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织梦蝶对于起所制造的梦境虽然有着完完全全的掌握能力,却不能真的对梦里面的灵识采取直接攻击的方式。
只能用一种间接的方式,激发他们内心的恐惧、害怕、憎恶等等的负面情绪,在一次又一次负面情绪的滋生中,无知无觉地被吞噬。
而每一个人心中所畏惧害怕的事物都并不相同,即便那名所谓的织梦蝶王只制造了一个大的梦境,但每一个人所看到和真正面对的东西却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蜂巢,里面存放着无数狭小又密集的小房间。
乔青阳和顾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并不是被织梦蝶制造的幻想迷惑才导致的昏迷,而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意外入梦,因此这一大场梦中,并没有他们的“戏份”,看到的也是周围人的梦。
天上不断地掉落着带着火的流星,将这块本来静谧祥和的草地瞬间燃烧起来,变为通红的火海,那些本来正躺在草地中欣赏明月好景,沉溺在与爱人亲人的相处中人们,发出阵阵惨叫,被压死在了无情的火焰之中。
乔青阳带着顾黎躲到了一颗巨大的石头的后面,勉勉强强地和一颗坠落下来的火星擦肩而过。
看着远处的惨状,两个人的表情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毕竟,在同样一个场面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中反复重新上演了数十遍之后,那点本就不多的恻隐之心,也早就消耗殆尽。
顾黎的视力不是很好,努力地眯起眼睛,试图在那片火海中,看清楚这些支吾乱叫面容模糊的人,但语气却并不算烦躁,甚至称得上一句轻松:“青阳,你有发现他的存在吗?”
梦境虽是魔制造而来,却产自一个人的内心,由人心所化,也同样反应着人心。
乔青阳实在是不想一直困在此处,看星星月亮掉下来了,闻言言简意赅道:“有所猜测,但还不确定。”
“啊,这样。”顾黎便扬起眉毛来,借着躲藏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和少年紧紧挨着一起,呼吸轻轻地喷落到了少年白皙的颈脖间:“我也有点想法。”
乔青阳被凡人刻意的举动弄得红了脸,又或许是这魔物实在太过厉害,假意制造的火球,也能散发着像是真的火焰一般的热来,让四周的温度都升了上去。
他若无其事地捏了捏自己有点烫的脖子,浅色眸子落到远处的某个点上,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一柄上好的利剑一般飞射了出去:“那就看我们所想是否为同一人。”
只不过瞬间,便落到了一名与逃窜的人流方向向背离,疯狂地往前跑着,试图想要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从天而降的火焰的男人的身旁。
男人是一名修士,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无数次重复的火石坠落中,经历太多痛苦,灵识已然残破不堪,神志不清地伸开双手,表情扭曲悔恨,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要烧他们,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但他越想要将火焰挡住,织梦蝶却越不叫他如愿,璀璨的繁星变为杀人的火球,翻滚着热浪,用力地朝着男人坠落冲撞下来,他张开双手紧闭上了双眼,可那火球却直直地穿过他的身体,落到了旁边又一名凡人的身上,凡人发出一声哀嚎声,在一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火焰之中。
“不要!”男人陡然睁眼,便亲眼目睹了这一画面,瞳孔猛地收缩,发出凄厉地吼叫声,冲上前去,双手挥舞着,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他的身躯毫发无损,所有的火都避着他走,灵识却宛如燃烧到了最后一截的蜡烛,发出生命最后的颤栗。
就在它快要被逼得破碎之前,乔青阳先一步的赶到,一句话不说就将人踹到在地,眨眼间便将想要冲入火海中的男人控制住,手指间落下的淡淡灵光落入他的额间,嘴唇轻启:“闭眼凝神,这些都是假象,不要被骗了。”
随着少年的动作,本来猛烈挣扎的男人忽然安静下来,似乎真的被乔青阳的话所触动,发现了梦境的真相。
“不,是真的。”男人的动作弱下来,不再挣扎,他的语气平淡,眉宇间却透露着更深的绝望:“是我的火害死了他们。”
下一刻,乔青阳好不容易才帮助稳定下来的灵识就又开始猛烈波动起来,和天边的那无际红海交相呼应,看的人心中一紧。
神剑大人能杀魔降妖,能制服天下至邪之物,却唯独难以通透生灵所想,人心所系。
看着闭上双眼逐渐走向了灭亡的男人,乔青阳难得地慌了神,抿住嘴唇,加大了控制的力道,想要固定住修士涣散的灵识,但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织梦蝶的梦境的原因,还是男人本就一心向死的缘故,他的神力竟然都无法将那些消散的灵识汇聚起来。
“岁安,五岁便能引气入体,属性火象,七岁筑基,十三岁首次冲击金丹,却在结丹之日遭人迫害,致使运火不善,让府中上下一百人遇害,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后被渠泱齐家收入门下。”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落到了乔青阳的耳朵中。
少年连忙抬头,发现是后一步赶过来的顾黎。
看到乔青阳眼中的无措,顾黎用眼神安抚了下人,然后才继续说:“你一心求死倒也无妨,那那些因为你的缘故失去亲人的孤寡老人,幼童稚子又要让谁来照看?”
“狂妄自大而酿大祸,胆怯逃离不管不顾,岁安,这就是你所追求的道吗?”
明明目的是为了解开入梦人的心结,让起不被梦境所困,但面前的凡人却不说安慰的话,反而字字珠玑冷言冷语。
将神剑大人都说得差点愣住。
但却出奇的奏效。
本来已经打算放弃的男人缓慢睁开眼,有些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瞳孔晃动着:“不、不是的。”
几乎快要消散的灵识,在一瞬间变得有了些实感。
乔青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几乎短得让人难以注视到的瞬间,迅速地唤了个决,灵光闪过,少年声音清朗利落:“回去!”
