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千里姻缘一线牵
夜已深, 寿国公却还未安寝。
院子内灯火通明,寿国公坐在一棵蟠桃树下,静坐喝茶。
裴玄快步走进, 大刀阔斧的坐下, 伸手将杯中清茶倒在蟠桃树上。
寿国公面露无奈:“好好的清茶,岂能浪费。”
裴玄声音发凉:“是谁总抱怨睡不好, 三更半夜不喝茶, 岂能安眠。”
寿国公淡淡道:“反正也快天亮了, 喝点茶提提神,正好能上朝。”
这话让裴玄眉头微皱,不赞同的看向他。
灯火中, 寿国公须发尽白, 鹤发童颜, 那双眼睛满是沧桑, 总是藏满了让裴玄看不透的东西。
“回京之后, 你可曾见过太子?”寿国公问。
“并未。”
寿国公顿时叹气,又问:“那可曾见过陛下?”
“尚未。”
寿国公更是无奈:“小玄玄,你这样被动如何是好, 既然他们用你, 事情办好了,回来就该主动觐见, 积极汇报。”
“你说你,每次干最累的活, 出最苦的差,累死累活回来,功劳全被别人摘了桃子。”
“长此以往,他们都要把你当做冤大头了。”
哪知道裴玄不但不听, 反倒是嗤笑:“别人能摘,那便是陛下旨意。”
甚至冷声提醒:“别对他们心存幻想。”
寿国公听了这话,彻底沉默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许久,他长叹一声:“就算不愿意见陛下,见见太子也是好的,有他看顾,等外祖父百年之后,也能安心。”
这次轮到裴玄沉默:“你不会死。”
“凡人皆有一死。”寿国公笑道。
裴玄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那棵巨大的蟠桃树。
这棵树比寿国公府年纪还要大,盘根错节,占据了国公府最好的院子,享受着最好的照顾。
树冠如云,枝繁叶茂,夏日炎炎总能荫蔽树下乘凉的人。
寿国公见他又摆出这幅架势,便知道自己说的话,这孩子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心底叹气,很是无奈。
大概是不会教孩子,他亲手带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倔强,都是死心眼。
偏偏,运气都不算好……
“听说你在青州府给出了名帖?”寿国公又问。
这倒是个稀奇事。
裴家名帖含金量十足,可这么多年来,寿国公还曾给出去几次,裴玄从小到大,绝无仅有。
这是头一次。
寿国公知道的时候,差点直接蹦起来,飞去青州府一探究竟。
裴玄瞥了他一眼:“想给就给,不必多事。”
寿国公伸手敲他,落了个空,也不尴尬的收回手:“臭小子,现在老夫连问都不能问了是吗?”
“当年老夫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长大,这些年来含辛茹苦,悉心教育,结果你倒好,长大成人后娶了媳妇忘了娘……”
寿国公说到伤心处,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
裴玄拧起眉头,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寿国公唠唠叨叨说得口干舌燥,直接拎着茶壶来了几口,这才一抹嘴:“你这样,让老夫怎么能放心。”
裴玄听烦了,起身要走。
“等等。”寿国公连忙叫住,“青州府传来密信,你可想看?”
裴玄回头,疑惑的看向他。
毕竟寿国公府的事情,裴玄向来很少插手。
寿国公露出笑容:“跟你那位小书生有关。”
“啧啧,真没想到你个八竿子打不出闷屁来的家伙,居然喜欢这样的。”
裴玄伸出手:“拿来。”
“现在想看了,晚了。”老爷子故意卖关子,翘起二郎腿来,“想看,求我啊。”
裴玄牙齿发痒。
受不了这家伙一大把年纪,还幼稚的像个小屁孩。
寿国公等了又等,见他眼神发冷,手已经握住佩剑,吓得蹭的一下跳起来。
“好好说话,别动手,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你折腾。”
说完,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都在这儿。”
裴玄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密信,微微拧起眉头,眼底有些担心。
寿国公正站在旁边美滋滋的看着呢,自小到大,这孩子情绪就少,难得见他这幅苦恼的样子。
啧,要不是身份所限,他真想立刻下江南,去见识见识这个顾清衍。
裴玄将密信折叠回去,放回桌上。
寿国公挑眉,就这样?
他幽幽叹气:“你这小朋友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将青州府闹了个底朝天。”
“丁浩然前脚上书要彻查二十五年前的积案,后脚陆鸣轩便悬梁自尽,死无对证,背后定有高人下场。”
裴玄眉头拧得更紧:“可会对他不利?”
“对谁不利?”
寿国公故意问:“你放心,丁浩然虽在地方,好歹也是知府,想要他的性命很难。”
裴玄看向故意的人:“可会对顾清衍不利?”
“呦,原来你担心小朋友啊,这可真稀奇。”寿国公夸张的说。
裴玄冷笑,转身要走。
“哎呀呀,急什么,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急脾气。”
寿国公又把人拽住,笑呵呵的说:“这个你也放心,顾清衍不过是小小书生,又拿着裴家名帖,背后之人也会投鼠忌器。”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老夫出面,收他为徒,到时候整个大周他都能横着走。”
裴玄脸黑了:“别多事。”
寿国公点头:“也是,进了裴家门会身不由己,不如这样,老夫写信一封,让人多照顾照顾。”
“你这小朋友很是会得罪人,运气好便一帆风顺,运气不好到处小人,仕途容易横生波折,一个名帖显得有些不太够。”
裴玄被他念得头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寿国公一把搂住他,竟是放声大哭起来:“小玄玄,外祖父将你养到这般大,你头一次交上小朋友,外祖父高兴啊,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你啥时候能带这小朋友回家来玩,到时候我给你们准备好吃好玩的,他喜欢什么,金银珠宝?美女帅哥?权利功名?喜欢什么我给什么,千万别嫌弃我小玄玄冷淡,不跟你交朋友。”
“不不不,这些太俗了,能做出这些事,说出这番话的小朋友,肯定很有意思。”
“小玄玄,外公我觉得,顾清衍小朋友肯定会喜欢我,我们俩一定会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成为至交好友,为你们的友情添砖加瓦。”
裴玄脑门青筋暴起,一把将人推开了。
他实在是受不了:“闭嘴,现在立刻进屋睡觉。”
“小玄玄,外公公我……”
“锵!”
裴玄用剑指着他。
寿国公伸出手指,拨开剑锋:“你说你,这么大年纪还不肯成亲,怪不得火气大,三更半夜练剑睡不着,娶个媳妇立刻给你治好,不如外公给你介绍一个?”
裴玄眼神一愣,挥剑斩向蟠桃树。
“我去!”
“别动我的小桃桃。”
“裴玄你好狠的心,这可是你外婆。”
“赶紧!”裴玄发出最后通牒。
寿国公比了个闭嘴的姿势,麻溜就跑,一溜烟儿进屋,并且发出巨响的打鼾声。
门外,裴玄捏了捏眉心,收回自己的佩剑。
他并未直接离开,反倒是缓缓走向蟠桃树。
月色之中,地上满是斑驳的阴影。
裴玄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坐在树杈上乘凉。
他并未看到,一缕缕黑色从蟠桃树中逸散而出,攀附在裴玄的指尖,进入他的身体。
如果顾清衍在这里,一定会看到灰暗的色彩,慢慢笼罩裴玄全身,让他那金光闪闪的签到点,再次蒙上阴影。
许久,裴玄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寿国公就从屋里头出来了。
老头儿白发苍苍,却长着一张不符合岁月的脸孔,悠悠然走到桃树下。
“我亲手养大的孩子,都是有一颗柔软的心肠啊。”
“可惜,一个个都没遇上对的人,一个比一个惨,哎,这世道,好人不长命。”
“希望小玄玄运气好一些,别遇上他爹那么不靠谱的,回头伤心又送命。”
说着,寿国公擦了擦眼角,被自己感动了。
第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寿国公抬头看向桃树,目光落到桃树上肉眼可见的黑色疮疤上。
他脸色严肃起来,幽幽探出一口气,伸手抚摸着树干。
“命不久矣,可惜无人信我,这世道,说假话一群人深信不疑,说真话却没有人信,冤,实在是太冤了。”
“老伙计,别着急,咱们一起走。”
梅岭村,顾清衍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顾清衍先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
早餐的时候,顾清衍现在能一口气吃四个大包子。
虽然在章念一口气能吃八个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夸张,但对比以前,顾清衍觉得已经够了。
吃饱喝足,顾清衍溜溜达达的往后院走。
小树苗依旧是小树苗,没多一根枝条,也没发光,签到点都消失了。
顾清衍伸手捏捏叶片,感受到一股子黏黏糊糊,那是小树苗在示好。
“哥,你种的这颗到底是什么树?”顾舒颜好奇的问。
顾清衍摸了摸下巴,表示:“是你哥我的生命树,树在人在,树亡就是替我挡灾。”
“啊?”
顾舒颜惊呆了,还能这样。
但她立刻严肃起来,并且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它,让它能长长久久的保护哥哥,为哥哥挡灾。”
并且转身拿起水漂,结结实实给生命智慧树浇上满满当当一水漂的水。
顾清衍看着那注水量,心想一百积分兑换的生命智慧树,应该不是凡树,浇不死。
小姑娘可上心了,浇完水,还得给松松土,看看叶子,恨不得把每一片叶子都擦一遍。
“哥,树上长虫子了。”顾舒颜惊叫道。
她伸手就去抓虫子,谁知道居然揪不下来,那虫子像是扒拉在树干上。
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这可是哥哥的挡灾树。
“哪儿,我看看。”顾清衍走过去。
顾舒颜让开位置,顾清衍低头一看,还真有,一根枝条上多了一个黑点,看着像一只黑色的瓢虫。
顾清衍伸出手。
“揪不下来,抓得可紧了,要不我拿火烫一下。”顾舒颜提议。
哪知道下一刻,顾清衍轻轻松松捏下来,并且展示给她看:“不是虫子,就是脏东西。”
一块黑炭似得东西,大概是空气或者雨水中的脏东西凝结。
顾清衍一碾,黑块碎成了粉末,风一吹就散开了。
顾舒颜却觉得奇怪,方才她明明已经很用力,怎么拿不下来。
这事儿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至于生命智慧树的作用,顾清衍来回折腾,也愣是没发现。
比如他将树叶摘下来,做成茶叶泡茶喝。
除了味道很苦很涩很难喝,既不会神清气爽,也不会拉肚子,最后倒在了菜地里,菜地里的蔬菜也没飞快生长。
顾清衍还想剪下一段树枝来试试,但一碰,小树苗就发出尖锐的鸣叫。
除了他,家里人都听不见。
顾清衍觉得自己在虐待小孩儿,最后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也没时间一直盯着生命智慧树研究,得努力读书,准备院试,休息的时候,还得刷技能点。
一天到晚的,顾清衍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每当到了晚上,顾清衍钻进被窝,一口气能睡五个时辰,都不带起夜的。
年轻人,睡眠质量杠杠滴。
唯一让顾清衍困惑的是,这几天晚上,他总会梦见裴玄。
大部分时候,裴玄总是在练剑。
裴大哥在月光下刷刷练剑,勤奋刻苦,勇争世界第一。
顾清衍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日有所思,他整天想当世界第一,发现自己武学天赋麻麻后,又把这个希望寄托在裴大哥身上。
多少,是有点望哥成龙的。
顾清衍为此对裴玄心怀愧疚,每次做木工,都会为他独留一个小挂件当礼物。
小部分时候,裴玄在看书,写字,甚至是睡着。
一开始,顾清衍还挺不习惯,他真没有偷窥别人的喜好。
但后来,顾清衍心想,这是梦啊,梦见什么又不是他主观能控制的,他害臊个什么劲。
就算在梦里头裸奔跳舞,裴玄也不会知道。
顾清衍立刻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裴玄练剑他指点,裴玄看书他陪读,裴玄写字他捣乱,裴玄睡觉,他就躺旁边一起睡。
眼睛一闭,就是明天,起来又是个正直伟岸的好青年。
谁也不知道他梦里头多捣蛋。
除了裴玄。
裴玄最近很苦恼。
他总觉得身边多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怕的是,有时候他都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更让裴玄心悸的是,从一开始的警惕,防范。
慢慢的,他居然习以为常。
每天夜里,被注视的感觉都会出现,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又会消失。
发展至今,那感觉不来,他都无法安睡。
有时候,裴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实则压根没睡,就等着那种感觉出现。
他甚至觉得,那个人就是顾清衍。
调皮捣蛋,陪伴在他身边,在他周围说说笑笑,甚至——陪他一起安睡。
“昨晚你发现了什么?”
