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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法表 又灯 25038 字 4天前

第41章

夏老师在饭店请了顿大餐, 吃完晚饭后一家四口就各回各处了。

由于本次融资过于顺利,夏臻心情大好,敞开车窗跟着音响嗨唱一路, 差点没把后排的两只小可爱冻死。

“怎么样, 这车帅吧, 等你妈有钱了一定亲自提一辆回来。”夏臻熄了发动机, 将摸了一天的爱车停在楼栋边, 正准备锁车后再细细品味一圈, 却被原晢的话打断了思绪。

“妈。”原晢看向单元楼外的不速之客,走到夏臻身边小声说:“那儿有个人。”

夏臻疑惑抬头:“哪儿?”

角落里确实有个人, 还挺扎眼。

人高马大的黑影落在楼梯扶手上,一双疲惫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住刚入线的越野车,手里还捆着一束盛大的, 娇艳的, 夺人眼球的红玫瑰。

花香在夜里撒了一地,夏臻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啧, 还是年轻人会玩。

“呃, 就是, 上次和你说过的……”夏臻支支吾吾道, “……那个鲍叔。”

原晢有点懵:“?”

夏臻捂着脸, 解锁上车一气呵成, 留下两个少年在冷风中面面相觑。

“臻臻!”

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那捆玫瑰……哦不,那个鲍叔立刻就跑了过来。

来人一路激情踏步, 先是在驾驶位敲了敲车窗,腆着脸把那束硕大的玫瑰一股脑塞了进去,而后立刻小跑到车后方, 哈着冷气和两个少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鲍智宁,正在努力成为你的下一任老爸。”鲍智宁搓了搓紧张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朝裘时伸了出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裘时笑脸相迎,用力握住了男朋友未来老爸的手。

“请问这位是……咦?”鲍智宁本还想让人给自己介绍介绍,结果一看到原晢就傻眼了……这边这个明显长得更像原宏涛!两边脸蛋都奶白奶白的!

“哎,好像弄错了哈哈哈,原晢是吧,你好你好!”鲍智宁赶紧傻乐着纠正,不忘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在空气中来回比划着,示意原晢赶紧拿出手机拍张照。

表情异常诚挚,像是来借钱的。

大概是一种职业病。

原晢:“……嗯?”

在专业放贷人员的指导下,原晢将信将疑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成功留下鲍智宁的身份信息,并在夏臻的授意下让他顺利迈上了越野车的副驾驶位。

想到那声酥麻入骨的“臻臻”,原晢不自觉在黑夜里打了个寒战,赶紧拉着他的男朋友上楼避难去了。

“这个……鲍叔?”

原晢蹲在201阳台上监视着楼下的一举一动,顺带把鲍智宁的个人信息核对了一番,不免对相册里那串数字表示疑惑:“叔……年纪好像小了点?”

鲍智宁身份证上显示的信息是三十二岁,比夏臻小了差不多一轮,但如果单论样貌……罢了,这人看起来还挺沧桑的。

样貌与年龄不符,心智与年龄不符,称谓也与年龄不符。

并且没什么正经职业。

“应该过不了夏老师那关。”原晢肯定道。

“嗯哼。”裘时蹲在他身边,头上还顶着两只玩偶猫作掩护。

“太憨了,看起来还有点傻。”原晢点评着,顺手拿过那只白猫放到了自己头顶,“夏老师的准则就是,太精明的不行,否则像原宏涛那样满脑子都是算计,根本成不了一家人。”

“但太蠢的也不行,蠢人没脑子,遇事根本扛不住,一个家还是要垮。”

“所以……”原晢话还没说完,隔壁那只黑猫就和自己头上的白猫撞车了。

“我今天表现好吗?”那个姓裘的贴着他问。

“嗯。”原晢应得敷衍,推开他继续监视起楼下毫无动静的越野车。

“那,今晚有奖励吗?”那个姓裘的又再次贴了过来。

“没有。”原晢面不改色,直接帮他把那只黑猫挪正,假装成两只刚洗净的玩偶在阳台晒月亮。

“奖励一下嘛,哥哥。”那个姓裘的开始撒娇。

“……没有!”原晢再次把人推开,认真举着猫头发出禁令:“嘘!”