仍然处于恍惚状态的修士,在少年出声之后,身体晃了又晃,最后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灵识还没有破碎。
乔青阳的脸上出现点喜色,刚想要拉着顾黎说些什么,眼前又是一白,再一晃眼,便又出现在了下一个“房间”。
这一次的梦境是在一片长着青翠绿竹的竹林之中,表面看上去生机勃勃,但竹林深处却隐隐传来些怪异的动静,像是风声,像是咀嚼声,又像是谁幽幽的哭声。
在看不见边际的林子中,显得格外恐怖。
只可惜织梦蝶所刻意营造的惊悚氛围,却没有对面前的两人产生任何作用。
乔青阳面无表情,手上的灵剑嗡嗡作响,将主人冷静平淡外表下的隐隐的兴奋暴露出来。
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如此轻柔却又格外引人注意的触感,让剑立刻就能猜到是身边的某个凡人。
果然,顾阁主在下一刻凑上前来,轻声说:“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听到“比试”一词,神剑大人的耳朵悄悄立起来,还没有听清楚内容,就下意识地答应下来:“好。”
顾黎也不在意少年的抢答,继续笑盈盈地补充:“就比谁破除的梦境次数更多。”
乔青阳又想要点头同意,却被凡人先一步地制止。
顾黎注视着少年透露着迷茫的栗色眸子,意味不明地挑起了眉梢,说道:“先别急着答应,比试总是要有个彩头在里面的。”
乔青阳的动作果然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色的嘴唇轻轻抿起来,轻声答应着:“嗯,你先说。”
凡人想来是给跟棍子便能往上爬,闻言嘴边的笑意更盛,凑到了少年的耳朵边上,温言开口道:“若是我赢了,那青阳就要……”
胆大包天的凡人不晓得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将神剑大人的脸弄得染上了红晕,明明已经是羞恼到了极点的模样,却还是假装着成熟正经,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顾黎挨着自己将那句让剑脸红的话说完。
等阁主故意慢悠悠地将话说完,乔青阳的耳朵尖已然烫得快要融化了一般。
顾黎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少年凶巴巴地拒绝,都做好了忽悠和死缠烂打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乔青阳只是身体微微僵硬着,等他说完了话只沉默了片刻,便抬起眼答应:“好。”
阁主的眉头越挑越高,正想要说什么,却又听到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若是我赢了,一山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凡人眨眨眼:“什么要求?”
乔青阳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顾黎自然没有异议,温柔的眸子落到少年的身上,不经意地舔舐了一下微微干涩的嘴唇,轻轻笑起来:“好啊,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等两人交谈完毕,梦境中的画面已然从绿油油的竹林,变成了漆黑的一片,青葱竹子也变为了冒着绿光的诡异柱子,四周诡谲的画面不断,偶有几道尖叫声从深处传出来。
竹林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座桥,奈何二字刻在桥头。
很明显,这个梦的恐惧根源与鬼魂相关。
“那,”乔青阳转过身,长剑一挥便一剑斩断了奈何桥头,少年眉眼如画,面容冰冷,但又耳朵泛红:“就从现在开始吧。”
第92章 【它是亮晶晶的,是最漂亮的。】
将这些灵识所困住的,除了恐惧,还有贪婪。
这两种最为普遍的负面情绪构成了这一场巨大梦境的严密的底盘。
恐惧的原因千奇百怪。
有人单纯地畏惧黑暗,有人害怕未知的鬼怪,有人惧怕内心所不敢触及的对他人的愧疚。
贪婪的来源亦是多种多样。
美色钱财、权利修为、爱情亲情,甚至还有人心中最深的欲念竟然只是吃不完的食物。
每个人皆是不同的个体,执念亦是不同,无数个梦境化为点点星光,被困在念想中的灵识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这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却莫名让乔青阳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完了这些人的一生。
太多的执念,太多的经历,太多的痛苦和懊悔,更也有太多的释然和醒悟。
这些属于人间更是属于人的情绪,剑从未真正了解和明白过的东西,竟然在魔的梦境中得到了触动。
在乔青阳和顾黎的帮助之下,大部分被困住的灵识都成功脱困,只有极少数损伤过于严重,或者贪念难除的人无法脱离。
随着一个个“小房间”的被打破,织梦蝶的梦境中蕴含的力量越来越弱,两人的比试也来到了尾声。
又是一个梦境被击破,困在其中的灵识身躯慢慢变得浅淡起来,从始至终都带在这人身上的面具也破碎开来,露出他的脸庞来。
竟然是两人在陈婆婆的楼中见到的那名,灵识损伤最严重的那名中年兽修。
他有着一张非常普通平常的中年男人的脸,但与之前那些梦境不太相同,他的执念实在太过简单。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又是最难以实现的一个。
他想要创造一个人妖和睦共处的世界,想要一个妻子还在这世上的人间。
何等艰难,何等让其神往渴望。
“我的道侣也是来自妖族,”在消散之前,他露出点笑来:“她是个很喜欢笑,很温柔的鹿妖,林间初见,便让人一见倾心。”
这个梦境,是乔青阳在起着主要作用,只要等到男人也脱困,他便能超过顾黎,让凡人答应愿赌服输地答应自己一个要求。
神剑大人心情还算不错,脸上也难得地带了些温和,看着兽修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鹿妖的性子一般总是很好的。”
又温柔又好看又懵懂的妖怪,总是会很讨人的喜欢。
周围的画面开始崩塌撕裂,万兽哀嚎,河水干涸,群山断裂,这是梦境破碎的表现。
但不知为何,乔青阳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中像是有块石头在吊着一样,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男人伸出手虚虚地握了下梦境破碎而产生的点点星光碎片,转身对着面前的两人弯着眉眼笑:“多谢两位的开导,也很幸运也有人愿意听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声音浅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和梦境一起破碎了开。
顾黎眸子一凝,心细地发现了面前男人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来,想要遮住少年的眼睛。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道虽然虚弱却始终温柔坚定,乔青阳本来以为已经能够成功脱离梦境,恢复生机的灵识,在一瞬间破碎,身体化成的光点细细碎碎,和这片同样已经化为碎片的梦境缓缓相融。
乔青阳的眼前便炸开了这一片亮丽又残忍的星光,少年蓦地睁大了眸子,浅色的瞳孔中尽是星星点点碎碎落落。
一道几乎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也慢慢消散,像是一道微乎其微的叹息:“抱歉,我实在是放不下。”
他的灵识竟然已经完完全全被梦境所吸收。
在它破碎的瞬间,也意味着那名修士的死亡。
乔青阳还有些懵,顾黎抿住唇,伸手捂住少年的眼睛,手心底下,睫毛缓慢地垂下眨动,表现着主人的不安和惶恐。
“不是你的错,”顾黎将额头抵在了乔青阳的额上,将他隐隐快要变成红色的眸子遮住,语气平稳温和:“不要去看。”
乔青阳没有回话,凡人冰凉掌心下的眸子却在无意识的晃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扯顾黎的袖子,示意他自己没事。
“我明白的,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就是因为它始终难以消除。”乔青阳抬眸,轻声说。
就像是方才那名修士,他所渴望的妻子尚在身旁,为世人所容,为天道所允,光明正大,平平常常。
这样简单却深刻的执念,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
而执念,向来是左右生死的利器。
就算是乔青阳和顾黎没有来到他的梦中,他的灵识也会在无知无觉的沉溺幻境中,被织梦蝶所吞噬。
面前的画面又再次转变,崩塌的天地重新组建构造,一个全新的梦出现在眼前。
凤鸟长啼,青龙腾跃,翻卷的云层之间,天地初分,浓郁的灵力蔓延其间。
俨然是混沌之后,洪荒之中,万物初生的模样。
凡人眨眨眼,对着少年微微歪了下头,如若不解地说:“青阳,我们的比试到了哪里了?”
乔青阳回答说:“平局。”
白衣少年衣摆轻扬,如墨般的长发在肩后微微晃动摇摆着,像是柳树在池水里的浅影,勾人心弦。
顾黎站在落后乔青阳半步的位置上,既能够一伸手便触碰到少年的腰身,又能够遮掩住凡人眼底下翻滚的深色,他的语气温和含笑:“那便,此局定胜负?”