又一个夜晚过去,天刚亮,裴玄就走出房门,看向守门的人。
被抓过来守夜的倒霉蛋正是夏柳,他一夜没睡,听见这话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您是怕有人擅闯国公府,直接暗杀吗?”夏柳发挥了想象力。
裴玄眉头一皱:“什么都没有?”
“小的一直没合眼,蚊子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夏柳保证。
裴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开始练剑。
我真是疯了。
他这么想,难道是分别太久,因为思念,所以才会有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想法。
也是,顾清衍好好的留在青州府,现在肯定已经回到陵川县,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京城。
裴玄觉得,自己大概还是遗传到寿国公的神神叨叨,脑子多少有点不对劲。
难道这就是裴家人的宿命?
“呦,大外孙这么早。”
寿国公一出现,院子里就热闹:“好剑法,好剑好剑。”
裴玄硬生生顿住:“有事?”
哪知道寿国公一看他,惊讶起来:“你,你不对劲啊。”
裴玄拧起眉头。
寿国公大脸都挤到了外孙跟前:“你怎么一脸红鸾心动,最近遇上谁了,看上哪家姑娘,甭管是谁,就算是公主,我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你请来赐婚。”
“哎呀呀,你别否认,往日里总是一张死人脸,可这几日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做了春梦,外公是过来人,你骗不了我。”
“快告诉外公你梦见了谁,到时候给你娶回来当媳妇,搂着真人一起睡岂不更加自在。”
裴玄这次没忍住:“有病。”
他又羞又恼,脸色都涨得红彤彤的,认定寿国公这是污蔑。
“也是,公主还是有些过分。”寿国公又问,“所以到底是哪家姑娘。”
裴玄眯起眼睛,手中剑招狠辣,寿国公白发苍苍,身手却极为矫健,飞快避开。
“不说就不说,怎么还要杀人灭口呢。”寿国公骂骂咧咧。
裴玄停下:“何事?”
毕竟这么早,寿国公按理来说是要睡懒觉的,怎么可能来这儿堵他。
寿国公脸色一肃:“陛下召见,你随我进宫。”
裴玄脸色也是一沉,却还是迅速进屋换了一身衣裳。
祖孙俩一前一后离开院子,坐车前往宫廷。
有第三个人在场,寿国公那张笑嘻嘻的脸孔就变得严肃异常,板着脸,拧着眉头,很有几分威严。
以至于看到祖孙俩一起进宫,常常有人感慨。
“寿国公祖孙俩,从脾性到样貌,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可不是,都是沉默寡言,一字千金,太稳重了。”
“寿国公这么大年纪,身体还是那么好,听说他很擅长养生,早睡早起从不熬夜。”
“原来如此,咱们多学着一些,争取跟他老人家用一样活到九十九。”
至于寿国公与裴玄听见这评价,到底是什么反应,那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顾清衍最近发现一个新问题,就是种在后院的生命智慧树,长得飞快。
多少肥料下去,它都能吃得一干二净,蹭蹭长个子。
顾清衍一年才长五厘米,这家伙倒是好,一个月就能窜上去五厘米。
按照这速度,每两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这位置距离房屋太近,顾清衍就想给它挪一个地方。
偏偏一碰,这家伙就矫情的尖叫。
那声音,超次元的,忒刺耳。
顾清衍只能放弃,暗自后悔自己太大意,怎么就将紫河车埋在这么近距离的地方了。
不过当初他哪儿知道,我种我自己,真的能长出参天大树来。
光吃长个不干活的生命智慧树,还挺会讨好人,顾清衍刚靠近,小家伙就会挥舞自己的小树叶小枝条。
“怎么又长黑点了。”
顾清衍一开始以为是脏东西,经过几天观察发现不对。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顾清衍过来浇水聊天的时候,树干上还都是好好的。
第二天起床,保证出现了黑点,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就跟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特意拿着毛笔过来点上去似得。
顾清衍还想过蹲守,奈何实在是太困了。
年轻人睡眠好,他蹲着蹲着就眯着眼睛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得,已经出现。
顾清衍伸手一抹,果然又落下来,化为灰烬。
他点了点树干:“难道就跟修真小说一样,这是你成长过程中排除的杂质?”
除了这个,其他没法解释。
幸好,除开长黑点点,小树苗一直长得很健康,顾清衍也就没深究。
他哪儿知道,每天晚上,生命智慧树小小的一个,努力发挥自己的作用,千里姻缘一线牵,还使劲从裴玄身上吸取脏东西。
结果到了主人口中,就成好吃懒做了。
小树苗冤枉,但小树苗没有嘴,没法说。
啪啪啪挥舞小枝条,顾清衍还笑嘻嘻:“好啦好啦,别撒娇,我不嫌弃你,爱喝水对不对,来,再喝一壶。”
小树苗喝了水,立刻就安静下来,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
顾清衍还以为它爱喝水,又给加了一壶水,可以确定,这家伙是真不怕涝。
浇完水,顾清衍就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今天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历经一个月,少的经过三道工序,多的经过十二道工序,用系统秘方做出来的蜜饯,今天终于彻底完工,可以吃了。
顾清衍早早的邀请了村长大伯,准备开一场蜜饯品鉴大会。
梅岭村发家致富,就从蜜饯开始。
成败在此一举!
第62章 秘方 秘方
“大伯, 您坐。”
顾清衍招呼人进门,将三个白瓷碗放到他跟前。
三个瓷碗里,蜜饯分别是三种不同的颜色, 蜂蜜色、棕黑色和带着星星点点雪白的棕色。
村长大伯坐下来就笑:“你特意喊我过来, 就是请我吃蜜饯来了?”
“您想尝一尝,吃完了,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商量。”顾清衍在旁边坐下。
村长大伯心底奇怪, 再看刘妈妈含笑不语, 姐妹俩脸上也都是笑容。
按捺着疑惑,村长大伯先拿起一颗。
“咦,这味道真不错。”
他拿的是蜜蜂色的, 一入口就知道这蜜饯好吃, 看起来晶莹剔透, 尝起来酸甜交织, 他这把年纪吃着也觉得好。
“城里头蜜饯铺子买的没这么好吃, 莫非是你从青州府带回来的?”村长大伯问。
顾清衍只是笑:“您再尝尝另外两种。”
村长大伯拿了一颗棕黑色的:“这个……有点苦味,可仔细尝却又回甘,杏子的味道比方才那个更浓郁一些。”
嚼劲十足, 比方才那颗更符合他这样老年人的口味。
“这样的蜜饯, 我倒是从未吃过。”
村长大伯不用提醒,继续拿起第三颗。
跟方才的两颗都不一样, 第三颗是盐津口味,甜中带咸, 咸鲜开口,跟甜口的蜜饯截然不同。
吃了一颗,村长大伯忍不住又拿了个一颗。
等咬了一口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瞧我, 一大把年纪还贪嘴。”
“衍哥儿,这些蜜饯你打哪儿买来的,若是价格便宜,回头过年倒是可以买一些,自家吃或者待客都是极好的。”
顾清衍放心的笑了:“大伯,这是我们自家做的。”
“自家做的?”
村长大伯惊呆了,再想起前些时候,这几个孩子上山采摘了果子。
当时他婆娘还说,那李子酸涩的没法吃,让他将大山从城里头买回来的桃子拿几个送过来,让孩子过过嘴瘾。
“这是梅岭山上的果子做的?”
顾清衍点头。
村长大伯更为吃惊,山上果子口味有多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些年也想过一些办法,奈何山地贫瘠,用了肥也留不住,只能天生天养。
他脸色严肃起来,迅速又吃了一遍,沉吟起来。
顾清衍笑着问:“大伯,你觉得咱们顾家能做这个买卖吗?”
