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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笼之上 向明天 19951 字 4天前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盖住了其他的声音,卫景星嘟囔了一句,顾君酌没有听清,反正肯定在说他不是小孩什么的,不听也无所谓。

顾锦城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喜欢用柔风,一边一边摩挲头发,一边按摩他的头皮,那是个非常令人享受的过程。

卫景星则会开到最大档,高高地从上到下笼罩所有的头发,热风从脸颊上划过,顾君酌闭上眼睛,卫景星拨棱头发的手法很粗暴,圆润的指甲在头皮上划过。

不疼,反而很止痒。

很舒服。

头发还没吹干,顾君酌已经快要睡过去。

又吹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潮湿的地方了,卫景星关掉吹风机,没有支撑,顾君酌身体一软。

卫景星慌忙接住他,把他平放到床上。

身体乳当然是没有办法擦了,卫景星恨恨地戳他的耳垂,“你怎么可以擅自取消我的福利?”

回答他的只有顾君酌绵长的呼吸声。

拨动他的黑色耳钉,卫景星小声道:“我也有款黑色的,今天戴那个吧。”

第56章 不解 兴奋的人群拥挤在擂台边……

兴奋的人群拥挤在擂台边上, 服务员拿着喇叭大喊。

“下注,下注!”

“血狼赔率1:10, 阿九赔率1:2。”

“下注请快,出场截止!”

一片闹哄哄中,卫景星低头从疯狂的人群中钻出来。

他手上拿着一张价值十万元的手写体单据,上面写着所有赌注全部押在阿九身上。

阿九是顾君酌在拳场的代号,这种灰色地带没人会用真名,更何况老板还设立了地下赌场。

卫景星对此接受良好,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拳场的常客,和国外的地下城比起来, 这里就是小儿科。

参赛选手还在后台准备, 卫景星本来也想跟着去, 被顾君酌拦住。

“这里没有单人休息室, 里面都是拳击手,你留在外面玩吧。”

场地没什么好玩的,一亩寸方的地方, 连座位都少的可怜。观众在擂台边围成一圈,手上拿着功能性饮料,神情却像是磕嗨了一样,脸上激动得发红。

百无聊赖之下,卫景星首先发现了推着小车的服务员。没等大喇叭喊起来,他就径直走过去,“阿九, 十万。”

“好嘞!”干脆原地支起摊位。

有人看见这边的情况, 举着手里的钱朝他们挤过来。

服务员熟练地写好一张手写单据递给卫景星。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卫景星拿着写好的单据挤出包围圈。

在他后面的男人跟着挤出来,手上也拿着一张单据, “哎,哥们,你押的谁?”

卫景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凭据。

那人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嚯,一次十万,有钱呐!”

“你押得谁?”卫景星凭据看向旁边那人。

“当然是阿九了。”他理直气壮地道,一伸胳膊想要搭上卫景星的肩膀,“出道出来没输过一次,谁不押我们九哥谁沙币。”

卫景星侧身躲过。

搭话的哥们一脸络腮胡,长相沧桑的好像已经快要40岁。却管刚刚20出头的阿九叫哥,足以可见他在拳场的威望。

“是吗?”卫景星笑了一声,“我也押的阿九”说完伸出手来,“英雄所见略同,提前庆祝咱俩发财。”

那人喜气洋洋地道,“那是,小子,谢谢九哥吧,从他出道到现在,就没输过。”

铃铛突然响起来,盖过了全场嘈杂的声音,观众更加兴奋起来,有些甚至像猴一样迫切地上窜下跳。

“九哥,九哥。”

有人在一片混乱中大喊顾君酌的名字,卫景星也扯着喉咙喊,“九哥!”

顾君酌在一片呼喊声中登上擂台,上半身□□,看上去已经做足了赛前运动,整个人透出一层明亮的光泽,卫景星星知道那是运动时出的汗。

顾君酌站在擂台上,嘴里已经咬好了牙胶,正在给自己缠拳击绷带,整个人看上去性感又危险。

接着,顾君酌今天的对手血狼也出场了,擂台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与前面顾君酌的人声鼎沸,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等他发火,就发现今天看台面多了好些女性。拳击是一项不怎么受女性喜欢的运动,他们这些拳击手已经习惯了,观众全是大老爷们儿。

突然今天来了至少1/3的女性观众,把他给尬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血狼是老板从隔壁市挖来的王牌选手,他还没有见过顾君酌,也没有听说过阿九的名号,并不知道他今天的对手到底是什么实力。

今天是半年一次的擂台争霸赛,规则很简单,车轮战。

挑战者输了,挑战者下台;挑战者赢了,更换守擂者,直到角逐出最后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

这种规则并不公平,谁在前谁吃亏,但老板不管这些,他只想要生意兴隆;观众更不管这些,场面精彩好看、能让他们热血沸腾就足够了。

老板安排的上场顺序很有意思,第一个守擂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毫无疑问被攻擂的选手打败,成为第二个守擂者,看上去他还颇有名气,这是卫景星从周围观众的嘴里听到的。

接连两个攻略者都失败了,观众的情绪却更加高涨,因为接下来的选手就是顾君酌。

听到阿九的名字被喊出来的时候,连卫景星都感觉精神一震,不禁有点佩服老板对观众心理的把握,要不说人家能赚钱呢。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顾君酌上场没多长时间就一拳ko了对方。

观众的欢呼声,甚至盖过了裁判数秒的声音,当裁判举起顾君酌的右手,欢呼声掀翻了天花板。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

血狼对阿九。

为了比赛的观赏性,也为了更好的吊起观众的期待,老板直接找了一个借口,让顾君酌回后台休息。

车轮战中途还能离场休息,可见规则的粗糙,一切都是为了金钱服务。

期待被打断,观众怒火中烧情绪更加激愤,记录下注的服务员趁机拿出大喇叭招呼众人,观众将不满转化为消费金钱的冲动。

又是一大笔赌资入账,参赛双方终于登上擂台。

卫景星随着人群大喊,“阿九,阿九!”