裘时不死心,把脑袋丢在原晢肩上东蹭西蹭,惹得头顶那只白猫也跟着炸了毛。

“就亲一口。”裘时小声哀求道,“都一整天没有亲亲了。”

“我要亲亲。”

“哥哥,亲亲……”

原晢闭眼给他来了一口,结果愣是被抓着舔了好几下。

“你是猫吗?”原晢不满地看着他,操起白猫就是一顿打。

“嘿嘿。”裘时笑着,把原晢和白猫一起圈进怀里使劲儿地搓,“还要爱的抱抱。”

“抱抱。”

懒得反抗的原晢:“……”

夜空中突然升起一阵七彩亮光,静谧的老社区被四处乍起的嬉闹声团团包围,沉重的夜色不禁淡了几分。

那只可怜的黑猫变得更孤单了。

原晢把两人怀里的白猫扯了出来,让它们在阳台边缘并排靠近,猫脸蛋很快就贴合在一起。

“我今天特别高兴。”裘时攥着自己的粉红袖扣说。

得到奖励的人变得极为乖巧,只是安静地靠在墙角,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原晢的脸蛋霎时有些热。

“嗯。”他应声,同样坐回地板上,抬眼望向漫天的烟火。

“特别高兴。”

“嗯。”

在头顶再次绽放色彩的瞬间,原晢悄悄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的男朋友。

“裘时。”原晢说,“以后,所有的节日,我们都一起过吧。”

他早该想到的。

同学,朋友,儿时玩伴,都无法在某些特别的时刻替代家人的位置。

家人,是非常珍重的关系。

在那些传统的,重大的,喜庆的节日里,大家都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一起围炉取暖,一起分享喜悦,一起迎接春天。

而他,就是裘时选择的家人。

“还有生日。”裘时窝在原晢胸口耍赖,“我以后每年都要过生日。”

“好。”

“我要吃咸蛋糕。”

“好。”

“我要收礼物。”

“好。”

“我还要亲亲。”

“……”

原晢“啪”一声就把人放开了,继续回到白猫屁股下方,偷偷监视起楼下越野车内的一举一动。

“不能提前么?”裘时跟着贴在黑猫屁股下说。

“提前什么?”原晢问。

“要等到本命年。”裘时突然有点丧气,声调也跟着暗了些,“那个算命老头说,要本命年才能结婚。”

原晢:“……”

“看来要想办法把他找出来,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成天瞎算。”裘时自言自语道,“但夏老师说的也有道理。”

“我觉得夏老师还挺喜欢我的。”这人突然又高兴了,“夏总也喜欢我。”

“情侣装。”他搓着原晢的衣角说,“咱妈眼光真好。”

“……”原晢深吸一口气,把粉红帽衫的绳子抽紧,闷着声音纠错道:“是双胞胎装。”

“嗯。”裘时撑开双臂舒展外套,一口就把男朋友吃了下去,“嗯!”

“是双胞胎……不是连体婴。”原晢闷在衣服里说。

“嗯!”

“你嗯个屁。”

“嗯!”

裘时笑着,就是不放人,直至楼下的越野车灯哔哔闪了两下。

“放手,夏总要锁车上楼了。”原晢赶忙从外套里蹿出来,抱上两只摇摇欲坠的玩偶猫就直直往屋内冲,“我先回去,其他的明天再说。”

“今晚不一起睡了吗?”裘时眨眨眼,拽着男朋友的袖口挽留道。

原晢瞪着眼睛直摇头,心脏都提到嗓子眼,把黑白猫往长桌一丢就跑出了201。

“那晚上我可以去找你吗,哥哥?”那个姓裘的无赖就这样抵在入户门旁,拽着原晢的袖子不松手,“我想小原宝了。”

楼栋外的感应灯亮了。

“小原宝肯定也想我了。”

楼下的感应灯也亮了。

“哥哥,你不能这么狠心的。”

夏总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别闹,夏总回来了。”原晢转过身就是一脚,顺利把那个姓裘的塞回了门缝里。

可还没过两秒,刚合上的门缝又被里边的人撑大了。

原晢不得不返回来用力拍门。

“滚进去,赶紧的,别出声!”

