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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乔青阳顾黎,甚至是伏染和齐旭都朝着他看过来,眼神中带了些复杂,被厉害的前辈师兄所齐齐注视着,哪怕是比较迟钝的小修士也隐隐察觉到了些不对,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吗?”

在这些人里面,单从表面上来看的话,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剑阁阁主似乎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修士便向着他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果然,下一刻善良的阁主大人就温言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不过,”顾黎眉眼弯弯的说:“不过,你仔细感受下,这里哪里有什么风。”

眼看着小修士的表情从迷茫变成恍然大悟,又变得惊恐,凡人始终是笑眼盈盈好脾气的模样,然后轻飘飘的又落下一句:“啊对了,你身后也还有一道烟呢。”

“嗯,你好像,挡到它的路了哦。”

小修士:“??”!!

在即将被烟雾缠在身上之前,最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手指一抬,便有一道强大不容反抗的力量迎面而来,将那烟雾往旁边击散了些。

年轻修士连忙趁着它还没有聚拢,慌慌张张地跑开,站到了乔青阳几人的旁边。

漂亮强大,手持长剑的少年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见着自己向着他的位置跑过来,愣了一下,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还是开口道:“别慌,它做不了什么。”

乔青阳一垂眸,就看到那小修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剑顿时满脸迷茫。

这人看着我作甚?

但见到少年看向自己,小修士却激动又紧张地高声道:“前、前辈,你果然是个好人!”

修士的年纪还小,不懂世间险恶,没有注意到来自旁边的一道冰冷危险的视线,反而掰着指头,给乔青阳激动的数着他的优点:“面冷心热,嘴硬心软,懂很多东西,说话少做事多,善良热心,又漂亮又能打,声音好听,身材也好,腿长腰细,手指也……”

前面几句还好,后面几句或许是小修士说的激动了,掰着指头也数不明白,开始胡言乱语,没说出一个词,阁主的脸色便阴冷一分。

经过一段长长的形容词后,修士终于得出了最后一个结论,抬起头来砸吧砸吧嘴感慨道:“肯定有很多人想和青阳前辈成为道侣。”

此话一出,迟钝的修士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打了个喷嚏疑惑地说:“你们觉不觉得突然好冷。”

伏染摸了下鼻子一言不发,齐旭挑着眉梢饶有兴趣。

年轻修士正迷惑着,便见不久前在自己心中的印象还是善良温柔的阁主,慢慢踱步到跟前,还是同样一副亲切温和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顾黎的声音一出,那股子凉意就更加浓厚了起来。

“小道友的话如此之多,”顾黎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饭食一样语气轻轻,秀气的眉弯起来:“不如就先去前面探探路,和那些魔说一说。”

阁主大人故意上前一步,微微侧着身体,挡在了乔青阳的面前,将自己带着些恶意和阴郁的眸色遮挡住:“我觉得它们应该会很喜欢。”

年轻修士咽了下口水,只觉得面前的阁主比魔物还要吓人,弱弱地道:“不、不要了吧。”

顾黎当然也只是吓一吓人,并没有真的让这年纪轻轻的小修士去送人头,但阁主才刚想要收回视线,却又听到他小声的开口:“我和青阳前辈一起去就好了。”

顾黎:“……”

道盟的弟子们,人都心善,天赋也还算高,就是脑子都不太好使。

唯二两个会看眼色的,已经有一个成功通过自己吓自己,搞得个双目流血战战巍巍神志不清。

剩下那个厉害些的,也不是太聪明的样子。

顾黎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少年拉住了手腕,微微扯了扯,像是在劝导,像是在撒娇。

“好了一山,”乔青阳安抚似的轻轻捏了下凡人的手指,轻声说:“别逗他了,先找方法出去要紧。”

被少年一击散开的灰雾,在几人的谈话间已经再次缓慢地聚拢起来,这一次因为前面没有阻拦的东西,它们便直直地往着同样的方向飘去。

无风而自动,似散非散,就像是被一阵雾气所包裹着的活物一般,仔细看去,似乎还能看出些它们本来作为魔物和魔人时身躯的轮廓。

诡异之事还不止于此,被灰雾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前进,并且和正常的雾气不同,它既像是雾体,又像是实体,只要被它所接触到的东西,都会被卷入其中,然后整个雾便附到上头,拖着那物前进,等到了雾散去的时候,那些被当做载体的物体也会掉落下来,变成像是被腐蚀过的样子。

“你们说,若是有活物和它挨着了,会怎么样。”顾黎啧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

顾黎虽然没有细说,但众人都看到了那些物品的样子,也能在脑中想象出画面,其中那名差点被雾缠上的小修士,更是后怕地吓出一声冷汗来。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余光便瞟到一只熟悉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最后一缕还未消散的雾。

指尖与雾相接触的刹那,粘稠邪恶的属于魔物的气息,与凡人陡然变得惊慌愤怒的声音一同出现:“青阳!”

乔青阳的动作很迅速,在那雾想要卷上来之前,先一步地一道剑气下去,将它们劈散了开。

同时,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艳的血液从里面流出来,在光线昏暗的宫殿里面,格外刺眼。

只是这一瞬间,乔青阳便已经感受到了那些雾气中所真正蕴藏的东西是什么,脑中顿时一片明了,正想要对着众人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就先一步地被顾黎给抓住。

在少年还有些呆愣的视线中,凡人三两下就将那道伤口处理好,看着没有血液流出来了,才松出口气,本来总是懒洋洋带着点假笑的脸上,出现些紧张慌乱恼怒的神色。

难得地有些生气地对着少年斥责道:“有那么多试探的方法,你就非要用这个吗。”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剑气没有掌握好力道怎么办,若是这些灰雾并不像他们预料的那样简单,疯了一样地缠上来怎么办,更何况现在还是灵识离体的状态,太多不可控的因素,顾黎都不敢去细想。

刚才在余光看到乔青阳的手指与雾接触之时,凡人的心脏便猛地一阵收缩,差点喘不过气来。

乔青阳本来想说自己有分寸,但一和顾黎微微发着红的眸子对视上,这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剑轻轻地蹭了蹭凡人跑过来时被吹乱了的头发,小声地说:“下次不会了。”

但神剑大人次次都说下次不会,但每每都是下次还敢。

甚至更敢。

作为自诩高贵的火凤,齐旭最瞧不上这些天天叽里咕噜谈情说爱的愚蠢凡人,修士,妖魔,石头,树木,花鸟虫鱼等等等等除了火凤之外的所有种族,看了眼乔青阳手上那让凡人着急的伤口,微微扬起下巴,冷淡地说:“别看了,再看就要愈合了。”

火凤撇了一眼乔青阳,不轻不重地道:“你们小石头就是娇弱。”

但话音未落,齐家主漂亮整洁的红色衣摆上,就忽然出现一抹火焰来,眸子骤然一缩,一道清脆的鸟鸣声顿时在宫殿中间响彻,火凤的眼中出现点水光:“唔痛!”

齐旭猛地抬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是谁!竟然敢烧我的尾巴!”