顾君酌隔空冲他扬了一下拳套,喧嚣中卫景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血狼不愧王牌选手的名号,虽然上一场比赛没有用全力,但到底是消耗了顾君酌的体力。刚刚休息的五分钟,远远不够补充回来。

这也是双方赔率差别惊人的情况下,下注人群仍然五五开的原因。

有人认为阿九怎么可能会输,不押他是沙币;还有一批觉得顾君酌在对上血狼之前,就已经先消耗了体力,而且血狼赔率这么高,万一赌赢了,那就发财了!

躲过又一记生猛的拳风,顾君酌一记下勾拳砸在血狼下巴上。

血狼被这一下打的够呛,踉跄着后退,顾君酌乘胜追击又是一记左勾拳,却被血狼挡了下来,像他们这种级别的拳手,格挡已经成了本能。

又是三五个回合,观众内心被场上的局面吊的七上八下,大脑充血,好像在擂台上激烈对抗的不是选手,而是自己。

每个人都青筋凸起,面色涨红,大汗淋漓!

卫景星双手围在嘴边冲着擂台大喊,不断地给顾君酌加油打气。不同的是他才不在乎十万块钱的赌资,他只想要顾君酌赢。

阿九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又一个回合中瞅准了血狼的防守间隙,快准狠一记勾拳砸在对方头上,终结比赛!

咒骂和欢呼声同时激烈响起,卫景星一跃而起扑到擂台弹力绳旁边,眼睛亮亮的,看着擂台上的顾君酌。

裁判正在指挥医护人员将血狼抬下去,顾君酌走到卫景星的身边,吐下牙胶锤了他的额头一下。

“哎呦。”卫景星捂着额头喊了一声。

打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倒到身上,清凉的水流自上而下流过燥热的身体,顾君酌甩甩头,摘下拳套摸了把脸。

撸起头发,顾君酌笑得肆意:“怎么样?”

“爽!”

笑着起身走向退场的方向,顺便指了指让卫景星在休息室等他。

肾上腺素褪去之后,卫景星才发觉身上已经汗湿透了。

一阵风吹来,额头凉凉的,粘腻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舒服。

问过工作人员之后,卫景星转身去了洗手间。洗过脸之后身上舒服不少,观众已经去了上面的酒吧接着嗨,洗手间只有卫景星一个人。

既然来了,那就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卫景星走进一间格子间,刚冲完水准备离开,就听见外面进来一个人,边走边打电话。

“姐,给你拍这个视频已经冒了我很大的风险了,拳场的老板已经禁止我进入。”

“是是是,我懂我懂。您就是单纯的喜欢九哥,想跟他私下里聊一聊。”

九哥?顾君酌。

卫景星推门的手顿住。

那人还在接着说,“您是不知道,上回帮您当说客,挨了好一顿打。”

“不不不,我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您还给了我不少医药费呢。”

“唉,主要是上次不光得罪了老板,还得罪了一个有权有势力的客人,他跟您一样对九哥有想法。”

“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就听老板喊他顾总。”

卫景星抬头,顾锦城?

通过门缝可以看到,打电话的人一头黄毛,现在还在絮叨那个顾总对他下手有多狠,骨折的那条腿,现在还在疼。

顾君酌打了个响指,卫景星猛然回神,“什么?”

“我才要问你什么情况呢,怎么去一趟休息室回来,人傻了?”顾君酌坐在副驾驶上,侧身过来,“还好吗,我来开?”

“不用。”卫景星提高车速,“你歇着吧。”

确定他没问题了,顾君酌躺回副驾驶。

“君酌哥。”卫景星喊了他一声,又没有没下文了。

“说。”顾君酌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别吞吞吐吐。”

“顾总知道你打拳的地方吗?”

顾锦城?

放下手机,顾君酌有些奇怪他问起这个,“不知道,我没带他来过。”

汽车丝滑地转过一个拐角,“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顾君酌愣了一下,“上次?”他抬头回想,是他刚被从顾家赶出来的时候,满心怨气没处发泄。

从那之后,各种事情就纷至沓来,一直没有找到空闲的时间。

以至于老板接到他的电话,还惊了一下,“阿九,我以为你金盆洗手了呢!”

这词用的,好像他之前下海了一样。

“刚离开家。”卫景星轻声道,“那个时候,你和顾总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亲密吧。”

说是不亲密都算是措辞委婉,那个时候顾家两兄弟间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嗯?”顾君酌看向他,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怎么了?”

“不,没什么。”卫景星摇摇头,“君酌哥,下次出来玩,开你的车吧。”

顾君酌侧头,开谁的车还有讲究?卫景星也不是计较这种事的人。

点点头,“行啊。”

“对了,”卫景星状似无意地提起来,“这段时间怎么没看到你朋友,就是叫秦羽的那个。”

顾君酌一愣,转手机的手顿在当场。

秦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他了,上次他想直接去秦家老宅,被顾锦城拦下了。

他说他会去打听秦羽的动向,可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已经…”顾君酌皱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了。”

车猛然停下,顾君酌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拽回来,他这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卫景星冲他扯出一个微笑,“君酌哥,朋友可不能全靠单线联系,我们明天去他家里找他吧。”

第57章 意外收获 “找秦羽?”顾君酌……

“找秦羽?”顾君酌搭着车门, 看向车里坐着的卫景星,“你跟他很熟?”

“你跟他熟, 我跟你熟,不就是跟他熟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情关系还能套用a=b,b=c,所以a=c公式?

不过秦羽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他确实有上门拜访的想法。

“行吧,明天上午来接我,”想到卫景星说下次开他的车,又临时改口, “我去接你。”

“好!”

“好什么?”

顾君酌转身, 顾锦城手臂上搭着外套, 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已经解开, 头发也稍显凌乱。

刚刚那一声正是他询问的。

“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像是跑了场马拉松。

“车抛锚了。”顾锦城捋了一下汗湿的头发。

“这么热的天,怎么不打车?”衬衫都湿透了,暗色的水渍贴在皮肤上, 看着就难受。

“就在拐角那抛锚的,有等车的时间,早就到家了。”

顾君酌还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卫景星从驾驶座上探出半个身子,“君酌哥,这个给你。”

一个还散发着凉气的盒子塞到他手上,“什么?”