乔青阳抬眸,动作微微滞涩瞬间,但又很快就答应下来:“好。”
洪荒之时,万物生长,生机迸发,却又危机四伏。
如今早已经走向了灭亡的神兽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灵,在这片新生的天地间游玩嬉闹着。
此时还没有太多种族的区分,不管是妖也好,人也罢,甚至是魔,都在同一处活动,就连出生得最早的神灵,也时常到处乱跑,闯过的祸不尽其数,与后来凡人修士们所传说的严肃正经的神的模样大相径庭。
乔青阳和顾黎踏在这片梦境没有多久,便撞到了这样的一名神灵。
说是神也不太恰当,祂其实只是一团还没有自己的身体,却已经拥有神性和神识的混沌团而已。
白白软软的一小团,像是才蒸好的馒头。
【汝等胆大包天的人类,挡住了吾的路了。】
分明是祂自己迷了路,还非要栽赃嫁祸给其他无辜的过路人。
【除非汝带吾找到吾的珍宝,否则汝会受到来自吾的可怕的惩罚!】
还要装模作用故作老成地威胁。
用祂像大白馒头一样的凶猛外表。
神的对面虽然有着两个人,但祂却总是下意识地对着顾黎的方向说话。
顾黎也不说同意还是拒绝,故意逗着装深沉的神灵说出更多的话来,见祂快要恼羞成怒之前,才看向始终沉默着的少年,笑着说:“青阳觉得如何?”
乔青阳面无表情,默默的避开凡人的视线,不知为何语气细听过去,竟然能听出来几分咬牙切齿:“那就帮祂找。”
梦境中的一切事物,都有着一定的道理,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梦的核心人物,想要找到摆脱织梦蝶的方法,自然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尽管这个“线索”实在是有些无厘头和让人生笑。
神灵想要找到珍宝,却怎么也说不出珍宝的具体摸样和名称,只能含含糊糊语意不祥地地形容。
【它是亮晶晶的,是最漂亮的。】
亮晶晶的东西无处不在,美丽的事物数不胜数,哪个才是祂想要的珍宝。
两人天上地下地陪着祂找,从凤凰的羽毛到鲛人的鳞片,从人间的灯火到魔族的殿堂,每个都是瑰丽又光亮,每个都并非神灵心中所爱。
在无数次得到拒绝的答复后,顾黎也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安慰起失落的神灵来。
“不要担心,时间还很长,总是能找到的。”
祂因为次次欢喜又次次落空,气冲冲地跑到了水里面去找鱼打架,现在整个白馒头身上都变得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像是一片落寞的乌云,可怜巴巴地和两人一起呆在涯边。
这个梦境最是不同,安静、祥和、美丽。每一片云都格外的绚烂瑰丽,天与地的交界之处,拖着长长尾巴的五彩巨鸟长鸣一声飞过,天际染上了一片玫瑰的红色,璀璨夺目。
这是个美到了极致,连织梦蝶都无可奈何不愿破坏的梦境。
乔青阳抱着剑出神,仿佛忘记了和凡人的那场比试一样,自从到了这个梦境,见到这名小神灵之后,便一言不发。
旁边的顾黎还在和祂对话。
气氛轻松融洽。
“就算现在找不到,还有明日、明年、很多年,或许它也在寻找着你。”顾黎眉眼弯弯地说:“寻找的日子也是有趣的,只要你们都挂念着彼此,总是能够遇见。”
神灵虽然看着懵懵懂懂,却是实实在在地活了很多很多年,听到凡人的话,冷哼一声,生气地到处乱转,身上的混沌团被气得散了又聚拢,聚拢又散开,像是谁在用力地吹气。
【汝才不懂,寻找的日子一点都不有趣。】
“不有趣,那是怎么样的呢?”顾黎也不在意神灵的恼怒,反而故意地在祂的雷点上蹦跶,试图窥探着神的内心。
乔青阳终于忍不住出声:“一山,别问了。”
神灵回答不出来,凡人直截了当的开口:“因为害怕一个人,你恐惧孤独,想要找到真正属于你的珍宝对吗?”
祂被问得呆住了,少年的眸子晃了晃,连忙拉住顾黎的衣袖,声音稍微提高了些:“别问了。”
但凡人却不依不饶:“但精致的珠宝,是经他人之手制造,漂亮的羽毛和鳞片,也是来自其他的生灵,河水会流走干涸,树叶会掉落干枯,好像什么都不会是独独单属于你,只爱着你一个人的,那么……”
乔青阳心脏跳得快要掉出来了,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将咄咄逼人的顾黎按到地上,浅色的眸子变为了剑本来的清透亮丽的红色,少年耳朵和脖子都染上了红,胸口起伏着凶巴巴地道:“不许说了!”
大胆的凡人却并没有被他所恐吓到,注视着那双美丽青涩的眸子,苍白的手指抚上了剑的颈脖,分明刚刚才在逼问,却又因为微微颤抖的声调,显得像是在讨好着恳求,顾黎问出最后一句话:“那么,我的神灵大人,您的珍宝找到了吗。”
那个大白馒头样的混沌神不知道在何时消失,周围却依旧是绚烂的模样。
天际的璀璨星光落到了少年同样漂亮的眉眼上,乔青阳泄愤似的一口咬到了凡人的手臂上,在那块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小块红痕。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乔青阳含含糊糊又懊恼地问。
但还没等到身下人的回答,他却又顿了顿,将脑袋埋在顾黎的胸口胡乱蹭了蹭,将自己的头发都蹭乱了,才抬点头,看着顾黎的眸子小声说:“找到啦。”
那双总是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眼眸,就是神剑大人心中,亮亮的,漂亮的,唯一的珍宝。
天上人间,只有这独一份。
第93章 【吾创造了汝,汝本生来就该爱吾。】
世上的所有生灵都有着自己所向往和追逐的大道,生灵万般,大道也有万千。
鱼喜戏水,鸟爱筑巢,就连最弱小的毛毛虫,也想要有朝一日化为飞蝶。
六界之中,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喜爱的事物。
只有乔青阳没有。
他是混沌之后的最后一名天生之神,以剑为体,生来便比寻常生灵少一段情感。
神剑锋利,虽然外表瑰丽,却似带刺之花,让人难以接近。
或者说,乔青阳在潜意识中就自动地将他人的亲近和善意隔绝在门外。
不管是九重天的神君,还是弱小善良的人类,或者是热情魅惑的妖魔,神剑大人漂亮的外表总是能够吸引到众多的喜欢。
只是喜欢太浅,稍稍一松手,便会消失不见,这样浅薄又普遍的感情,非但不会让乔青阳觉得欢喜,反而会惶恐,甚至厌恶,以至于下意识地便想要逃离抗拒。
整个六界,只有一个人的喜欢,是叫剑一听便觉得喜悦,一见到便心声雀跃的。
神剑大人还在幼年期时,就将他亲自唤醒,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长大,将自己所有的喜欢和期待都灌注给他。
让他成为自己的剑鞘。
给予其与自己相互交融,彼此呵护的权利。
神首次化为少年模样的时候,被剑鞘邀请去了他的府邸,被偏爱的剑鞘,在众神的注视中,在璀璨的天河之下,向神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他尽力地克制,却还是让浓烈到了扭曲的爱在神面前泄露出来。
但这份对于常人来讲,深重地有些可怖的爱,在乔青阳这里却刚刚好。
神忍不住偷偷地露出点笑,又连忙重新恢复正经。
【吾创造了汝,汝本生来就该爱吾。】
神剑大人明明欢喜雀跃地不行,却还是一副冷淡严肃的傲娇模样。
这样强烈的反差感,让人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被祂拥有。
剑鞘便顺从地低下头,周围看热闹的神君们不知何时被一阵风驱赶离开,剑鞘的手指落到了神剑的领口处打着转,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又隐隐地透着几分疯狂:“是的,我生来就是来爱您的。”
神口中的爱,与剑鞘话里的爱或有不同,但总归是殊途同归,至少在这千百年来,乔青阳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区别。
一直到剑鞘破碎的那一日,那场三界混战之中。
那天的剑鞘话少了很多,连带着周围的风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空气里面飘散着很重的血腥气,让神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在踏上战场的前一刻,衣袖被人拉住。
剑鞘的脸上还是挂着和从前一般温和的笑意,却带着点乔青阳看不懂的偏执和忧伤,他忽然开口道:“青阳,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结为道侣好吗?”