乔青阳面无表情,伏染双手抱胸,顾黎笑眼盈盈,剩下的那些人更是事不关己满脸迷茫的样子。

忽然,火凤的表情产生一瞬间的停滞。

在他的身后,一只容貌瑰丽的鲛人,拖曳着长长的带着蓝绿色鳞片的鱼尾从宫殿深处游了出来。

他的手指上正是有一簇还未熄灭的火焰,见着齐旭转身看过来,才连忙将那点火吹灭,歪着头笑道:“好久不见哦,可爱的小鸟。”

见齐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又探出头去对着乔青阳和顾黎打招呼:“你们好呀。”

顾黎接受能力良好,也对着鲛人友好地弯眼:“你是?”

乔青阳很愿意给记性不好的笨蛋凡人解释,一本正经地说:“是在黑峪村的那只鱼。”

因为好不容易遇到顾黎不记得人,需要让自己出面介绍的时候,尽管时机不算太恰当,但依旧让剑觉得欣喜和兴奋。

“就是蓝色尾巴的那条,不过他现在好像褪色了,还秃了大半,不记得是常事。”漂亮的少年这样说道。

鲛人:“……”

第97章 所以说,人做不得好人

鲛人本来故意做成的狡黠的样子,被乔青阳的话所打破,眼角抽了抽,正想要调整好姿态,继续说话,却又听到那名凡人恍然大悟似的开口:“啊,原来是这样。”

顾黎也不去看对面的鲛人,反而是对着少年露出了柔情似水的笑容来:“怪不得我认不出来,他的确是秃上了许多,青阳好聪明,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乔青阳很受用阁主的夸奖,心里面开心地不行,背后就像有跟晃来晃去的尾巴一样,连总是冷冷淡淡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雀跃:“嗯,那是当然。”

鲛人:……

在这两人的一唱一和之下,他几乎都开始怀疑自己。

忍不住垂下头,翘起尾巴尖来观察。

也没有很难看吧,也就是颜色便浅了一点点,稍稍微微掉了那么几块边缘的小鳞片而已……

……难道自己真的变秃了?

在鲛人怀疑鱼生的这短短几秒钟之内,齐旭终于回过神来,属于火凤的红眸艳丽地像是要滴出血来,他愤怒地一把掐住鲛人的脖子,用力往前压,一直压到了宫殿中的巨大柱子上。

“许风来,你还敢回来。”齐旭抿住唇冷冷地注视着他。

鲛人,也就是许风来,一时不察被掐住脖子,粗壮的尾巴下意识地动了动,但很快又垂下来,明明身体已经乖乖地放弃了抵抗,却还要故意地仰着脖子和压住自己的火凤对视,言辞轻挑:“怎么了小鸟,想哥哥了?”

齐旭懒得去和这条嘴里面没有一句实话的鱼斗嘴皮子,直接发问道:“在黑峪村的时候,你当时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一起放走白雾,你们后面去了哪里,那白雾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时的乔青阳虽然是陷入了昏迷,但在齐旭看来,光凭借着受伤的六姨也无法离开,所以才会邀请许风来一起走。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和魔族有关系是吗。”齐旭压低声音逼问道,红眸里面露出些复杂的神色:“你……一定要和他们勾搭在一起吗。”

小鸟问了好多问题,让自己显得急躁,反而是受制于人的鲛人,就算脖子上已经被没控制好力气的齐旭掐住一道青紫的痕迹,但还是一副松弛懒散的样子,勉强抬起头来说话,满脸带着笑:“你说的好快呀,我听不明白了。”

一听就是敷衍之词。

乔青阳上前来一步,漂亮的眸子轻飘飘地落到被束缚住的鲛人的身上,还是冷冷淡淡生人勿进的摸样,视线却缓慢地沿着鲛人的腰身向下移动着,落到了他的尾部。

许风来噗呲一声笑出来,但因为脖子被压住,导致笑声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断断续续:“怎么的,这位漂亮的修士哥哥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想要找我还什么糖葫芦的吧。”

但少年却摇摇头,轻声说:“不用,有人帮你还给我了。”

尽管乔青阳始终没有说此人是谁,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向着旁边移动半分,但许风来却就是一下子就在浮现出那人的姓名。

不只是姓名,还有摸样。

精致的容颜,总是高傲的神情,整个六界最美丽最强大的翅膀,以及……一双恶狠狠又时常带着些委屈的红眸。

正恍惚着,那双红眸的主人就将放到了自己颈脖上的手指用力收紧了些,窒息感传来,也将鲛人猛地唤醒过来,发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声:“所以说,人做不得好人。”

做了好人,就会养出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齐旭的胸口起伏着,锁骨处的火凤印记微微发着烫,也在彰显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但他却不再说话,甚至将手松了开,冷眼看着鲛人退后一步:“你说得对。”

他松了手,颈脖间的束缚感消失,但鲛人的眸中却出现点迷茫,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手指抚摸过颈上还带着些热意和疼痛的部位,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面前的白衣少年说道:

“这里是织梦蝶的梦境,你现在应该也是灵识状态吧,”乔青阳突然说,眸子再次滑落到鲛人黯淡了几分的尾部,语气清淡:“灵识的状态是本体的反应,你的尾巴在现实中也是这样的?”

鲛人还没有回话,不知何时走到了少年身旁的顾黎,便又补上一句:“啊,或者说应该情况更加严重才对。”

凡人笑起来,分明是温润的样子,但许风来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分明的冷漠和厌恶,甚至是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忘记鲛人,相反,他记得很清楚,不只是画面还有那日因为乔青阳晕倒昏迷而产生的恨意。

他是真的可能会要杀死自己。

鲛人只是警惕地盯着顾黎,甚至也没有出现什么动作,乔青阳便很是不满地朝着他凶道:“你不许瞪他。”

神剑大人最是护短,九重天的时候不喜欢有神欺负自己的剑鞘,到了人间,也不允许有人欺负剑阁阁主。

嗯,就算是瞪也不行。

鲛人:“……”

但少年的这句话,却也将凡人眼底的恶意和冷漠扫去了一些,身上围绕着的冰冷,也像是被融化了一样,还假装柔弱地蹭了蹭少年的手臂,轻声地说:“我没事的青阳。”

鲛人:“……”

哪怕是隔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但不知为何每每站在这两人面前之时,总是会产生点无语哽噎的情绪。

但好在这句话,却将凡人眼底的杀意驱散了些,尽管还是仍然带着冷漠和讽刺,扬着眉说:“在梦中灵识的身躯,就算再真,也是能够伪装的,鲛人的尾巴最为重要,照你的性子,在见到我们之前不可能不将自己受伤的尾巴伪装一二。”

“还是说,这已经是伪装过的样子?”凡人一眼看过来,莫名给许风来一种被他所看透的感觉。

鲛人没有回话,还是一副无所谓,似笑非笑的样子,但轻轻地拍打着地面着地面的尾巴,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随便你们怎么想。”许风来摇摇头,属于鲛人的异色瞳孔收缩了一下,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尖锐的针穿刺过灵魂,又像是听到了谁轻缓的吟唱,在那双异眸出现的时候,处在同一空间中的众人,都发出点痛呼声,捂住头倒在地上。

短短的数秒之间,竟然就只有几人还能完好地站着。

鲛人伸出一截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轻声道:“总之今天,我不会让你们轻易离开这里。”

在许风来说出这句话之后,有只火凤忽然闷哼一声,眸中出现点惊恐,连忙看向齐旭的方向:“族长!我感觉不到与凤凰大人的联系了!”