“你最近给我老实点!”

“半夜也不准爬窗!!!”-

越野车底盘高,视野广,坐在驾驶位上手握方向盘,总能给人幻生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错觉。

这也是夏臻钟爱这类车系的原因。

周边光影在地表上映出两对可爱的猫耳朵,左摇右晃的,夏臻在车内谈话时清楚地看到了。

可当她送客锁车后,阳台上那两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头瞬间就消失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俩孩子。”夏臻无奈笑道。

夏臻拒绝鲍智宁的追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为原晢留存的教育金出了些问题,或许没办法在既定计划中取回本金,保险公司又各种推脱不认责,这一系列意外致使她不得不接受鲍智宁的帮助。

那笔钱必须要回来,无论用什么手段。

无论背后是谁在作祟。

那是夏臻在创业之初留给孩子的底气。

不管她的孩子喜欢男人,女人,还是外星人,不管她的孩子打算拿这笔钱去读书,创业,还是吃老本,她都会予以支持。

是她擅自把孩子带来这个世界,未经同意,自作主张,她必须负责到底。

她会负责到底的。

原晢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如果他遇到了喜欢的人,如果他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留学,作为母亲,自己不可能不支持。

“不就是钱嘛!”夏臻把车钥匙往兜里一甩,捧着那束玫瑰大步流星往单元楼里去了。

白给的花,白给的人情,被小年轻追求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至于学费的问题,倒也不必太心急,这不还有夏老师的养老本可以花嘛!

一家人就是这样的咯!

第42章

元旦假期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在原晢的倾囊相助下, 裘时顺利结束了应试生涯的最后一场大考,终于在离校前成功挤进三位数排名,又带着大伙儿在烧烤铺大吃特吃了一顿。

是庆祝, 也是告别。

席间充斥着各种别离的伤感。觥筹交错间, 狗腿小孙几度落泪, 因为他们不仅要送别财神爷, 还要送别财神爷名下的所有资产——申经街也要消失了。

这条陪伴了几代人的商业街将在春节后正式进入拆建流程, 同时也意味着本部校区近百名学生将被俗世热闹彻底抛弃, 被动地,颓丧地, 无可奈何地,以一种清心寡欲的姿态进入最后的备考冲刺阶段。

难得的寒假更是被补课计划缩减了大半,这么好的天气还要早起上学, 任谁能笑得出来?

嘿, 还真有人热衷于天天补课。

南方的暖冬灿阳高照,偷鸡摸狗的暧昧氛围更是让体感温度升高不少。申经街被清空了, 可原晢的世界依旧很满, 他每天都和男朋友以学习之名腻在一起, 堂而皇之同进同退, 再趁四下无人之时在街角悄悄拐个弯。

每每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啥都不带就出门, 为了学习每晚都在外边熬大夜, 夏臻看破不说破, 只能主动提及要外出考察新业态的计划,给好不容易开窍的大宝贝腾出一点点私密空间。

此举果真得到了少年们的大力支持。

夏臻不在的时候, 原晢根本抢不回自家的房门钥匙,那个姓裘的每晚都要黏着他一起学习,把珍藏多年的小黄漫从墙缝里全掏了出来, 逐字翻译,循序渐进,乐此不疲。

原晢也确实学到了很多新知识。

都是学校教不了的。

在又一个晦暗晨曦,裘教授蹭了蹭枕头旁的白皙脸蛋,开始把玩怀里半梦半醒的男朋友。

“耳朵,很敏感。”