道侣是人间常有的词,男欢女爱,世俗常情,即便是修士也不能避免。
但却是神头一次听说,迷茫的神色明显。
“我也想要得到您的爱,不是亲人好友,不是宠物器具,是和我一般的,日日渴望缠绵床畔水乳交融,世间唯一的爱。”
或许是怕乔青阳听不懂,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从舌尖上轻缓柔和又坚定地划过,将那些个令人脸红的词汇说得清清楚楚。
神剑大人渴望得到喜欢和爱,却始终都没有明白剑鞘的那份爱意,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人。
渐渐的,这份爱就在心头长了刺,扎破撕裂了血肉,刺断了骨头经脉,让人忍不住咬住牙泣出血来。
乔青阳脑中一片混乱,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回应,魔族的大军便已在眼前,那名好战的魔尊扛着大刀露狂傲的笑来,高声喊道:“青阳神君!可敢来再战!”
如此,最后一战便在神剑的慌乱之中开始,这竟是剑鞘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百年过去,不知何时被忘却的深刻记忆,如今终于又再次回到了神的身体之中。
乔青阳忽然就有些委屈起来,看着已然变成了凡人,却还是笑眼盈盈的剑鞘的眸子,抿住唇控诉道:“你分明就认出了我,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着我为了找你到处跑。”
“我的本体破碎落入凡间,本就因为神识不全而浑浑噩噩,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眼前才终于清晰起来,”凡人在装可怜上面很有天赋,稍微垂下眼,就让剑软了脾气,轻声说:“但却也并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虽然说是辩解,但也的确是如此。
最初的顾黎以为自己是因为想要得到乔青阳特殊的血液,才与其接近,但没过太久,他就发现这种想要靠近的情感越来越浓厚,几乎就像是刻进了自己骨子里的的执念和本能一般,无法控制,更不能避免。
在乔青阳寻找剑鞘碎片的过程中,这种本能不断的刺激着凡人的身体,加上碎片的呼应,一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片段也终于慢慢浮现出来。
一直到那天两人误打误撞,让数枚剑鞘碎片和顾黎融合,在这个幻境的刺激下,才终于找回了大半的记忆。
“哪怕是直到现在,我的记忆也依旧是不全的,”顾黎的表情变得阴冷了些,他冷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两人记忆的问题,恐怕也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甚至不只是魔族,能够影响到神的记忆,或许还有其他人都手笔在里面。
乔青阳站起身来,将缠绕在手臂与颈脖上的裹布慢慢取下,手中的长剑发出锋利的光,语气冷淡:“不论是谁所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少年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后那代表着恐惧和贪念的景色便迅速崩塌,等他将最后一截裹布也取下来握在手心之时,整个梦境已然完全塌陷,只剩下两人所站的这一小块地方还没有完全破碎。
乔青阳将那条裹布轻轻地缠上了顾黎的手腕,在与凡人触碰到的瞬间,它便迅速缩小变形,最后竟是成为了一根银痕一般的印记,与顾黎的手腕融为一体。
神的耳朵红了一点,声音小小的:“既是有你在身边,那我便不需要这个了。”
顾黎生怕又将他吓了跑,拼命地按捺住自己疯狂生长歪七扭八的扭曲心思,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自己腕间,将那块脆弱的皮肤摩擦地发起烫破了皮,也惘然不顾。
他闭上眼感觉了下,然后捂住胸口的位置抬眸,轻声说:“我的神识还有最后一块碎片。”
只要找到它,便能脱离凡体,回归神位。
乔青阳也不用再面临神力崩溃失控的风险。
少年闻言,一剑将最后的这点梦境碎片斩破,织梦蝶的魔力化为一片星星点点的微光,散落到各处,他言简意赅道:“那便去找。”
两人气势汹汹地撕开了织梦蝶的梦,本以为会回到身体之中,结果眼前的画面一转,却恰巧目睹黑色巨蚁张开巨型口器,像是蜜蜂吸食提取花液一样,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织梦蝶。
小蝴蝶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就被它吞吃入腹中。
乔青阳的动作顿了顿,下一刻又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传出来:“老大!你来救我们啦!”
竟然是一木。
天机门弟子,即便是在妖魔的幻境中也还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法器命盘,而另一只手则是同样用力地抱着一根石柱子不敢撒手,看到两人出现,瞬间兴奋激动的睁大了双眼:“真是太好了!”