在即将因为落入织梦蝶的梦境而失去意识之前,齐旭带领着火凤一族,召唤出了上古凤凰的残魂,守护在陷入昏迷的众人身边。

现在有火凤与上古凤凰残魂的感知被硬生生切断,不用猜也知道是外面出了大问题。

并且还不只是一只火凤失去感应,接连有好几名族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慌乱的表情。

齐旭也隐隐觉得灵识深处来自凤凰的呼应越来越微弱,他脸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冷冷地看着许风来,再一次发问:“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因为鲛人的到来,局势莫名变得混乱了起来,外界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慌乱紧张无措恐惧,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或许,这也是许风来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在鲛人与小鸟的对峙的时候,乔青阳跟随着灰色烟雾的方向,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道之前。

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是通向何处,隐隐似乎有着什么熟悉又强大的压迫感从里头传出来。

那让化为烟雾的魔们疯狂想要靠近,但又不得不停在跟前的东西,让门口的巨蚁和红色长剑踌躇不前的东西,就藏在里面。

或许……破开梦境的方法也在里头。

不知为何,乔青阳的心脏忽然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起来,似乎在压抑着身体里面想要喷薄而出的力量。

鲛人好像并没有想要下死手的意思,即便因为他的幻术和吟唱,导致好几名修士陷入了了昏迷之中,但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梦境破碎,他们的灵识便能安全回到身体之中。

许风来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在阻止或者说是拖延乔青阳等人脱离梦境回到现实的时间。

果然,在少年快要迈开踏向黑暗小道的步子的时候,一条粗壮的鱼尾猛然袭来,狡猾的鲛人不知在何时竟然挡在了面前。

他摇摇头,露出个并不怎么真诚的笑意来:“抱歉了。”

或许说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乔青阳,他甚至还抓住了几名修士当做威胁,其中就有之前那名差点被灰雾缠上的道盟小弟子,他垂着眸子,颈脖被鲛人的长指甲所抓住,因为痛苦而微微皱起眉头。

乔青阳冷眼注视着他,手中的透明长剑渐渐凝成实体,灵力涌动在上面:“你为何会觉得我会顾忌他人的生死。”

但许风来却还是笑盈盈的摸样,指甲往里陷了几分,小修士的灵识上开始出现微不可查的裂痕:“是吗?”

果不其然,装作毫不在意冷淡无情的少年,脸色微微一变,放在剑上的手指握紧了几分。

神灵大多悲悯又冷漠,但乔青阳却两者皆非。

鲛人在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带上了得意的笑,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这笑意只维持了不到一秒,下一刻便僵硬在了脸上。

他一低头便看到一支尖锐的银针,从小修士的手背上射过去,在那道灵识下留下一个洞,在修士发出痛苦哀鸣的同时,鲛人的尾部也出现一道伤痕。

鳞片碎掉,露出那些腐烂在了灵识上的伤痕。

因为太过疼痛,许风来的手下意识地一松,乔青阳立刻找到机会,将昏迷受伤的小修士救了过来。

顾黎收起银针,帮着少年将修士安置好,也学着鲛人的样子歪头笑了笑:“抱歉了。”

神剑大人心软,所以他的剑鞘才会更加心狠。

被阁主的银针刺开的位置,露出了大片腐肉,许风来的表情却不变,他的身上开始被暗蓝色的光亮所包围,整个灵识都战栗了起来,鲛人的手上竟然也带上了魔气。

“你们现在还不能离开此处。”他的瞳孔慢慢失去焦距,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怪谲危险。

光从气息了灵力上来看,鲛人竟然能够盖过乔青阳。

在织梦蝶的梦境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

乔青阳微微皱起些眉:“你将整个灵识全部放入梦境中了?”

面对少年的疑问,鲛人却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已然无法听清,还是故意忽视,整个瞳孔已然完全被暗蓝色所覆盖,本来黯淡的尾部忽然被什么奇怪的黑色所缠绕,变得更加粗壮几分,手指甲也变得更加尖锐,察觉到了乔青阳的声音,手指微微抬起来。

顾黎感觉到了点危险,连忙拉住乔青阳的往旁边侧倒了些:“小心!”

在旁边的伏染也是迅速唤出长剑挡在身前,模糊一片的黑色巨尾擦着耳朵边甩过,伏染后退一步险险地躲过了来自鲛人的致命一击。

眼前的这只鲛人,正在通过燃烧灵识这样不顾一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来阻挡住众人的步伐。

不远处又有一名火凤族人因为和凤凰残魂的感应被强硬撕扯开,而发出了痛苦地鸣叫声。

乔青阳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透明长剑上缓慢摩挲着,冷淡的红眸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跳动着。

尽管鲛人的灵识更加强大,但若是他强行催动体内的神力,也不是不能将其击退……

“青阳不可。”顾黎在感受到少年的手背开始异常发烫的瞬间,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心头一跳连忙阻止道:“若是力量控制不住,不仅是你,真个梦境甚至是整个人间都会被焚烧殆尽,不要冲动。”

想要劝动神剑大人,往往只能从给他人带来的影响方面着手。

果然,少年眼底的红色褪去,露出些迷茫和懊恼来,抿住唇拉住凡人的手:“嗯,我明白了。”

织梦蝶的梦境就像是给剑量身打造的一般,自从进入到其中,被刺激和产生冲动的频率大幅度上升,若不是有顾黎在身边,或许从进入梦境的最初便会处在失控边缘了。

乔青阳退后一步,却正巧给了鲛人乘胜追击的机会,利爪携带着浓浓的魔气袭向了少年的面门。

透明长剑蠢蠢欲动,但就在长剑飞出和鲛人利爪将要触碰到乔青阳的前一刻,鲛人的身躯被猛然冲撞开,砰的一声撞到了十米来远的殿门上:“唔!”

齐旭的背后垂落一对瑰丽火红的巨大翅膀,每一处花纹都隐隐透着精致而强大的微光,在昏暗的宫殿中踱步来到挣扎着爬起来的满身灰尘的鲛人面前。

齐家主还是如同曾经一样高傲,下巴微微扬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鲛人,轻声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

第98章 转眼间,竟然只剩下了乔青阳一人

踏入这窄小的通道,便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来,齐旭和火凤们在外面的殿中与鲛人周旋,大多数的修士们又受了伤昏迷不醒,到现在为止还能够深入前进的,竟然也就只有八人。

并且不知为何,一进入通道,四周便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漆黑,就连本来还在身后的鲛人与火凤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一时间只有人惊恐的抽气声和前方若有若无的晃悠着的一点红色亮光。

乔青阳连忙拉住旁边的顾黎,同时低低出声提醒道:“大家都拉住身边的人,不要走散了。”

众人咽了下口水,也慌慌张张地按照少年的指示,死死地扯住前方那人的袖子。

只是或许是黑暗更能够激发人内心的恐惧,更何况这里的黑更为特殊,冰冷潮湿又虚无缥缈,在里面待得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连自己的身体也找不到了的可怕错觉。

