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用担心,我很厉害。(倒v结束)
顾阁主出手的哪吒头结实饱满,怎么甩都甩不散。
反而是乔青阳自己觉得扯着头皮时打架不爽,不舒服地动了动,皱着一张脸动手将它们解开。
于是就变成了同样可爱的双马尾。
徐正奇看着这别出心裁的发型,和乔少侠手中的棍子,眉头狠狠抽了一下,心脏用力跳动着,一边因为死里逃生而吓得说不出话,一边又因为面前着带了些喜剧意味的场面有点想笑。
表情呆呆的,嘴唇要翘不翘的,又可怜又好笑。
顾黎从自己被吓住的下属的身后走上前,视线落到前方少年修长的背影上,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却让徐正奇一下子就回过了神:“好看吗。”
徐正奇立刻挺直了背脊,表情坚定眼神清澈地说:“不敢看不敢看。”
说好看不对,说不好看更不好,剑阁的修士们在喜怒无常的阁主的锻炼下,都学会了机智的回答技巧。
顾黎勉强满意,却谁料少年的声音却忽然在前方响起:“什么不敢看?”
乔青阳看着那东西被自己打了一棍退开后,又追上前去补了一棍,确认它暂时聚拢不起来之后,就转过身向着顾黎的方向走过来。
凡人在和那名叫徐正奇的奇怪剑修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眉眼弯弯的模样,就连那剑修也扬起点笑意,相互对视着。
剑的听力很好,就算还没有完全靠近,也听到了徐正奇的话。
耳朵尖晃了晃,乔青阳歪着头盯着顾黎看,又重复了一句:“什么不敢看?”
只是一向顺着自己的凡人却并没有立刻回应他小小的疑问,反而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东西是什么,青阳你有看到吗?”
顾黎当然不会想让乔青阳发现自己阴郁负面的一面,平日里都小心隐藏着,只怕一不小心泄露出来一点,就会让少年被自己可怖的占有欲和偏执心给吓跑。
乔青阳眨眨眼,好像真的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顺其自然地跟着顾黎的话走,没有怎么犹豫地摇摇头,直截了当地说:“没看到。”
它们就好像是真的灰尘和树叶,被风混合到了一起一样。
不管是外观还是气息,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乔青阳又带了点迷茫,小声道:“但是它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他的记忆有缺陷,但顾黎却没有。
看到这场风沙之时就升起的莫名眼熟感,在听到少年的只句话后,忽然之间有了答案。
顾黎咳了一声,轻声说:“黑鱼村。”
这个莫名其妙的沙尘暴一样的东西,与黑鱼村的白雾很是相似。
都是光从外部看毫无破绽,没有任何妖魔的气息,但又像是活物一样向着有灵力的地方移动,被包裹住的时候,还会被不知名的深藏其中的东西撕咬伤害。
闻言,剩下的几人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徐正奇和阮菁菁是因为根本就进入过黑鱼村,乔青阳作为真正和白雾正面接触过的人,却失去了记忆受了伤。
如果真是和白雾一样的存在,那么想要制服消灭,也会同样的困难。
但偏偏,此时想要制服面前的这些东西,却还是要凭借失忆重伤的乔青阳……
顾黎抿住唇,藏在长袖中的瘦削的手指微微攥紧。
乔青阳的记忆混乱,他的情绪也没有凡人一样的丰富复杂,看着顾黎微变的神色,大概也能猜到或许他们正在面临的东西不是很好对付。
他思考了一下,伸出手扯了扯顾黎的袖子,漂亮的眸子流光溢彩的,像是藏在山间的旭日,这样一个人,尽管并不是很懂凡人的苦涩和悲恸,却还是愿意放软了声音,将耀眼的光芒收起来一点,努力地试图去安慰和理解着:
“不要担心,我很厉害的。”
这一句话,从与少年相遇到现在,从师祖秘境到药王谷,顾黎已然数不清多少次从乔青阳的嘴里说出来。
他总是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骄傲,这是强大的实力和修为所带来的底气。
每一次听到这句话,顾黎就好像被一根柔软又撩人的羽毛触碰了心口,那羽毛挠完就走,残酷无情,只给凡人留下无尽空落。
顾黎是欢喜的,少年每一个在乎他的表现,都让凡人欣喜若狂。
只是在欢喜过后,却又陷入了更痛苦的深渊。
乔青阳感觉到头发被人摸了摸。
不知为何,顾黎总是爱摸他的头发。
小心翼翼的,好像捧在手里的不是有千数之多的区区发丝,而是什么世间无二的宝物。
凡人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眸光颤动着,却最后化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乔青阳更加不解,在顾黎收回手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住那截有点苍白的手腕。
但却先一步地被阮菁菁的声音所打断。
平日里总是温和冷静的女修,声音里带了些严肃,拔高音量着提醒:“阁主,那些枝条快要将山冲破了!”
与此同时,才被乔青阳吓退了的风尘也再次携带着枯叶袭来,并且更加剧烈癫狂。
风声呼啸着,仿佛是鬼怪在嘶吼尖叫。
乔青阳知道看着吓人的东西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有些疑惑它们不顾一切扑过来的原因,手腕翻转,普通的半截棍子顿时焕发着淡淡金光,强大浓厚的力量在其上萦绕。
金光出现的时候,风沙好像想起来了这棍子的威力一般,十分人性化地僵硬停顿了半秒钟,但还是选择呼啸尖叫着袭来。
少年将普通的木棍使出了上等宝剑的架势来,挽了个剑花清棱棱地站在原地,冷眼准备迎接着它的攻势。
但看上去冲着乔青阳几人而来的,气势汹汹的风沙,在即将和少年撞到之前,却诡异地绕了个弯,分成三股,用极快地速度向着另外的方向冲去。
乔青阳的棍子落了个空,但警惕的剑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狡猾的风沙的真正目的。
与此同时,徐正奇也惊呼一声:“它是冲着山洞去的!”
或者是说,是冲着山洞里面的正在酝酿着,将要结出果实的‘药王’而去的。
尽管‘药王’的生长似乎超出了预计,但也不能让面前的这诡异风沙破坏了夕颜的苦心。
乔青阳抿住唇,一个棍子飞过去将尘土击溃,在它们即将再次聚拢之前,先一步守到洞门口,磅礴的灵力落下一击,将剩下的风沙也打散了来。
这样压倒性的胜利,让徐正奇忍不住兴奋地高声欢呼,夸赞道:“乔少侠你也太强了!有你在,什么妖魔鬼怪根本不在怕的!”
阮菁菁虽然没有像徐正奇一样又蹦又跳又笑的,却也露出点轻松的神情来。
就像是徐正奇说的,好像有面前这个少年在,一切的困难和危险都显得不堪一击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小青阳小青阳喊的年轻剑修,在众人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依赖的形象了。
但顾黎却笑不出来。
他的嘴唇发白,眼睛直直地落在站的笔直衣摆轻飘的少年身上。
在战斗中被蹭开了点的衣领处,一点若有若无的红光从挂在少年颈脖上的羽毛上发出来。
这红光闪得微弱又缓慢,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就连乔青阳自己也没有注意。
这是凤羽裳的能力即将耗尽的表现。
因为使用了太多的灵力,凤羽裳维持寒毒和乔青阳体内那股力量的效果越来越勉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黎觉得口腔里似乎又传出来了血腥味,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将涌上喉间的血咽下去,在乔青阳向着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还能够扬起一个称得上是温柔夸赞的笑容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顾黎在为了乔青阳的伤势所忧心的时候,乔青阳也发现了顾黎表情的不对劲。
忍不住时不时地向着凡人所站着的地方投过去视线。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心不在焉,或许是因为距离‘药王’结果的士案件已然越来越紧,风尘,或者说是在背后操纵着它的人终于恼怒烦躁了起来。
不管不顾地调动着自己所能调动到的所有灵力,向着乔青阳的方向冲过来。
“愚蠢。”乔青阳轻飘飘地说。
越急躁就越是会露出弱点和漏洞来。
阮菁菁眸光一闪,大喜道:“徐正奇,看你的左下方!”
