住,咳嗽了几声才转头问:“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
顾舒颜得意的抬起下巴:“因为大哥对他,跟对别人都不一样。”
“不一样?哪儿不一样?”顾清衍忙问。
难道真的是他不经意间,散发出求偶气息,才让裴玄误会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顾舒颜笑嘻嘻的说:“大哥在我们跟前,老是装大人,可在那位裴大人跟前,就跟小孩儿似得。”
“瞎说。”顾清衍不承认,觉得妹妹简直是污蔑,“你都没见过他,你从哪儿知道的?”
裴玄只来过一次梅岭村,当时还是半夜,神秘兮兮的来,天不亮就离开,姐妹俩根本没见过本人。
“我就是知道。”
顾舒颜掰着手指:“听刘妈妈说,大哥是回陵川县的路上才认识裴大人,可过去这么久,你们俩不但没有疏远,反倒是越来越要好,可见真的有缘。”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托着下巴不吱声了。
“所以大哥,你怎么了?你俩吵架了吗?”
顾舒颜追问道:“是不是裴大人送的礼物太贵重,你觉得不太好,所以闹脾气了?”
“还是你想把礼物退回去,可夏柳大哥不肯,你觉得被践踏了尊严?”
顾舒颜一拍手:“我知道了,读书人志气高,咱家虽然穷,但家穷志不穷,你看着那两大箱的礼物,就觉得裴大人不懂你,故意拿钱砸你才生气的对不对?”
“我是那么有志气的人吗?”
顾清衍翻了个白眼,暗道告白之前,他还一个劲想抱住裴玄的大腿,把他当活动签到点呢。
他可不是那种饿死也要讲志气的人。
只是——“哎,我还不如有点志气。”
顾舒颜没猜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
顾舒颜靠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是分开太久,你想他了对不对?”
“我怎么可能想他。”顾清衍立刻反驳。
顾舒颜见他羞红了脸,哈哈笑起来,两只眼睛成了月牙儿:“大哥,不用害羞,想念自己的朋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像我,如果要好的姐妹许久未见,我也会很想他们,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清衍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说,我跟裴玄,与你跟小姐妹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也不能说没想,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每天都能梦到裴玄。
呆坐了一会儿,顾清衍猛地起身,走进书房。
“哥?”
“我要发愤图强,争取明年考中举人,后年考中进士,没重要事情别打扰我。”
顾清衍一脑袋扎进书房,试图用努力学习打败胡思乱想。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即使有价值连城的聘礼也不行。
顾望晴出来,正瞧见这一幕。
她奇怪的问:“大哥怎么了,怎么看着心情不太好。”
“大哥想那位裴大人了,真好奇裴大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居然能让大哥念念不忘。”顾舒颜笑嘻嘻。
顾望晴无奈,捏了捏妹妹的脸颊:“念念不忘是这样用的吗,大哥与裴大人是至交好友。”
排除杂念,专心读书,寒窗苦读,创造神话。
顾清衍默念着,打开系统教程,开始白嫖从洪山书院签到得到的专属教程。
不上不知道,一上才发现,洪山书院的师资力量,确实是远超县学。
如果说县学的三位老师,已经算读书人中较为出色的。
那么洪山书院的老师,又直接拔高了一层。
这就是洪山书院每年能够源源不断的输出学子的原因之一,盛名之下无虚士,怪不得青州府读书人一个个都挤破脑袋想进洪山书院。
顾清衍眉头微动。
忽然意识到,洪山书院并不只是青州府的一个书院,同时也已经发展成为朝廷的一个派系。
等将来他真的进入朝廷,会不会因此生出波澜。
顾清衍微微摇头,暗笑自己想的太长远,如今他连举人都不是,没必要想那么多。
真到了那一天再说。
顾清衍投入到学习中。
他原以为自己废寝忘食的学习,能把裴玄那档子事情忘了,可每每前脚入睡,后脚总能梦见裴玄。
初见是欢喜,再见是忧愁,来来回回的见,让顾清衍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清白。
莫非内心深处他已经深爱裴玄,还是男欢女爱的爱?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次都能梦见裴玄亲他,这——不符合逻辑。
顾清衍兀自苦恼。
“衍哥儿,快出来。”
刘妈妈没顾上敲门,直接进了书房,脸上满是欢喜:“书本先放一放,快跟我来。”
顾清衍惊讶,平时读书,刘妈妈比谁都重视,绝不让人打扰。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妈妈大声喊道:“有人来给你提亲了。”
第80章 齐大非偶 齐大非偶
顾清衍怀疑自己听错了。
“娘, 你说什么?”