再加入齐旭正陷入危机,现实里面或许还出现了更大的危险,现如今他们几人能否找到出去梦境的方法,关系到了许多人的生死,心中就不免产生些急躁的想法。

又慌乱急躁,又畏惧恐怖,在这个只有快速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的窄小过道里面,让人更加不适。

伏染想了想提议说:“我们都说说话吧,此处实在诡异,太安静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乔青阳走在最前面,速度很快,就算在如今他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但也能凭借着本能带领着身后的人,避开路上的障碍和突然出现的魔物,闻言脚步不停地轻声答应:“好,说什么。”

“不如这样,每人都来形容一下你拉着的人的特征,若是知道是谁的,便说说对此人的印象,随便说说即可。”顾黎便笑着说道:“我先来吧。”

“嗯与我相握的这只手,皮肤细腻,温润如玉,骨节分明,纤细有力,细细揉搓两下,还能发现些茧子……”阁主的声音温柔婉转,边说还要边随着话里头的意思,摩挲其少年的手指手心来,明明是缓解气氛的无奈之举,却被胆大包天的凡人用作是调情的龌龊法子。

乔青阳的脚步不停,脸上却不由得泛起些羞恼的红晕来,一边忍住缩回手的冲动,一边暗自庆幸着此处漆黑,没人能发现顾黎的小动作和自己通红的脸。

谁知凡人的动作却越发大胆起来,借着没有人能看到,竟然顺着神剑大人的手指,浅浅地往他的袖口里面探去,声音隐隐含笑:“约莫是个手持长剑,身姿卓越才貌俱佳的漂亮剑修。”

凡人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乔青阳的名字,但字字句句却仿佛都带着少年的影子。

本来空荡幽静,还有些恐怖的氛围一下子被阁主大人暧昧的话所一扫而空,年纪还小的修士们都他因为直白的话红了脸,要不是通道里面太黑,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去瞟被谈及的另一位主人公了。

虽然令神剑大人羞恼不已,但这方法却格外奏效,使得众人恐慌的心思渐渐地平息些,身后的人也开始学着顾黎的样子,形容起自己握住袖子的那人来。

这里的都是道盟的弟子,彼此都很熟悉,在一句句玩笑话中,害怕焦躁的情绪也被缓解了来。

小道即将走到了尽头,那红光越来越明显,最后一名修士也介绍完了他前方的那人,他是个很开朗的少年,笑嘻嘻地开口道:“我说完了,我后面那位道友,现在到你了。”

这句话一出,本来还算融洽活跃的气氛却蓦地冷了下来。

就连乔青阳的动作都是一顿。

那修士隐隐察觉些不对,脸上的笑意僵硬在嘴边。

进入到窄道的人一共只有屈指可数的八人,刚才加上自己一共响起过七道声音,除了因为羞恼而不肯开口,走在最前面的乔青阳之外,人数应该刚好。

那么,一直站在他身后,扯住修士的袖子的人,又是谁?

惊悚的寒意从脚底在一瞬间窜上了头顶,修士顿时睁大了眼睛,只是如今漆黑一片,就算他将眼睛张得再大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不远不近的那点红色微微晃动着,和身后冰冷的气息相互呼应,显得恐怖至极。

“魔物,休要放肆!”恰巧修士的前一个人是伏染,即便看不见,他也能精准地捕捉到那道诡异的气息,灵剑迅速出鞘,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将修士清冷的眸子照亮,接着直直地刺到了队伍最后的那个东西出现。

随着伏染的这一剑,黑暗褪去,刺眼的亮光将整个通道照亮。

这变化太快,众人连忙伸出手挡在眼前,就连乔青阳也忍不住半眯下眼睛,等到光亮不再变得刺眼,慢慢适应过来光线变化之时。

一道悲恸的尖叫声却忽然响起:“哥哥!”

在那道盟小修士的身后,竟然躺了个口吐鲜血的男子,他的胸口出破了个大洞,正在泊泊地往外溢着血。

而在这两人的面前,伏染的手上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灵剑,嘴唇紧紧地抿着,见着小修士扑过去抱着男人痛哭起来,脸上还是带着冷淡,轻声说:“宋师弟,你哥哥他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织梦蝶的梦里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制造出一个小修士的亲人幻想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但目睹至亲身死当场的修士,显然已经不能听进半点劝说的话语,更何况伏染的语气还这样生硬。

他怒吼道:“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真的!万一是呢!”

修士的身上开始出现奇怪的黑色雾气,不知道是刚刚才产生的,还是一直便存在于他的身上,总之在此时它们开始将他所包围和吞噬。

“伏染师兄你总是那样冷漠,不近人情,自负高傲,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小修士放下‘哥哥’的尸身站起来,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面,双目竟然已经充斥了无数的恨意和扭曲,和刚才那个甜甜地夸着师兄厉害的小师弟摸样,相去甚远:“你以为有谁是真心对你的吗,我们不是,师尊不是,一木师兄不是……”

这人的状态明显不对,乔青阳皱着眉头正打算上前去阻止他们继续起冲突,却忽然察觉到一道剑气从旁边从袭过来。

这剑气并不算强大,但因为少年没有设防又距离过近,几乎难以躲过,就在乔青阳打算硬生生接下来的时候,却听到闷哼声响起来:“唔。”

转身挡在了少年面前的顾黎刚好吐出点血来,鲜红的血溅出来,落到了乔青阳的下巴上,凡人的身躯摇晃了下,然后咬住牙猛地将瞳孔剧烈收缩的少年拉到了旁边,躲过又一道攻击。

顾黎低声道:“青阳,回神,我没事。”

凡人的声音将差点又要失控的剑拉醒过来,他晃了下像被针扎着一般的脑子,看向顾黎示意的方向,却又是一愣。

在片刻前还一起嘻嘻哈哈讲着趣事的年轻修士们竟然在这一瞬间,忽然发了疯,他们似乎在面对什么可怖到了极点的东西,逼得其不得不使出所有的术法来应对,还尚且青涩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恐惧,一边退一边奋力地攻击着。

但他们的面前,分明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存在,这就导致这些用来防御和反抗的攻击,尽数都落到了身边同伴的身上。

“不要过来!走开!”

“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救救我!师姐!”

只是这样短的时间,几乎就是眨眼间,四个人就像莫名陷入到了自相残杀之中,血液溅的到处都是,血肉纷飞,灵识被撕扯着,很快就变得破碎不堪。

乔青阳眼底的茫然褪去,一股脱离掌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他也来不及再去关注还在争吵对峙中的伏染两人,连忙出手试图让他们停止相互的攻击:“这些都是假的,快醒醒!”