村长大伯一愣,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刘妈妈。
在他看来,衍哥儿虽然是读书人,但肯定不懂做蜜饯,八成还是刘妈妈带来的手艺。
“你想做蜜饯买卖,这倒也成,反正山头上的果子没有归属,你去摘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村长大伯还笑着说:“你读书考试花销大,将来若是要进京赶考,没个八百十两银子去不了,靠这个赚一些银钱补贴也好。”
顾清衍连忙打住:“不是我家做,是让整个顾家,咱们梅岭村顾家做这桩买卖。”
这下村长大伯惊住了,他拧起眉头来。
“衍哥儿,大伯知道你善心,可你干娘带来的手艺,怎么能便宜别人。”
这时候,刘妈妈开口了:“他大伯,请你来之前,我们都已经商量过了。”
“我虽有手艺,但毕竟是妇道人家,不可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再者,衍哥儿是读书人,我指望他能考上功名,入朝为官,他是不可能从商的,不然怕耽误读书。”
“除了我,家里就两个丫头,年纪太小。”
“所以我就想,不如请村里头出面,大家伙儿一起来做这桩买卖。”
这是顾清衍跟刘妈妈商量好的。
刘妈妈毕竟是外来人,作为顾清衍的干娘住在顾家,虽说大部分族人都是好的,但乡下地方,总有流言蜚语。
将秘方加在刘妈妈头上,村里人领了她这份情,往后她在村里头更有地位。
村长大伯沉思起来。
他知道蜜饯口味好,不愁卖,还是用山上的酸果子做的,本钱少。
若是能卖出去,村里头家家户户肯定能分到钱。
可这样一来,大侄子一家太亏了。
作为村长,他自然为族人和村民着想,但作为大伯,他还是舍不得大侄子吃亏。
“大伯,娘说得在理,若是我科考顺利,将来就能当官,等我当官了,肯定会把她们都带走,到时候没有人能留在这里做生意。”
“再有一个,果子长在山头上,按理来说就是整个村子的资产,哪能让一家霸占。”
村长大伯还是摇头:“这也你太吃亏了。”
刘妈妈笑着开口:“他大伯,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家出秘方,可以教族人们做蜜饯,等蜜饯卖出去,除去成本,我们家拿一成利润,拿够十年。”
“等到十年后,秘方就是村子的。”
村长大伯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样你家太吃亏了。”
“大伯,我是真心实意想拿出秘方来。”
顾清衍又提起顾童生:“爹当年留在村子里教书,就是想让村里多一条出路,我不是当先生的料,只能想这样的办法。”
“咱们村赚钱了,家家户户有余钱,就能送孩子去读书,若有天赋,说不定也能走科举仕途这条路。”
“长此以往,咱们梅岭村顾家才能真正的兴盛起来。”
这番真心实意的话,果然让村长大伯犹豫起来。
他实在是太想上进了,可梅岭村的情况摆在这里,蜜饯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又吃了一颗蜜饯,村长大伯松了口:“衍哥儿,我代表顾家人,代表梅岭村,感谢你跟刘娘子的善心,梅岭村能挣钱皆大欢喜,但也不能让你们太吃亏。”
不等两人说话,又道:“没有你们给的秘方,这些果子一文不值,每年都是烂在山上,如今能靠这个挣钱,合该村里拿小头,你们拿大头。”
“大伯……”顾清衍不同意。
他拿出秘方来,完全是想改善村子的财政情况,压根没想自己挣钱。
刘妈妈对秘方归属心知肚明,自然都听顾清衍的。
村长大伯却很坚定:“你爹若知道我这般欺负你,还不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揍我。”
顾清衍摸了摸鼻子。
心想,顾童生八成早就投胎了,不然按照原剧情,这会儿梅岭村都开始倒霉了,咋不见他显灵。
“这样吧,采摘果子,制作蜜饯,采买香料的成本,都由村子里出。”
村长大伯思索了一番:“到时候劳烦刘娘子搭把手,教会我们做蜜饯,等蜜饯卖出去,除去成本,利润三七分。”
“你们拿七成,拿满十年,十年之后我就厚脸皮,将秘方归入族中。”
顾清衍自然不同意:“太多了,不如我们拿两成,十年之后归族中。”
“那就四六分,拿满十年。”
“我们不出钱不出力,三成已经很多了。”
两人拉拉扯扯,嗓门都响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吵架。
最后,顾清衍一锤定音:“那就五五分,三年后秘方就归村子。”
村长大伯还是觉得他们拿的太少,正要说话,顾清衍拽住他:“大伯,村子变好,族人有钱,将来我烦心的事儿也更少。”
“您要是真的疼我,不如留出一成利润,用来买族田,这部分收入将来建私塾,送孩子读书,只有这样,顾家才会越来越好。”
这话村长大伯听进去了,沉吟许久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你说的对,只是亏了你。”心底却越发愧疚。
并且暗暗发誓,衍哥儿是有天赋,有见识,将来必定是要办大事的人,村里要是有人敢拖后腿,他就敢开祠堂,直接开除族籍。
顾家没养过他,如今回来了,却一门心思替顾家着想。
这么好的孩子去哪儿找,老三就是没福气,死的太早,否则还不知道怎么高兴。
村长大伯握住顾清衍的手,老泪纵横:“你是个好孩子啊,咱顾家祖坟怕是冒青烟了。”
顾清衍尴尬一笑,不习惯这煽情气氛,岔开话题:“大伯,你看山上的果子陆陆续续都成熟了,做蜜饯不能太熟,不如早些通知大家,尽快开始采果子做蜜饯。”
村长大伯一听,立刻一抹眼泪:“好,我这就去。”
果然当天就召开了梅岭村大会。
梅岭村大部分都是顾家人,只有两三户外姓,但也都跟顾家有亲,不是入赘就是娶媳。
老村长没撇开他们,只说:“秘方是衍哥儿干娘带来的,她愿意拿出来,那是她大气,对咱们村有恩,以后谁敢不认这份恩情,就从梅岭村滚出去。”
众人连忙点头:“那不成狼心狗肺了,我们必然不会。”
警告过后,老村长又讲了利益分配,这都是早早定好的,各家的话事人都没意见。
几个年长的长辈,纷纷感慨:“衍哥儿吃亏了,哎,多好的孩子。”
他们都觉得,人干娘为什么愿意拿出秘方来,还不是看在衍哥儿面子上。
自打孩子回来,他们没能照顾人家多少,反倒是白吃白喝许多次,实在是愧疚的很。
老村长说完,立刻道:“如果大家都没意见,那咱们就写好文书,每个人签字画押,免得将来拉扯不清。”
“秘方由我跟几位族老掌管,每年利润按照各家各户人头分,但谁家若是不信我们,不愿意出钱出力,那就提前说,我们也不强求你们入伙。”
他扫视一圈,被看到的人连忙说:“我们都同意。”
“行,那就过来按手印。”
等各家各户的代表按了手印,老村长大手一挥:“上山,采果子。”
家家户户但凡闲着的人,都背着小竹篓,上山采果子。
顾清衍也凑这个热闹,带着两妹妹加入了采摘果子的队伍中。
结果倒好,一上山就被拦住了。
“衍哥儿,你都已经拿了秘方出来,可不能再让你干活受累。”
“是啊,这么点果子,我们一会儿就采光了,哪儿用得着你。”
“快回家读书吧,来,婶子这儿有一颗熟透的,你尝尝甜不甜。”
顾清衍无奈,族人都不让他干活,恨不得抬着他下山。
顾家姐妹都笑个不停,取笑哥哥。
结果没一会儿,她们也被赶下山了。
族人一致觉得,他们已经拿出秘方,还手把手教族人们做蜜饯,亏大发了,怎么能再让他们干活。
刘妈妈见他们兴冲冲的去,一脸无奈的回来,一问就笑了。
“得了,采果子也没那么好玩,你们想干活的话,不如帮我教他们做蜜饯。”
顾家姐妹一听也是,连忙跟上去。
顾清衍对这个没兴趣,他宁愿在家里做桃核,刷木匠技能点。
人多力量大,没几天功夫,山上的果子都被采得干干净净,还有人感叹,早知道果树有用,他们就不砍来当柴火了。
另一头,村子里清洗水果,分类切块,起大锅熬煮,都有专门的分工合作。
顾清衍去看了一回,觉得自家大伯也是个人才,安排的井井有条。
是梅岭村限制了大伯,否则出去也是个管理型人才。
很快,村子里就弥漫起甜蜜的香味,空气都甜丝丝的。
村里头的小孩儿都高兴坏了,整天围着锅子跑,要是哪儿掉出来一小块,立刻有孩子捡起来塞进嘴巴。
大人们打骂都没用,小孩儿吃得美滋滋。
当然,大部分大人也不当一回事儿,甚至觉得孩子吃了也好,锅子里可都是好东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顾清衍倒是成了最闲的人,但凡想搭把手,总有人怕他累着。
往村子里走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揣满好吃的。
他索性闭门苦读,准备八月份的院试。
这时候,章家送来一封信,是章程从青州府寄回来的。
章程选择留在青州府备考,等院试结束后才会回陵川县,两地虽不算太远,但因为用不了驿站,通信还是不方便。
回来后,顾清衍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信。
顾清衍打开一看,脸色沉了下来。
章念见他神色不对,担心的问:“顾大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清衍放下书信:“陆院长死了。”
“什么!”
章念吓了一跳。
他们离开青州府的时候,陆院长还活蹦乱跳的,甚至威胁顾大哥要对付他,让他好看。
“死了?怎么死的?”章念忙问。
顾清衍紧拧的眉头没有舒展开:“章兄信中说,陆家对外只说是急病而亡,他觉得不对劲,私下打听,有人说陆院长是在家中悬梁自尽。”
不管是急病而亡,还是悬梁自尽,都不可思议。
陆院长身体一贯健朗,怎么可能突发疾病,而且他那么惜命,怎么会悬梁自尽。
章念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顾大哥,他死了,陆家人不会又迁怒于你吧?”
“上次那个陆彦和死了,明明是他们陆家自作孽不可活,可陆院长却怪罪于你,如今他死了,陆家人会不会也这样?”
顾清衍将书信递给章念。
自打来了顾家,章念也跟着学了一些字,勉强能通读。
章程虽为明着说,但信上都在劝顾清衍不如放弃此次府试,等两年后再去,府试三年两次,顾清衍只有十六岁,不必着急。
“肯定是陆家人捣鬼,否则族兄不会这么说。”章念气呼呼道。
骂完陆家,又开始担心:“顾大哥,陆家人都是疯子,那您还去青州府吗?”
距离院试也只剩下一个月,顾清衍原本已经想好,再过几天,等村子里的蜜饯都做完,就带着章念出发前往青州府。
顾清衍拧着眉头。
忽然,他抬头问:“你觉得陆院长这样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悬梁自尽?”
“那必然是遇上了比丢掉性命更可怕的事情。”
顾清衍沉思起来。
当初青州亭毒杀案发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
陆院长年轻的时候,或许真的跟陆彦和一样喜好美色,但因为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就杀害花家三十二口人,从情理上说不通。
与其说贪图花小妹美色,倒不如说,陆家在用花小妹做筏子。
花大郎在洪山书院就学,与陆家必然打交道,也许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至于陆家大动干戈。
花赵氏是弟媳妇,花大郎真的遇上了什么难事,也不会告诉她。
后来花家连生变故,花大郎惨死火海,当年发生过什么都被那场大火焚烧殆尽。
二十五年后,花赵氏再次掀开了花氏灭门案。
当时在公堂上,顾清衍便敏锐的察觉到,陆院长宁愿迅速带走陆彦和的尸体,也不想让丁知府查下去。
这必然是因为案情真相,比死了儿子更可怕。
二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陆家狠心酿成灭门惨案。
蓦的,顾清衍抬头:“准备一下,我们去青州府。”
章念欲言又止。
顾清衍淡淡道:“陆家若是迁怒,我现在去,两年后再去,后果都是一样的。”
“可两年的时间,也许陆家人会冷静下来,想明白这件事与顾大哥压根没关系。”章念说道。
顾清衍不赞同:“相反,仇恨随着时间,只会愈发强烈,我现在去,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陆家反倒是不敢动手。”
“可是……”
章念抿了抿嘴角,看了眼顾清衍,还是开口劝:“万一除了陆家,青州府还有别的危险呢?”
顾清衍觉得奇怪,看向章念。
章念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陆院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自尽,说不定陆家背后还有黑手。”
“那我就更要去了。”
顾清衍笑道:“花赵氏蛰伏二十五年,只为给家人报仇雪恨,若当年还有隐情,因我而出,岂不更妙。”
章念苦了脸:“可是顾大哥,你的安危怎么办?”
“放心,我有自保秘法。”顾清衍哈哈一笑,拍了拍章念的肩头。
章念却完全没办法安心。
青州府,距离陆院长在书房中悬梁自尽已经过去一个月。
陆家接连办了两场丧礼,陆院长还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结束生命,让整个陆家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青州府中议论纷纷,虽然没摆在门面上来,也让陆家感受到门庭冷落,人情冷暖。
尤其是陆院长前脚刚走,后脚朝廷就空降了一位洪山书院院长下来。
这简直是在打陆家的脸,他们却毫无办法。
陆院长还在停灵,家中老太太终于吃不消了,只差最后一口气。
家里已经操持起来,陆家很快会有第三场丧事。
陆大夫人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病重不起,家里家外只能由陆二老爷操持。
灵堂之上,陆彦筠瘦脱了相,麻木的烧着纸钱。
陆二老爷走进来,看到侄儿这副模样也是心疼。
“彦筠,大哥走了,可陆家还在,你自小才华过人,等到三年后参加乡试,定会一举高中,将来入朝为官。”
陆彦筠却忽然问道:“二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二老爷低下头:“别人不信你父亲,你不能不信,大哥他不是那种人,那疯婆子胡言乱语,故意污蔑我陆家。”
“正是相信,所以我才确信此案定与父亲有关。”
陆彦筠再次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叔,我怀疑父亲之死,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求您告诉我。”
陆二老爷不敢看他的眼神:“真的是污蔑,花家被水匪盯上,是他们自己太过张扬,与陆家绝无关系。”
陆彦筠显然不相信这话。
陆二老爷却径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孩子,别想那么多,陆家只要还有人在,迟早都会东山再起。”
“你是陆家的希望,谁都可以有事,但你一定要坚持住。”
甚至还说:“等丧事结束,我们便扶灵回乡。”
“扶灵回乡?”陆彦筠吃惊。
陆家远离祖籍多年,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扎根青州府,虽说祖坟还在,但也只年年派人回去扫墓,当家人已经多年未归。
甚至连他科考,都已经不需要再回老家。
陆二老爷道:“我们离开一段时间,等舆论平息下来,再回青州府也不迟。”
陆彦筠眉头一跳,看向陆二老爷:“二叔,你在害怕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陆家好。”
陆二老爷沉下声:“彦筠,你不要任性,听二叔安排,二叔总不会害你。”
说完,他没有再多停留,看了眼牌位迅速离开了灵堂。
前脚刚走,后脚陆彦池就来了。
因为中毒,陆彦池也瘦了许多,但比陆彦筠的气色好一些。
他磨磨蹭蹭的过来,跪在旁边一起烧纸钱,也不敢说话。
许久,陆彦池才开口:“大哥,对不起。”
陆彦筠淡淡道:“陆家注定有此一劫,与你无关。”
“可是,若不是我……”陆彦池心底愧疚。
“我说了,无你无关。”
陆彦筠打断他的话:“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陆彦池很想留下来陪他,但见陆彦筠脸色冷淡,到底还是吸着鼻子离开了。
在他背后,陆彦筠微微吐出一口气。
抬头看向灵堂,陆彦筠脸色复杂,最近家中的变故太多,以至于他理不清思绪,一时不知道要恨谁。
阴冷灵堂上,一道尖锐冰寒的声音响起:“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你可甘心?”