而在他的身边,道盟的那几个小弟子们竟也同样在此处,和一木一样,双手死死地抱着柱子或者大树之类的东西,身上看上去脏兮兮的,很是狼狈,俨然是一副遭受了许多挫折的模样。
但好在精神气都还不错,灵识完整无缺。
看到乔青阳对他们的动作无语凝噎的表情,一木连忙解释道:“那个蚂蚁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在各个梦境里面到处爬,将制造梦的魔物全部都吞吃了进去,甚至还能反过来将没有在梦中的魔也拉进来吃掉,很是可怕,我们若是不抱紧柱子就会不小心被当做零嘴吸过去,一起吃掉。”
虽然将年轻修士们吓得不轻,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着实算得上幸运,还没有遭受到织梦蝶的迫害,就被误入梦境的蚁兄破了梦,照它这样吞吃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织梦蝶王所制造的庞大的梦网都会尽数成为盘中之餐。
顾黎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些人,便皱着眉开口问道:“伏染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一木的表情一顿,还没有回答,乔青阳就发现了另外一些人的存在。
红眸落到巨蚁身后,在辉煌的宫殿投下的阴影之中,数十名处在昏迷状态的修士出现在眼中。
其中就有包括伏染在内的几名道盟弟子。
以及身穿红衣的齐旭。
巨蚁的体型太大,那些个修士在它面前,反倒变成了真正的蚂蚁,随着它吞吃魔物的动作,身形变得更加庞大起来,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有可能会将昏迷中的修士灵识踩得稀碎,将众人看得心惊胆战。
乔青阳手上的剑翻转,灵光骤盛,少年漂亮冷淡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那个方向,直接开口说:“我去将他们带过来。”
但还没跨出去一步,手心就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顾黎对着回眸看过来的少年露出个安抚的笑来,轻声说:“一起去。”
乔青阳垂下眸,也笨拙地学着将凡人反手握住,面上却仍旧是严肃正经面无表情的模样:“嗯。”
顾黎腕间的银痕处光芒一闪,变为一条夺目亮丽的银带,将脆弱的凡人和剑相连在一起。
白衣少年手持长剑,足尖一点,银带飞舞在半空中,另一只手与阁主紧紧相握。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木等人,强大的灵力让身后的空间轻微扭曲,红眸像是没有杂质的玛瑙,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们,抱紧柱子。”
一木等人:“!!好!”
好紧张,好刺激,乔少侠好帅!!
第94章 一把红色的破碎的剑
巨蚁的身躯太过庞大,这就导致它的移动十分缓慢笨拙,即便是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它身边穿梭过去,也来不及去阻止。
乔青阳和顾黎两人十分顺利地就穿过巨蚁,来到了它身后的宫殿面前。
这是一座十分富丽堂皇的建筑,即便整个宫殿的色彩基调呈现的是暗色,但因为有各种各样价值连城还亮晶晶的金银珠宝挂在上头,并不显得灰暗,反而显现出一种夸张辉煌又压抑严肃的反差感来。
不知为何,一眼看上去乔青阳便觉得这宫殿的风格非常眼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到过。
即便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回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类型的建筑绝对不会是来自他和顾黎。
但织梦蝶的梦境总是至少要提取一人的记忆来做基础构造画面情景。
那么这个人,是在场的哪一个呢。
乔青阳一边想着,一边和顾黎一同走进殿中,来到那些昏迷着的修士的身旁。
顾黎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将乔青阳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测说了出来:“此处场景倒是颇为眼熟。”
他抬眸,视线落到了主殿上方的那一个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物的巨大座椅上,黑色牛角威武又恐怖,轻声道:“竟然有几分像是魔族的风格。”
或者更直白一些,像是魔尊的寝殿。
作为常年呆在九重天之上的神,不管是乔青阳还是曾经的顾黎,都几乎不曾来到过其他各界,更不要说是本就两看相厌的魔尊的住处。
但第一次来到魔界,便是在百年前的大战中,直接一剑打到了魔尊的家门口。
当然这也是顾黎唯一一次见到魔尊宫殿的经历。
乔青阳闻言愣了愣,表情带了点紧张:“那天的事情……你已经想起来了?”
顾黎也不说是还是不是,只是嘴角扬起些弧度,对着少年狡黠地眨了下眼,说道:“回去再告诉你。”
即便知道凡人就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但乔青阳偏偏每次都能上钩,闻言羞恼地一把扯住银色丝带将尚且仍然是凡人之躯,手无缚鸡之力的剑鞘拉扯过来,凶巴巴留下一句“回去也不许说!”后,便自顾自地蹲下身,准备将这些昏迷的人都搬走。
只是在织梦蝶的梦境中,顾黎身上大部分的法器都无法使用,就算是乔青阳一手抓两个也得要跑四五趟才行。
这蚂蚁的确奇怪又实力强劲,还貌似已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这样来回不停围着它穿梭,风险太大了。
就在神剑大人认真思考的时候,旁边的阁主已经动手将地上的修士们捆了起来。
还是那根熟悉的麻绳。
又粗又长还很结实,实在是救人绑架良选。
乔青阳看过去的时候,顾黎刚好将打了一个结结实实又漂亮的接出来,绳子剩下来的一端在白皙的手指间晃了晃,弯着眉眼说:“这样不就可以了。”
剑鞘流落凡间二十余年,虽然生来就带了一身病,但好歹还是学到些有用的真本事。
比如坑蒙拐骗,比如绑架勒索。
少年眼中闪过亮光,夸赞道:“一山好厉害。”
神剑大人毫不吝啬又单纯直白的夸奖,让顾黎既很是受用,又有点心虚,咳嗽一声后说:“我们先将他们带回去吧。”
将人都绑起来掉在下面,也也就是一大团,比只有乔青阳和顾黎两人时,要显眼许多。
果不其然,当乔青阳扯着绳子打算从巨蚁的腿下穿梭过去之时,它却忽然移动位置,原本是空隙的地方被黑乎乎的肢体所堵住,差点和他们迎面撞上。
顾黎提醒道:“小心点,它好像是发现我们了。”
并且不止是发现那么简单,它还能判断乔青阳移动的方向,然后用自己巨大的身躯先一步挡在前方,次次都是在他们差一点点就能通过的地方突然落下阻挡物,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和那些长满了尖锐毛刺的黑色躯体相撞。
几次下来,即便乔青阳的体力还好,但那跟被甩来甩去的绳子也已经到了快要断裂的边缘。
少年垂下眼看了下粗绳中断微微有些破损的位置,抿住唇一用力将那绳子猛地提起来些,一直到破损的位置落到自己的手心,他一手握住粗绳,另一只手上的长剑猛然飞出,突然大盛的灵光在巨蚁的眼睛前面闪过,让它有些不适地侧过些身体闭上眼睛。
顾黎迅速握住乔青阳空出来的那只手,清凉的触感从手心处传过来,凡人厉声道:“青阳,就是现在!”
趁着巨蚁闭上眼睛的瞬间,长剑迅速在巨蚁像是一堵墙一般的身体中,冲撞出来一个小口子,乔青阳迅速运转着灵力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它。
巨蚁在身后发出有些痛苦和愤怒的嘶吼声,细听上去还带了几分奇怪的情绪。
但是乔青阳两人已然带着昏迷的伏染等人离开了宫殿。
抱着柱子的小弟子们立刻欢呼一声,好几个人都上前来,帮忙把困住自己师兄和其他修士的绳子解开,将昏迷的人拖到安全些的地方。
但里面最喜欢叽叽喳喳咋咋呼呼的一木,却少见的没有跟着一起说话,他的脸上带上些惶恐,冷汗直下,嘴里也念念有词,胸口处的命盘旋转着,发出诡异的红色亮光,和周围昏暗怪谲的景色融为一体,让人看着心头一紧。
顾黎也觉得有些不对,抬眸看了眼身后还在狂吼舞动着肢体的巨蚁,心中传来一阵慌乱感,皱起眉头来轻声道:“它好像……”
就在此时,梦境的另一个方向传来点嗡嗡嗡的声音。
这道声音很浅,但就是让人能够一下子就注意到,就像是在空无一物最为寂静的荒芜之地突然传出来的一道高高的鸟鸣,使得人心中一震。
乔青阳觉得这道声音又些许熟悉,只是这个梦境里面的一切景色都是熟悉的,就算没有认出来,但也立刻警惕起来。
本体神剑从实体变得透明,重新飞回到少年的手心,乔青阳眸子落到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出声提醒:“注意警戒。”
一木的命盘转得越来越快,红光越来越深,甚至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下一刻马上就要散架了,身后的那只巨蚁也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发出十分奇异的举动,时不时嘶吼着靠近,时不时又退回来绕着宫殿门口打转。
嗡嗡翁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显然是距离更紧了些,并且越来越近……
就在它近在耳边之时,一木和顾黎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对!我们退回宫殿!”