但灵力在触碰到了这些人身上的时候却如同碰到罩子一样,被轻飘飘地弹了开,这些修士,或者说是这些灵识,就像是被单独置身到了一个空间中,不受乔青阳的影响,却又能让他目睹到他们的惨状。

“怎么会……”乔青阳垂下眸,手指微微颤抖着。

“不要慌,他们还能触碰到我们,”顾黎始终都紧紧地关注着少年的动作,对于他的每一个异常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上前来将乔青阳的手握住:“一定有办法,不要急。”

清凉感从相接触的位置传到全身,也又一次涌上心头的燥热感短暂地驱散了些。

是的,不可能只有他们能够触碰到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对其产生影响。

织梦蝶还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齐旭被鲛人拖住,伏染也在和那名小修士对峙,顾黎只是凡人,在这个梦境中,有能力有机会救出这些人的,就只有乔青阳一人……

不知道是不是顾黎的安慰和剑鞘碎片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在这四人的灵识快要破碎到没有挽救可能之前,空间扭曲产生的轻微波动在少年的红眸中一闪而过。

找到了。

乔青阳的面上隐隐出现点喜色,接着精准地捕捉到那点波动缝隙,长剑飞速划过,只听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被织梦蝶故意隐藏起来的梦中空间破碎开。

少年立刻靠近这些被魇主的修士,脚步有些急促,两指并起携带着温和而磅礴的灵力,虚虚点在了其中一名修士的额头中央,薄唇微动:“破。”

淡淡灵光围绕在上头,浑身是伤的修士果然两眼一闭停止了攻击的行为,晕倒在地。

有用。

乔青阳的表情好看了些,就连顾黎都松出口气。

四名修士都陷入了昏迷状况,但总归灵识还未完全破裂,对外面的本体不会产生过大的影响。

少年呼出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稍微的停歇,转过身来,对着凡人露出点青涩又如释重负的笑来。

顾黎亦是眉眼弯弯,温言道:“青阳很厉害。”

说着便伸出手来,白皙的指尖晃了晃:“快过来。”

阁主温柔笑起来的模样总是很得剑的喜欢的,少年耳朵尖红了一点,视线落到那柔软白净的手指上,也向着他伸出手:“嗯。”

两只手即将相碰的瞬间,本来满脸笑意的凡人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鲜活的脸色变得惨白,胸口处被一只粗壮的手所洞穿。

滚烫的血落到了少年的脸上,颈脖上,手指上,那点青涩的笑意僵硬在了嘴边。

身后本来已经昏迷的修士们突然睁大了双眼,瞳孔剧烈收缩,竟然在眨眼间挣扎着召唤出法器,直直地让这些法器冲着自己而来:“啊啊啊!”

血肉四溅,残肢落地,灵识砰的一声化为了碎片,星星点点地散了开。

有手臂落到了乔青阳的脚步,少年忍不住颤抖了下,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张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但却仍然晚了半步,那被惑住的小修士愤怒又恶意地吼道:“还有你的母亲,她也根本没有真心爱过你!”

随着这一句话,本来尽力忍耐的伏染愤怒地抬起头,长剑飞出:“魔物!休要胡言乱语!”

乔青阳的瞳孔一紧:“不要!”

阻挡的灵力还是没有能够将长剑挡开,它便当着两人的面,直直地穿透了那小修士的身体。

身躯轰然落地,也让面前的伏染猛然醒悟,他不敢相信:“……宋师弟,我……我害死了宋师弟,都是我的错……”

乔青阳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剧烈跳动着,但声音却出奇的冷静平稳:“伏染,你听我说,这些都是幻境,你不要……”

但一句话还未说完,伏染的身体,或者说是他的灵识之上便出现无数裂痕:“都是我的错!”

砰的一声巨响,年轻又天赋极佳的修士在少年眼前破碎。

暗红的宫殿,血色满地,满眼仓惶。

转眼间,竟然只剩下了乔青阳一人。

少年的白衣被染上了血,这里哪里有什么狭窄小道,面前的红光闪烁,一柄隐隐透着红色的长剑被放到了王座之上。

“我明白了,”面无表情的少年忽然站起身来,漂亮的眸子直直地落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剑之上:“这才是此梦的恐惧所在。”

第99章 清冷的神剑大人,身体也是热的(完结篇上)

乔青阳醒过来的时候,正被顾黎背在背上迅速奔跑着,天上飘着小雨。

凡人的身躯很是单薄,肩膀处也尽是骨头,尽管他已经极力地保持着稳定,但还是时不时会有些颠簸感传来。

喘息声很重,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少年半睁着眸子,将脸在顾黎的颈脖处小心地蹭了蹭,声音小小的:“一山,你好瘦。”

在乔青阳睁开眼的第一时间,顾黎就发现了他已经醒来,只是因为身后的危险还未消除,步子半点也停不得,但肺部的空气却已经被挤压到了极限,没呼吸一下都好像带着血气,便按捺住想要查看少年情况的心情,咬住嘴唇继续奔跑。

乔青阳的这一句话,他也仍旧无法回应,只有刻意压低过的喘息声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别背了,让我下来吧。”乔青阳又忍不住轻轻蹭了下凡人有些苍白和被雨水淋湿了的侧脸,轻声说道。

顾黎显然也是憋着一口气在跑,乔青阳不敢在他身上有太大的动作,担心反而会让他难受,只能小声地劝说。

凡人还是没有回应,甚至还加快了点脚步。

那层不算厚的青衫底下,更重的血腥味随着顾黎的动作,混杂到了风中。

乔青阳垂下眸子,睫毛无措地颤抖着,声音却还是恶狠狠的:“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咬你脖子了。”

闻言,一言不发的阁主在一声喘息之后,终于回应了半句:“乖一点。”

只是三个字,就像是快要耗尽顾黎的精血一样,脸上都冒出了冷汗,有些干裂的嘴唇紧紧闭合着,不再说话。

乔青阳便终于安静了,身后不远处传来充斥着恶意的嘶吼和诡异的嬉笑声,魔物们就像是猫追老鼠一样,玩闹又阴冷的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落到伤痕累累的两人身上。

幸好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间小房子,顾黎才一进去将门猛地关上,那些嘶吼声就更大了些,却没有立刻进来,只是在外面踱步着。

就算已经精疲力尽,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到了极限,但凡人将少年放下来的动作,还是小心又平稳。

那双苍白微凉,但却始终干净的双手在此时却沾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血已经干涸了,又被雨水稍微冲刷开一点,因为顾黎控制不住的发抖,而顺着指尖低落下来。

乔青阳注视着面前的凡人,终于忍不住说道:“别哭了。”

神剑大人还是不太会安慰人,声音带着点不知所措和生硬。

但话总归还是没有行动有用的,乔青阳干脆抬起手,学着阁主曾经的动作,在那头稍显凌乱些的黑发上揉了揉,仰着头说:“鼻子都红了。”

眼睛也是红的,凶巴巴的样子。

剑当然不会被他吓住,伸手想将顾黎侧脸上那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的血污擦去,结果去没料到自己的手上也带着血,不仅没给阁主擦干净,反而越擦越乱。

少年有点心虚,正想要缩回手,却又忽然被顾黎握住。

顾黎的视线甚至不敢下移,眸子里面通红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着,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平静下来,可话一出口却又像是被雨打湿了一般,涩涩地往下滴着水:“你为什么还是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的腿……”顾黎俯下身,视线才一落到少年的下半身上,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蓦地闭上眼,只是一秒又睁开,死死地逼迫着自己注视着乔青阳的双腿,轻声说:“最后的那场梦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双修长漂亮的双腿变得血肉模糊。