“红了。”

“这里……也很敏感。”

原晢哼唧了两声,用力把一条腿蹬出被窝,试图驱赶这个扰人清梦的坏家伙。

裘时伸手关掉“滴滴滴”响个不停的闹铃,笑着躺回被窝里,侧身抱住裹着半张被子的一团肥泥鳅。

自从原晢搬回楼上后,他就再也不被允许使用那些风骚的闹钟铃声了,毕竟老房子隔音不太好,也该收敛一些。

但现在楼上没有人。

“哥哥,今天除夕夜。”

“哥哥,小原宝醒了。”

“哥哥……”

“嗯嗯嗯!”原晢“轰”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睡乱的头毛还翘着丝,满脸怨气地转头看向那个姓裘的:“嗯!”

“还想去画画吗,想去就要起床了。”裘时笑了笑,轻轻搓着原晢的头发,柔声说:“要不再睡会儿,那边也快收尾了,今天我们就不去画画了,下午直接去超市采购,然后去康养中心和夏老师一起包饺子,看春晚。”

“画……要去,要去的。”原晢恍恍惚惚地摇了一下头,又抱着被子定了定,终于找回了些许意识。

“要去领红包。”原晢说。

这些天他俩一直在帮侯清洋装修新店,是一家名叫「花果山」的烧烤夜吧,就在中央大道另一侧的酒吧街上。

原晢的任务是给主题壁画上色,而那个姓裘的因为技术不过关,只能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这个活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毕竟侯清洋做出来的线稿可谓是混乱如麻,后期涂色难度和重画没什么两样。

原本侯清洋是打算自己单干的,可是完成线稿就要了他半条命,把线稿搬上墙又要了他剩下半条命,最后的涂色任务只能求助于同门师弟。只可惜,杨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全都投入到了常规路径中,绘画技巧没一个能打,那个姓裘的最新作品还在原晢手腕上戴着呢,天底下没有哪个老板胆敢任用此类人才。

在金钱的极致诱惑下,原晢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结果刚上手就被侯老板选中了。

就这样,原晢对着满墙的猴子猴孙涂了差不多一星期,才终于让这座「花果山」有了点花果山的样子。

门店招牌昨天就挂起来了,作为侯老板的家属,华一拓对这个摆脱土味的新店名特别满意,硬是拉着原晢在牌匾下激昂陈词了一番,控诉那些年被裘爷操控的「99」小卖部,「99」糖水铺,「99」理发处……

原晢这才知道,过去在申经街上名为「99」的店铺不止一家,只要店家愿意挂上这个吉利数字,就能享受长达三年额外租金折扣,可谓是一举多得,互惠共赢。

为此,整条街又被戏称为「99街」。

这项福利延续了好些年,直至老旧门店相继关闭撤离,新入商户也因为年限不足不再遵从旧制,申经街才呈现出如今的萧条模样。

而现在,最后一家名为「99」的烧烤铺也闭店了。

裘时应该会感到难过吧。原晢想着。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数字。

99,长长久久。

是一种圆满的祝愿。

原晢手起刀落,给眼前的花果山主题壁画打上了同款99标签,吓得华一拓在店里发出尖锐爆鸣。

“要让老顾客找得到你们。”原晢一脸正经地解释。

华一拓满眼惊恐,而那个姓裘的已经笑趴了。

原晢幼时学过几年画,基本功扎实,时薪又低,侯清洋恨不得他年年都来给店里的主题壁画补色,自然是同意了这临时起意的歪路设计。

“侯哥说今天有大红包,都还没结工钱呢,必须过去收个尾。”原晢边说边下床,突然发现手臂上多了几个红印。

他站到反光的窗玻璃上一瞅:“嗯?”

怎么脸上也有?

原晢又看了看那个姓裘的,那个姓裘的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都完好无损,和他这白里透红的斑驳肤色完全不一样。

原晢露出了谦虚好学的表情:“这是怎么弄的?”