徐正奇和阮菁菁虽然没有向乔青阳一样强大到有些可怕的修为实力,但同在剑阁多年,默契远超常人。
剑修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和余下的尘土枯叶做斗争的灵剑迅速地转了个弯,干净利落地向着阮菁菁说得那个方向袭去。
突破层层阻碍,被泥土尘埃枯叶包裹着藏起来的一个微微发着蓝光的小点露了出来。
那是……阵眼!
这个看似无懈可击无法突破的诡异风沙,竟然真的是由人操纵的阵法!
徐正奇连忙用力精准地向着那块地方攻去,但因为着重攻击忽略了身后,风沙卷土重来向着徐正奇的后背围上来。
幸好阮菁菁及时赶过来,一剑将那些疯狂扭曲着要往人的身体里面钻的泥沙截断挥开。
察觉到徐正奇担心地向着她看过来,厉声道:“专心。”
徐正奇便放下心来,无所顾忌地攻击着阵眼的方向。
而堵在山洞门口和乔青阳对峙着的大部分风沙,也终于发现了阵眼处传来的威胁,匆匆忙忙地往后撤开,想要去阻止徐正奇。
却又再次被那股强大的灵力阻拦。
白衣少年面如桃花,却心似修罗,木棍咚的一声锤在地上,灵力激荡着:“你要往哪里走。”
第72章 我的书,都被你弄坏了
这到处透着邪气的阵法终于在徐正奇的剑将那蓝点处捅破之时被破开。
风停下来,被卷起来的泥沙和枯叶也变为普通的模样,落了下来。
被风沙弥漫的山谷也终于再次重回平静,众人的眼前清晰了起来。
徐正奇和阮菁菁的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力竭地瘫倒在地上。
在阵眼破裂的瞬间,山谷深处也传来一道沉沉的闷哼声。
乔青阳的耳朵动了动,很快就捕捉到了那声音的主人的存在,在他想要趁乱爬起来逃跑之时,伸出手指,虚虚一握就将那人的脚步制住。
他所在地方竟然离他们并不远,就在百米之间的大树后方。
被徐正奇揪住领子拎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痛苦,嘴里不断地吐出黑血来。
阮菁菁皱着眉头看着他说:“果然是你。”
“梓栩。”
操纵着风沙攻击剑阁几人,还妄图钻进山洞里去干扰‘药王’结果的人,果然是消失三天的药王谷大弟子梓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正奇不是很明白:“药王对于药王谷的意义非凡,毁了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面对两人的质疑,梓栩却始终一言不发。
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色彩。
乔青阳将手撑在棍子上发呆。
一时几人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还是顾黎忽然响起来的止不住的咳嗽声,打断了这股寂静。
乔青阳缓慢地眨眨眼,慢半拍地向着顾黎看过去,视线停留在凡人苍白的脸色上之时,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一样,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出现了点无措慌张。
他扔掉手中的棍子,将鼻子凑到顾黎的唇边轻轻地嗅闻了两下,察觉到那浅淡又惊人的血腥味后,本来气势汹汹的神剑大人一下子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眼尾垂下来点,看着比顾黎还可怜,小声地问:“我闻到了,有血的味道。”
乔青阳没有了完整的记忆,看到凡人突然吐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有着最强大的力量,在看向顾黎的时候眼睛却是湿漉漉的:“一山哥哥,你受伤了吗。”
顾黎看着那双眸子,扯出个笑来,想要安慰什么,嘴巴一张却有血冒出来,伸手捂住,也还是从指缝间流下。
那血色太刺眼,不仅吓到了乔青阳,也吓到了徐正奇和阮菁菁。
阮菁菁长期跟在徐正奇身边,就算不是药修,也多少知道点这方面的知识。
让徐正奇将梓栩看住后,就连忙来查看顾黎的状况。
但顾黎却只是摆了摆手,将手指擦干净后就收回来染了血的衣袖里,避开阮菁菁的的手,轻声道:“我天生如此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吗。”
剑阁阁主天生体弱,有早衰之像。
再遇到乔青阳之前,他也时不时地就吐两口血。
如今,也不过是重回了之前的情况罢了。
阮菁菁便抿住唇不再说话。
但那颤抖着藏起来的手腕却被人拽了出来,少年用的力气并不重,却让死犟死犟的阁主大人连挣扎都没有,就僵硬着身体任由他拉出来。
顾黎没有灵力,只能看脉搏。
乔青阳按着顾黎的手腕摸了半天,没有摸出来什么东西,干脆凶巴巴地凑到了他的颈部,将额头贴上去,感受到了里面虚弱的跳动后,没有犹豫地说:“那棵树的果实,你吃。”
徐正奇还不知道夕颜已经答应了顾黎,会在他们捉到魔物后会讲药王的果实赠予他们,闻言惊喜道:“对啊,阁主你可以问一下谷主能不能给你一颗果子吃,说不定有奇效!”
但谁料顾黎的脸色却冷下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乔青阳不明白,歪着头眉毛皱起来:“一山哥哥挑食。”
少年的角度总是格外的不一样,仿佛那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堪比复生之药的灵果,在他的眼中只是一颗普通的果子一样。
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顾黎愤怒。
顾黎终于忍不住扬起了头,他站的位置一直没有太多的变化,在一颗树边上,一只手放在树上,借着树来支撑起身体。
这样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力反身将乔青阳按到了树上,看上去温和的凡人罕见地流露出了凶狠的一面,眼睛发红:“那你怎么办!”