下手的人极为残忍冷漠,骨头几乎都碎掉了,和血肉混作一团粘黏在同样破碎的布料上。

像是被刀剑斩了数百遍,即便是乔青阳这样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无法让其恢复如初。

顾黎不敢伸手去触碰它们,眸子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是死也不能放你一人呆在这梦中。”

从见到那团混沌小白团子的时候起,乔青阳就猜想,织梦蝶所制造的这一场所谓的梦境,真正的针对对象是自己,后来多次身体被恶意地引诱差点失控,更是验证了这个猜想。

在踏入到那狭窄小道的一瞬间,乔青阳和顾黎都察觉到了来自梦境制造者的魔力波动。

它在焦虑,在兴奋,在尝试着驱逐这里除了乔青阳之外的其他人。

小道的尽头定然就是关系整个梦境的关键之处,但又可能是龙潭虎穴。

顾黎当然不可能放任乔青阳一个人呆在里面,但为了将计就计,乔青阳犹豫再三,在梦境尝试着驱逐其他人出去的时候,还是没有阻止。

自从百年前的大战以来,他的每一天都浑浑噩噩,不管是记忆还是神力都失去了控制,哪怕到了人间,也依旧像是被困在囚牢里面一般,找不到出口。

剑鞘究竟为何而碎,记忆去了何处,这些魔又为什么一定要留他下来。

如今,也是时候来了结这些问题了。

但真相也总是需要代价的。

乔青阳慌张地抬手去捂顾黎的眼,但因为移动艰难,还差点让自己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不许看,”在顾黎靠过来的时候,少年抿住唇轻声说:“太难看了。”

神剑大人最是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最害怕身上变得不好看,就是剑身上多了点几乎看不见的小划痕都要沮丧难过地藏进剑鞘里面去,哄好久才愿意出来。

但这样的一个人,却亲口说自己的腿难看。

乔青阳发现自己的这句话一出,对面的凡人便更加沉默了,整个人的气息都低沉起来,让剑有些心慌,扯了扯他的袖子,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到门口处砰砰作响。

淡色的嘴唇微微抿着,连忙问道:“一山,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还好吗,伏染他们都出来了吗,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他故意问得又急又快,就是为了让转移走顾黎的注意力,让其不要再关注自己受伤的腿。

“那你先告诉我,你在梦里见到了什么,为什么一回到现实,腿就变成了这样。”顾黎当然不会被少年拙劣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技巧,糊弄过去,垂下眼,手指小心地掀开一点破碎的布料,阴沉难看的脸色在完全触及到乔青阳的伤势后,像是被尖锐的针扎过一样,一下子就泄了气。

只能动作轻柔地缓慢触碰着那处,已经与部分剑鞘碎片相融合的身体,按理来讲在接触的时候,会给剑带来一定的治疗效果。

但不知为何,如今面对这大片的血腥刺眼的伤口,所带来的治疗效果却极其微弱。

乔青阳正犹豫着该怎么回话,却又听到顾黎叹口气说:“是你自己做的对吗。”

少年的动作一顿,神情中也带了些异样的不自然。

顾黎便抬起眼,继续道:“神剑自身造成的伤势,只通过寻常的手段无法愈合,青阳,最后的那个梦境,宫殿的尽头,你看到的东西,难道是……”

凡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措辞。

见他的反应,乔青阳便知道,顾黎多半已然猜出来了大半,他本来也没有想要去隐瞒,只是自己的脑中也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没有在顾黎发问的时候,第一时间说明。

乔青阳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可怕的双腿,轻声回复:“我看到了一柄红色的剑。”

在少年开口的时候,手心中的灵力也缓慢聚合着,不出片刻,一个小小的泛着红光的透明的剑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或者说是……藏在在我记忆深处的,另一个‘我’。”

神剑青阳,诞生之日便是洪荒之末,最后一点粘连的混沌被锋芒从中斩断,从此以上者为天,以下者为地,万物初升,灵力繁茂。

却少有人,甚至少有神能记得,最初的神剑,虽为一体,实则为却有两个性格,青剑喜静,少言而冷淡,阳剑欢喜热闹,热烈却易生事端,两把剑同处一源,静时为青,怒时为阳,遂为青阳。

神剑初生懵懵懂懂,偏偏这两种性格却又是两个极端,就像是来自于谁充满恶意的玩笑和试验,想看到这两颗完全不同的种子会在同一人的身上长出怎样的花来。

人的性格有万种,但作为神却是不被允许拥有这样分外冲突的两面,在剑即将因为这个惹出事端来之前,神灵们选择代替他选出了青剑的那一面。

而代表着热烈的阳剑却被硬生生地去除。

也正是如此,缺少了一面的剑才会时常处在厌恶亲近,但又恐惧孤独的状态中。

既害怕莫名的善意,又想要得到得到世上最珍贵且唯一的爱意。

但同样作为神剑的一部分的阳剑,真的就完全消失了吗。

还是变成了神内心深处的恐惧,从而永久地留存在了心头,所以才会被魔人所窥探到。

乔青阳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漂亮的红色眸子微微颤动着,但脸上却是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诉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杀死了‘他’,那把剑,我将它砍成了碎片。”

织梦蝶的梦境能够拉进人的灵识,特殊的时候甚至能够将其一分为二。

红剑变成碎片,而乔青阳到人间的身体,本就是因为神识而化,此时也破碎了一部分。

那就足矣说明,那把红剑,实际就是乔青阳的另一道神识。

少年看似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但细看上去,却能发现隐忍的慌乱和迷茫,他还在继续说着:“它本就不该存在,不论魔人是如何发现了它的存在,又到底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

“青阳,”顾黎忽然轻声打断他,这一打断就将少年本来伪装出来的冷淡所打破些许,将其深藏起来的害怕和无措暴露了出来,在这样一双迷茫的眸子的注视下,凡人的俯身小心翼翼地吻在了他毫无血色的嘴角,说道:“不管如何,你只是你自己,乔青阳永远都只是乔青阳。”

顾阁主的身体总是凉凉的,但嘴唇却也是温热柔软的,乔青阳忍不住抖了下,任由着凡人像是渎神一般大胆又虔诚地舔舐着自己的唇缝,声音轻缓下来:“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它分明已经消失了,那它还算作是我吗,那如果它是,那我又算什么……”

“但是青阳,安静与热烈,从来都不是将人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人的标准。”顾黎轻轻地吻着,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少年,乔青阳当然也没有发现,随着凡人的动作,自己腿上的伤势正在以一种快速到惊人的动作愈合着。

乔青阳还是没有太听得懂,微微歪着脑袋,努力地尝试理解着,漂亮的脸上因为带沾染上了血污,将生人勿进的冷淡感减弱,给他增添上了点呆呆的委屈巴巴的意味。

阁主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越来越过分,明明是主动的那个人,喘息声却比乔青阳一个伤了腿的病人还要大。

“就像是同样一棵树,它结出来的果子也会有甜有酸,同样一只小狗,它可能既喜欢安静睡觉,又喜欢到处撒欢。”