卫景星:“甜点, 你睡觉的时候我让厨师做好放在冰箱里了。”他指了指后座, 上面有个黑色的车载冰箱。

顾君酌挑了下眉,“谢了。”退后一步,关上车门, 目送卫景星的车离开。

转身走到顾锦城身边,“回家吧。”

顾锦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耳钉,顾君酌甩甩头,“怎么了?不是你选的款吗?”

“对,我选的,看看不行?”

顾君酌往他身边走近几步,顾锦城还没从走路的燥热中缓过来,身上散发着热气。

还有属于顾锦城的味道。

“喝酒了?”香槟的味道从他身上传来。

顾锦城抬起胳膊嗅了一下,“一点,闻到了?”

“是啊,闻到了,柑橘口味的。”

两人走进电梯,顾君酌蹭到他的背上,“出这么多汗,会着凉的,回家给你煮姜汤。”

电梯门打开,顾君酌推着顾锦城往前走,“你快去洗澡,洗完就有姜汤喝了。”

把人推进浴室,顾君酌已经扎好围裙,才发现家里的生姜已经发霉了。

“哥。”顾君酌隔着浴室门喊,“没有姜了,我去超市一趟。”

顾锦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记得厨房还有。”

“坏了。”顾君酌穿好衣服下楼去超市。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拿完生姜,又转去水果区。

煮点姜梨水好了,免得明天起来嗓子痛,煮梨汤用什么梨比较好来着?

顾君酌站在水果区的货架旁边,拿出手机搜索。

“顾助理?”

顾君酌下意识回头,“小李?”

看见他,顾君酌才恍然发觉万涛的事已经过去好久了,万氏父子这两个根深蒂固的毒瘤已经从同舟滚蛋了。

看见他,顾君酌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好久不见。”

小李看见他很兴奋,“好久不见。顾助理,来买菜啊。”

“对,你住这附近?”

“不是,”小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女朋友住这附近。”

“是嘛?人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我正要去她家,先来超市买水果。”

顾君酌点点头,从货架上拿起一盒雪花梨放到购物车里,“你慢慢挑,不耽误你去女朋友家了。”

告别小李,顾君酌转到零食区拿了几样东西,结账之后掂着明显超出预期的东西走出超市。

刚走出超市大门,小李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顾,顾助理。”

“嗯?”顾君酌侧身,以为他想起来什么紧急的事,却被一个果篮杵到脸上。

“顾助理,谢谢你。”小李明显不适应这种人情往来,明明是送东西的,一张脸却憋得通红,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升职了。”

顾君酌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恭喜,那应该是我送你升职礼物,怎么反而是你送我东西?”

“不,不是的。”小李道,“我知道的,如果不是万主管被赶走了,我根本没有升职的可能。我们部门的其他人也都很高兴。”

顾君酌想起来软件开发部门还有两个万涛的抢手,他的笑容淡下来,试探性地问,“发生这种事,没有人离职?”

小李疯狂摇头,“大魔头都走了,工作开心得不得了,怎么会有人离职。”

顾君酌轻轻皱了下眉,为了避嫌,万涛的事顾锦城全程没有让他参与,他还以为两个抢手早就被从同舟踢出去了。

“不过,”小李又道,“有两个同事转去下面子公司了。”

眉头舒展开来,看来顾锦城已经把人收编了,也是,能被万成一看中的人,能力一定不错,直接开除实在太可惜了。

顾君酌能想象得到,顾锦城摊牌的时候,那两人会有多么的慌乱和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恩威并施,不仅不追究还让他们去更能施展身手的子公司,又有恩情,又有把柄,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两个完美的助手和插进子公司的钉子。

相信在他们为了表忠心,很乐意拿万氏父子的脏事当垫脚石。

一举多得。

想到刚才自己简单粗暴的开除,顾君酌捏捏眉心,他还有得学。

小李还在兴奋地喋喋不休,顾君酌回过神来,听到他说出万涛的名字。

顾君酌打断他,“你最近见过他?”

小李卡了一下,“呃,也不是最近见的,一个星期前见到的,他好像遇见了什么好事,整个人都很兴奋。”

“是嘛?”顾君酌有点意外,什么级别的好事能让万涛在万成一被起诉,自己丢工作的情况下还能兴奋起来?

“知道是什么事吗?”只是随口一问,他不觉得小李能知道万涛的事,没想到小李沉吟了一下,还真给出了答案。

“好像是,遇见了一个人…”小李回想。

“什么人?”谁能让那时的万氏父子起死回生,顾君酌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s市商场上的人,没想到有谁跟万成一或万涛有那么深的交情。

“那个人姓周,”小李努力回想当时万涛对着电话说的内容。

“我确定他就是你儿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哪有儿子住豪宅,亲爹住地下室的道理?”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我就看不惯这种不孝顺亲爹的白眼狼王八蛋。”

“你等我消息,等我查出来他的动向,我就通知你,周文斌,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我啊哈哈哈哈。”

回想结束,小李一锤掌心,“对,周文斌,他管那个人叫周文斌。”

手中的袋子骤然脱落,不想提起的名字骤然出现,顾君酌厉声道:“你说谁?!”

***************

顾锦城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捞起手机看时间,“怎么还没回来?”

打开通讯录,点击通话,忙音过后,熟悉的铃声在门外响起。?

顾锦城挂掉电话,走过去拉开房门,顾君酌倚在门前的瓷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顾君酌顺从地把东西递给他,“没什么,碰到同事了,聊了两句。”

等他进来,顾锦城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同事,谁?”

顾君酌戴上围裙,“开发部的小李,还记得吗?”

“有印象。”顾锦城打开果篮倒出一些水果清洗,“他怎么了?”

“他说自己升职了,喏。”顾君酌抬抬下巴,示意被顾锦城拆开的果篮,“谢礼。”

“我以为你买的呢,收贿赂啊,小顾总。”顾锦城捞起一个喜好的草莓,递到顾君酌嘴边,“尝尝贿赂品好吃吗。”

顾君酌张口咬住,含糊不清地道,“他有能力,就是人情世故上差点,不过好在软件开发部更看重技术,如果没有万涛,他早该升了。”

顾锦城不以为然,将喜好的草莓放到果盘里,“职场当中,任何时候都是能力大于人情,但不意味着能力能够完全弥补人情的空缺。如果他还不学着改变,早晚会再养出一个万涛。”

“养出?”顾君酌回身,“怎么说?”