第63章 再遇 再遇
顾清衍下定决心要参加此次院试。
村子里的蜜饯做得井井有条, 有老村长在,压根不用他操心。
经过秘方事件,刘妈妈在村中成了第二受欢迎人, 谁再敢说流言蜚语, 村里人先不干。
顾清衍觉得家里都不需要他操心,大可以提前去青州府, 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走之前, 他唯一舍不得的是小树苗。
这个爱撒娇的家伙, 每天浇水就喝得咕咚咕咚,还喜欢拿叶片蹭着他玩儿。
就跟小狗崽子似得,可好玩了。
舍不得也没办法, 如今小树苗都长到一人多高了, 顾清衍总不能将它挖出来, 当成盆栽带走。
拂开树干上的黑点点, 顾清衍叮嘱道:“在家乖乖的, 好好长个儿,等我考完就回家看你。”
顾舒颜听的直笑:“哥,它是一棵树, 哪儿听得懂你说的话。”
“你又不是树, 怎么知道它听不懂?”顾清衍认定,既然叫生命智慧树, 这肯定不是普通树,只是神通还没彰显。
顾舒颜吐了吐舌头, 挽住他胳膊:“哥你放心,我保证替你照顾好小树苗,等你回来,它肯定长得又高又壮。”
“也得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检查你们的功课。”顾清衍笑道。
刘妈妈照旧各种担心,恨不得将牛车塞得满满当当。
牛车驶出村子的时候,车印子都比平时深许多。
离开村子,顾清衍就把最重的几样塞进游山器里,直接扔系统。
实在是负重太多,影响牛车前进的速度了。
章念一边驾车,一边遗憾道:“可惜这次遇不上师傅,路上有些无聊。”
“那咱们就走快一些。”
顾清衍也觉得无聊,上次有裴玄作陪,这次就他们两人。
想起裴玄,顾清衍心底十分想念。
自打离开家后,他就再也没有梦见裴玄出现,每天睡醒都深觉遗憾,一觉睡五个时辰都没那么香了。
除了顾清衍和章程,其余人都没通过府试,从此可见陵川县文风确实是不盛。
章程直接留在青州府备考,顾清衍就得独自出发。
无人作陪,就是一味赶路,牛车速度愣是比之前快了一倍。
黑牛哼哧哼哧赶路,任劳任怨。
顾清衍也不耐烦待在车厢里,索性坐在章念身边,两人看看风景说说话,赶路倒也不枯燥。
“吁——”
蓦的,章念拉停牛车。
“顾大哥,前方有马车倒了。”
顾清衍一看,一辆破旧的马车不知怎么的,居然整个侧翻了,马匹奄奄一息的躺着,车夫正在唉唉叫。
车门正好被压着,车里头大概有人,但出不来。
“没事儿吧,需要帮忙吗?”顾清衍朗声问。
对方忙道:“两位小哥请帮忙搭把手,我家公子还在马车里头。”
“就来。”
顾清衍跳下车,章念已经走过去,他力气大,猛地伸手一抬,居然直接将整个车厢翻正了。
车夫吓了一跳,又连声道:“多谢小哥,您这力气可真大。”
低头一看苦了脸:“车轴碎了,你们说我这啥运气,好好走着车翻了。”
“公子,您没事儿吧?”说完朝着车厢里看。
车厢里头传来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无事,可还能走?”
“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车轴整个都坏了,附近也没修车的地方。”车夫愁眉苦脸。
话音未落,车内传出一阵咳嗽声。
随着咳嗽声,一道单薄的身影下车,这会儿已经七月天,他却还穿着厚实衣裳,似乎很怕冷。
男子微微转头,看向顾清衍:“在下江挽,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第一眼,顾清衍只觉得眼前人很眼熟。
但确实从未见过,他抬手回礼:“顾清衍,举手之劳罢了。”
“公子,这车怕是走不了了,这可如何是好?”车夫犯愁。
江挽轻咳:“二位,你们可是往青州府去,可能行个方便?”
“我家公子身体不好,若是耽搁了时间,今晚上就得餐风露宿,我们可以给路费。”车夫忙道。
章念转头看向顾清衍。
顾清衍自然不会拒绝:“路费就不必了,裴公子若是不介意牛车简陋,路上多个伴儿也好。”
“那就多谢了。”江挽笑道,示意车夫将行礼搬过去。
章念想过去帮忙:“就这么东西吗?”
车夫手里头就一个小包袱。
“路程近,没带什么。”车夫憨憨笑道。
顾清衍让开位置,请主仆俩坐在车厢里,自己坐在了车把头上。
江挽顺势上了车,车夫却骑上了马,跟随在左右。
看了眼破损的马车,顾清衍奇怪的问:“车就不要了?”
“坏了,等回城后再派人来取。”
江挽淡淡笑道,目光落到顾清衍身上:“没有客人上车,反倒是让主人让座的道理,顾公子不如进来一起坐。”
顾清衍看向车内的人。
江挽长得极为英俊,是那种宛若好女的英俊,只是年纪小,脸上还有嘟嘟肉,看着顶多十五六,却偏要装大人。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人,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你生病了吗?”顾清衍开口问。
江挽轻咳两声:“只是偶然风寒,不会传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清衍解释道:“略学过几日医术,若是你信我,不如帮你看看。”
江挽有些诧异:“哦,没想到顾公子还有这本事。”
他笑着伸出自己的手腕。
顾清衍搭上手指,眉头微挑。
江挽笑着问道:“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风寒倒是不严重。”
顾清衍抬头,朝着他露出灿烂笑容,下一刻,反手按住他脉门,直接顶住他后腰,将人按趴在地上。
“但脑子有病,得治。”
“公子!”车夫惊呼一声,抬腿就朝车厢踹过来,却被章念一脚提回去,差点人仰马翻。
车夫拔出匕首,正要动作,就听见顾清衍威胁的声音:“再动手,小心你家公子脑袋。”
他伸手就是一个大巴掌:“说,谁派你来的,想做什么?”
江挽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打趴下了,动弹不得。
回过神来就挨了一巴掌,他恼羞成怒剧烈挣扎:“放开我,混账东西,居然敢对我动手。”
“我有什么不敢的,再不交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顾清衍冷笑,一把掐住他腰间肉,用力一拧。
江挽一声惨叫。
车夫吓得脸都白了,连声喊道:“顾小公子,误会,都是误会,我家公子乃是裴玄大人朋友,听裴大人提起过你,此次前来青州府,特来交友。”
裴玄?
顾清衍脑子一转,再看手中惨兮兮的人,立刻撒手。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这不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交朋友就交朋友,弄这些虚把式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故意设套,想拦路打劫呢。”
江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腰间还火辣辣的疼,咬牙切齿道:“谁想跟你做朋友。”
顾清衍挑眉:“那你上我的车做什么?”
“我是……”
江挽没法说。
他总不能说,从裴玄下属那边偷听到消息,眼巴巴的赶过来青州府,就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成为裴玄的朋友。
凭什么他江挽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有人能做到?
裴玄不是眼高于顶,对谁都不搭理,怎么就有朋友了,还是个乡下小子。
江挽满脸不服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清衍上下打量,笑着说道:“你们这出戏演得太假了,马车跑得再快,也不会那么翻车,一看就没有实践过。”
“还有那匹马,翻车这么大的事情,它没受惊倒也罢了,居然还悠哉悠哉吃草。”
“当然,最大的破绽在你身上,你说你面色红润,装什么病美人,完全不像。”
江挽脸黑了。
蓦的,他忽然出手:“刚才不算,再打过。”
谁知刚动手,又被直接按趴下。
这次动手的是章念。
顾清衍施施然站在旁边,笑嘻嘻的说:“我不跟你打,要打先过我书童这一关。”
章念嘿嘿一笑,然后用力扣住挣扎的人。
江挽面子里子都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埋头到了衣服里。
“你欺负我,我没脸见人了。”竟然就哇哇大哭起来。
顾清衍掏了掏耳朵:“呦,哭了,大声点,我耳朵不好听不清。”
江挽抬起涨红的脸:“一定是误会,你从哪儿捡到的名帖,快拿出来,否则裴家不会放过你。”
“告诉你,你见到的名帖可不得了,那可是大周鼎鼎大名的杀神,活阎王,寿国公世子的名帖,有命用,没命享。”
“再不交出来,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顾清衍哈哈一笑,拍了拍他压在地上,挤出嘟嘟肉的脸颊:“那你快让我瞧瞧什么叫心狠手辣。”
江挽气疯了,张嘴就咬。
顾清衍迅速缩回手指,并且坏心眼的将他的嘴巴捏成嘟嘟嘟。
江挽打不过挣不开,失去力气瘫在地上,任由他对自己揉圆搓扁。
车夫原本想劝劝,但一看顾清衍压根没用力,就是玩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顾清衍猛地抬头。
江挽趁机挣脱他的手,一骨碌翻滚到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前跑:“裴大哥,哥,快救救我,他欺负我。”
远处策马奔来的,可不就是裴玄,身后只带了个张梦怀。
江挽看到他感动的眼泪汪汪,伸出手就想上马,下一刻,他脸色僵住。
马腿不停,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奔向了牛车。
江挽不敢置信,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他回头看去,只见裴玄已经停在了牛车前,用他从未听过的温和声音问:“没事吧?”
而那个可恶的,占据了裴玄朋友位置,见面就打了他的坏家伙,这会儿笑得跟狐狸精似得。
“没事,裴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清衍确实是很高兴,他原以为要等明年才能见到裴玄,哪知道有这意外之喜。
更让他高兴的是,黑漆漆的裴玄,这次再见又变成金光闪闪了!
“来办事。”
裴玄看了眼车厢,伸出手:“骑马吗?”
“当然。”
顾清衍早就眼馋骑马了,握住他的手,借力上马。
“驾。”不等裴玄,顾清衍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这下可好,骏马听令就奔驰出去。
“阿念,我先走一步,城里见。”
只留下顾清衍的一道声音。
被丢下的人面面相觑,章念先回过神来,拉了拉黑牛,慢悠悠的继续赶路。
江挽呸呸呸了好几下,将口中灰尘吐出来:“他,他们……”
结果话音未落,就又挨了一巴掌:“谁让你跑出来的?”
江挽抬头一看,是他哥:“哥,我就是想看看顾清衍到底是何方神圣。”
“哪儿都有你,你咋这么事儿妈,裴大人的事情连国公爷都管不了,有你插手的份儿?”