刘妈妈满脸喜色:“提亲啊,如今你也是秀才了,是该找个好人家女儿成亲生子, 原先我还担心你亲爹亲娘走的早, 没有人帮你操持婚事,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了。”
她显然极为高兴, 压低声音说:“媒人特意请了你大伯来作陪, 既然你大伯愿意来, 肯定是合适的人家,衍哥儿,快收拾收拾出来见人。”
顾清衍拧紧了眉头。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的。
“娘, 你帮我直接回绝吧, 我就不出去了。”顾清衍一口回绝。
刘妈妈一愣:“这是为何?”
又问:“莫不是想等考中进士, 可我听说考进士可难了, 你明年才能参加乡试, 后年才能进京赶考,就算一切顺利也还得再等两年,那时候你都二十了。”
“衍哥儿, 干娘知道你有志气, 可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也正常,多个人照顾你不好吗?”
顾清衍连连摇头:“娘, 我真没这个心思,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可是……”刘妈妈犹豫起来。
在她看来, 村长大伯能跟着过来,媒人提的肯定是十分合适的人家。
可顾清衍连见都不肯见。
顾清衍又说道:“您也说了,若是一切顺利我考中进士时才二十岁,多年轻, 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至于娶妻,顾清衍想象不到自己会娶什么样的妻子。
裴玄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一想到婚姻大事,顾清衍脑海中就冒出那家伙的身影来。
身材健硕,俊美冷酷的男子,没有一点女子的影子。
刘妈妈兴匆匆的来,如今只能失望离开。
堂屋中,村长大伯正陪着媒人说话,顾家姐妹俩站在旁边,好奇的打量着媒人。
看见刘妈妈回来,身后却空无一人,村长疑惑的问:“衍哥儿呢?”
“秀才公是不是害羞了,哎,其实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几个商量也成。”媒人笑呵呵说。
刘妈妈心底是盼着顾清衍成亲生子的,但从不会擅自做主。
听见媒人这话,她连忙道:“多谢您走着一趟,只可惜孩子一心读书,如今顾不上婚姻大事,还想着再等两年。”
媒人脸色微变,看向村长。
老村长皱了皱眉,轻咳一声:“衍哥儿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他有志气,可能考上秀才已经很了不得,咱们陵川县这么多年来,也没几个考上举人的。”
不是他瞧不起顾清衍,而是事实如此,多少人考中秀才后,一辈子也没能考上举人。
刘妈妈心底也担心,口中还是说:“小孩儿有志气是好事,我们当长辈的总不能拦着他上进。”
“王媒婆,两个孩子没缘分,只能让你白走一趟,这个你拿着甜甜嘴。”说着塞过去一个小荷包。
这是怕王媒婆白走一趟,心底有气,出去败坏她家衍哥儿的名声。
王媒婆一捏荷包,心底就满意,口中乐呵呵的说:“秀才公求上进是好事儿,我倒是乐意多来几趟,沾沾秀才公的才气。”
又起身道:“这次的人家确实好,我才厚着脸皮上门,你们再商量商量,若是改变了主意只管来找我。”
这才转身离开。
人一走,刘妈妈就叹气:“衍哥儿说要专心读书,暂时没心思娶妻生子。”
老村长拧起眉头来,倒是顾家姐妹俩微微松了口气。
“我去寻衍哥儿说说话。”
老村长起身走进书房。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刘妈妈注意到她们神色变化,笑着安慰:“别担心,衍哥儿自小心善,就算成亲生子也不会亏待自家亲妹妹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顾舒颜嘀咕道。
顾望晴扯了她一把,开口道:“干娘,我们也都盼着哥哥好。”
另一头,老村长来到了书房内,看见一屋子的书先点头。
“大伯。”顾清衍不意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老村长笑了笑,喝了一口清茶才开口:“衍哥儿,方才刘干娘说,你一时半会儿不想成亲?”