顾锦城发现还有一盒单独的雪花梨,掏出来接着洗,“能力是财富,人情是荆棘。空有财富没有荆棘,勇者也会变成恶龙。”

顾君酌点点头,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在老虎面前翻着肚皮的鳄鱼,对吗?”

顾锦城拿起洗好的雪花梨咬了一口,“正确。”

永远不要祈祷掠食者的心软,从一开始就要把刺对外亮出来。

顾君酌盯着他,顾锦城啃梨的动作停下来,“怎么了?”

“这个,”他指指顾锦城手上的梨,“我要用来煲姜汤。”

咽下嘴里的梨块儿,顾锦城扬起另一个雪花梨,“幸好你买了两个。”

假装绷紧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顾君酌被他逗笑了,“行吧,两个大男人喝一个梨子熬的汤,明天嗓子疼不要怪我。”

顾锦城从后面抱着他,下巴搁在肩头上蹭蹭,“有buff,不会疼。”

顾君酌才不会傻到问他是什么buff。

顾锦城看没有勾到他,开始骚扰他的耳钉,惹得顾君酌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顾锦城趴在他背上打了个哈欠,顾君酌看着咕嘟咕嘟的量梨汤,脑海中翻起思绪。

他不打算让顾锦城知道万涛和周文斌的事,万成一的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同舟的律师团现在还没回来,就知道扳倒万成一还有的仗要打。

万涛只能算个阴沟里的老鼠,用的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没必要再耗费顾锦城的心神。

汤好了,顾君酌关掉灶火,盛好两碗姜梨汤,轻轻拍打顾锦城的手,“哥,走了。”

顾锦城把他抱得更紧了,嘟囔了一声,“…好。”

第58章 交谈 “嗡嗡嗡……” ……

“嗡嗡嗡……”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 大有威胁主人再不接就跳下去摔死自己的意味。

在手机把自己送到深渊之前,一只手伸过来, 接通了催命似的电话。

“君酌哥,第三遍,第三遍你才接!”卫景星激动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

顾君酌不为所动,“怎么打视频电话?”

手机屏幕被卫景星占得满满当当。

“怎么了,不能打吗?”卫景星有些犹豫地远离了镜头,“我刚刚学会打视频电话,第一个就拨给你,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次?顾君酌轻咳一声, 认真道, “是有点问题, 你在手机里像个鱼头。”

“鱼头?”卫景星震惊了, 想象不出来人怎么会像鱼头,“你等等。”

他慌忙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 手机重新震动起来。

顾君酌伸手接通。

“现在呢?”卫景星再次出现。

“嗯。”顾君酌沉吟,“现在像个独角兽。”

“…君酌哥,你在逗我。”

“怎么会!”顾君酌一本正经,“不要冤枉我,我给你截个图。”

没等卫景星反应过来,三指直接下滑截屏。

飞速加上特效发过去,“你看。”

“…怎么看?”wx小白卫景星还没弄清楚通讯使用规则, 找不到视频退出的按钮。

顾君酌忍笑教他怎么既能保持通话, 又能退出视频界面查看消息框。

一番辛苦操作之后,卫景星终于看到了自己变成独角兽的样子。

……

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卫景星崩溃后撤, 大喊一声。

顾君酌笑得仰倒过去,“怎么样,没骗你吧。”

卫景星咬牙,“好玩吗?”

点头,“挺好玩的,”顿了顿,道,“你刚才生气的样子我也截图了,比较适合p河豚。”

“不允许!”

“为什么,你不想看看卫景星河豚,卫景星猫咪,卫景星鹦鹉长什么样吗?”

卫景星眯眼,学着顾君酌刚才手势也截了一张图,“如果你想看顾君酌河豚,顾君酌猫咪,顾君酌鹦鹉的话,我就没意见。”

“唔。”顾君酌沉吟一下,决定终止这项互相伤害的活动。

他把手机揣到衣兜里,卫景星那边的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声音猜测顾君酌在干什么。

“猫?”卫景星听到一声猫叫,接着就是“哗啦啦”的声音,顾君酌在往碗里倒东西。

猫叫声由远及近,最后就像是贴着手机在叫。

屏幕重新变得明亮,顾君酌把他从衣兜里拿出来,“是啊,小猫,它叫南山。”

摄像头反转,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咪出现在镜头里。

“好小。”卫景星惊叹。

“不到两个月呢。”

“为什么叫南山啊?”卫景星问。

“希望它活的能够长一些。”

卫景星似懂非懂,屏幕里南山整个脑袋都扎进饭盆里,狰狞地张大嘴巴,像个推土机一样“哼哧哼哧”地啃猫粮山。

“好,能吃。”

顾君酌语气相当欣慰,“是啊,多能吃。”

“…我没有在夸。”总觉得按照小猫现在这种吃法,体型横向发展,指日可待。

“行了。”镜头画面逐渐远离,顾君酌站起来,“我现在出门,在家等我。”

“好啊。”卫景星精神一震,不想挂电话,开始扯别的话题,“昨天的甜点怎么样,要不要再准备一点?”

“提醒我了。”顾君酌一顿,止住前往卧室的脚步,转而向冰箱走去,“昨天你给我的还没吃呢。”

顾锦城勒令他放下甜点,坚决不允许他睡前吃那么甜的东西。

他连包装都还没拆开。

卫景星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熟悉的袋子,“君酌哥,你该不会是现在要吃吧。”

“是啊,昨天没吃到。”

“不!”卫景星突然大喊一声。

吓了他一跳,“干嘛?!”

“你快来接我!”手机远离镜头,显示出来卫景星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全身。

镜头突然又拉近,卫景星对着镜头控诉,“看见没有,两个小时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你还在家里,现在你还要吃东西,不行!你必须现在来接我!”

顾君酌掏掏耳朵,“有没有那么夸张,两个小时前还不到七点,你五点多起床收拾自己吗?”