“乔少侠小心!”
几乎就在一木喊得几乎破了音的一句话落下最后一个字之时,一道锋利的灵光混着那时刻不停的嗡嗡嗡的声音,直直地冲着乔青阳面门而来。
身穿白衣的少年手腕一翻,透明的长剑便挡在了那灵光之前。
光芒散去,那竟然也是一把剑。
一把周身带着暗红色的火焰,四周皆有破损的剑。
看到它的瞬间,乔青阳的脑中空白了一瞬间,愣住的那一秒剑,两把剑冲撞发出拖长的滋啦一声,然后都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得往两边退开。
竟然是难分胜负。
少年退后一步,还有些懵,一缕黑发缓缓落到他的手心,显然是在刚才被剑气所割下来的。
从他第一次化形到现在,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触碰到他的身体,更不要说是割下发丝。
但对面的那柄红色长剑,也同样被乔青阳所击退了些,本就破损严重的剑身又落下一点碎渣来,不断地震动着,众人一直听到的那嗡嗡翁的声音就是它的剑鸣声。
手心又忽然传来一阵熟悉又微凉的触感,乔青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凡人拉着迅速地转了个方向,向着后方跑去,言简意赅:“走!”
顾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飞快地奔跑着,道盟的弟子们也都或背或抱的,带着昏迷着的修士们和顾黎一起往宫殿的方向跑去。
察觉到了他们的离去,那把红色长剑发出来的剑鸣声更加尖锐剧烈起来,仿佛是什么催命咒一样,让众人本就因为跑得太快,而涨得发痛的心脏又跳得更快了些。
就在它快要追过来的前一刻,走在最后的一名弟子也恰好跨上了宫殿的门口。
紧急停下的红剑在宫殿门口疯狂地打着转,因为没有追上乔青阳等人,暴躁地将梦境中的其他东西尽数毁坏,伴随着它急促的嗡嗡声,显得可怖无比。
一名道盟弟子看着它发疯,庆幸又害怕的拍着胸口,喘着粗气说:“幸好刚才那只蚂蚁没有拦着我们,否则现在被撕碎的,就不是柱子树木什么的,而是咱们了。”
“或许,它本来就是想要让我们进入到这宫殿里面。”顾黎忽然间开口。
所以才会在乔青阳将昏迷的修士带走时多加阻拦,而在他们冲往宫殿的时候,却又没有任何表示。
在那剑鸣声响起的时候,发出怪异的动作,现在想来,也似乎是想要让他们进来,但又畏惧着什么踌躇不前。
“您是说,那个怪物是想要帮我们?”道盟的弟子睁大了眼睛,然后想了想又连忙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它还帮我们脱离了梦境,也一直在吃魔物,而没有吃我们!”
“帮还说不上,不吃你们,可能只是因为织梦蝶更对胃口一点。”顾黎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年轻修士的幻想。
它的目的,或许只是不想让他们过早地死在那把红色长剑之下。
就在此时,角落中的一木忽然发出了十分诡异的抽噎声,就像是被谁掐住脖子而无法呼吸之时,从喉咙间泄露出来的最绝望最恐惧的一点声音。
在这个本就处处危险可怕的梦境中,更是让人心里发麻,一下子就吸引过去了大家的注意力。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木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和嘴巴竟然都流出来了血液,被困在梦中的灵识有些不稳定地晃动着,某种满是惊恐。
“一木师兄!”
这里的道盟弟子都是对对方及其了解的人,看着一木的样子和他手中飞快转动的命盘,就知道他肯定是通过命盘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就算心中也十分害怕畏惧,但咽了下口水,还是问道:“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一木又闭上了眼,血从脸上流到了衣领里面,声音颤抖着。
不知为何,顾黎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眸子里出现些冰冷的色彩,指尖几根银针隐隐露出来,他出声阻止:“一木,你……”
但还是晚了一步,天机门的弟子猛地抬起头,含着血泪的瞳孔直直的面向了角落中的白衣少年的方向。
声音里带着恐惧又带着无措:“我看到乔少侠,拿着那把红色的剑,杀死了所有人。”
“到处都是血,遍地都是尸体,人间……炼狱……”
他的话一出,本来一脸焦急的弟子们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慢慢地也带上了和一木一样的恐惧和无措,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乔青阳的身上。
恰巧,少年透明长剑微微发出些震动,剑身之上微微发着金红色的光,汹涌浓郁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的灵力围绕其中。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众人这才发现,乔少侠本来的栗棕色眸子,不止在何时变成了像是琥珀一样的轻透的红色。
又或者……这才是他本来的眸色,只是终于在魔物的梦境中显露了出来而已。
弟子们脸上的恐惧又深了几分,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有人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几乎带了些哭腔:“乔少侠,师兄说的是真的吗?”
站着一动不动的乔青阳,终于微微动了动身体,他的脸上也罕见得带了些迷茫:“我不知道。”
他本就没有记忆,就算是因为顾黎和剑鞘碎片的融合,让剑找回了一些记忆,但这一点点的回忆在剑千万年的生命中还是太短太短,就算是只算化形后的千年,也是太少太少,还有许多许多的记忆仍然是空白。
一木说的画面,究竟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未来会发生的,究竟是真是假,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天机门窥见天意,天意又总会是真的吗?