乔青阳脸上一红,不知为何,被凡人触碰到的位置,还是隐隐地发起了烫,一种快要失控的感觉隐隐在心头升起,却不是往日中的那种恐慌之感,反而带来些热意和迟钝的欢喜。

“你的比喻一点都不恰当。”少年实在觉得痒,本来有些悲伤低沉的情绪,被凡人蹭来蹭去的动作搞得一团乱,气呼呼地斥责道。

但岂料顾黎却毫不知道悔改,甚至更加过分地想要做些更加过分的事情,微凉的手指不顾少年的挣扎向着某一个方向摸去,轻声说:“就像是清清冷冷的神剑大人,身体也是热的。”

轰隆。

乔青阳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翻身压到了胆大包天又浪-荡的凡人身上,玛瑙一般透亮发红的眸子注视着身下人,动作虽然笨拙但却让凡人反抗不得。

“我想起来了,”少年说:“你还欠我双倍的惩罚。”

……

这座小小的破旧的房屋之中,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抱作一团,血液和屋顶漏下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变得浓稠粘连,就像是难以撕分的浓厚的情愫。

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魔物,渠泱城中更是危险难测,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但即便是这样,乔青阳最后松开顾黎,躺回去,望着屋顶之时,脑中仍旧还是一片空白。

眨了两下眼,视线落到身边皮肤上青青紫紫一片的凡人,呼吸忽然就是一滞。

于是当顾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去追寻着少年的身影时,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委委屈屈泫然若泣般的眸子。

顾黎也顾不得酸软的身体,连忙坐起来,以为是刚才的过程中,碰到了乔青阳的伤口,刚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少年抢了先。

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情,顾黎动作间又将锁骨上的青紫露出来,让少年脸上一红,抿住唇道:“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神剑大人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什么都不会,每一个步骤都要剑鞘手把手带着做不说,还笨手笨脚地给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乔青阳的表情又是羞恼又是愧疚,站起身来说:“抱歉我太笨了,没有下次了。”

顾黎:“……”

那可不行。

便也站起来伸手去拉住少年的手,脑里面百转千回地想着哄骗的方法。

就在此时,两人却都动作一顿。

乔青阳的表情微变,顾黎也挑起了眉。

少年的两条腿竟然能够站起来。

在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之后,两人终于确定,乔青阳的腿已经完全痊愈了过来。

“莫非亲密接触能够加大治疗的效果吗?”阁主若有所思的说。

他便眉眼弯弯地笑开:“看来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能避免呢。”

乔青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尖更红了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过了半响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会小心一点的。”

若是在之前,阁主少不得要调笑着问一句是小心什么,但此时的情况特殊,没有给他们更多的喘息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乔青阳的伤势转好,灵力又重新又虚弱变得强大危险,门外的那些魔物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乔青阳却并没有急着去打开门,而是没什么表情地说:“这个门并不坚硬。”

至少不可能阻挡地住魔物的攻击。

那么在乔青阳最虚弱,顾黎也同样受伤的情况下,是什么将它们阻止在了门外。

清醒时候的神剑大人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发现问题所在。

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阵阵的拍打声。

并不算快,甚至有些缓慢,还夹带着几声苍老的咳嗽和含混不轻像是在喉咙间嚅动的啊啊啊的声音。

第100章 幸好你提醒我换了条裤子(完结篇中)

将门打开,果然出现了一名老人的身影。

面上带着狰狞突出的肿瘤,苍老弯曲的背脊,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啊啊啊地比划着。

是那名好心的老妇人。

见两人将门从里面打开,她也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慌慌张张地手指着自己身后的位置,一脸焦急的摸样。

乔青阳的视力很好,顺着婆婆的指示看过去,果然便发现了藏身在被掀翻了的小摊子下头的一只瑟瑟发抖的幼猫。

周围到处都是魔物,伸出爪子去逗弄威胁它,甚至伸出尖锐的爪子想要伸到摊子的缝隙里面去,将那猫给扒拉下来。

而这幼猫也分外的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是许久之前在破旧柴火屋里面见到过,也在顾黎身边出现,然后被魔物所吓跑的那只。

老妇人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让他们去救那只猫。

乔青阳当然是不介意去救一只猫的,毕竟只是顺手的事情,但脚才踏出去,就又收了回来。

眉头也微微皱起来,仿佛是在犹豫。

见此情景,老妇人更加焦急了,啊啊啊地快速比划着,身后的那些魔物也越来越嚣张,眼看着就要试图把摊子弄碎。

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老妇人以为他们是忘记了这只猫,连忙伸手比划着,提醒它是他们之前见过的那只。

乔青阳大概看懂她的意思后,眉头越皱越紧,顾黎确实噗呲一声笑出来。

凡人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周围魔物的嘶吼声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婆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曾经见过这样的猫?”

老妇人焦急慌乱的表情忽然就是一愣,然后连忙摇头,呜呜啊啊地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有,”顾黎却不理她,继续说:“从最初之时,我就很奇怪,魔族肆虐,但却为何单单放过了你和那些小孩儿所在的阁楼却能够幸免于难,就像在此时,魔物为何会放弃目标更加明显的你,而反而去攻击一只幼猫?”

乔青阳因为曾经误会过老妪,又是刚刚醒来,对一切都不了解,尽管觉得蹊跷,但也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

老妇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暗中咬咬牙,放弃和顾黎的对话,转而面向一旁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不断地比划着,想要让这名心善单纯的少年能够维护和相信自己,苍老的眸子里面含着泪水,俨然是一副可怜样。

甚至想要伸手去够他的衣袖。

但就在她的手快要触碰到少年的袖子之前,乔青阳却率先开口:“我以为您听不见的。”

老妪的手臂僵硬住。

的确,她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印象便是又聋又哑,所以才获得了两人许多的同情和愧疚之心,也极大的降低了乔青阳的警惕心。

但是刚才顾黎的每一句话,都并未使用手语。

那么这名聋哑老妪,她是如何听到的?

乔青阳的话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身后的魔物突然就暴躁了起来,疯了一样的向着他们冲过来,老妇人的面容在这些怒吼声中渐渐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出乎两人意料的摸样。

本来面无表情的少年眸子中亮光闪过,惊疑不定地开口:“六姨?”