“啊~”卫景星恨不得躺在地板上撒泼打滚,“你快来,你现在就出发,我让厨房现在做甜点,保证比昨天的好吃一百倍,你来我这里吃新鲜的嘛~”

顾君酌被他磨得没办法,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回冰箱里,“知道了,知道了,别嚎了,我现在就换衣服。”

“不要挂电话。”卫景星坚决不允许再他拖延,一定要看着他出门。

顾君酌只得带着手机进卧室,衣服仍然是顾锦城准备好的,他似乎在打扮弟弟这件事上获得了莫大的成就感,每天一套不重样并乐此不疲。

穿好衣服,拿起床头柜上的耳钉,今天是掐丝珐琅绿宝石。

略微上挑的彩色珐琅像是一片展开的翅膀,贴合在顾君酌的耳垂上。

“绿色的。”卫景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什么?”顾君酌边扣扣子边转身,“可以了吧,小祖宗,我要出门了,挂了。”

“带着我上车,我要确保你中途…”

顾君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

远远地,卫景星一身低气压站在草坪上,顾君酌把车停在别墅环岛。

顾君酌从后备箱拿出一样东西。?

卫景星顾不上生气,走到他旁边,“什么东西啊,给我的?”

“想得美。”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把人点得后仰,“学长今天在家吧,还有学长的妈妈,给他们带的。”

卫景星大跨步跟在他身后,“我约的你,你不给我带礼物,给别人带礼物?”

“别人?你的表哥和姨妈是别人?”

卫景星噎住。

江明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君酌。”

“学长。”来之前,顾君酌已经联系了江明企,对家里的人员预先有了准备。

肩膀被江明企揽着走进屋里,转过中式玄关墙,正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舒适的贵妇人,看见顾君酌,笑着点点头,示意旁边站着的上茶招待客人。

顾君酌举起手中的东西,“达曼酒庄去年产的红酒,听说夫人去年在忙着跨国项目,没能赶得上达曼一年一度品酒会,正好去年离开的时候,带了一瓶回来,请夫人尝尝,千万不要嫌弃。”

达曼酒庄是江夫人舅舅的产业,顾锦城知道他要去江明企家里,特意找到去年产的红酒让他带来。

佣人走上前来,接过顾君酌手里的东西。

江夫人的笑容真心不少,“每年的达曼酒会我从没错过,只有去年被琐事绊住了脚,幸好你来了,没让我空出一年的遗憾。”

卫景星挤开江明企坐在挨着顾君酌云,江明企无奈坐到江夫人身边。

“景星这么喜欢你,真是难得,我本来还担心他来到国内没有朋友。”

顾君酌判断不出来这句话是好是坏,江明企一心扑在学业上,对商圈里的事不感兴趣,因此之前连他是顾家私生子的事都不知道。

但江夫人深耕s市商圈,对他的事肯定了如指掌,必然知道他已经被顾枫放弃,说不定之后还会被顾枫打压,理性来看,他不觉得江夫人会高兴看到卫景星和他走得这么近。

顾君酌斟酌一下,“许先生的赛马会结识的,景星的马术很惊艳。”

“是,我的马术很惊艳,惊艳的马术输给你了。”卫景星在旁边插嘴。

顾君酌一窒,睁大眼睛转头看他,哥哥,你说话不看场合的吗?

江太太弯腰笑起来,没了公式化的微笑,整个人生动不少,也亲切不少,“好吧,要留下来吃饭吗?”

“呃…”顾君酌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时间是吃早饭还是吃午饭?

而且主人不主动留,难道要让客人点头吗?

卫景星抱住顾君酌,“姨妈,我早就说了,今天一天都不在家吃,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不知道是主人在非饭点问要不要吃饭奇怪,还是主人替他拒绝留饭更奇怪。

江明企揽住江夫人,冲卫景星招手,“要走快走,别在这里讨嫌。”

“切。”卫景星一把拉起顾君酌,“君酌哥,我们快走,等一下,甜点好了没?”这一句是对站在旁边的女佣说的。

女佣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卫景星等不及也跟着进了厨房。

“小顾。”江夫人喊了一声。

顾君酌转过头,“夫人。”

江夫人“你喜欢吃甜食?”

点头,不怎么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是,噬甜。”

“唉。”江夫人叹了口气,“小时候苦,才会喜欢吃甜。”她起身从置物墙上取下一个盒子,“这是景星的妈妈做的,每年都送,我却不喜欢吃。正好,今天可以借花献佛。”

她把盒子递过来,顾君酌一愣。

盒子又往前杵了杵,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举着的意思。

顾君酌迟疑地接过,“那就,谢谢江夫人了。”

“不用谢我,我姐姐知道景星交了这么一个合拍的朋友,只会送你更多。”她拍拍顾君酌的手臂,“你们还年轻,感情不会参杂别的东西,只要你们相处得简单,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也不会想得复杂。”

端着礼盒,顾君酌勾唇笑了一下,抬起头,“知道了,江夫人。”

又拍拍他的手臂,江夫人看向他的身后,卫景星小跑着过来,“在家里不要跑,摔倒了怎么办。”

“知道了。”仍旧是跑,一把揽住顾君酌的脖子,“走了,君酌哥。”

上了车,他好像才发现顾君酌手上的东西,“欸,我妈妈让我带给姨妈的点心。”

顾君酌把礼盒放在后座,“现在是我的了。”

卫景星小小声地道,“不好吃。”

顾君酌笑了一声,“那就供起来。”

两人一起笑起来。

江夫人知道他和顾家的关系,并不打算阻止他和卫景星相处,但也警告他别想利用卫景星解决顾家的恩怨。

卫景星那么聪明,看到礼盒的气候就已经猜出来了,江夫人面前装作没看到,只有他们两个才点破。

我不介意你利用。

我不会利用。

说得已经够明白,掀开卫景星手上的东西,不愧是厨房刚刚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拿起一个塞进嘴里,顾君酌发动汽车离开江家。

卫景星尝了一个,齁出了表情包。

“我真后悔没有办法拿出记录这一刻。”顾君酌从后视镜看见他的表情,发表感慨。

“好难吃!”卫景星“啪”地盖上盒子,坚决拒接里面的东西再入口。

“哈,我现在对你妈妈的手艺有点期待了。”

“略。”卫景星齁得够呛,从他车上翻出一瓶矿泉水,恐怖的感觉缓解之后,他问,“秦家住在市区吗?”