“这里,还有这里。”

“……都是。”

裘时无奈笑着,在后颈处给他示范了一遍。

“……你专心点教。”原晢红着脸说。

“来,试试。”裘时大方把自己交了出去。

原晢在裘时的耳朵上咬了一下,效果不佳。

他又啃着那个姓裘的脖子尝试了一口,嘬得粉粉的。

“这个好像……嗯,还不够好。”原晢指着自己身上的红痕说,“再来一次。”

“诶?”

“可能是你太黑了,所以才看不出来。”

“不行,这个也不好。”

“这边……”

太阳光都洒进了屋内,两个傻子还在床上嘬来嘬去,终于一起被罚站了。

“很好了。”裘时低笑着凑过去,“醒了,要不要?”

“嗯。”原晢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知道了也没用,他本堂课的内容还没学会,实在没心思复习其他东西。

学霸就是这样,学习讲究效率,讲究方式方法,绝不模棱两可,必须举一反三。

继续拿自己试试?

原晢直接一溜烟跑下床,拿上换洗衣物率先冲进了浴室里,不忘和那个姓裘的交代:“等着,待会儿我给你做……”

“饭。”

“早饭!”-

原晢花了一上午给花果山壁画收尾,看着自己的传世杰作,他心满意足地收下大红包,预祝侯老板开业大吉后就带上男朋友奔赴超市采购去了。

康养中心每年都会举办集体年夜饭,一般大家庭会把老人接回家一起过节,而像他们这样的小家,选择吃大锅饭反而更热闹一些。

等两个少年提着清单上的大包小包赶到现场时,夏臻已经在大厅等着接手了。

准确来说,是等着通知后厨人员出来接应。

今夜的康养中心异常热闹——鲍智宁也来了。

这人不仅把自己带来了,还带了全套的后厨团队和保洁团队,把整个养老社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顺道用各种进口保健品和周边老头老太拉近关系,让他们在夏老师面前多替自己美言几句,可谓是无所不尽其极。

和那个姓裘的有得一拼。

自从排名挤进三位数后,裘时就一直黏着原晢要名分,并非常热情地在夏臻面前花式表现。

比如,在社区大消杀的次日,这家伙会起个大早主动清扫楼下的强哥,由于手速过快效率过高,差点把按时上班的保洁阿姨气到退休。

因为知道原晢害怕这种大虫子,裘时把整个单元楼的下水管全数换新,直接从源头处端了虫子老巢,彻底改变了老房子的内外生态环境,给夏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更别那些提护送上门的粮油米面,跨洋运回的各类宝贝,还有为老太太献上的淘金般数不胜数的典藏版漫画了。裘某就这样步步为营,成功从夏臻手上拿到了301的备用钥匙,身份等级迅速飙升——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邻居。

“你老实一点!”原晢踢了踢这个逮住机会就往自己身上蹭的人,严厉警告道:“这里是厨房,厨房!”

可那个姓裘的仿佛屏蔽了所有感官,就喜欢贴在他身上,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原晢续着两壶茶水,略显不安地将空空荡荡的后厨来回盯了一圈,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

“嗯。”裘时靠在原晢肩头,把手边的小糕点给他塞嘴里,“那我就是有原晢的人。”

很想改名的原某:“……”

“大家都在外面嘛,春晚马上开始了,不会有人过来的。”裘时抱着他说,“但我好像还没吃饱,哥哥。”

还没吃饱?也不知道是谁,刚刚那一大锅饺子根本没办法排队进嘴,一个个全加塞了,吃个饭吃出了大胃王比拼的气势。

原晢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生怕他在这个大喜日子里被饿死鬼附体了。

“待会儿还有宵夜,想吃什么和主厨说,他们再喝几杯就回来了。”原晢盖上茶壶盖子,端起托盘准备把茶水送出去,却被那个狗皮膏药直接贴到了旁边的冰箱上。

“我想吃。”裘时捏起原晢的下巴,带着玩味的表情碰了碰他的唇,“这个。”