顾黎又有点想咳嗽,胸腔里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割裂着他的内脏,让里面流出脓水来。
他吼了一句,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精力,脑袋靠在了满脸迷茫的少年的肩上,喘息一声颤着嗓子说:“药王就结着一颗果,你怎么办,我又要从哪里找到办法来治你的伤。”
顾黎费力得张开嘴,只觉得说出来的话不像是简单的字句,倒像是从凡人腐烂的内脏里长出来的根须,每一个字都混杂着血:“乔青阳,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这个人间,好像并没有什么时候少年留恋的东西,哪怕是生命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让顾黎总是恐慌着他是不是会下一瞬间就会离开这世间。
此话一出,徐正奇两人才想起来,刚刚带领着他们大杀四方,看上去比魔物更加凶悍的年轻剑修,其实才是这里伤的最重的人。
胸口的那个洞直到现在也没有愈合,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他的伤连夕颜都无能为力,只能靠凤羽裳吊着。
且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后,若是还没能解决掉□□,这样鲜活的小青阳就会危在旦夕。
因为乔青阳给他们的形象太过于强大,好像什么妖魔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就给了他们一种他无比坚强的错觉。
一时竟然忘记了乔青阳才是真正迫切地需要治疗的人。
一个月啊,徐正奇想,从黑鱼村到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来着。
对于乔青阳来说,至关重要关乎生命的时间,竟然就因为他的强大实力,而被忽略。
徐正奇心里一紧,看着乔青阳的视线也不由得带上了些歉意。
这样的话……也怪不得阁主会情绪这样激动。
凡人的头发蹭到肩膀,带了点痒痒的触感。
乔青阳唔了一声,脑袋转了好几个弯,也没能明白顾黎生气的点在哪里。
肩膀处传来点濡湿的痕迹,乔青阳眨眨眼小声地扯了扯不肯抬头的凡人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哥哥怎么又在哭了,不要难过啦,我不会死的。”
剑失去了记忆,但在潜意识里,死这个词语就离他很是遥远。
遥远得像是从来没有考虑和思考过的事情,听到顾黎的口中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乔青阳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产生些奇怪的陌生感。
他才不在意死,或者说,这个身体的死亡,根本就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剑没有发现,自己的这句话又给心思敏感阴暗的凡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感。
比起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死掉,他更在意的是顾黎咳嗽出来的血。
顾黎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凡人那么脆弱,哪怕只是受伤受寒流血,都可能会导致他们的死亡。
乔青阳这样想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排出了人类的范畴。
他还在轻声地安慰着顾黎,语气很轻松,却让凡人的心头发着颤:“一山哥哥,只要你活下来就好了呀。”
顾黎本来激动的情绪在乔青阳的这句话后,却诡异地平复了下来,他喘息一下,从被自己压迫住的少年身上起来,好像又恢复了了在乔青阳面前的那副温柔的,样子轻轻地揉一下少年的黑发。
触及到他懵懵的眼神,和被自己折腾成了双马尾的柔顺黑发,忍不住笑起来,手指划过乔青阳的手心,将它不轻不重地握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嗯,我会活下来的。”
只有活着,才能一刻不停地去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尽管立场和想法不一样,但两人的的确确都是将对方放在了第一位,满心满眼里都是为了对方着想。
简直是……
徐正奇感动地捂住嘴巴抽噎一声:“阁主,你和小青阳感情真好!”
简直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呜呜呜为什么他也相当于和阁主一起长大,就没有那么好的感情呢。
徐正奇脑袋一根筋,到现在都还以为顾黎是在逗着乔青阳玩,什么小夫君,哥哥弟弟的,不过是直男的小把戏罢了。
本来也正思绪沉重的阮菁菁:“……”
她无语地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将灵剑收起来,用嘴型对着徐正奇说了两个字:呆子。
徐正奇虽然不解,但也依然用嘴型回复她:什么袋子?
阮菁菁:“……”
这边的两个人像是在表演生离死别,另一边的两个人在上演哑剧版的姐弟情谊深。
让本来打算继续沉默的梓栩都忍不住眼角一抽。
讽刺出声:“你们剑阁的人脑子都是有问题吗?”
乔青阳是把诚实的剑,面不改色地点头:“我应该是有一点。”
那根木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少年的手中,哪怕梓栩和他隔了有一段距离,也能看到棍子上冒着的森森寒光,漂亮的少年歪歪脑袋,如若只是好奇般,对着梓栩说:“你怎么知道的?”
梓栩不知道乔青阳理解的脑子有问题指的是失忆,看着那棍子眼角又是一抽,本来想继续说的话被哽住,嘴唇蠕动半天,竟然只是憋出来一句:“你管我。”
这三个字一出口,梓栩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也坏掉了。
神剑大人总是有一种能够将对面的人刺激成和自己同一脑回路的实力。
梓栩狠狠骂自己一声,试图恢复自己的阴暗形象,眸子压下来,阴森森地说:“呵呵,你们有空和我耗在这里,不如去看看夕颜大人吧,那颗树越长越大,说不定已经将她和我可爱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压成肉饼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只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落到了自己的身后,条件反射地后背发凉起来。
果然,那道熟悉的温柔又冷漠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来:“小梓栩,你是在说我吗?”
本来应该在山洞里面的药修,忽然出现在了身后,任谁都会被吓上一大跳。
梓栩对夕颜的情感很复杂,又敬又怕又恨。
下意识地就要惊呼出声。
但他才只来得及睁大眼,喉咙滚动两下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另一人抢了先。
“夕颜大人!”秋生被打晕了扔在洞门口,顾黎虽然用了劲,但到底只是凡人,秋生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才皱着一张脸揉着额头站起来,就看到了夕颜的身影。
连被捆住压在她前方的梓栩都没看到,眼睛亮亮地向着谷主跑过去,兴奋又担心地道:“您从洞里出来啦!有没有受伤呀。”
梓栩本来有些慌张的脸顿时僵住,然后慢慢地垂落下去,变得面无表情。
偏偏夕颜轻轻摇头后,还要轻声故意补上一句:“秋生小心些,不要踩到你大师兄了。”
梓栩:“……”
在看到秋生一边慌慌张张地避开,一边嗷嗷两声说不好意思没看到之后,梓栩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地吼道:“用不着你们假惺惺地装样子!”
他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都毛都立了起来,又像是竖起了刺的刺猬,声音又凶又快:“你们现在开心了吧,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都在暗爽吧,以前还说什么在弟子里面最看好我,说我是大师兄,结果捡到个毛都没长齐小孩儿就忘了我,喜新厌旧!还有你,就知道装纯,小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边假装跟我玩的好,一边又去勾搭其他的师兄师姐,你们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
梓栩的嘴叭叭个不停,从夕颜骂到秋生,又从秋生骂到整个药王谷,骂着骂着就开始眼睛红鼻子酸,又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看得秋生一愣一愣的,懵懵地指着自己:“大师兄在说我吗?”
乔青阳这一次还是没有太听得懂,扯扯顾黎的袖子,自以为小声地说:“狐狸精是什么?”
剑的记忆很混乱,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词,努力地想了想后,眼睛一亮:“我在书里看到过。”
说着,就掏出来一本小册子,翻到某一页后,少年一本正经地指给凡人看:“就是这一章。”
“第三章,小寡妇夜战过路书生……”清朗干净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
梓栩:“……”
顾黎:“……”
阁主咬住牙将少年手中的小册子拿过来,用力捏紧,转头看向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的徐正奇,露出个危险的笑来:“你还给了青阳什么书看?”
徐正奇连忙摆手摇头,严肃地说:“没有了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本我保证!”
在凡人的背后,年轻剑修歪着头疑惑地听着他们的争辩,徐正奇眼皮狂跳,连忙向着乔青阳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
顾黎一看自己下属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呼出口气,又转头看向了当着自己的面,光明正大地别的野男人“眉目传情”的少年,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剑抢先一步倒打一耙。
乔青阳点了一下被凡人蹂躏的书,眼巴巴地小声说:“我的书,都被你弄坏了。”
白皙的脸皱了皱,仿佛是在纠结,最后还是抿住嘴唇怎么看怎么可怜地垂下眼,声音浅浅的:“不过哥哥想要的话,就给你吧。”
漂亮的少年总是更能得到大家的怜惜。
众人看向顾黎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年纪最大的前辈夕颜大人首先表态,不赞同地说:“小青阳喜欢的话,让他看就是了,阿黎你也是,还是要给彼此一些空间才行。”
就连被捆起来的梓栩都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派其乐融融的和谐之景。
不对……
梓栩点头点到一半才终于反应过来,崩溃地睁大眼,他真的不理解:“不是,你们都有病吧!”