他怎么记得秦家大宅在市郊富人区?

“不住市区。”顾君酌说,“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

“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59章 奇怪 太阳已经升到高空,屋里……

太阳已经升到高空, 屋里却漆黑一片。

厚重的窗帘遮住光亮,唯有一丝阳光坚强地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床上。

如果还能叫做床的话。

床上堆满了衣服、空酒瓶, 地上到处是酒水溅落的痕迹,从颜色来看时间已经不短了,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气味。

床上鼓包动了动,显示人还活着,翻动之后的姿势压到了气管,呼噜声响了起来。

砰砰砰!

床上的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气管上的压力消失,呼噜声变小, 仍然没有醒。

邦邦邦!

敲门声变得更大了, 或者说已经不是敲门, 而是变为砸门了。

“艹!”万涛一个翻身坐起来, 床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一地,发出叮铃咣啷的声音。

“他妈|的,谁?”万涛怒冲冲奔过去开门, “艹|你妈|的,别敲了!”

一把拉开门,还没等看清催命鬼的脸,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哕…”胃里接连几日,肚子里空空如也,除了酒精还是酒精,这一脚踹得他胃部痉挛, 差点吐出来。

腥苦的胃酸反上喉头, 没等他吐出来,就又滑回了嗓子深处,徒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提醒它曾经来过。

门被人关上,屋里重新变得黑暗。

无光的环境反而更舒服,万涛抬起泪眼朦胧的一双肿眼泡,不速之客的模样逐渐清晰。

“顾君酌…”

顾君酌打量这个烂泥一样的男人,头发油腻腻地垂在贴在头皮上,身上的衣服散发着汗酸味,屋里到处都是酒水发酵的腐烂气息。

垃圾篓里的水果残渣已经发霉,毛茸茸的一层覆盖在表面。厨房水池里堆叠着油污凝结的碗盘。

亲爹还在警察局里关着,他居然就没了生气儿,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知道他是个废物,不知道竟然这么废物。

“你来干什么?”废物开口了。

顾君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落水狗。”

万涛大怒,猛地站起来冲着顾君酌扑过去,“你说什么?!”

顾君酌闪到旁边,露出后面的卫景星。

卫景星抬脚一勾,人就趴在了地上,鼻子狠狠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这次摔得有点狠,万涛登时红了眼眶。

他捂着鼻子,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涌出来,“你个,婊|子养的…”

话没说完,头发被大力薅住,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万涛抬手死命地抠,“放手,放手,我艹你…”

鼻子上挨了一巴掌,本就受伤的地方遭到二度重创,万涛眼前一黑,恍惚间听见了“咔嚓”声,好像鼻子被人拿刀活生生地从脸上剜去,嘴里除了嘶嘶抽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啊,啊…”

卫景星嫌弃地甩甩手,也不知道万涛几天没洗脸了,抽他一巴掌,糊了自己一手油。

他看了看顾君酌揪着万涛头发的手,有点纠结地想,头发肯定更脏,有没有手套啊,想给君酌哥戴手套。

顾君酌不知道卫景星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法,“万涛,你认识周文斌吗?”

卫景星心里一跳,周文斌不是顾君酌的亲生父亲吗,为什么会跟这个人牵扯上?

万涛还没从鼻子骨折的恐惧中清醒,直到顾君酌问了第二遍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登时冷笑一声,不顾头皮的疼痛,嘲讽道,“周文斌?不认识,这是哪家的野狗?”

周文斌是野狗,那顾君酌算什么?

卫景星还想动手,被拦住了。

松开手里的头发,顾君酌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你见过周文斌。”

万涛捂着头发站起来,神情冒犯地上下扫视顾君酌,“哦,”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那个大闹同舟、把你打进医院的畜牲。怎么了,怪哥哥我在你住院期间没去看你?”

他奇异地“嘿嘿”笑了两声,从满地的垃圾中扒拉出来一罐没打开的啤酒。

“是你让他去找我的。”

“什么?”仰着头晃晃啤酒罐,确定一滴不剩之后,随手一扔,空罐子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我为什么要让他去找你。”

万涛咧嘴一笑,“他是你什么人呐,你跟他有关系吗?”

顾君酌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今天来找万涛无非是想问他怎么认识的周文斌,看他颓废的样子,没那个脑子设立什么复杂的东西,大概率是偶然碰上的。

想起周文斌的脸,不得不说,只要认识顾君酌的,都会心里犯嘀咕。

实在是太像了。

他站起身,万涛以为要挨揍,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顾君酌轻笑一声,“劝你少喝点酒,说不定还能撑到万成一的开庭日。别哪天醒了,亲爹已经进去了,连最后一程都没送上。”

“艹!”万涛瞬间被激怒,他最怕的就是听到万成一被判刑,现在连家也不好回,谁的电话都不接,窝在自己的房子里麻痹自己。

骤然被顾君酌捅破,惊怒背后隐藏着铺天盖日的恐慌。

“不过不用急,很快就轮到你。”顾君酌说,“你们两父子很快就能再见。”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万涛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哆哆嗦嗦地道,“什么意思?”

不想再搭理他,今天算他白来一趟,顾君酌满心嫌恶,带着卫景星离开。

万涛颓然坐在沙发上,重新打开一瓶啤酒麻痹自己。

***************

车门关上,顾君酌坐在座椅上一只手遮住眼睛。

卫景星跟着坐上副驾驶,转着身子打量车内的情况,视线经过某个点的时候,顿了一下。

接着转向驾驶位,轻轻拉下顾君酌的手臂,“我来开?”

顾君酌摇摇头,“没事。”

周文斌已经影响不了他,从没拥有过的,也无从讨论失去,父爱这种东西,之前没有,以后也不必有。

卫景星突然扑上来抱住他。

顾君酌吓了一跳,“好嘛?”