张梦怀脸色不大好,先怪舅舅非得将人安插进来,结果这表弟属棒槌的,整天追着裴大人跑。
要不是身家背景在那边放着,早就被踢出去了。
这次更是过分:“江挽我告诉你,再这样军法处置,天王老子来了也给我滚。”
江挽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我做什么了我,都骂我打我。”
张梦怀直接一脚踹过去:“再闹,老子再揍你一顿。”
江挽不敢哭了,因为他哥说打,那是真的打,下手贼狠,比狐狸精更吓人。
另一头,裴玄正担心的问:“可有吓到?”
“我没吓到,他恐怕吓得不轻。”
顾清衍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裴大哥你不知道,他气鼓鼓的样子特别好玩,脸颊一鼓一鼓的。”
裴玄头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江挽。
毕竟这位的口碑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江挽被家里宠坏了,到哪儿都是少爷脾气,他若做得不对,你只管打回去骂回去。”裴玄叮嘱。
怕顾清衍脾气太好,会吃亏。
“我没感受到他有恶意,否则的话就不是打一顿,而是直接咔嚓。”
顾清衍想到江挽惨兮兮的小狗崽样,眼睛都是笑眯眯的。
又奇怪的问:“他好像特意来找我玩的。”
裴玄见他笑眯眯的,不禁一笑。
哪儿是玩,以江挽的脾气,肯定是故意下套,要给顾清衍下马威。
“裴大哥,你还没说怎么忽然来青州府了?”
裴玄解释道:“洪山书院院长陆鸣轩去世,案件不明,牵扯到朝中大员,上头派我前来彻查。”
顾清衍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
他将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一一道出:“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说不定藏着案中案,裴大哥,你一定要查清楚,给花家人一个交代。”
哪知道听了这话,裴玄沉默下来。
顾清衍察觉不对劲:“怎么了?”
“此案已经结案。”裴玄说道,“陆鸣轩畏罪自尽,到此为止,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他并没有说,在得知这件事愈演愈烈,成为攻讦吏部左侍郎温如凉一派由头的时候,裴玄担心顾清衍身在居中,才主动揽下这差使。
为此,还被寿国公好一阵笑话。
到此为止,不只是案件线索在陆鸣轩身上断绝,也是皇帝的意思。
顾清衍拧起眉头。
很快,他叹气道:“也是,二十五年太久了,陆鸣轩一死,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想查也没法继续查。”
见他这样,裴玄面露担心,提醒道:“朝上已有定论,清衍,你还小,不要牵涉太深。”
顾清衍知道他的好意。
“裴大哥,我记住了,只是有些感慨罢了,等我将来当了官,绝不会让这样的冤案惨案出现。”
这番少年意气的话,让裴玄忍不住想赞扬。
只是想到顾清衍冒冒失失横冲直撞,在青州府刘家的地盘上,跟刘家对着干,又不知道该不该鼓励。
裴玄失笑,什么时候他也犹犹豫豫起来,生怕这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负。
顾清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多亏了裴大哥给的名帖,否则遇上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生死难料。”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裴大哥添了麻烦?”
毕竟听裴玄的口风,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
裴玄笑了一声:“这世上能给我添麻烦的人,少之又少。”
“不亏是我认得哥,就是霸气。”顾清衍扭转身,想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裴玄连忙将人扶住:“坐好。”
顾清衍还以为是自己在马上乱动,容易掉下去,连忙坐直了。
但是嘴巴没闲着:“裴大哥,最近我在做木工活,给你做了好多礼物,早知道你要来,我就都带上了。”
“你还会这个?”裴玄有些惊讶。
他正握着顾清衍的手,细细嫩嫩,纤长的手指上并没有老茧,是读书人的双手。
顾清衍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你看,我亲手做的。”
“给你准备的没带上,先送你这个。”
裴玄接过来一看,是个花生米,做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很是好看。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孩子一直在思念自己。
裴玄心中酸酸甜甜,明知道不该给他希望,却又舍不得拒绝。
他反手藏进袖中:“多谢。”
“谢什么,你送我那么多珍珠,我都用不完。”顾清衍摆了摆手。
裴玄无声的笑了,手指在袖中摩挲着花生米,上头温润,是顾清衍盘出来的油润和温度。
顾清衍也高高兴兴,刚才见面他就发现了,裴玄又变黄了!
上次见面时黑乎乎的签到点,这次又变的金灿灿。
顾清衍喜欢金灿灿,黑色总带给他不详的预兆。
幸好,裴玄变回来了。
顾清衍搓了搓手掌心,笑着握住裴玄握住缰绳的手。
【您与裴玄签到成功,获得裴玄好感值+10。】
顾清衍眨巴了一下眼睛,怎么这次没爆装备,出好感值了。
他打开系统,还是原先的界面,没出现好感值系统。
很快,顾清衍就当系统抽风,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夏柳大哥,好久不见。”
顾清衍乐呵呵的打招呼,并且翻身下马,走过去就是哥俩好。
夏柳也高兴,满口夸道:“顾小公子,好久不见,你看着都长高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还在长身体。”顾清衍更高兴了。
两人分明才几个月不见,热络的像是经年老友。
这幅哥俩好的画面,落到裴玄的眼里,却不是那么滋味。
“清衍刚到,让他歇一会儿。”他开口道。
夏柳憨憨一笑,连忙让开:“公子快请进。”
“我不累,不用休息。”
顾清衍没领会这份好意,拉着夏柳问:“夏柳大哥,这次你们要待多久,你能再教教我家阿念吗,我觉得他有练武的天赋,这才几个月,武功飞速增长。”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难的,你只管让他过来。”夏柳一口答应。
裴玄忍不住轻咳一声。
夏柳看了眼顶头上司,立刻明白:“当然,还得大人同意。”
顾清衍一听,立刻眼巴巴的看向裴玄:“裴大哥,行吗行吗?”
那小眼神,谁能拒绝。
反正裴玄是拒绝不了的,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可以。”
“太好了,我就知道裴大哥最好了,天下第一好,患难真兄弟。”顾清衍笑起来。
夏柳笑而不语。
觉得自家大人多少是有些双标,对他们似西北风一样冷飕飕,到了顾小公子这边就吹春风。
啧啧啧,人跟人,缘分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也喜欢顾小公子,长得好,说话好听没架子,还很为他们着想。
张梦怀带着江挽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屋子人热聊呢。
他嘿了一声,进门就喊:“顾小公子,在下张梦怀,是裴大人手底下一跑腿,往后请多多指教。”
顾清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这位的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真跑腿。
幸好,裴玄开口解释:“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张梦怀。”
“参见张大人。”顾清衍吓了跳,这可是正五品的官职。
他忍不住想到江挽的话,裴玄是寿国公世子。
不熟悉官场,顾清衍也知道国公爷在大周朝,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怪不得名帖那么好用。
张梦怀却哈哈笑:“就是个干杂事儿的,实权半点没有,顾小公子可别这么客气。”
他可以客气,顾清衍却不会这么想,正五品,他得爬几年?
张梦怀将身后的人提留出来:“臭小子,还不跟顾小公子道歉,一把年纪就会瞎胡闹。”
江挽满脸不服气,鼻子红彤彤的。
张梦怀大巴掌拍过去:“赶紧。”
“对,对不起,我就是想见见你,没想伤害你。”江挽吸了吸鼻子,气鼓鼓的说。
张梦怀跟顾清衍解释:“我这弟弟不成器,整日人五人六,他爹硬塞过来,说让他出门吃些苦头长长记性,谁知道还这么胡闹。”
“顾小公子,下次他再敢犯,你只管教训,他还不服气就告诉我,我帮你揍。”
顾清衍看看张梦怀那粗犷的长相,再看江挽那秀气的模样,实在很惊讶:“你们是亲兄弟?”
这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表的。”
张梦怀立刻表示:“要是亲弟弟,早就被老子揍服了,表的,不好揍的太狠。”
顾清衍想到他方才那大巴掌,觉得也没有很轻。
张梦怀还要再说什么,裴玄开口了:“行了,出去吧。”
张梦华二话不说,立刻麻溜的拎着弟弟走人,真的是拎,就跟拎着小鸡崽似得。
“大人,你们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我去置办酒菜,晚上好好跟顾小公子道歉。”
一群人哗啦啦全走了,只留下顾清衍与裴玄两人。
第64章 青城道观 青城道观
“他们怎么都走了。”
顾清衍还挺舍不得:“我还想跟夏柳大哥说说话呢。”
裴玄下意识的皱眉, 也就只见过几面,也不知道顾清衍哪儿来那么多话对夏柳说。
“他惦记你那书童,大约是出门找他去了。”
顾清衍绝不会想到, 一脸正直的人张口就来。
“也是, 裴大哥,我家阿念天生力气大, 还很有武学天赋, 我觉得他多练练, 将来没准能考一个武状元。”
裴玄诧异:“你舍得?”
“什么?”顾清衍一时没明白。
裴玄道:“章念年幼,对你又衷心,跟在你左右能保护你, 若参加武举, 将来不可能继续跟在你身后。”
顾清衍顿时不乐意了:“阿念是人, 并非工具, 他有自己的人生和前途, 我怎么能那么自私。”
“再说了,我自己也能习武,不需要别人保护。”
裴玄眼底浮现笑意, 他家小朋友就是与众不同。
但凡贵族子弟, 每一个都是自视甚高,甚至认为侍卫随从能保护他都是一种荣耀。
像是顾清衍这般愿意放手, 让随从谋得更好前程的,少之又少。
手指发痒, 他忍不住轻轻摸了下顾清衍头发:“若他有心,确实可以一试。”
顾清衍有些不自在的避开。
他总觉得裴玄此刻的笑容,看得他心底毛毛的。
“裴大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清安拉着裴玄就往外跑, 院子里,张梦怀正教训表弟,夏柳果然又在指点章念。
“我是不是看花眼了,咋瞧见裴大人被拉着跑了?”张梦怀夸张的揉了揉眼睛。
夏柳朝他翻白眼:“装模作样。”
张梦怀嘿嘿一笑:“原来不是我看花眼,哎,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拉着裴大人跑。”
说完一转身,就瞧见江挽大受打击的模样。
张梦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什么表情,裴大人喜欢跟什么人交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若非顾小公子脾气好,这次有你倒霉。”
江挽一脸痛不欲生:“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裴世子是清冷绝尘的高岭之花,为何会跟那样的人做朋友。”
“没有人配站在裴世子身边,他就该遗世独立,远离尘嚣,我等凡人都不配站在他身边。”
张梦怀牙疼,觉得这表弟脑子真的有病。
章念一听,不同意了:“你什么意思,顾大哥有什么不好,哼,狗眼看人低。”
江挽凄然欲泣的看了他一眼,正悲痛欲绝,连跟他计较的心情都没有。
顾清衍完全没注意到毒唯的破防,拉着裴玄到了一家小食肆门外。
食肆上挂着招牌,写着小和家三个字。
裴玄一眼便认出来,那是顾清衍写的字。
“红豆!”