他忽然觉得和面前这些人相比,自己用尽全力所做的努力就像是笑话一般,指着山洞口那方向,大声地说:“你们不去守着那棵树结果子,都围在我旁边干什么,有病吗……唔!”
才骂出来这一句,又被夕颜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教训道:“不要骂人。”
情绪高昂的药修被夕颜大人这一巴掌拍老实了,差点又吐出口血来,整个人都要死不活地趴在地上,透露着股要死不活的气息。
夕颜上前几步,手心翻过来,一颗荔枝大小冒着淡淡绿光的果子出现在她的手中,勾着唇笑起来,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因为‘药王’的果子已经被我摘下来了。”
那颗果子一出现,丧丧的梓栩就立刻弹了起来,盯着它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那已经探出来了枝叶,似乎还不断地焕发着生气灵力,却迟迟不结果的‘药王’所在的山洞,不敢相信声音嘶哑着说:“你骗我。”
“什么药王,什么结果,什么可能会无限生长将山谷压塌……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引蛇出动等鱼上钩对吗,“梓栩恍然大悟:“原来在谷主的眼中,我也值得做这条蛇,当这只鱼……”
但却没有人能回答它这个问题,徐正奇恩和阮菁菁尚且不论,就连顾黎也同样皱着眉头,看向夕颜的表情带着探究,也同样是蒙在鼓里的模样。
梓栩没想到回答自己的,竟然是那名说漂亮,但又能打,说能打,又好像不太聪明的年轻少年。
“她没有骗你。”乔青阳捂住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腔里面狂跳不断的心脏,将视线投向了身后的那处山洞。
里面仍然像是有东西在不断地生长着,将要突破山壁一般。
磅礴的灵力不断地从石缝里面溢出来。
粗看上去,焕发着无限生机,但仔细地感受着,却又能发现这股灵力有种后劲不足之感,每一道灵力的波动都像是在挣扎,在尝试着自救。
不像是结果之时自动产生的灵力,反而像是迫于无奈难以储存,从而溢出来的生命力。
“药王的确还长在里面,”乔青阳来到那根探出来的迟迟未曾结果的枝条旁边,手指轻轻一碰,那看上去绿光闪闪的枝条就一瞬间萎靡下来,少年不懂的什么叫委婉,直截了当地说:“只是快要老死了。”
药王谷之所以叫药王谷,就是因为有‘药王’的存在,每年结下一颗果,千百年过去,救了无数个人的性命。
这些被药王的果实救下来的修士凡人们,感念它的恩情,自发地守在山谷里,看护着药王的同时,也暗中帮助着其他先天不足和重病之人,养花种草,开辟药田。
渐渐的,就有了药王谷的说法。
谷中的每一名弟子,甚至是谷主都受到过‘药王’的关怀和帮助。
但时间太漫长了,谷主换了一个有一个,弟子们来来往往。
它已经太老太老了。
今年的结果日就是它为自己挑选的寿终正寝之日。
无数的灵力溢出来,是它来自生命尽头的叹息。
自从那探出缝隙的枝条凋零萎靡之后,那仿佛不断顶撞着石壁的枝叶疯长的力道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堵在山洞口的阵法被打开。
夕颜将果实收起来,轻声道:“你说的不错。”
山洞中已然是一地狼藉,粗壮的枝条蔓延着,树叶落了一地,石壁上到处都是被枝叶冲撞和扫过的痕迹,药王的挣扎这个不算大的山洞中一览无遗。
“它本来不应该再结果了,却还是为了我们硬拼着所有的灵力硬生生地长出了果子。”夕颜小心地避让着,不去踩到地上的叶片,抚摸了一下药王迅速变得干枯的枝干:“如果不结果,它明明可以再活好多年。”
药王的枝条堆积扭曲到了一起,却偏偏没有碰到躺在它树下的那些还未苏醒的药修们。
结果所逼出来的灵力带着强大的生命力融入到了药修们的体内,为他们修复最后一点伤口。
这些本来因为它活下来的人类,又再一次得到了它的恩惠。
但归根结底他们的受伤也是为了不让那些假装剑阁的修士进入到药王谷伤害药王,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从最初就是相互成全的关系。
秋生也半跪在了这棵迅速衰老丧失生机的树旁边,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也涌上一层悲凉,喃喃道:“夕颜大人,药王为什么一定要结果?”
夕颜摸了摸年轻药修的头发,轻声回答:“因为它想啊。”
最后一次耗尽了生命的结果,将为药王谷带来足够浓郁的灵气,至少十年之内,谷中的灵植会生长繁盛。
现在还在山谷的弟子多半都身有旧疾,或是修炼缓慢,是被世人所厌弃的存在,每一个人都是夕颜历练人间时,亲手抱回来的。
如果说夕颜是给了他们生的机会,那药王就是给他们开辟了条活下去的道路来。
足足十年浓郁的灵气,是药王给予它的孩子们最后的礼物。
梓栩被徐正奇压着进来,自然也听到了夕颜的话,他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脚步踉跄了两下差点踩到旁边还没有醒过来的药修。
“不可能……他们不是那么说的,”梓栩颤抖着睫毛,自言自语地想要说服自己:“药王要是真有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只活这么短的时间。”
“那不是因为每年灵力所聚而成的灵果都用来给你们洗髓治病了吗。”阮菁菁不轻不重地说。
梓栩的脑中忽然浮现起来许多许多年前,在他还是个稚儿的时候。
家中贫寒,久病不愈,在一个寒冬里被扔到了山间,绝望之际,被夕颜带走,来到了药王谷,再然后……再然后的事情他就记不清楚了。
最初的时候,他也和谷中所有的人一样,崇敬着夕颜,也感激着那个总是神秘的‘药王’。
那么多同龄弟子里面,梓栩的天赋最高,也最努力,许多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的药修也没有他厉害,渐渐的,夕颜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甚至给了他大师兄的名头。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改变的呢。
梓栩认真想,努力想,拼命想。
以为是秋生抢走了夕颜的关注,但明明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他是师兄里面最喜欢这个脸蛋圆圆看上去呆呆的小师弟的人。
梓栩越想越觉得头痛,脑海中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美好的场景和扭曲偏执的心撕扯起来,让他痛不欲生,倒在地上用力地往石头上撞:“啊啊啊!”
血流下来,将视线染成了红色。
一片混乱中,梓栩听到一道清朗冷淡的声音:“闭眼,凝神。”
这声音听上去实在年轻,但带给人莫大的信赖感,药修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声音去做。
接着身上一软,意识和身体一起陷入了沉睡之中。
乔青阳一松开手,秋生就急急忙忙地去接住师兄软下来的身体,仰着头询问:“师兄他是怎么了?”