后背被拍了拍,卫景星趴在他身上道,“安慰安慰你。”

卫景星今天同样戴了一枚绿色的耳钉,顾君酌好笑地推推他,“起来,有什么好安慰的,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怀里的人抬起头,下巴还贴着他的身体,“真的?”说话的气候带动他的胸腔一起震动。

“嗯。”顾君酌拖长调子应和。

揪着他的脖子离开自己的怀抱,“走吧,去找秦羽。”

“君酌哥。”卫景星突然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脸紧张兮兮,“好像有东西掉我眼睛里了,好痛!”

“东西,什么东西?”顾君酌把人扯到眼前,“睁开眼,我看看。”

卫景星挤着眼睛,不停地眨巴,“睁不开。”

他一直喊痛,喊得顾君酌也开始着急。

“睁开一点点,睁开一条缝,你一直挤着,我什么也看不到。”

他整个人都快趴到卫景星身上。

手机铃声在车里响起,顾君酌没管,一心帮卫景星处理眼睛异物。

铃声自动挂断,又很快响起。

“啧。”顾君酌有点不耐烦,现在是周末,什么急事非得现在打电话?

卫景星捂住眼睛,“好了。”

“好了?”顾君酌不敢动他。

卫景星慢慢松开手,两个眼珠除了比之前红些,看不出来有什么异物。

“没事了?”顾君酌问。

铃声还在响,卫景星点点头,“没事了,君酌哥,你快接电话吧。”

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见联系人的一瞬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哥?”

听到这个字,卫景星捂着眼睛侧头盯着他。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顾君酌疑惑地拿开手机。

显示通话中。

顾君酌重新把手机放回耳朵上,“哥,听得见…”话还没说完,卫景星倚到他肩膀上揉眼睛。

“…吗?信号不好?”顾君酌接着说完了剩下的话。

“小酌。”顾锦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你在电梯里吗,哥?你刚刚说什么,这边没有声音。”顾君酌推开卫景星,示意他系上安全带,老老实实地坐着。

顾锦城的声音听上去很沉,“你不在家?”

“对,在外面。”手机有点发烫,顾君酌换了个耳朵接电话。

“好吧,我有一份文件落在家里了,你不在那就算了,好好玩,晚上早点回。”

“什么文件?我离家不远,四十分钟来的及吗?”

顾锦城的声音仍然沉沉的,“你身边还有朋友,不好冷落他办私事,今天不用想工作的事,玩得尽兴点。”

顾君酌皱眉,他想说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我…”

顾锦城突然转换了话题,“耳钉带了吗?”

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碧绿,顾君酌下意识点点头,又意识到顾锦城看不见,晒笑一声,“你放在床头,我就带了啊。”

“嗯,早点回家。”他又说了一遍。

电话挂了,卫景星胳膊搭在车窗边框上,“顾总怎么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顾君酌愣了一下,“他只说我旁边有朋友,没说起是你。”

“君酌哥还有别的朋友?”

“怎么,只要和我一起出去的就只能是你?告诉你,你家就还有一个可以约的呢。”

他说的是江明企。

作为直系师兄弟,以后天天都要泡在一起。

卫景星轻笑一声,视线扫过车内某一点。

第60章 秦家 顾君酌时不时地转头看向旁边……

顾君酌时不时地转头看向旁边, 卫景星安安静静样子让他很不适应。

已经20分钟过去了,他一句话都没说。

“眼睛还是不舒服?”顾君酌猜测。

“嗯?”像是刚刚才从沉溺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卫景星转过头,“你刚刚说什么?”

“眼睛,眼睛还痛吗?”

“不痛了。”卫景星换了个姿势,让身体更舒展,“快到了吗?”

路边的高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茂盛的银杏树。

“快了。”顾君酌抿起嘴巴。

卫景星有所感应地道,“你紧张?”

顾君酌没有否认,他确实在紧张。

他们要去的是秦家老宅, 而且没有事先打招呼, 秦羽的家人并不喜欢他, 不是针对人, 而是针对身份。

秦纵英始终认为顾家只有顾锦城知道值得深交,秦羽却偏偏跟一个私生子私交甚笃,对此, 秦羽没少和他爹呛声。

一个觉得对方脑袋空空、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连交代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一个觉得对方爱势贪财、心机深沉,这么大年纪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父子俩很仇人一样,专往对方心窝里捅,不捅得对方鲜血淋漓不罢休,每次谈话都不欢而散。

甄月觉得父子俩成天憋着一口气气对方, 全是因为顾君酌这个外人, 越发对他没有好脸色。

这完全就是迁怒了,秦羽和他爸之间的矛盾出现在各个方面,已经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 秦羽的交友问题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点。

单纯把原因归咎到顾君酌身上,无非是既不想怨怼爱人,又不想苛责儿子,那就只好委屈外人了。

为了避免成为秦家父子矛盾激化的导火索,顾君酌懂事之后鲜少踏步秦家老宅。

记得上次走这条路,还是秦家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时候。

出于表面功夫,顾君酌难得地得到了秦家众人的好脸色,相对以前来说。

秦羽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他,多半是惹恼了秦纵英,被关了起来。

之前也不是没被关过,对学生时代的秦羽来讲不过是家常便饭。

所以虽然着急倒不担心,只托了顾锦城帮忙打听秦羽的消息。

可直到现在,不仅一点消息没有,电话也始终联系不上。秦羽没有给他留下一点提示,就这么突兀地消失了。

这也是卫景星提出去秦家老宅的时候,他没有犹豫的原因。

路两边的树比起几年前长高不少,枝桠交错,相邻的两棵树已经把树枝伸到了对方身上。

斑驳的光点从树叶间隙里透出来打在地上,像是大地皮肤上的一层斑点。

影影绰绰的光线时不时地掠过车前挡风玻璃,顾君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

“方向盘要碎了,它又没惹你,干嘛折磨它。”卫景星已经悄没声息地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君酌哥,你这么紧张啊。”

秦家老宅是龙潭虎穴吗,进去了就要脱层皮,不经历三刀六洞别想出来?