“是,我想等几年再说。”顾清衍表示。
老村长点了点头:“你若是能顺利考中举人,甚至进士,到时候娶进门的妻子门第更高。”
顾清衍眉头一皱:“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分辨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心思,更不可能在这一头乱麻的时候娶妻生子,这是对自己,对那位妻子,也是对裴玄的不负责任。
老村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爹只得你一个儿子,读书上进固然重要,传宗接代也不能拉下。”
顾清衍眉头微挑:“大伯,你这话说错了,我还有两个妹妹。”
“她们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就成了别家人,哪能继承顾家香火。”老村长摇头。
顾清衍十分不赞同:“一样是爹娘的儿女,有什么不同,再说了,没有我们,还有大伯,您有三个儿子,每个都已经娶妻生子,顾家又不怕断根。”
这话听的老村长眉头更紧。
他看了眼顾清衍,意识到这个大侄子的想法,那是跟他完全不同。
也是,当初大侄子让两位侄女代替自己,进祠堂祭祀,就有些不对劲了。
老村长张了张嘴,很想说教一番,让他知道传宗接代,家族传承的重要性。
可话到了嘴边,老村长又硬生生咽下去,这孩子不是顾家养大的,对顾家有几分感情很难说,他怕自己摆长辈架子,话说得太多,反倒是坏了情分。
离开的时候,老村长不由沉了脸。
顾清衍很知道老村长的心思,但他压根不可能顺着顾家人的希望娶妻生子,更不可能为了传宗接代做这些事,只能假装看不到。
老村长心底发愁,背着手一路回到家。
大伯母正在家等着,瞧见他回来忙问:“怎么样,衍哥儿可答应了?”
老村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坐下来。
“瞧你这样是没答应?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衍哥儿也瞧不上吗?”
大伯母好奇的问:“这样的人家在陵川县已经是一等一了,衍哥儿若瞧不上,难不成是打算考中举人,在青州府寻一户?”
“若能一举高中,肯定也能成,只是齐大非偶,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恐怕……”
老村长打断她的话:“胡咧咧什么,我瞧衍哥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大伯母不明白了。
老村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像是真不上心,一时半会都没那个打算。”
“怎么会。”
大伯母奇怪起来:“十七八岁,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怎么会对这事儿不上心。”
“也许是一心一意读书吧。”老村长解释,“当年他爹也是这样,一门心思读书考试,娶妻生子也比我们几个兄长晚上许多。”
“所以衍哥儿十五岁就没了爹。”大伯母很是不赞同。
“当家的,衍哥儿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干娘,到底是不亲的,许多事情只怕她也不好多劝,你是亲大伯,长兄为父,好歹多劝着一些,可不能让他胡来。”
“就算他都能一次考中,拖着拖着也二十啷当,到时候成亲可就晚了。”
老村长直叹气:“若是我看着长大的,倒是好劝,可衍哥儿……”
“也是,顾家也没养过他。”
大伯母跟着叹了口气,也意识到丈夫心底的为难。
夫妻俩对视一眼,老村长摇头道:“罢了,衍哥儿如此争气,如今已经是秀才,眼界肯定比咱俩更长远,他不想娶亲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我们是隔房的长辈,又没怎么照顾过他,说多了反倒是坏了情分。”
这话大伯母也赞同。
心想顾清衍回来后,孝顺长辈,照顾妹妹,如今又考上了秀才给顾家光耀门楣,比别人家的孩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这样的孩子,却不是他们养大的,教训起来总是缺了几分底气。
大伯母心底想的更多,心想要是闹僵了,衍哥儿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他们能怎么办,还不如都听他的。
“你说得对。”她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还说,“要怪都怪那姓李的,要是当年俩孩子没抱错,衍哥儿在梅岭村长大,有亲爹一心一意的教导,指不定早就能考上秀才,三弟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老村长也这么想,将姓李的都提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清衍直接拒绝了亲事,原本还担心刘妈妈,亦或者老村长会劝说,谁知道拒绝后,两人都当没这回事,没再提起来。
他大大松了口气,顿时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白天读书,晚上就会梦见裴玄,一日日下来,顾清衍倒是慢慢习惯了。
夏柳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前赶回了京城。
此时正值大雪,寿国公府内一片雪白,唯有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依旧绿茵茵的。
在积雪枯木的映衬下,枝繁叶茂的桃树显得分外诡异。
桃树下,祖孙俩却对此习以为常,对坐喝茶,也不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寿国公忍不住了。