正在招呼客人的红豆听见声音,惊喜的跑出来:“少爷,您来青州府了。”
“一来就来吃饭,咱们可是说好的。”顾清衍笑道。
“快请进,少爷坐这边。”
红豆一边着急,一边好奇的打量裴玄。
“这位是裴玄,裴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顾清衍介绍道。
红豆纳闷,毕竟这浑身冷气,生人勿进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读书人。
但她并未多问。
“少爷,您先喝茶,我去把好吃的都端上来。”说着便往后厨走。
裴玄疑惑的看向顾清衍。
顾清衍凑过去,在他耳边解释:“这就是红豆,没想到这还不到三个月,她们食肆倒是办得有声有色的。”
这还不是饭店,食肆里头吃饭的人不少,显然生意不错。
更让顾清衍放心的是,红豆看着精神奕奕,不再跟之前似得,脸上总带着几分郁郁。
“真好。”顾清衍感叹道。
裴玄扫视了一圈食肆,并未说话。
一会儿功夫,红豆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两盘好菜。
不只她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子,模样都极为出挑。
“这位就是顾小公子吧,多谢你救了红豆。”
“早就听闻顾小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俊秀无双。”
“小公子头一次来,可得好好尝一尝我们食肆的拿手好菜,喜欢吃以后可得常来。”
她们热情的围过来,酒菜点心摆满了一桌子。
顾清衍有些吃不消这热情,忙道:“各位姐姐别客气,可别因为我耽误生意。”
“您可是我们的恩人,别说耽误生意,休业一日也值得。”看起来年纪最大,模样妩媚的女子笑起来。
红豆赶紧把人拉住了:“馨儿姐姐,我家少爷难得来一次,你可别把人吓走了。”
馨儿忙捂住嘴笑:“好好好,红豆,你陪小公子说说话,我们去忙了。”
“小公子,敞开了吃喝,今日我请客,你可得给面子多吃一些。”
等女子们散开,顾清衍忍不住松了口气。
红豆看得直笑:“姐姐们说,要不是少爷您,她们恐怕都不能活着离开陆家,所以一直盼着少爷来,她们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就是有些不习惯这么热情。”顾清衍笑道。
“少爷,尝尝看这桂花糕,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甜的。”红豆见他真的不在意,这才放心。
顾清衍捏起一块塞进口中,点头夸道:“味道真不错。”
咀嚼了两口,又有些奇怪。
“这个桂花糕的味道……”
红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顾清衍又咬了一口:“不会,很好吃。”
只是味道怎么这么像那次在青州亭吃到的。
那一次,顾清衍只吃了桂花糕,当时那么僵凝的气氛,他也觉得那一叠桂花糕好吃。
后来才知道,那是花赵氏的拿手好菜,曾经花家长宁居的桂花糕,整个青州府都有名。
“少爷爱吃就好,这是牡丹姐姐做的,她最擅长做点心,客人们都说好。”
红豆听了很高兴:“牡丹姐姐不爱见人,不过人很好,待会儿我让她多做一些,少爷带回去慢慢吃。”
“那就替我谢谢她。”顾清衍笑道。
心想大概自己想太多,毕竟桂花糕的味道,应该大差不差。
红豆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裴玄,起身道:“少爷,那你们慢慢吃,我去招呼客人。”
顾清衍看向裴玄,夹了一块桂花糕过去:“尝尝。”
裴玄看向那嫩黄色的桂花糕,他从小不爱吃甜的。
“味道不错。”尝了一口,裴玄中肯的评价。
顾清衍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味道好,怪不得食肆生意好,有这样的好手艺不愁没生意。”
这样他就放心了,红豆跟她的小姐妹们完全有能力养家糊口。
后厨,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正在张望。
红豆一进来,就笑着说:“牡丹姐姐,少爷果然很喜欢那桂花糕。”
牡丹听了很高兴:“他喜欢就好。”
“方才我做了许多,待会儿装进盒子,顾小公子带回去能吃好久。”
红豆点头,又问:“牡丹姐姐,方才大家都去了前头,你为何不去?”
“我这样可别吓着小公子。”牡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与别的女子不同,她脸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红豆欲言又止:“少爷跟旁人不一样,他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也不是怕人笑话,只是惊扰了客人,总归不好。”牡丹只这么说。
红豆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多劝,提着食盒又离开了。
在她身后,牡丹眼神幽幽,释然而笑。
顾清衍一口气吃了许多,再嗜好甜食这会儿也有些腻味。
裴玄注意到,夹了一筷子笋丝过去:“爱吃也不能一口气吃太多。”
顾清衍赶紧吃了,压了压口中甜味:“裴大哥你也吃。”
“你来做什么!”
门口传来馨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尖利。
顾清衍拧眉,起身看去,却迎上一双审视的双眼。
是陆彦筠。
三个月不见,陆彦筠瘦的脱形,曾经风度翩翩的俊雅书生,此刻一看浑身带着扫不去的沉郁。
食肆的几个女子都紧张起来,下意识的站在了馨儿身后。
陆彦筠扫视一圈,自嘲笑道:“若非陆某开口,你们都不能离开陆家。”
“你……”馨儿脸色一怒。
顾清衍开口打断她的话:“他应该是来找我的,还请几位姐姐行个方便。”
“少爷?”红豆担忧起来。
她认定陆家不是好人,少爷因为自己狠狠得罪了陆家。
陆彦筠以前虽然名声极好,可陆彦和惨死,陆院长自尽,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报复。
顾清衍淡淡道:“姐姐们且放心。”
红豆抿了抿嘴角,伸手拉开了姐妹们。
陆彦筠慢慢走进食肆,在看到裴玄的时候眼神一顿。
“见过裴大人,不知裴大人在此,打扰了,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裴玄微微抬眉,并未将他放在眼中,显然没打算让开。
顾清衍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陆大少,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顾公子放心,我并不是来寻仇的。”陆彦筠脸色平静。
顾清衍挑眉,心想裴玄还在这儿坐着呢,他才不怕人寻仇。
再者,陆家被牵累,早些时候就听说他们要居家搬迁,扶灵回乡,离开青州府。
这时候陆彦筠忽然来找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跟陆大少应该无话可说。”
陆彦筠轻笑起来:“顾公子,你可是觉得陆家自食恶果,活该遭此横难?”
顾清衍眉头一皱。
“难道不是吗,若非陆家纵容陆彦和,不会有那么多人受难,若非陆院长当年心狠手辣,更不会有二十五年后的劫难。”
“陆家只死了两人,还有子嗣后代,罪案未定,身价依旧清白,你们还能读书考科举,将来入朝为官,陆家便能起复。”
“可花家却死绝了,再也没有后人祭祀香火。”
陆彦筠能看到,眼前少年郎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
那是对世道不公,为花赵氏鸣冤,为花家不平的少年意气。
陆彦筠并未升起怒气,反倒是觉得可笑。
“顾公子不畏强权,坚守正义,实在是让人佩服,可惜了。”
顾清衍皱眉:“可惜什么?”
“可惜你能如此叫嚣,也不过是仗着身后站着裴家,以强权压强权,何来道义公正。”
顾清衍面色古怪。
陆彦筠冷笑反问:“怎么,陆某说到小公子痛处了?”
顾清衍看着他,嗤笑道:“以前我觉得,你与那癫狂暴戾的陆彦和截然不同,今日一听,觉得不愧是亲兄弟,脑子都一样有病。”
“只要能彰显正义,你管我用什么手段,合着就许你家仗势欺人,不准别人反击,你是天皇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告诉你,今日裴大哥是我靠山,将来我考求功名,自己成为无数人靠山,凡是不公不正不平之时,我都要管。”
顾清衍原以为,这番话会让陆彦筠暴跳如雷。
但意外的是,陆彦筠一直很平静,平静到他觉得诡异。
“说得好,顾小公子要记住今日这番话,陆某会好好看着,等你顾清衍高中,入朝为官,可还能坚持今日信仰。”
顾清衍翻了个大白眼:“那你就好好看着,到时候别气死。”
陆彦筠低笑一声,竟是说道:“顾小公子,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顾清衍听着这话,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八成跟陆彦和一样变态。
却有人比他反应更激烈,裴玄再也听不下去,茶杯一转,直接飞向陆彦筠。
陆彦筠是个文人,被撒了一身。
他并未动弹,反倒是侧身问:“裴大人何必生气,若是裴大人不喜,在下不说就是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顾清衍拧着眉头。
心底觉得陆彦筠古怪的很,特意来寻他,总不会就是扔下几句话作为威胁。
陆彦筠叹息一声:“陆某只是觉得可惜,我们原本应该能成为朋友。”
不等裴玄再做什么,他起身作揖:“顾公子,这段时间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顾清衍一愣。
陆彦筠出口讥讽的时候,他能回怼,但这位摆出真诚道歉的姿态来,倒是让他难以应对。
“作为赔罪,陆某送给小公子一个秘闻。”
顾清衍竖起耳朵。
“青城道观,能查清顾小公子当年身世之谜。”
陆彦筠扔下这话,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顾清衍眉头皱起:“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某说的话,小公子只会信一二分,不如自己去查。”
陆彦筠并未再停留,缓缓走出小和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清衍神色不定。
他心底一直觉得奇怪,即使许氏是妾室,但也是李侍郎妾室,怎么会跟顾家换了孩子。
许氏当初说,是她在青城道观上香的时候早产,顾童生夫妻故意替换。
但顾清衍回到梅岭村后,得到了顾童生的记忆,更相信他的品格。
顾童生绝不是为了孩子荣华富贵,就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清衍?”裴玄担心开口。
顾清衍故作轻松:“什么身世之谜,我压根没兴趣。”
裴玄却说:“你想知道,我可以帮忙查清。”
其实这次抵达青州府后,裴玄就动过查清顾清衍身世的念头。
只是身为好友,不告而查,难免有些不尊重,裴玄就按耐住这念头。
顾清衍摇了摇头。
他想到系统中,青城道观那明晃晃的签到点。
因为青城道观在城外山头上,距离青州府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一直没去签到。
也许该趁着院试之前,去走一趟。
陆彦筠离开食肆就上了马车,上车后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等候在车内的陆彦池左等右等,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跟他说了什么?”
陆彦筠并不睁眼:“你在担心什么?”
尖锐的话,让陆彦池猛地低头。
他心底纠结不已,又怕顾清衍受伤,又怕陆家倒霉,自小被养娇的少年忍不住又想哭。
眼泪还未落下,陆彦筠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彦池,如有一日,陆家与顾清衍非生即死,你站在哪一边?”
陆彦池整个僵住。
“这,不会的,我们又不是二哥,不会做杀人放火的事情,顾大哥他……”
陆彦筠猛地睁开眼,锋利如剑:“回答我,你会站在哪一边?”
在他的眼神下,陆彦池慢慢低下头。
许久,他讷讷说道:“大哥,我也姓陆。”
陆彦筠笑了,眼神却没有曾经的暖意:“你要记住这一点,你也姓陆。”
他再次闭上眼睛:“回家吧,明日我们就离开青州府。”
“这么急?”陆彦池惊叫道。
陆彦筠淡淡瞥了他一眼:“已经拖延太久了,再留下去,恐生变故。”
毕竟顾清衍死了,不足轻重,裴玄若是死了,无数人都得为之陪葬。
陆彦筠撩开车帘,远远瞭望,眼神莫名。
许久,他轻笑一声,谁会死,谁能活,又与他这个局外人有何干系。
当天夜里,顾清衍翻来覆去睡不着。
陆彦筠的话回荡在脑海中,顾清衍忍不住一次次想起,难道当初真假少爷抱错的事情,还有什么隐秘?
可既然是隐秘,陆彦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顾清衍再次打开地图,看向青城道观里的签到点。
第二天清早,顾清衍就忍不住了,他要去青城道观看一眼。
哪知道刚出门,裴玄牵着马等在门口:“走吧。”
顾清衍眨巴着眼睛:“裴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青城道观?”