叹了口气,放缓车速,顾君酌松开饱受虐待的方向盘,“我最近一次去秦家是六年前。”

“所以呢?跟时间有什么关系?”怎么秦羽家的大门有时限的,这个客人没超时限可以进,那个客人超时限了请滚出去。

“没什么关系。”他又不自觉地开始发力,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动作来消除异常的心理变化。

“秦羽和他爸爸的关系很不好。”

卫景星坐正身体,“因为你吗?”

顾君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是他们之间的观念冲突。”

“秦羽脾气急,秦叔叔又总是攻击他的痛处,时间久了,越来越不可调和。”

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过秦纵英崇尚打压教育,不然从他嘴里说一句夸奖怎么就那么难。

顾枫都没这么苛责过他和顾锦城。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秦纵英到底是看不惯他私生子的身份,还是单纯看不起秦羽在乎的一切。

这趟秦家之行,肉眼可见地不会有好的开头,更不会有好的收尾。

只希望最后不要闹得太难看,让他能见到秦羽一面,让他知道人没有被物理意义上的打断腿,就足够了。

手被人轻轻拍了拍,顾君酌回神,发现攥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发白了,可见使了多大的力。

手上用力,脚上反而松力,车已经慢的连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追不上了。

旁边有骑行车队经过,经过他们的时候吹起口哨,打响铃铛,风一样地冲到前面去了。

顾君酌一哂,松开手劲。

卫景星道:“停车。”

“怎么?”虽然这样问,还是踩了刹车停下来。

卫景星拉开副驾驶的门,绕到驾驶位的车窗前,抬手敲响车窗,“下来。”

顾君酌按下车窗,“不用我当司机了?”

“再不换人,方向盘要碎,发动机也要被你憋死了。”

卫景星一锤定音,“下车!”

库里南终于跑出了自己的速度,一个漂亮的甩尾在树下停下。

秦家的大门就在不远处,顾君酌坐在副驾驶,看着紧闭的镂空大门,食指轻轻点动。

五分钟前他给秦羽发了消息,说他马上就到秦家大宅。

仍旧是没有回信。

一只乌鸦从车上方的树上钻出来,“嘎嘎咻咻”地飞走了。

“秦羽是我的第一个朋友。”顾君酌单手倚着车窗,一根手指曲起关节抵在下巴上。

卫景星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

“我并不认可秦叔叔的教育方式,秦羽小时候总是挨打。”

那个时候秦羽身上总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花花绿绿的,像个脏兮兮的调色盘。分不清是玩耍的时候磕到的,还是又挨了家里的打了。

像秦羽背包里总有顾君酌的东西那样,顾君酌的背包里也总放着红花油和云南白药。

两个人像是冷风里依偎的小流浪狗,你蹭蹭我,我舔舔你。

顾君酌不怕秦纵英,也不在意甄月的阴阳怪气。但他在乎秦羽,他不知道今天贸然上门是对是错,但他知道秦羽会想见到他,就像小时候昏黄的路灯下,挽着裤腿的秦羽等待顾君酌的创伤药一样。

他只是怕这次上门,会让秦羽和秦纵英的关系更加恶化。

卫景星伸手抓住他的手,“君酌哥,再严厉的父母在孩子的朋友上门探望的时候都会很欣慰,如果秦羽真的受伤卧床,他的父母会很高兴有朋友惦记他的。”

顾君酌苦笑一声,“你说的那是正常父母。”说完这句,他抿了一下嘴,有点后悔在外人面前说朋友父母的不是。

卫景星并没有注意,“现在怎么办,我们总要下车的。”

远处冷冰冰的黑色铁门像是看押牢狱的巨兽,顾君酌沉声道,“不下车,开进去。”

没有问为什么,卫景星发动汽车,冲着那扇大门开过去。

车头像是一杆枪一样直指黑色巨兽,片刻,门前可视门铃通了。

管家从监控中看见顾君酌,语气客气却冷淡,“顾少爷,我并没有收到您来访的消息,是走错了吗?”

“啧。”卫景星有点不耐烦,车都怼上大门了,还问句废话,摆明了不想开门。

“不是顾少爷。”卫景星打开车窗,冲着监控挑眉,“是卫少爷,顾少爷是陪着来的。你应该去查江家有没有递上来访消息。”

江家,姓卫。

管家皱眉,微笑假面被打破,透露些人味,“请稍等。”

挂电话前,他奇怪地看了顾君酌一眼,顾君酌居然读懂了他的意思:挺会巴结。

艹!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心里的火被一个眼神轻而易举点燃。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几次稀少地身处秦家大宅的时候,都会出现。

顾君酌有点自嘲地想,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无所谓,如果如果管家在他面前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拳头是不是永远不会出现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一阵电流声响起,差点迎接拳头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

“卫景星少爷,请。”

铁门缓缓打开,卫景星抬起两指示意,连一句话都懒得同他说。

把车停到空地,卫景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副墨镜带上了。

顾君酌从车上下来,一抬头对上他这个造型,心里一言难尽。

“你故意的吧。”

打扮的像是砸场子,生怕起不了战争。

抬手去摘,被卫景星挡了下来。

卫景星坏坏地笑,“君酌哥,今天我是主客,你不用说话,我来说。”

“我怕你这副打扮还没等张口呢,先被人拿扫帚撵出来。”

卫景星耸了耸肩,“放心,不会。”

他贴近顾君酌的耳朵,轻声道,“我知道秦家,秦纵英最近和姨妈有合作,想通过姨妈搭上我们家,他不敢对我甩脸色。”

顾君酌顿了一下,后撤一步,站到他身后,附身比了个手势,“少爷,请。”

卫景星勾唇微笑,大踏步走向主楼。

秦纵英果然没对卫景星的装扮发表意见,甚至看见他身后的顾君酌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

态度可以说是和蔼了,顾君酌垂下眼抚摸手里的茶杯,这是甄月安排佣人送来的。

除了最开始打了声招呼,顾君酌果真一句话没说。

安静地坐在旁边,听卫景星东拉西扯,秦纵英好脾气地应和着。

在他有意的引导下,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秦羽身上。

卫景星喝了口茶,“对了,怎么不见你俩的公子?我们可好一阵没见了,他还答应我一起去钓鱼呢。”

秦纵英笑笑,“那恐怕要食言了,他啊,已经出国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端着茶杯的手僵住,顾君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