“哑巴了?”寿国公冷哼一声。
裴玄脸色不变。
寿国公又问:“府库里那些东西你说送就送,老子说什么了,怎么还给我摆脸色,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裴玄眉头皱了一下:“你同意的。”
“我同意你送年礼,但我同意你把寿国公府搬空吗?”寿国公哼哼。
裴玄皱眉:“没搬空,只送了两箱。”
寿国公气笑了:“都说女大留不住,如今看来男大也一样,裴玄啊裴玄,以前我觉得你跟上头那位像,如今看来,完全跟你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你满脑子都是什么,朝廷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你只惦记着那点私情小事儿。”
裴玄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姓裴,他们乱不乱,与我何干。”
“你啊你。”寿国公无言以对。
“我说的不对吗?”裴玄反问。
寿国公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位置与你无关,可这事儿与你有关,不然圣人为何扣住你在京城,从去年开始就不允许你离京。”
这话让裴玄眉头更紧。
正因为如此,他一直被困在京城,十分被动。
若不然哪儿轮得到夏柳去送年礼,左右应该是他亲自前往,才显得有诚意。
“他老了。”裴玄淡淡道。
寿国公抬起手就是一个铁板栗:“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裴玄侧身躲过,抬头看向冬日里也郁郁葱葱的桃树,沉默不语。
寿国公不知想到什么,也沉下脸来,许久才说:“你心中有数就好,就怕出乱子。”
“迟早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无甚区别。”裴玄嗤声道。
寿国公眉头一动,忽然开口:“那还是有区别的,你那位小朋友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就会进京赶考,要是他倒霉遇上了神仙打架,小身板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这话一出,裴玄果然脸色阴沉。
寿国公继续说:“当然,以你的身份,想护住一个小小的书生不难,只不过瞧你现在的姿态,无心朝政,一门心思窝在寿国公府,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喝茶看树,到时候……”
话音未落,被裴玄的冷哼打断。
寿国公哈哈笑起来:“瞧我,又说这个,裴大人高风亮节,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是老头子我太庸俗了。”
裴玄脸色更难看。
寿国公又说:“前几日户部左侍郎李长德来府中拜访,曾问起你与顾清衍的关系,说他跟顾清衍有十五年父子情分。”
裴玄眉头一皱:“那算什么父子情分。”
“我当时也这么问,李长德虽然私德不行,在官场上却是个滑头,满口说将顾清衍赶出家门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若知道精心教养十五年的儿子换错了,肯定舍不得,大不了将两个孩子都养在膝下。”寿国公道。
他查过李家与顾家的事情,虽然十五年前的事情难以查清,但李家的绝情可见一斑。
当时若不是女仆们凑钱,顾清衍连身上穿戴的都带不走。
一个被养在深宅大户中,刚刚十五岁的男孩,就这样两手空空被赶走,能活着走到陵川县才是奇迹。
要说李长德身在京城,对青州府的事情一无所知,裴玄是完全不信的。
李长德若是糊涂至此,也不可能一路坐到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他想利用清衍,跟寿国公府搭上关系?”裴玄问道。
寿国公淡淡一笑:“想来是你没有遮掩,如今你跟顾清衍交好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
“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裴玄心底一沉。
确实,他并未想过遮掩两人的关系,顾清衍也曾在青州府用过裴家名帖。
寿国公继续说:“他们肯定还不知道,你一心一意想要娶顾清衍为男妻,若知道后,你信不信李长德会立刻赶回青州府,上演一场认亲戏码?”
看着裴玄阴沉的脸色,寿国公幽幽叹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小玄玄,你身在世间,又是如此身份,终身都摆脱不得。”
“所以当时我才劝你缓一缓,若是闹得沸沸扬扬,对那小朋友而言弊大于利。”
裴玄听完,反倒是恢复了脸色:“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同意,生怕我请来赐婚。”
“不是不同意,是建议,建议你慢一点,别一时心急,闹得不可开交无法收场。”
寿国公苦口婆心:“事缓则圆,否则好好的佳偶天成,也能成为一对怨偶,永昌侯府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你拿我跟永昌侯比。”
裴玄愤而起身:“他秉性懦弱,见异思迁,那是他自己无能,我与清衍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我们会恩爱一辈子。”
寿国公咂摸了一下嘴巴,觉得这外孙大言不惭。
“小玄玄,你才二十出头,哪儿来的一辈子,一辈子很长,不是你们年轻人一时热血上头,几句誓言就能过完的。”
裴玄却说的斩钉截铁:“且走着瞧,我们会用事实证明。”
那副坚定无比的神色,依稀让寿国公想起那短命的女儿,当年那孩子也曾如此信誓旦旦,结果呢。
寿国公幽幽叹气,拦不住,那时候他拦不住,现在也依旧拦不住。
当年那孩子满脑子想嫁,如今她儿子满脑子想娶,难道恋爱脑也能遗传?