方才少年双指结印,唤了个决落到闭眼的梓栩的额头。
下一刻,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在药修沾了血的额头上出现。
在场的众人里面,除了懵懂的秋生,其他的人,哪怕是身为凡人的顾黎,在看到那黑影的瞬间,都是脸色一变。
顾黎咳嗽了几声,捂住唇喘息一声。
说是喘息,却更似轻叹。
剑阁阁主的抬眼望着那颗仍然在散发着最后的灵力的古树,语气不轻不重地说:“是魔族的摄魂术。”
————
渠泱城门下,几名修士身着青袍,一丝不苟的束起长发,干净利落地插以发簪。
“师兄,找到他们了。”一名手持转动着的罗盘的修士面露喜悦地对着为首之人说道。
为首之人面不改色,轻轻嗯了一声,眸子落到原处。
风过而不动衣摆。
一张小小的命牌当做剑穗挂在长剑上头,‘道盟’两个大字端正娟秀。
……
之前见到的那些魔物,就像是妖族的妖兽,虽然其中不乏实力强劲者,但低等级的魔物占了大多数,这些低等级魔物数量众多却没有灵智,思想与野兽相似。
就像是之前遇到的黑鱼和人瘤虫,以及前几日死在乔青阳棍子之下的善于伪装的能分化为无数蚂蚁的黑色肉球。
它们都是低等级逐渐向高等级过渡的魔物,尽管难缠,但好在没有思维,只是胜在了数量上和体质的特殊上。
到了中等及以上的魔物,就逐渐地觉醒了独立的意识,拥有了类似人的神志和外形,成为真正的魔族人。
到了这一等级的魔物,或者说是魔人,数量就少了很多,但也大多强大残忍,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和他们对上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更何况,人间还是凡人居多,修士里金丹期以上修士更是又只有一部分。
再加上搅浑水的妖族,这样悬殊的实力对比,就决定了百年前那场大战的惨烈程度。
哪怕最后有来自九重天的帮助,更是有无数人类修士冒死厮杀,人间也仍然损失惨重。
蓬勃发展着的修真界遭受重大打击,年轻一代的天赋者死的死伤的伤,道盟从此一蹶不振,就连灵气浓度都受到影响产生波动,足足十余年没有过极品灵植的出世。
如今百年过去,历经浩劫的人间刚刚恢复些生机,各大门派争相招收新弟子,人族皇帝的势力在休养生息中慢慢扩张,百姓富足生活安定,来自魔人的恐惧似乎终于慢慢泯灭在了九州之中。
但没想到,大战结束那么多年,等魔人的痕迹再一次真正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会让人心底发寒。
到了这个时候才会可悲地发现,原来这恐惧,从始至终都未曾消失过。
夕颜和顾黎作为药王谷和剑阁的老大,当下就进了房间里去讨论对策。
徐正奇和阮菁菁作为下属,当然是想都没想就站在了门口,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但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带着茫然的红眸。
乔青阳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堆小贝壳,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看着顾黎进房间,本来开开心心地也想跟着进去,结果门却两名剑修在眼前砰的一声关上。
“我不能进去了吗?”剑不喜欢被关在门外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一和顾黎分开,那种奇怪的灼烧感就又涌上了心头,让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徐正奇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神出鬼没的少年吓得差点窜起来,正想问他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就对上一对不似人类的异色瞳孔。
剑修心脏一缩,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再看过去又发现它们变回了自己所熟悉的栗色眸子。
浅浅的,总是带着和人间格格不入的纯净和平淡。
徐正奇舒出口气,捂住胸口说:“小青阳你怎么走路跟阁主似的,吓我一跳。”
然后犹豫了下,又迟疑着开口:“你的眼睛今天……”
乔青阳害怕将手里面的小贝壳弄掉了,就用两只手去捧着它们,没等他说完就又语气平淡地重复一遍:“不能进去吗。”
少年的外衣被那些乱飞的灰尘黄土给弄脏了,浅色的里衣将劲瘦纤细的腰身勾勒得很分明,摊开双手,睁着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
将徐正奇都看得脸一红,脑子一空,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阮菁菁将背着阁主偷偷对着‘阁主夫人’脸红的同僚推开,好声好气地编了个理由,将失去记忆十分好骗的神剑大人哄走。
等少年的背影离开后,徐正奇就开始挤眉弄眼,低声恳求道:“菁菁姐,你可别告诉阁主!”
不然又小心眼又偏执还记仇的病弱阁主又得要想些损招出来。
他也想不通刚刚怎么忽然看着乔少侠的脸看呆了,被顾黎知道了,又要阴阳怪气。
幸好,作为青梅竹马的阮菁菁十分好说话,嘴角扬起来:“好呀。”
徐正奇哭唧唧的表情顿时带上喜色。
然后下一刻又听到阮菁菁愉悦地说:“两壶陈记的桃花酒。”
————
乔青阳不知道有名无辜剑修因为自己的缘故,空了钱袋。
他的眸子从转身离开身后两人的视线后,就再次由浅栗色变为深红色。
额头上也同样有如同红豆般的一点红色时隐时现。
少年捂住胸口的位置唔了一声,白皙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苦恼。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乔青阳小声呵斥了一下在他身体中冲撞着的神力和来自剑鞘碎片的异动:“不许乱动,刚刚差点就被发现了。”
剑鞘碎片很乖,被剑凶了一声就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只有不服管教的叛逆神力还在嚷嚷叫嚣着存在感,想要突破神君们设下的封印。
剑鞘碎片安静之后,就开始安抚起乱动的神力来,慢慢的,又终于让它回到了稳定的状态。
灼烧感减轻了些,乔青阳脚步不停,眸子却慢慢褪去红色,又重新变成正常的颜色,额上的红点再次藏匿起来。
等最后一点红色也消失,少年的动作一顿,眼中露出迷惑。
他刚才想要做什么来着。
剑的记忆总是不太好,脑子里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阮菁菁好像是让他去河边找什么东西,等顾黎他们交谈完出来的时候,就能炖汤喝。
河边,能炖汤的,食物。
那不就是……
鱼!
想通后,剑犹豫着看了下还在手中攥着的贝壳们,思考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先将它们收起来,等抓到了鱼再去串贝壳。
乔青阳本来想直接用灵力将水里面的鱼炸起来,但又想到不久前顾黎严肃地告诫自己最近都不要再使用灵力的话,迟疑了下,还是收回手,往周围看了一圈,找到一根尚且算坚硬的树根,将前段削尖一些后,就兴冲冲地挽起裤脚往河里走。
剑的视力超级好,一眼就相中了一条呆呆的肥鱼。
咽了下口水后,抬起树枝用力向着那鱼扎去。
动作迅速,姿势帅气。
然后愉快地扎了个空。
神剑大人锲而不舍坚强不屈,再经历了百八十次扑空之后,终于在树枝的尖端快要断掉之前,抓住了一条鱼。
少年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忙将树枝从水里举起来。
接着砰的一声响起,眼前一花,仅仅一瞬间,本来正在撅着屁股抓鱼的乔青阳一屁股摔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中,表情无措,手里还坚强地举着一根空荡荡的树枝。
少年懵懵地垂下头,十分不解将树枝举起来到眼前,用力摇晃两下:“我的鱼呢。”
咔嚓。
脆弱的树枝,在下手没轻没重的乔青阳手下光荣牺牲,结束了它短暂且努力的一生。
而那条幸运的鱼,早已经在乔青阳踩中传送阵,手臂一歪的瞬间掉进了水里,尾巴一摆就游了走。
乔青阳:“……”
不开心。
不要让他知道是谁莫名其妙的在河里设了个传送阵!
忙活半天最后全部白干的神剑大人气得不想站起来,面对着墙,满脸不高兴地用坏掉的树枝去戳山洞的石壁。
谁知道这石壁实在脆弱,随便戳了两下,竟然轰隆一声塌了下来了小半。
石灰和灰尘全部撒下来,正正好地全部落到了坐在下方避无可避的少年的身上。
一张嘴,还能吐出白色的灰来。
乔青阳:“……”
他、真的、要、生气了。
生气的神剑大人很是可怕,顶着一头沾了灰变成了白灰色的长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退后几步,猛地发力一脚揣在了那片石壁上,眼神凶巴巴。
叫你欺负人!