剑不会说谎,面对这种情况,正常人就算不会激动地说不是,也至少会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乔青阳的的确确是不知道,不记得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自己都还不清楚的事情,被质疑了也无法直接去否认。
但这句话却令年轻修士们本就脆弱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些,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地哭泣起来,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注视着乔青阳的视线,又惶恐又无措又失望。
乔青阳最害怕面对这样的注视,手里的剑不断鸣动着,越来越烫,几乎让人分不清是剑在发烫还是身体里面所散发的极度的热意。
就在此时,顾黎一把将有些恍惚的少年的手握住,在两只手接触的瞬间,透明长剑消失,重新藏回了乔青阳的身体之中。
凡人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带着冷意,却令剑烫得发痛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
“你们若是实在害怕,大可以不和我们一起。”顾黎说。
“以后的事情,只靠一个法器就能完全窥见吗?”阁主的眸子轻飘飘的落到了一木的身上,年轻的天机门弟子忍不住颤抖着,露出痛苦又挣扎的表情。
“若是仅仅凭借这个就能随意评价一个人,断定是非善恶,那还要道盟做什么,还要官府做什么?”顾黎将少年的手指握紧,安抚似的捏了捏,面对着面前的年轻修士时却毫不客气,冷言道:“我和青阳会帮你们离开梦境,若是害怕,待在此处就好。”
说着便拉着乔青阳的手,要往宫殿里面去。
既然巨蚁想要他们进入到宫殿,那这里面就一定不是那么简单,脱离梦境的方法或许就在其中。
才走了两步,便有修士追上来。
是个娃娃脸的剑修,手指用力地抱着剑,明明也是紧张害怕的摸样,但还是努力克服着恐惧,用力地抬头说:“我、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我别的不行,剑使得还算不错,说不定还有派的上用处的地方。”
这一个人出来之后,又有好几个修士也跟了过来:“我是符修,跑得快的,说不定能帮到两位前辈什么。”
“我是丹修,有好多能保护灵识的灵药。”
……
顾黎的眉头挑起来,乔青阳亦是脸上带着些迷茫,淡色的嘴唇紧紧抿着。
本来还在昏迷之中的齐旭等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在三言两语之中就弄清楚了情况,微微掀开眼皮,懒散地说:“我们也一起去。”
说话的时候,手指中出现一团金红色的火焰,锁骨之上凤鸟的痕迹若隐若现,齐家主站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目中无人的摸样:“我们也需要证明实力吗?”
伏染也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站起来,他倒是没有像齐旭一样幼稚,只是看了眼外面那只退到了门口的黑色巨蚁,以及还在打着转的危险红剑,直言着催促道:“什么时候走。”
手中中传来微凉但柔软的触感,面前的这些小孩儿小鸟什么的,齐刷刷看过来的样子,让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涌上莫名的情绪,喉咙滚动了下,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不害怕我吗?”
小修士们点点头又摇摇头,睁大眼睛说:“有点怕,但是我们都觉得乔少侠你是好人!是很厉害的前辈!之前如果不会是有你和顾阁主在,我们早就死在药王谷了,您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他人的!”
被发了好人卡·前辈·神剑大人·乔青阳:“……嗯。”
看着少年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偷偷翘起些嘴角红了耳朵的脸,顾黎心中一软,没控制住蹭了蹭少年那块因为被夸奖而红起来的皮肤,轻声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小青阳,自信一点。”
并且整个人间,整个六界,最喜欢他的那个人,就站在身边。
第95章 撒谎精
那边的双目流血的一木,显然是因为使用了太多的灵力,天机门的属性又十分特殊,即便只是一瞬间的画面,也让他的灵识受损严重,眼下俨然已经是虚弱至极的摸样。
看到伏染醒过来后,本来想要靠近,结果伏染却想也没有想的酒往乔青阳喝顾黎的方向走去。
一木抬起的步子落下来,喉咙间的“师兄”两个字,像是才烧开的水,滚烫着从喉间滚动着,生生咽下的时候,整个喉咙便如同被火灼烧了一遍一般,刺痛地他说不出话来。
伏染转头看着自己师弟双目泣血用力盯着自己的摸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轻声说:“一木,你和其他师弟们在这里照顾还没有苏醒的人,小心些,有什么事,我们从梦境里面出去之后再说。”
伏染向来不是话多的人,这样一句话,几乎可以算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对一木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景下出现的。
向来活泼的修士难得地安静,却更让人觉得不忍,更何况一木还是这样一副虚弱无比衣衫染血的模样。
但这样的不忍和心软,却断断不会在面前的师兄脸上出现。
一木咽下口腔中的血腥味,垂下眸轻声回答:“好。”
跟着乔青阳一起离开的人,其实也并不算少,甚至因为有齐家的火凤们在,仅是从实力方面考虑的话,着实要比留在原地的一木等人高上许多。
伏染跟在众人身后往宫殿里面走,背脊挺直,姿态端正,面上也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清清冷冷的摸样。
只是微微皱起些的眉头和时不时往后往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年轻的修士心中的担忧。
顾黎走在他的旁边,脸上仍然挂着好脾气的笑,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用不算大的音调说道:“伏公子不用担心,青阳在走之前在他们身边留下了保护阵法,就算是真的出了事情,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尽管知道面前的凡人,是故意对自己展示乔青阳的善意,万一最后真的出现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在自己这边也能留一条退路,或者是得到些帮助。
但是此话一出,伏染本来高高提起的心脏却的的确确是稍微落了下来些。
乔青阳的修为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至少在现在,一木等人的安全是不用太担心的。
伏染便松口气,认真开口说:“多谢阁主相助,来日若是剑阁和乔道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伏某定然在所不辞。”
顾黎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小朋友真是上道,一边在面上却还要假惺惺地弯着眉继续客套。
“伏公子年轻有为修为高强,又心地善良,想来定是前途无量武运昌隆,能得到伏公子的这一句承诺,我……”
一句懒懒洋洋的客套奉承话还没有说完,前方被忽略了的神剑大人实在忍无可忍的出了声:“一山,你过来一下。”
凡人对着伏染说话的时候,虽然眉眼弯弯,看着很是热情好说话,但实际那笑并未到达眼底,细细看上去,甚至能发现点敷衍和冷淡,只有当少年的声音传过来之时,那假惺惺的一张笑脸上才终于出现些其他的表情。
生动,真实,像个活人。
伏染没有什么表情地得出这样的结论,继续做出让阁主很是满意的上道行为,颔首道:“阁主若是有急事在身,可以先过去。”
顾黎便无奈地笑笑,说是无奈,但怎么听都像是在炫耀:“那我便过去了,青阳在找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向着少年的方向而去。
急不可耐,欢喜雀跃。
伏染看着前方两个挨在了一起的修长身影,总是正经严肃的眸子中,罕见的出现些符合他年纪的迷茫色彩。
这就是……见到喜欢的人的样子吗。
这边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尚且年少的单身修士带来了些冲击,至少乔青阳是不知道的。
少年偷偷瞟了眼,走在队伍的最后,还仍然在呆愣愣地往自己的方向看的伏染,嘴唇微微抿起来,不太高兴地戳了戳手里的剑的把子。