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再次出现,顾黎看上去却仍然是笑眼盈盈的摸样,轻声开口:“我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哪个在黑峪村大大咧咧和他们一起种花的人,在最后关头忽然刺了乔青阳一刀,带着鲛人和昏迷的暗三逃走的人。

六姨没有理会他们,还是和曾经一样的容貌,眉目中央却好像多了一团久久无法散去的黑雾,落到眉头,落到心头,她勾起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少年:“看来小青阳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呢。”

乔青阳抿住唇直言道:“你入了魔。”

在那女人不见掩饰的情况下,浑身上下的魔气翻涌着,竟然比身后所有的魔加在一起还要浑厚。

还带给乔青阳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是织梦蝶的气息,或者是说……

顾黎一字一顿地启唇:“织梦蝶王。”

六姨舔了下唇:“是的,我吃了它。”

只有这样才能够重获新生,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灵魂和灵识,让身边的人也能够获得新生。

就在这时,渠泱城中传来一阵绵长的鸟鸣声,随着而来的是无数魔物的嘶吼。

齐旭他们肯定出了事。

乔青阳手中唤出长剑,没有太多情绪的上前一步:“你觉得你能阻止我们吗。”

织梦蝶王哪怕再强大,也不可能打得过乔青阳,更何况,她因为梦境破碎还遭受了重创。

六姨却弯着眉笑开:“小家伙,我只要拖住你们就好。”

“而且,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

说话间,一条通体漆黑的鲛人缓慢出现在身后,他的尾巴已然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碧色,而被邪恶粘稠的黑雾所包围,他的身边同样也有成千上万只魔,挤在城中的过道里面,冰冷贪婪地注视着两名紧紧站在一起的人。

他还是一副懒懒散散又狡黠的样子:“好久不见呀。”

————

齐旭只记得自己分明还在和鲛人打架,正把那只鱼打得哭哭啼啼抱头求饶,就突然被驱逐出了梦境之中。

一睁眼,发现其他人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情况。

火凤们召唤出来的上古凤凰残魂的确受到了攻击,但残魂的状况却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家主!你看那里!”有名也同样幽幽转醒的齐家弟子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惊讶地吼道:“是二公子!还有……”

一名身姿修长容貌昳丽的女子手持着笛子站在一边,悠扬的笛声之中,无数魔物和发了疯的灵兽慢慢放弃抵抗,陷入沉睡之中。

齐旭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却只见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

“母亲!”那名似乎是叫做伏染的道盟弟子,在见到女人的那一刻,脸上清冷的表情骤然一变,连剑都差点忘记拿,跌跌撞撞地就向着她冲了过去。

伏染白净的脸上满是激动和紧张,面对着只在儿时见过几面,瞒着家中长辈传授给自己御魔之术后便再不相见的母亲,一根筋地冲到了跟前,却又踌躇起来。

女人放下笛子,在年轻修士微微睁大的眸子的注视下,轻轻环抱了下他:“都长那么大了。”

齐旭走上前,在两人分开之时,轻声指出女人的身份:“染凤公主。”

染凤便也对着他露出个温和又爽朗的笑来:“渠泱四周都被魔物所包围,幸好有齐二公子带路。”

齐颂,也就是齐二公子,闻言对着齐旭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来:“死妖怪,等这件事情之后,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齐家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

火凤却并未向之前那般,对着他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反而是轻轻喟叹一声,身后还滴着血的巨大翅膀蓦地张开。

“家主之位本就该是你的。”

上任家主是天机门旁门弟子,算出渠泱将有一劫,才在去世前拜托火凤暂坐家主之位,等到劫数之后,才将其归还给他真正的儿子——齐颂。

齐颂凶恶的表情微微一僵,嘴唇紧抿着。

与此同时,染凤手上的笛子再次吹响,城门口无数穿盔带甲的士兵整装待发,马蹄声响起,女人的笛子上灵光一闪,面对着骤然出现在四周的无数魔人魔物,高声道:“陛下派我等前来相助!”

凤鸟盘旋,绵长的鸟鸣伴随着一道道俯身冲下的红色身影,将魔物绞杀。

皇帝派来的将士并不算少,还有许多厉害的修士,渠泱之内,更是有伏染齐旭等人在,而织梦蝶也因为乔青阳等人死了个干净,一时间,竟然将看似数量更多的魔物压制着。

无数魔物的尸体横在渠泱城内,鲜血将街面染红,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这些尸体上头升起来。

藏身于城中战战兢兢的凡人百姓们,见到这些救兵终于快要将魔族们绞杀,兴奋仇恨的心终于战胜了恐惧,从藏身之地出来。

有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头发已然花白,手上腿上尽是被撕咬的伤口,浑浊的眸子里面满是仇恨与痛苦,衰老的手中死死攥着一把不知道从那里捡到的半截刀子,直直地向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魔人冲过去:“魔物!要你给我孙女偿命!”

齐旭将一只魔人掐住喉咙摔死在巨石之上,恰巧看到那老人从自己的眼前跑过,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些不祥的预感:“等等!”

在老人的刀快要触碰到魔人之时,空间陡然撕裂了开,一只巨大无比的看不清样子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

说是手也算不上,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一团聚拢成了巨手摸样的黑雾,黑雾里面似乎隐隐约约地有着红色光亮传来。

黑雾毫不迟疑地朝着老人的胸口穿去,鲜血四溅。

但倒下的却是刚刚才趾高气昂地说要和齐旭比试谁杀死的魔物更多的齐颂。

他的胸口破了个大洞,半边身体都被撕裂了开,还拼尽全力地将被吓死了的老人推向齐旭。

齐家人最好面子。

齐家人也最热爱渠泱,哪怕是别扭冷情的齐二公子。

火凤睁大了眼睛,痛苦愤怒的鸟鸣声穿透整座城:“啊!!”

染凤公主也痛苦地闭了下眼,但眼前显然不是伤感的好时候,她又迅速睁开,高喊道:“快阻止它!不要让它出来!”

那只巨手缓慢地撕开着空间,即便是面对着无数人类的攻击,却也仍旧阻止不了空间撕开的弧度。

魔人们虔诚兴奋地面对着那层黑雾的方向:“魔尊,是魔……”

但话只说到了一半,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一般说不出来,身体化为一层层黑雾,和地上那些尸体所形成的黑雾一样,融到了魔尊的身上。

只不过一瞬间,它的身躯竟然已经出来了三分之一,冲天的魔气激荡着,不仅是让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人间都颤抖了起来。

此时,众人也终于能够看清围绕在那些黑雾里面的红色是什么。

“是红剑……”年轻的天机门弟子双目流血,胸口处的命盘已然破碎,他喃喃道:“真的是他……带来灾难,让人间血流成河的人……”

他的话说的不清不白,但曾经和他一起进入过织梦蝶梦境的几人,却都知晓了一木口中的‘他’是谁,一时间无人敢开口说话。

伏染低声唤了个决,冷冷道:“闭嘴,先阻止它出来。”

但显然已经无法阻止,在两人说话的刹那,空间又被撕裂了几分,什么封印的阵法都无济于事。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了渠泱之上。

但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有完全出来的魔尊,却已经能够探出黑雾向着众人发动攻击,只是稍微碰到一点,便会立刻被魔气所腐蚀。

染凤咬牙,只能退后一步同时高喊道:“快散开!”

但她说话的同时,齐旭却已经化为一只鲜艳的红鸟向着那块空间飞过去,灌输了火凤全部精血的一击,在火焰中烧向了那团黑雾。

黑雾蔓延的速度一滞,但下一刻,一道黑雾便直直地向着他的腰间刺去。

那个地方……藏着那枚黑色石头!

齐旭这才发现自己冲动上了当,正打算退开,但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移动不了分毫。

千钧一发之计,一把古朴透明的长剑蓦地刺破长空而来,将那截黑雾斩断,火凤也连忙抓住机会后撤。

乔青阳带着顾黎姗姗来迟,但幸好不算太晚,淡色衣摆轻轻晃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少年轻盈落地。

“幸好你提醒我换了条裤子。”乔青阳后怕地对着顾黎小声讲。

剑的裤子和双腿一样变得粉碎,虽然腿好了,但是裤子却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