这一次的剑很有经验,踹完就连忙退到另一边去,深怕再一次被灰贴脸而来。
没想到防不胜防,这处小小的山洞不知道是何人所建,质量堪比豆腐渣,戳都能戳掉一层皮,乔青阳的这一脚不仅直接将那面石壁踹了穿,甚至是周围一圈的石壁都遭受了波及,柔如无力地尽数倒塌。
于是,本以为已经避得够远的少年,再一次感受了灰尘铺面的独特体验。
还是四面包围版。
在一片灰尘中,浑身都变得灰扑扑的乔青阳沉默了几秒。
神剑大人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口吸进去的白灰,将顾阁主的话抛之脑后,手指上一小下子窜起道汹涌的灵光,眸子平淡。
嗯,不要让他逮到是谁建造的这个山洞和传送阵。
但等乔青阳气势汹汹地冲进那个被自己踹出来的大洞,想要揪出来罪魁祸首之时,却突然脚步一顿。
这个做工低劣的山洞,竟然与药王所在的山洞共通的。
乔青阳迟疑着往前走,从洞里面出来后,才发现被自己踹穿的洞口处有几只团在一起的蚂蚁的尸体。
怪不得,之前那些蚂蚁魔物总是无孔不入,原来山壁的内部早已被它们啃食成了镂空的造型。
如此说来,之前那个传送阵也多半是那黑不溜秋能化作蚂蚁的魔物在使用。
乔青阳对药王没有什么兴趣,魔物已经死了,果子也已经被夕颜给了顾黎,甚至连药王自己都步入了死亡,这处山洞已然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存在。
不过,从里面有一个通往夕颜的竹楼的通道。
乔青阳正打算摸索着从那里出去,结果这山洞又深又绕,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迷迷糊糊地乱转了半天,神剑终于沮丧地决定远路返回。
只是刚一转身,却忽然觉得心口处一烫。
那灼烧感又再次袭来,并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剧烈。
少年唔了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背脊不住地颤抖着,发丝滑落下来遮住脸。
在这个没有人的山洞中,漂亮的剑修抬起眸子,里面是一片红色的混沌。
他站起身,精致的耳朵动了动,向着某一个方向歪了下头。
【是……吾的东西。】
第73章 你不要告诉一山哥哥哦
药王的果子是夕颜提前摘下的,她当时对外说需要三天才能结果,这句话不假,但却隐瞒了些小细节。
比如它已然进入暮年,三天,并非是药王的自然结果时间,而是夕颜攒够灵力来帮助药王生长最少需要的时间,也是挽救沉睡的药修们最后的三天。
当时乔青阳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们的确是因为触碰到了伴生菇,被毒素影响才陷入了沉睡,但他们都是本就身体有缺陷的人,这一点点的毒素就足够要了他们的命,只有药王结果之日时释放的独特气息才能够解毒。
因为有药王一直慢慢的治疗,稳定住了生命体征,才活了下来。
但也最多只能再维持三天而已。
药王谷里出现魔物,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加上梓栩近日一直诡异的举动,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会在结果日到来之际做手脚。
夕颜虽然外表看上去云淡风轻,甚至还成日里和后辈们玩笑,实际上却焦急烦躁无比,为了能够在三天内帮助药王成功结果,她几乎压榨了自己所有的灵力,过度的灵力输出消耗的不仅是体力,甚至还有寿命。
这也夕颜是一直呆在阁楼,没有和弟子们一起去清理路上的落石的原因。
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连夹着烟的手指都有些不稳。
这种焦虑从发现梓栩失踪时,开始无限放大。
药修们的身体不可能撑的过三日,所以这三日之内,药王一定要结果。
这是药王的想法,也是夕颜的想法。
所以,在乔青阳将那些蚂蚁们消灭之后,她就开始冷静地思考要不要拼着修为尽散的风险将只剩下两天不到的时间,压缩到一天之内。
悄无声息地让药王结果,不给在暗中观察的人可乘之机。
却没想到,顾黎没发现,秋生没发现,反倒是这个才认识一天的漂亮少年最先发现她的异常。
乔青阳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哪怕知道她要用自己的寿命去赌,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随意提点了一句,就让谷主的心头一颤。
忽然间就醒悟过来,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早结果又如何,藏在暗处的人始终藏在暗处,说不定到了最后搭上自己半条命之后,该要来破坏的人还是会破坏。
而且……如果夕颜因为这个修为尽失甚至死去,那她的药王谷又该怎么办?
还有顾黎,他又该如何。
少年人的一句话就点醒了因为焦躁和压力差点剑走偏锋的谷主。
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置身事外般地冷眼看着夕颜背着众人为药王输送灵力。
但却在结果日到来前的那个深夜,忽然出现在夕颜身边,二话不说就伸出手指贴在了药王的枝干上。
一瞬间灵力弥漫在洞中,干涸的枝叶悄无声息地长出嫩绿色的小芽。
夕颜疲惫的眼里闪过亮光,惊喜地转头,却恰巧看到收回手的少年的嘴边浸出了一丝血液,她顿时皱起眉,担心道:“小青阳你……”
但那奇怪但强大的剑修却疏离地摇摇头退后一步,在他抬头的时候,夕颜似乎发现他的额头上闪过一点红色。
只是洞中的光线太暗,那红色一闪即过,夕颜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少年帮了忙就准备溜走,一句话都不想讲。
却在即将离开前,又迟疑着穿过头,漂亮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夕颜所熟悉的小青阳的神情,他小声地对药修说:“你不要告诉一山哥哥哦。”
也不知道乔青阳是如何做到的,手指一碰,就将夕颜几天几夜都唤不醒的药王的灵力复苏,还将她预定的时间压低了好几个时辰,在夜里就无人察觉地疯狂生长着,连那些如同狗皮膏药般的蚂蚁都还没来得及发现,就结出了果实。
还是没有探出石壁就成功结果。
这是体内灵力过剩的表现,甚至给了药王在沉寂几个时辰后,尝试突破和蜕变的机会。
尽管最后失败了,但却也足够能反应乔青阳在那一瞬间到底灌输给了药王多少灵力,差一点就让步入暮年的顶级灵植回春。
药王结了果,夕颜的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干脆就用这三日之期来吸引那名藏在暗处的人。
果不其然,梓栩上了钩。
这一切能那么顺利,和乔青阳实在是脱不了干系。
又好看又强大又善良又单纯,还很会撒娇。
夕颜喟叹一声,在和顾黎交谈完关于魔人的正事,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阿黎,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顾黎正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哄骗乔青阳吃下这灵果,闻言心不在焉地应道:“问。”
夕颜便说:“你是怎么把小青阳骗到手的呀?”