还特意在门口等着。
裴玄伸出手,拉他上马:“若是我,也会一探究竟。”
顾清衍哈哈一笑,顺势上马。
又解释道:“其实经过上一次诬告,我跟李家已经恩断义绝,不管真相如何,我都能接受。”
“只是觉得既有谜团,若是不弄清楚,总觉得心底悬着事情,寝食难安。”
裴玄扶正身前的人:“那就去弄清楚。”
因是私事,两人都没带第三人,一马同行。
到了半路上,顾清衍反应过来,奇怪的问:“裴大哥,我们为什么骑一匹马,其实我也会骑马,两匹马岂不是更快。”
裴玄顿住。
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很自然的拉他上马。
裴玄脸色尴尬,幸好,坐在身前的人看不见。
顾清衍也是随口一问,很快注意力就落到了正巧遇上的扶灵车队上。
“是陆家人。”灵车灵幡,车队缓行。
裴玄驱马让行,车队就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向另一个方向。
顾清衍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车队中,分明有三个棺材。
他环视整个车队,马车的车窗都紧闭着,没有任何人探出头来。
许久,车队已经走远了,他也没有看到陆彦池的身影。
“走吧。”顾清衍低声道。
他自认为跟陆彦池没什么交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依旧有些难受。
顾清衍不知道,车厢内,陆彦池正哭得不停,眼泪拼命流,怎么都忍不住。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撩开车帘,跟心心念念的人告别。
青城道观作为青州府的标志点,香火极为旺盛,两人策马过去的时间还早,却已经能看到来来往往的香客。
顾清衍恍然记起来,今天是十五,怪不得来烧香的人那么多。
等到了山脚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青石台阶。
从山脚下看,青城道观显得分外伟岸。
马匹轿子都不能上山,得停在山脚下,顾清衍看到,马棚里已经有不少骏马。
两人一起迈上青石台阶。
顾清衍抬头,台阶看不到尽头:“好高。”
“能爬吗?”裴玄有些不放心的问。
毕竟在他眼中,顾清衍是个文弱书生。
顾清衍点头,又故意问:“若是不能怎么办?”
裴玄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可以背你上去。”
顾清衍被逗得哈哈大笑:“那我要是爬不动了,就直接跳到你背上,到时候你看不许拒绝。”
“不会。”
裴玄看他瘦削的身材,觉得台阶再多两倍,他也能背着走完。
顾清衍没当真,他又不是瘸腿,怎么可能让人背着走。
“青城道观香火旺,还会收留无处可去的人,我爹最后一次来青州府参加院试,因为囊中羞涩,便带着身怀六甲的我娘,住在了青城道观中。”
这是他从顾童生记忆中看到的。
供养一个读书人,对于农村家庭而言太辛苦了。
顾童生后来选择回乡,成为私塾老师,也是迫于现实。
除此之外,顾童生记忆中再也没有提起过青城道观,似乎当年的借住,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插曲。
相反,许氏很喜欢来青城道观上香。
顾清衍依稀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许氏就喜欢来道观请平安符回去,虽然每一次都毫无作用,但许氏乐此不疲。
正因为如此,顾清衍那时候觉得,许氏还是关心他的,只是方式不太对。
青城道观,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到了。”裴玄提醒。
顾清衍抬头,看向道观大门,这是青城道观的第一个签到点。
他毫不犹豫的踩上去。
第65章 截杀 截杀
【您在青州府青城道观签到成功, 获得长生灯一盏。】
顾清衍抬头,看向道观里那一盏盏,摆的满满当当的长生灯, 很是无语。
合着青城道观签到还自产自销, 他要长生灯做什么,压根不信这个。
“怎么了?”裴玄敏锐察觉, 关切的看向身边人。
顾清衍笑了笑:“走吧。”
青城道观主殿供奉的是三清, 三位天尊高高在上, 俯视众生。
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正有信徒跪拜,满脸虔诚。
顾清衍仰起头, 也觉得很是威严, 秉着来都来了的心思拜了拜。
哪知一回头, 却见裴玄停在了殿门口, 并未进来。
“裴大哥, 你不进来吗?”顾清衍奇怪的问。
裴玄脸色淡淡:“我不信这个。”
顾清衍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他这个不信,不只是不信, 而是连三清的宫殿都不进。
真是好兄弟, 明明不信,还陪着他来了。
顾清衍转头, 看向旁边正在收钱,解签, 写供奉的道士。
“道长,我自己带了长生灯,能供上吗?”顾清衍问。
道士见惯了大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好声好气的解释:“小居士,道观供奉的长生灯,并非普通长生灯,是需要经过开光,念经,上供的。”
顾清衍点了点头,又问:“那我用自带的可以吗?”
道士幽幽道:“自带香火可以,自带长生灯不行。”
“可惜了,我还特意带了一盏灯,跟你们供奉的长得一模一样。”顾清衍叹气,心想系统白给,不是他不愿意供奉,是人家道观不收。
道士心想,莫不是个来找茬的。
顾清衍没强求,转而问道:“道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六年前,曾有一对书生夫妻前来借宿,妻子身怀六甲,在道观中生下了孩子。”
“当时城中李家夫人也在道观中,两人同时生子,抱错了孩子。”
原以为要打听再三,才能弄清楚当初的事情,哪知道士一听,像是早有预料。
“不知道小居室姓李,还是姓顾?”
顾清衍挑眉:“姓顾。”
“请小居住随我来。”
道士起身,走出了正殿,往右边的侧门走。
顾清衍两人跟上,他忍不住扯住裴玄袖子,放慢脚步:“他一听就知道,早有预料。”
“换子在青州府传得沸沸扬扬,青城道观知道不奇怪。”裴玄道。
眼神却落到顾清衍扯着袖子的指尖上,纤长的手指,被玄色衣襟一衬,越发白皙。
很快,一块【道观内殿,居士止步】的牌子出现。
道士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居士往里走,一路到底,有一个地官殿,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说完,他便转身,看样子是要回到正殿坐班。
顾清衍皱了皱眉:“神神秘秘的。”
“我陪你,不怕。”裴玄开口道,并不觉得青城道观中,能有人伤到他们。
顾清衍哈哈一笑,大步往前走。
蓦的,一座宫殿突兀的出现。
说突兀,是它与周围的宫殿建筑并不成一体,而全部刷成了漆黑的颜色。
除了悬挂的黑底金字匾额,连瓦片都是黑的。
两人不禁停下脚步,实在是这宫殿太过诡异。
顾清衍拧起眉头:“怎么会是黑的?”
“三官大帝,天官为唐尧,地官为虞舜,水官为大禹,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裴玄上前一步,将顾清衍挡在身后。
“黑色的地官殿,确实是闻所未闻。”
顾清衍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里面有人吗?”
黑色宫殿内毫无动静。
顾清衍再次扯住裴玄衣角,朝他眨巴眼睛。
他轻咳一声,大声喊道:“哎呀,肯定是谁犯了罪不可赦的罪过,生怕地官不赦免他的罪过,所以就把这里刷成黑色来赎罪。”
裴玄配合的问:“为何是黑色?”
“你想啊,到处都黑漆漆的,地官大人来了一看,啧,顿时觉得活着的人心被衬的白了一些。”
裴玄忍着笑:“说得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候,殿内的人忍不住了,骂道:“有个鬼道理,既上门求人,怎在门口口出狂言。”
顾清衍夸张的叫起来:“原来里头真的有人啊,罪过罪过,方才无人回应,我还以为里面没人。”
“进来说话。”里头冷哼一声。
顾清衍迈出脚步。
裴玄拽住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就到门口。”
顾清衍将他摆在门口,并且表示:“道长,我这朋友不信这个,但武功高强。”
奇怪的是,写着地官殿,殿内却并没有供奉地官,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坐在蒲团上,看着神神叨叨的。
更让顾清衍诧异的是,老道士的屁股底下,还有一个签到点。
重合了,让他看不清楚,到底是老道士身上有,还是地官殿内有。
老道士朝门口看来,浑身一震。
“你,再进来一些,让我看看你的脸。”
顾清衍迈过门槛儿,将自己的脸伸过去:“这样看清了吗?”
老道士眯着眼睛仔细看,好一会儿,忽然仰首大笑:“竟是人模人样。”
“你这道士,怎么还取笑人。”不是人模人样,难道是鬼模鬼样吗。
顾清衍索性直接问:“我姓顾,就是十六年前,在青城道观被错坏的孩子之一,老道长,你可知道当年的事情。”
“知道。”
老道士点头,招手让他更近一些:“你过来,我都告诉你。”
顾清衍听着他的召唤,不由自主的想走过去。
“清衍。”裴玄按住他的肩膀。
顾清衍回头一看,他居然进来了:“你怎么也进来了。”
裴玄没有回答,冷冷盯着那老道士:“装神弄鬼。”
老道士看着两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顾公子的面相,是个心地善良的,你身边的小哥就差一些,面有凶相,不吉,大不吉。”
“一个洪福齐天,一个命运坎坷,啧啧啧,你俩不是一路人。”
这下顾清衍也不高兴:“我裴大哥好的很,你到底说不说?”
“你要不知道,那我再出去问问别人,总能问道知道的,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老道士摇头:“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性急,不好。”
“罢了,既然你都找过来,想知道身世,那老道士就告诉你。”
顾清衍挑眉,静等他的话。
“你可知道,顾清衍的名字,是老道士帮你取的?”
第一句话,就让顾清衍心头一跳。
这不可能啊!
以前他也不姓顾,叫李清衍。
老道士笑看着他:“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时光不等人,老道士也更老了。”
“当年你父亲携妻子赴考,谁知到了青州府,你母亲才发现怀了身孕,已经有四个月,只是一直不显怀,竟被忽略了。”
“夫妻俩盘缠不多,便借宿在青城道观中。”
“他们原本打算,等你父亲考完院试,再回家去,但半路发现你娘有了身孕,怕路上出事,便多住了一段时间,想等孩子出生后再离开。”
“那一年,你爹依旧落榜,你娘已经满八个月,即将生产。”
这跟顾清衍知道的差不多,他忍不住更靠近一些:“然后呢?”
“然后,意外就出现了。”
老道长扔出两个蒲团,顾清衍利索的坐下来。
裴玄却不坐,双手环胸,双腿紧绷,显然正在戒备。
老道长知道,自己一旦有异动,此人的佩剑就会出鞘,他也不在意,任由另一个蒲团空着。
顾清衍迫不及待的追问:“什么意外?”
十六年前的事情,老道长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个晚上,天官殿灯火通明,无数的长生灯被点燃,只为祈福。
许夫人是被抬进来的,肚子高高耸起,一看就是即将临盆的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夫人不在李家好好生产,反倒是在这时候进入了青城道观。
顾清衍眉头一拧,听到这里已经觉得非常怪异。
老道长叹气道:“你可猜到,许夫人要做什么?”
顾清衍想不到,猜测起来:“莫非是让天官赐福,让她府中孩子出生便是富贵命?”
他心想,如果按照【真少爷一路科举连中六元】的剧情,许氏许愿成真了。
可惜,这一次多了一个他,李敬亭屡屡失利。
不对,如果是祈福,孩子怎么会抱错?
老道长摇头:“你只猜对一半。”
“许夫人只想要孩子一出生,便能享受荣华富贵,成为李家继承人,但那日真正祈福之人,并非许夫人。”
顾清衍心头一跳:“是谁?”
老道长抚着长须,摇头不语。
顾清衍皱眉:“老道长,您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那日负责祈福的,并非老道,而是外来的道士,名为忘川,只记得他道法高强,即使是观主也对他礼让三分。”
忘川道士?
“他在哪里?”顾清衍追问。
老道士再次摇头:“走了,临走之前告诉我,你一定会来,让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顾清衍觉得这老道士说话急死人,光说细枝末节。
“所以到底是谁在祈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道士微微一笑:“小居士,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
“何人在祈福,所求什么,老道士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一天晚上,即将临盆的许夫人并未生下孩子,反倒是寄居在道观内的顾夫人产下一子。”
顾清衍更加疑惑:“你不是说我娘才八个月?”