顾黎快步走到乔青阳身边,便见到少年轻飘飘的看自己一样,然后又不轻不重地发出一道哼哼声,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一看就是在闹脾气的摸样。
联想到刚才自己和伏染说话时的情景,稍微一想,就能知道神剑大人不满的点在何处。
阁主心中一软,刚刚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却又见本来故作冷淡的少年凶巴巴地回过头来,先是瞪了一眼,然后才伸出手来将凡人的手腕抓住继续往前走去,闷声说:“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而且还故意落到落到后面去和其他人交谈。
剑好委屈,漂亮的眉眼垂下来,即便还是端着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清冷摸样,握住凡人的手却半点都没有松开。
偷偷看了眼周围的其他人,见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才轻声说道:“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你以前……”察觉到顾黎直直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乔青阳的声音顿了顿,眸子看似在注视着前方,但却还是微不可查地紧张地晃了晃才继续说:“明明说最喜欢我,结果宁愿和其他人一起走,都不过来找我。”
“你又骗我。”剑觉得自己委屈可怜死了,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一山是撒谎精。”
这实在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大帽子,但顾黎却没有急着给自己狡辩,反而轻笑一生,反问道:“那青阳讨厌我吗。”
九重天上的神剑和他的剑鞘是最喜欢纠结的一对挚友,就算是现在到了凡间,就算现在挚友的关系沾染上了些不明不白的关系,但还是仍然喜欢纠结。
一个斩钉截铁的说对方不喜欢了,一个若有所指地问对方是不是讨厌他。
实在是太幼稚的问题。
就算是凡人中七八岁的幼童,都不会问。
但对神来说却是刚刚好。
顾黎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正常人都只会注意到前面一种意味,将其当做是玩笑话,只有乔青阳会察觉到凡人话里面的认真。
发觉他语气中的试探和惶然。
于是,少年便也抬起眸子,漂亮青涩的脸上带了些羞恼,明明是生气恼怒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又软又乖。
乔青阳小声回答:“不会的。”
就算明知这人撒谎成性,明知他满口胡话,明知他的每一个温柔的笑意里面都带着哄骗。
但那又如何。
神剑大人厌恶欺骗,却唯独不会讨厌他的剑鞘。
这三个字一出,顾黎的表情明显变亮变明媚了几分,好像是开了屏的孔雀,像是求到欢的雄鸟,迫不及待地在每一个竞争者和过路的人面前炫耀和展示。
阁主心中高兴,正想要说什么之时,却又听到少年补充道:“不过一山是撒谎精,这样不好,要有惩罚。”
顾黎才不在意什么惩罚,毕竟神剑大人最是心软,就算嘴上凶狠的说着要惩罚,最后也是风声大雨点小,轻飘飘地落下,在顾黎看来甚至只能算得上是“情趣”。
这样一想,顾黎甚至还有几分期待起来,也懒得去狡辩,干脆地认下了自己“撒谎精”的称号,弯着眉好声好气的答应下来:“是什么惩罚?”
乔青阳说:“抵消掉之前的那个比试的赌注。”
顾黎这才想起来,如果不算现在这个的话,那么他们之前的比试,刚刚好算是自己险胜一局,按理来讲,他该有理由让少年履行自己说过的要求。
嗯,很过分但又很愉快的要求。
但它现在没有了……
顾黎终于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竟然罕见地被剑坑了一把。
有些心虚的神剑大人已经越过他,走到了前面,没过多久,凡人便再次上前来,仍然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却在此时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和无可奈何:“你是故意的。”
乔青阳耳朵有点红,表情却一本正经,连迈步的频率都没有任何变化:“没有。”
反正他都已经答应了,答应的事情就不能反悔……
“嗯,那我要反悔。”顾黎便说:“反正我刚才也没有答应,只是问一下惩罚的内容。”
凡人故意贴着少年走,当着众多修士的面,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不经意地从乔青阳的手背上划走,顾黎笑着说:“嗯,现在问完了,我不答应。”
乔青阳:“……?”
少年的眸子缓慢地睁大,不敢相信地说:“你又骗我。”
顾黎很喜欢看神剑大人总是没有情绪的漂亮脸蛋上,出现一些平常难以见到的表情,即便是偶然划过的一丝波澜,都格外地令人兴奋。
曾经还在九重天上之时,顾黎便喜欢故意逗弄,甚至可以惹恼着剑,只想让他对着自己流露出一些,与面对他人所不同的神情。
并且神总是又心软又良善,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是难以接近的,事实上,只要稍微试一下弱卖一下惨,将柔软的弱点在他面前展开,那么神也会露出柔软的一面,宽容胆大包天的不轨之徒。
顾黎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但下一刻便被少年用力地按倒在了宫殿之上。
身后的修士中忽然传来谁的高声提醒:“小心!前面有魔物!”
伴随着这道声音,属于魔物的嘶吼和爬行声响起,长剑和符纸飞速出现在半空中,火凤们也化为半透明的红色巨鸟,灵力将整个昏暗的宫殿照的透亮。
一片混乱之中,乔青阳按住凡人脆弱的颈脖,红色的眸子中,映照着凡人狼狈喘息的摸样。
少年的身后,一柄透明长剑穿过,将差点扑到他们身上的巨大魔物在瞬间击杀,与此同时,清朗干净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对着凡人响起:“撒谎,双倍惩罚。”
神贴近凡人的脖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你说的那些东西,吾以后全部都要用到你身上。”
第96章 “好久不见哦,可爱的小鸟。”
宫殿的深处果然出现了异样,最开始只是些飞扑过来的魔物,没过多久,又莫名出现些带着奇怪面具的魔人,但它们的攻击力都不算强,很快便被制服,掀开面具一看,脸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在被制服的下一瞬间,不管是尸体还是尚还存活着的魔,都化作一阵烟消散开来。
伏染收起剑,看着已然缓慢散开的灰色烟雾,皱着眉头说:“这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一点逻辑,既看不出谁是此梦的核心人,也看不出作为梦的基调的恐惧来自何处。
“莫非是外面的那把红色的魔剑?它还怪吓人的,”有人举手表示,但很快又自己将自己的想法所打破,苦恼着继续说:“不对,按理来讲梦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织梦蝶不会浪费魔力去构造一座没有用的宫殿。”
并且里面也的的确确地是不是会出现了些魔物,不断地吸引着众人往深处走去,那红剑和巨蚁也是一个被宫殿所阻拦,一个想要躲在殿中。
这个既华贵又阴森森的宫殿里面,究竟有什么。
“你们看这里。”乔青阳忽然说话,漂亮的红色眸子落到魔人所化成的灰色烟雾上。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便顺着少年的视线和动作,也往着那道烟上看去。
像所有的烟一样,它往前飘了一段路,然后便缓缓散了开。
火凤们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只感觉这烟丝毫没有他们的火烧尽后产生的白烟好看,叽叽喳喳地当场就想要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类,见识见识尊贵的火凤族的火。
作为家主也作为族长的齐旭,也没有阻止,看上去竟也很是赞同的模样。
只通过之前在黑峪村的短暂接触,本以为齐家人都是十分稳重冷傲的伏染:“……或许乔道友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看这里所有的烟。”
乔青阳默默地点头。
小鸟们太吵了,剑都插不上嘴。
不论是魔物还是魔人化成的灰烟,不管所在的位置在何处,都会慢慢地朝着同样一个方向飘去,然后慢慢散开。
道盟的年轻弟子很是迷茫:“但或许只是因为风在往这里吹而已,应该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