顾黎:“……”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简单,甚至如果不去深究的话甚至可以当做是谷主对后辈的调笑。
但偏偏阁主大人还真是用尽千般手段,又哄又骗又卖惨才让那不似凡间之人的少年留在身边。
谷主的随口一言十分残忍地戳中了顾黎的心。
“不用你管。”顾黎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一句话。
恰好这时将从昏迷中醒来的师兄师姐们安顿好了的秋生又眼巴巴地跟到了竹楼,踟蹰在门外,夕颜大人夕颜大人的喊。
顾黎便正好得了机会离开,只是一站起来就眼前一花,身体不稳地晃了几下,连忙扶住桌沿才站稳。
夕颜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担心地说:“阿黎,你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顾黎平复了下呼吸,伸手感受了下藏在衣服底下的灵果,知道它还在身上,才松出口气来。
轻声留下句“没事”,就加快步子都走出房间。
看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夕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去找谁。
顾黎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夕颜忍不住叹口气,垂在眸子转头望向窗外那漫山遍野欣欣向荣的灵植,一看就看入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生怯生生地进来,看到谷主似乎在出神的模样,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扰。
“怎么了小兔子,找姐姐做什么?”夕颜于是没好气地收回视线,撑着下巴看向自己的小弟子。
秋生被夕颜大人给自己起的外号搞的脸上一红,害羞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啦。”
“就是山谷外来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修士,”秋生开开心心地说:“嗷对了,他们说他们是道盟的人……”
话才刚刚说完,秋生便觉得谷主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些复杂。
小药修满脸无措和无辜。
夕颜大人叹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几次气,有气无力地说:“秋生,我有时候真的很后悔没有好好带你出去历练。”
……
【就在前面】
【吾的东西,就在前面……】
身着单薄白衣的少年面无表情,红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有几分不似凡人的瑰丽奇异,粘上了白灰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非但不显得难看,反而带上了点凌乱的美感。
乔青阳的衣领在刚才和石壁作斗争的时候,被蹭歪了点,精致的锁骨露出来一半,上头挂着一条造型奇特的赤色羽毛。
随着他身上释放出来越来越多的神力,那羽毛逐渐开始剧烈颤抖,危险的红光闪个不停。
任劳任怨的凤羽裳不断地发出这具身体濒临崩溃的讯号,企图以此来引起身体主人的注意,从而停止过度地使用力量。
乔青阳的脚步一顿。
纤长的睫毛垂下来,脑袋歪了歪,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到那羽毛上头。
片刻后,少年继续稳步上前。
那“冒死上荐”的凤羽裳被人无情地随意扯下来丢在了地上,红光又闪了两下,彻底黯淡下来。
就在前面不远处,乔青阳能够感受到身体里面的神力在雀跃着,每一滴血液都在欢呼着想要找到那个东西。
但面前却已经走到了死路,哪怕是跟随着身体和那物的吸引来判断方向,神剑大人也依旧喜闻乐见地迷了路。
被急切地想要突破封印的神力所影响,乔青阳此时的意识有些迷糊。
而作为一把剑的意识却是到人间之后,前所未有的清醒。
清醒的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面坚硬的石壁,一言不发,不假思索地一拳打在了它身上。
夹带着神力的一拳,哪怕是被封印了几乎全部,乔青阳又下意识地控制着力气,也依旧不是凡间的这些小石头所能比得过的。
在拳头和石壁接触的一瞬间,巨大的力量炸开,这一面石壁轰的一声被击碎,硬生生地被乔青阳打出一个通往另一条道的洞出来。
目的顺利达成。
神剑大人却罕见地发起了呆,他垂眸看着自己因为和石壁相撞而鲜血泊泊的右手,手指张开又虚虚握住,脸上露出些迷茫。
剑怎么也想不出这具身体怎么会连石头的坚硬度也比不过。
乔青阳的脑子一片混沌,看着那伤口眨眨眼,干脆不去管它,在衣服上随意动作粗鲁地擦拭两下,见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忍不住啧了一声,就假装看不见地忽略它,走进那个洞中。
但没想到,走进另一条道里没走多久,就有走到了死路。
但传来共鸣波动的点的的确确就在前方。
神剑大人抿住唇沉默了几秒,然后再一次抬起手。
————
“轰隆!”
几名身着青袍的年轻修士被突然响起的巨响声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的就拔出剑。
但四面一看,哪里都没有人。
只有花草在风吹下轻轻摇晃着。
“师兄,”手持罗盘的修士迟疑着转头去问最前方的那人:“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不会是……药王谷的人吧。”
面对师弟师妹的疑问,被称为师兄的男子,面色清冷,但细看也能发现几分不虞。
方才明明有个小弟子看到了他们,也明确知道了他们来自道盟,结果过去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带他们进去。
清冷师兄思索了一下,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又是一道轰鸣声响起。
这一次分外明显,感觉几乎就是贴着众人响起的。
“注意警戒!”罗盘修士连忙高声道。
那师兄也警惕地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又是一道轰隆声出现,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的声音。
几步路之外的石壁突然破出个大洞,伴随着石块落下和灰尘刷刷下的声音,一个身影慢慢地出现在眼前。
清冷师兄的脸上也被扑了许多灰,他阴沉着脸看过去,刚好就与一名灰发红眸的少年对视上,他阴沉的脸色忽地就是一变。
那少年漂亮得像是迷失在山间的精怪,血液从右手不断的低落到地上,和额头那点鲜艳的红色应和着,添上几分妖艳。
乔青阳面不改色直直地注视着面前呆愣住的修士,视线下移,若有所思的落到他的腰部,将本来恼怒的修士都看得忍不住出声:“阁下……您在做什么!”
神剑大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思索了几秒就准备动手,强大的灵力喷涌而出。
在那些修士惊恐的注视中,少年轻轻抬眼,指着最前方那人腰上的一点,没有什么感情地启唇:“那个,我的。”
第74章 我站不起来了,你能背我吗
那漂亮的奇怪少年,不知道是人还是妖魔,灵力竟然格外庞大强势,更可怕的是它的纯净度。
在场的修士都来自道盟,常常以天之骄子自比,哪怕没有在口头上说过,在心中也很是骄傲,认为自己与其他宗门的那些天赋普通的弟子是有所不同的,更是大多出自名门,自小就见识过许多厉害的大能。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见过有一个人释放出来的灵力能够纯净到这种地步,人间所认定的纯净度放到这少年的身上简直是统统做不得数,它就像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深渊,能将世间万物所吞噬,面对着它时,几乎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更不要说去判断它里头有没有杂质。
或许在这少年的灵力中,万般元素万种气息都是一样的,通通都被包容在了其中,万物同出一脉,本就是没有杂质这样的说法的。
道盟来的这些修士,虽然个个自命不凡,但到底还是年轻一代,平时被师尊长老们当做宝贝呵护着,头一次外出历练就遇到了乔青阳,被吓得连灵剑都忘记召唤出来。
被师兄高声提醒了,才从被震慑住的状态醒过来,连忙手慌脚乱地该念决的念决,该用剑的用剑,该逃跑的逃跑……
伏染,也就是站在最前方的那名师兄,看着自己手持罗盘的师弟动作迅速姿势敏捷地准备开溜,眉心一跳,呵斥道:“一木!道盟没有懦夫!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木才跑出几步就被师兄揪住拎着扯回来,脸上又无奈又惊慌,给伏染看自己的手上的罗盘:“师兄,我的法器告诉我,要是再不跑,明天我就见不到师尊他老人家了。”
一木是如今修真界少有的专修卦象卜算占星之类的天机门的后辈,手中的罗盘,正是他的命盘法器,算万物卜天机。
在那少年出现后,命盘的指针飞速旋转,还完全没有规律,看得一木心跳得飞快胆战心惊。
道盟没有懦夫,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木想都不想地撒腿就跑。
只是时机易逝,在严肃正直的伏染师兄的教导下,一木已然错过溜走的最佳时机,只能含泪留下。
看着师弟师妹们都乖乖地亮出法器灵剑,一个不少地站在自己的身后,伏染清冷的脸上露出点满意的神情。
转头望向那突然出现的少年,薄唇微张,两指并拢灵力化剑,刺破空气金光大盛,一副激昂的模样:“阁下!来战……”
他的声音突然间顿住,后两字来不及收回,只能诡异地弱下来,视线也随之往下移动。
只见本来还面无表情宛如玉面修罗一般的少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半跪在了地上,腰身被单薄的里衣勾勒地很是纤细好看,长发落到肩上,随着身体一同颤抖着。
就连周身汹涌的力量也在一瞬间溃散,将与凡人一样脆弱的身体暴露出来。
或许是太过难受,他还不时发出痛呼声,皮肤皲裂开流出血液,将白色的衣衫染红。
道盟众人:……
紧张刺激的战斗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似乎还被虚空碰瓷。
伏染皱着眉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持灵剑向着乔青阳的方向走过去:“你……”
但还没有靠近,就被一道明显压抑着怒火和慌张的声音呵斥了回去:“你在做什么,不要碰他!”