“是啊,民间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生下来的孩子,很难长大成人。”
老道士看向顾清衍,忽然说了句:“是老道士给你接生。”
顾清衍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不像是看一个人,倒像是看一样稀奇的宝贝。
他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
背后一暖,是裴玄的腿。
顾清衍索性靠在他腿上,坚韧的肌肉让他很有安全感。
“天官殿亮了一天一夜,许夫人还未生产,你却哇哇落地。”
顾清衍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小时候那么容易生病,八个月的早产儿,能不爱生病吗。
“然后呢?按照你的话,我先出生,此时许夫人还未生产,而且我爹娘是借宿,肯定住在外头的厢房,许夫人却在天官殿,两个孩子怎么会弄错?”
老道士听着他的问题,只是摇头。
顾清衍着急了:“你怎么又摇头?”
“因为老道士也不知道。”老道士叹气道。
“接生后,老道士沾了污秽,便去后头洗浴焚香,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过了几日,听说许夫人也在道观中生下一子,生产当日便被抬了回去。”
“如今想来,那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抱错了,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顾清衍气了个仰倒,合着说了半天,老道士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个忘川肯定知道,他还说了什么?”
老道士还是摇头。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怀疑自己被耍了。
裴玄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顾清衍又问:“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你命格清奇,遇难成祥,此生注定富贵,将来不可限量啊。”老道士笑道。
顾清衍眼神奇怪的看着他:“别以为拍马屁我就能算了,那什么天官祈福,一听就不正经,指不定是邪术,你们青城道观居然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要是传出去的话,哼哼。”
“忘川道长并非青城道观的道士,他做什么,道观也是管不了的。”老道士说道。
顾清衍冷哼:“大费周章把人弄到道观来生孩子,结果孩子还抱错了,简直有病。”
老道长幽幽叹出一口气。
“听闻顾氏夫妻早逝,未能见到亲生孩子,老道长心中也有愧。”
顾清衍脸色缓和下来。
这老道士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应该不是坏心眼。
正当这时候,老道士站起身来。
顾清衍看清了,签到点在他身下,并非在他身上。
老道士又说道:“地官殿是忘川道长清修之地,老道士心想,在这里告诉你当年发生什么,最为合适。”
“你是说,这地方不是你清修的地方,是那个什么忘川?”
顾清衍立刻来精神了。
忘川的清修地,那地上的签到点,会不会直接爆出当年的真相。
就比如顾童生的执念,来一段忘川的记忆,他就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孩子会被调换。
顾清衍伸出手。
蓦的,老道士拦住他的动作。
顾清衍抬头,疑惑的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笑呵呵的捡起蒲团,卷吧卷吧带着走:“小居士,老道士知道的都说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查。”
“两位请自便,老道士要继续去苦修喽。”
老道士晃晃悠悠,径直走出殿门,再也没有回头。
给顾清衍一种,他这一趟过来,只是将当年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的感觉。
“裴大哥,你说这老道士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玄不明其意。
顾清衍指了指黑漆漆的宫殿。
“咱们临时决定出门,来之前肯定没有人知道,到了正殿,那小道士问了我姓什么,这才带我过来。”
“既然这里不是老道士平时苦修的地方,他总不可能一直坐在这里等我。”
“所以他是用什么办法,知道我来了,以飞快的速度跑到这个地方等我,故作深沉,还是偶尔来坐一次,碰巧遇上了?”
裴玄顺着这思路想。
从他们踏足正殿,走到这里,最多只有一盏茶时间,青城道观不小,老道士得飞奔过来才行。
一想到那画面,顾清衍就觉得乐不可支。
裴玄也是忍俊不禁,但再一想,顾清衍大老远的过来,依旧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不免为他担心。
再一看,顾清衍正坐在蒲团上,伸手触摸眼前的地面。
【您在青城道观地官殿签到成功,获得天官赐福一道。】
顾清衍满头问号。
地官殿签到,你给天官赐福,系统你礼貌吗,你问过地官大人的意见吗?
签到没爆出真相,顾清衍失望不已,小脑袋都耷拉下来。
裴玄见状,心底更加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若真想知道,我来查。”
顾清衍支棱起来:“那倒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掰着手指:“无非是几种情况,许夫人故意换的,那个忘川道士使坏换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换,但我现在健健康康,他们所有的阴谋终将失败。”
“凡是想害我的,都会反遭其害,一想到他们暴跳如雷,却拿我毫无办法,我就高兴。”
这般一想,顾清衍也就没那么想知道了。
他是谁,可是拥有系统的男人。
谁想害他,别说漆黑的地官庙,阎王爷来了都带不走。
顾清衍昂起下巴来:“走走走,白瞎我大半天时间,来都来了,咱们到处逛逛,青城道观也算是名胜古迹了。”
裴玄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打起精神来,但见他神采飞扬,心底也是高兴。
真假少爷一事,许氏绝情,对顾清衍定然造成伤害,他自己能释然就好。
顾清衍已经拉着裴玄往外跑。
青城道观不愧是名胜古迹,签到点还不少。
顾清衍一边走,一边踩,爆出来好多赐福。
虽然不知道这些赐福有什么用,但听起来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唯一可惜的是,赐福无法收入系统,直接就落到他身上了。
顾清衍很是遗憾,他还想跟自家好大哥分享分享,好兄弟,当然是要有福同享。
系统赐福不行,青城道观的平安符倒是可以求。
顾清衍正想去求一个,想起来裴玄不信这个,又打消了主意。
两人逛了一圈,才悠悠哉哉下山。
顾清衍蹦蹦跳跳往下走,口中评价:“名气那么大,实际也就这样,山头一般,风景一般,道士倒是挺多的。”
裴玄忍着笑:“确实,斋菜也很一般。”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是同骑一匹马。
顾清衍很喜欢这匹高头大马,伸手摸着骏马的鬃毛:“它可真帅气。”
骏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高傲的扬起脑袋,让他多摸几下。
裴玄嘴角含笑:“它叫傲霜,脾气暴躁,除了我之外,寻常人不能近身,但它喜欢你。”
“真的吗,看来我得意思意思。”
顾清衍从怀中掏出一包糖果来:“傲霜你好,来,这是贿赂你的,多谢你载我。”
骏马毫不客气的吃了,并且舔了舔他的手指。
顾清衍被逗得哈哈笑,没看到身后的裴玄拧起眉头来。
缰绳微收,傲霜不得不专心赶路,不能再歪嘴斜脑的跟顾清衍玩耍。
顾清衍没发现,回头看了眼青城道观,叹气道:“来了一趟,也算了了心事,不然心里头老惦记着。”
“等回去青州府,我就得认真备考,争取一次就通过院试。”
裴玄怕他压力太大,安慰道:“你才十六,尽力而为就好。”
顾清衍连连点头,但还是觉得有系统开外挂,那么多老师一对一,他要是连院试都过不了,那也没啥读书的天赋。
“裴大哥,我还没问,这次你要在青州府待多久?”
毕竟案件了结,陆院长自尽,陆家都已经扶灵回乡了。
裴玄一顿,心底浮现几分不舍:“明日就得启程,可惜,不能陪你院试,只能预祝你定会高中。”
顾清衍一听也失望:“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裴大哥你也太辛苦了。”
“不过我要是考中了,明年就能参加乡试,到时候一鼓作气,进京赶考,咱俩就能再见了。”
裴玄笑起来:“好,我在京城等你。”
顾清衍哈哈一笑,想起来今天还没在裴玄身上签到。
“裴大哥,把手给我。”顾清衍开口道。
裴玄伸出手,立刻就被握住,然后听见顾清衍清脆的笑声。
“那老道士说我洪福齐天,那我就把洪福分你一半。”
裴玄眉头一皱,就要将手收回,他并不想分享顾清衍的福运。
顾清衍却死死拽住他的手:“就这样说好了。”
“你……”裴玄心情复杂。
到底是舍不得推开他的手,反手握住:“多谢。”
他虽不信这些,此刻却忍不住感动,恨不得将人揉进怀中,不放手,就这样带走。
顾清衍是真心这么想,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福运,自然愿意跟裴玄分享。
毕竟每次签到,他都从裴玄身上获得许多。
裴玄可没有系统,只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把他当做亲兄弟对待。
顾清衍觉得自己不够纯粹,跟裴玄交好是带着私心的,所以才更想对他好一些。
这样他每次签到,更能心安理得。
【您与裴玄签到成功,获得强力磁吸石一颗。】
顾清衍心头一跳。
强力磁吸石?这有什么用,总不会是他们遇上刺杀,用来吸箭头吧。
下一刻,不妙的预感成真。
利箭破空之声下,裴玄一把搂住顾清衍避开。
第66章 他不是裴玄 他不是裴玄
“不会这么准吧!”
破空之声不停, 顾清衍听见裴玄闷哼的声音,他中箭了。
“裴大哥,放我出去。”
方才那瞬间, 裴玄动作飞快, 将顾清衍整个人兜在怀中,死死按住他脑袋, 以至于动弹不得。
“别怕。”裴玄声音低沉, 胸腔震动着顾清衍的脸颊。
“我不会让你有事。”
金石撞击不断, 但凡靠近两人的箭头都被斩断,裴玄单手持剑,将顾清衍护的水泄不通。
这样下去不行。
顾清衍索性双腿一伸, 直接缠住裴玄劲瘦的腰肢, 双手将他整个抱住。
刹那间, 从裴玄紧搂住庇护的姿态, 变成顾清衍主动缠在他身上, 姿势更加亲近。
裴玄心头一跳,却无暇多想,
箭矢愈发猛烈, 不把他们射成靶子誓不罢休。
顾清衍从裴玄颈肩冒出脑袋来, 只觉得裴玄一刻不停,天旋地转, 这才能将将避开箭矢。
即使是战神再世,也经不住这般密集的箭阵。
“往左。”顾清衍低声喊道。
裴玄毫不犹豫, 飞身朝着左侧闪开。
同时,顾清衍手中抛出强力磁吸石。
“锵锵锵——”
射向两人的箭矢偏移路线,被强力吸向右侧,全部跌落在地。
裴玄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下意识的扶住怀中的人:“还好吗?”
“裴大哥,先放我下来。”顾清衍有些尴尬,因为裴玄手掌放的位置正是他的圆墩墩。
裴玄意识到什么,耳朵微红,却并没放手。
“去背上,我带你杀出去。”
顾清衍不赞同,他完全可以下来并肩作战,但裴玄手一转,已经将他甩到了背上。
动作之快,顾清衍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裴玄背上。
他趴在裴玄肩头,忍不住想,自己活像是随身小包袱。
背上人的气息喷洒在颈肩,裴玄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却没时间分辨其中情愫,冷眼看向四周。
箭阵失效,藏在暗处的人露出真面目。
十六人。
裴玄握着佩剑的手指收紧,立刻找出三处破绽,只需冲出去,必能破坏对方的阵营。
“待会儿我数到三,从右侧杀出去,你上马便走,不要回头。”裴玄低声道。
顾清衍怎么能答应:“要走一起走。”
大不了他请怀王上身,一个裴玄打不过,两个总可以。
裴玄眉头一皱:“听话。”
顾清衍没法解释,毕竟他在裴玄眼中,就是武功不太行的文弱书生。
“裴大哥,我……”
“呵——”
一道轻笑打破剑拔弩张,顾清衍猛地抬头,看向刺客身后那人。
“真没想到,别人眼中的裴阎王,也有这般儿女情长的时候。”
来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目光落到顾清衍身上:“顾小公子,好久不见,你可安好。”
“他是太平军左护法。”顾清衍惊叫道。
当初在山洞里,他请怀王上身,这位左护法都能跟他打成平手,要不是救命及时赶到,当时他小命玩完。
如今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带人截杀,十六个黑衣人身手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