太子也不这样啊。
难道只有姓裴的才会被诅咒,一代代都会求而不得,为爱痴狂,最后死于非命。
寿国公十分忧伤。
裴玄被他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皱眉说:“别这么看我。”
仿佛透过他,已经看到了十几年后的悲剧,让裴玄愤怒的同时,又升起无法宣泄的恐慌。
寿国公长叹一声:“罢了,少年人总是听不进老头子的话。”
“我还未曾见过那孩子,等他进京,一定要让我见一见,让我瞧瞧到底是怎么样出类拔萃的少年郎,才让咱家小玄玄情根深种。”
裴玄耳根子一红:“好好说话,肉麻。”
寿国公无语:“好话是你,歹话也是你,话全让你说了。”
裴玄转身要走,又退了回去:“李长德还说了什么?”
“他是个人精,知道点到为止过犹不及,不过最近到底听说他家后院热闹的很。”寿国公淡淡道。
裴玄挑眉,许氏与李敬亭母子进京,李长德正妻白氏素来要强,岂能容得下。
他冷笑一声:“那就帮他一把,让他更热闹几分。”
省得等来年顾清衍进京,李长德眼巴巴的找上门,让那孩子又伤心难过。
正当这时候,外头传来禀告。
“少爷,夏柳回来了。”
裴玄一听,哪儿还顾得上寿国公,三两步往外走。
寿国公看着更忧伤了,仿佛看到自家小孙孙被人拐走,只留下他一个孤寡老人,陪着桃树孤苦终老的画面。
他伤心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对这桃树抱怨:“瞧瞧,人还没过门,他就有了媳妇忘了娘,枉费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白瞎了这二十年。”
桃树微微摇晃树枝,似乎也对寿国公表示无语。
裴玄已经快步到了外院。
“大人……”
“不必多礼。”裴玄连声问道,“清衍可好,收到礼物可还满意,有没有托你带口信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夏柳有些为难。
“怎么了?”
“大人您送的礼物太过贵重,顾小公子一开始不肯收下,说放着也用不上,留在家中还怕招贼。”
夏柳为自己表功:“小的好说歹说,小公子最后收下了,但说等他进京就带上,到时候要还给大人。”
裴玄眉头一皱。
但他没怪顾清衍,反倒是骂自己想的不够周到。
梅岭村那样的地方,他冒然送去两个大箱子的金银珠宝,确实是会把小朋友吓到。
再者,不如真金白银实在,倒不如多送一些银票,清衍能直接用上,也不至于引来是非。
“是我孟浪了,当时没考虑那么多。”
夏柳见他没生气,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其他一切都好,小公子考中了秀才,可风光了,如今正在勤奋苦读,准备明年的乡试。”
“收到大人送的年礼,小公子也很高兴,还特意让我多留了几天,准备了许多土产带回来。”
“您瞧,这都是小公子专程准备的。”
裴玄看到那车上的土产,眼底满是笑意:“他还记得我爱吃陵川县的山货。”
心想这么多,顾清衍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定是一边准备,一边思念自己。
裴玄耳朵更红了,不知想到什么,浑身都冒着一股热气。
夏柳抓了抓后脑勺,他怎么不知道裴大人爱吃山货,不过山货这东西,到处都差不多,陵川县的难道口味更好一些。
裴玄立刻让人收起来,还叮嘱道:“晚上用土产做一桌,请国公爷一起用。”
下人们赶紧收拾起来。
裴玄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小公子还写了一封信。”夏柳忙道。
裴玄皱眉:“那还不赶紧给我。”
心想夏柳这么没眼色,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在第一时间给他。
夏柳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封信递出去。
裴玄接过去,下意识的想打开。
但一想,也许心中是互诉衷肠的话,他应该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看。
上次那封信毁了,裴玄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又来了一封信,他嘴角忍不住上升了两个幅度。
“你下去好好休息,重重有赏。”
扔下一句话,裴玄迫不及待的往书房走,到了半路,他猛地顿住,脸上闪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