伏染动作一顿,便见面前关闭的护山阵法被打开,一名带着些病容,颇有些瘦骨嶙峋,却面色阴沉的俊秀男子快步向着自己跑来。
或者是说……向着自己面前的那名少年跑过来。
他的脚步虚浮又慌乱,胸口起伏着,只是这一小段的距离就让他呼吸不稳。
是个凡人。
还是个命不久矣的凡人。
道盟不和凡人起冲突,伏染想了想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藏在体内的神力快要控制不住破体而出,又在封印的作用下释放不出来,只能在这具□□凡身里面冲撞着,让血液沸腾,将骨头碾碎,皮肉都撕碎了一般,更是刺激到了胸口处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寒毒往下渗透了一点。
让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乔青阳的手上流着血,一碰到地上就沾染上了尘土,和粘稠的血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带来极不舒服的触感,让剑更加委屈。
剑鞘,想要剑鞘。
他的剑鞘不见了。
身上太痛了,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好的,让剑迫切地想要像之前那样藏到剑鞘里面。
在很久之前,哪怕只是被划出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痕迹,神剑大人都会委屈死了地藏回剑鞘里面去,让剑鞘温润轻柔的力量安抚自己的情绪。
但现在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又急又慌,却怎么都找不到了藏匿的地方。
身体中那两块剑鞘碎片在努力地安抚着神力,却始终无法让其冷静,反倒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了乔青阳,他的剑鞘已经碎掉了不见了的事实。
好可怜。
他好可怜。
面前似乎是有谁急切慌乱地蹲了下来。
乔青阳努力地睁开眼,试图用自己混沌的意识去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只是眼前一片猩红的血色,让剑看不清楚,幸好他的味道和气息是剑熟悉和喜欢的。
被抱住的时候,也没有反抗,任由那人用颤抖又小心的力道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少年眨眨眼,红色的眸子晃了晃没有什么焦距,好像是落在了顾黎的身上,又好像只是透着他看着远处。
总是坚强强大的人一时表现出脆弱的模样,更让人心惊心颤。
乔青阳的声音很平静,不轻不重,却莫名地就让阁主心疼的呼吸一滞,他小声地在顾黎的耳边说:“我站不起来了,你能背我吗。”
要多痛,才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顾黎不敢去想,他的眼睛甚至不敢落到乔青阳流血的手背和背脊上。
“好。”顾黎稳住心神,先哄着乔青阳喝下些药剂后,才勉强的笑起来,让自己显得和平常一样温和:“青阳不怕,我带你回去。”
顾黎本身就身体很不好,又比乔青阳矮上一截,将人背上来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晃了下身体,但很快就稳住,一步一步地向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乔青阳觉得又晕又困又痛,但幸好身下的这个人闻上去很不错,本来连两块剑鞘碎片都压制不下去的神力,竟然又慢慢地沉睡了下去。
少年趴在顾阁主的背上,灼烧感少了许多,脑子又开始迷糊不清,一突一突地泛着疼痛,他干脆将脑袋埋在顾黎的颈脖处,无意识的亲昵地去蹭凡人冰凉苍白的脸,让那块可怜的皮肤染上点宛如桃花一般的春色,显现出点活人的生机来,才满意地停住动作,乖乖地趴在背上不动。
“我是不是有点重。”乔青阳还是忍不住又蹭了蹭凡人的脸,细细软软的绒毛在顾黎的心头挠了又挠。
顾黎怎么可能会说重,他调整了下呼吸,将快要滑下来的少年往上托了一下,温润的声音含笑:“不重哦。”
走回竹楼的这条路不算远,但对于顾黎来说却好像是有千万里,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压榨着脆弱的内脏和骨肉。
乔青阳的呼吸渐渐的绵长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在凡人看不见的衣服下面或许有着数不清的,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细小的伤口,将衣服浸湿了,凉凉的触感传到了顾黎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一小段时间,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小竹楼。
在周围除草修炼的药修们惊呼一声,连忙向着他们两人靠近。
凡人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了,但还是亲眼目睹着药修将乔青阳接过去之后,才放心地失去意识倒下。
先一步过来的药修才接过一个浑身是血的乔少侠,另一边的顾阁主就两眼一闭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将小药修吓得连忙把草药丢出去,一手一个病号,无措地大喊道:“快来人!乔少侠和顾阁主被人打晕了!”
他的一声喊实在惊人,本来正坐在楼上喝着茶想着怎么应对山谷外的道盟修士的夕颜,猛地喷出一口茶叶来,慌忙又愤怒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
道盟的天之骄子们第一次在没有前辈的带领下,独自来到凡间出任务,先是半路上遇到皇帝的人,纠缠一番后终于到达黑峪村,又和举止奇怪的渠泱齐家虚与委蛇了许久,呆了好几天才得知真正解决了黑峪村白雾危机的剑阁之人已然离去好久,接着又好一阵迷路,才艰难地到达药王谷,还没能享受药修们的欢迎,就先被碰瓷然后莫名其妙的被抓了起来。
说是抓也不恰当,只是被夕颜好声好气地请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去,温温柔柔地一边让他们不要紧张,等那名叫乔青阳的少年醒过来就放他们出来,一边砰地一声把门上锁。
还上了两道,就像深怕他们跑了一样。
想到在那个凡人走后不久,突然出现的两个剑修,三两下就将他们制服的画面,少年们骄傲的心被打的稀碎,一群年轻修士都情绪低落下来。
这些弟子里面,伏染收到的打击尤其严重。
他是年轻一代天赋最好的那几个之一,在离开道盟之前,年年都在内部比拼里拿前三,结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都不认识的剑修给制服。
更何况这些人里面,就只有他的灵剑被打掉了。
剑修剑不离手,剑被硬生生打掉,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那打掉他的剑的修士,还偏偏要诧异地补上一句:“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到现在为止,伏染已经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了。
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低气压之中。
反倒是最开始最害怕的一木显得心情平静许多,甚至还一边捧着命盘,一边凑到伏染的身边说:“师兄,你说你当时直接把腰带脱下来给他不就好了吗,还可以找剑阁要补偿,左右你也不亏。”
伏染:“……”
第75章 不可以随便摸吾的肚子
“你是说,那么远的路,他一个人硬生生背着小青阳走回来的?”夕颜觉得自己手上发痒,想要找烟杆,又想到什么放下手,有些焦躁地敲着桌子,不免有些迁怒:“你们不会帮忙?”
徐正奇和阮菁菁两个人虽说是剑阁掌剑人,又是一直陪着顾黎长大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下属的身份,没有保护好阁主,的确是他们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