“让我吃一口,哥哥。”

“哥哥。”

原晢随手给人甩了块还未上桌的烤馕,结果那个姓裘的毫发无伤,他自己倒被满是孜然味的吻辣哭了。

“你吃,吃什么吃,咳……”

“咳咳,咳……”

“咳咳咳……”

裘时赶紧找杯子装水,握着原晢的手帮他一起灌下去,可温开水的缓释效果太慢,原晢依旧被烤馕表面的辣椒粉呛成了红脸怪,眼角还挂着两滴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怒目圆瞪的原晢:都,怪,你。

裘时揉着原晢的头发安慰,一口就把刚刚没吃完的烤馕吞进了肚子里,并骄傲地用眼神告诉他:就地斩杀,大仇得报。

然后一起被呛成了红脸怪。

北方主厨下料太猛,猩红的辣椒粉充斥鼻腔,原晢连忙给人送水,咕噜咕噜杯子就见了底。

他正想逮住机会嘲笑一番,才发现自己进了大骗子的圈套。

是一个薄荷味的吻。

柔软的,绵长的,香甜的吻。

原晢坐在地上打了个饱嗝,流着眼泪笑了。

餐厅大荧幕正播放着一年一聚的春晚小品,花园外响起了今夜第一支除旧双响炮,两个少年在棋牌桌上大杀四方,围着暖炉相伴守岁。

唇边满是薄荷糖的味道,原晢很快将烤馕带来的小插曲忘了个干净。

在零点钟声敲响之际,在漫天烟火绚烂之时,他在人群的背后小心牵住男朋友,悄悄送上了自己的新年祝福。

迎接新年的第一个吻。

吻是甜的。

他是笑的。

这段记忆太过鲜活,以至于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原晢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感到幸福的时候,总想掉眼泪。

第43章

那个姓裘的一直拖着赴澳行程, 原晢怎么赶都赶不走,直到听说孙晨带着一堆狗腿子在文印店加印欢送横幅,准备在机场给他们裘爷来一场落泪大惊喜, 这场既定的分离才不得不提上日程。

“到了记得报平安。”原晢在安检口外定了定, 略显心虚地掏出一对刚刚在商店购入的行李追踪器, 却只把其中一只递给了裘时。

“这么舍不得我?”裘时笑着接过定位器, 顺手把东西往身上一挂, 成功和原晢手里的另一半绑定了。

“手表也有定位, 丢不了。”裘时勾了勾原晢的手指,看他并不抗拒, 便顺理成章牵了起来。

“这个全球通用的,有信号就能用。”原晢看着手机里的定位信息,又看了看手表上的黑白猫咪, 不禁松了一口气。

总算上了个双重保险。

从去年夏天回到临安开始, 这一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娃娃亲对象,也想不到会在路上捡到一个男朋友, 更无法想象自己会依赖任何人。

可现在, 他确实舍不得裘时离开。

看着愈来愈近的开学日, 一点点逐渐被搬空的201, 还有手里即将交还的房门钥匙, 说不失落是假的。

原晢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的日子。

可裘时必须去澳洲。

那里有属于他的另一个家, 一个更为完整的家。

以及一个更为光明的未来。

这是正确的选择。原晢知道。

他也会去的。

南半球冬季到来的时候, 他们就能重逢了。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察觉到原晢的失落, 裘时碰了碰他的唇角,柔声说:“我下个周末就回来。”

“嗯。”原晢低声应着,突然又摇了摇头, 嗓子也禁不住有点哑:“你回来干什么,单程十几个小时呢,别折腾了。”

“不折腾。”裘时笑着把人拥进怀里,一遍遍轻拍着原晢的背部安慰,“要不,我不去了?”

“那边的名额可以延期的,交钱就行了,等今年六月考完试再说。”

“我先留下来陪你,其他的以后再说,好不好?”

“不,不要。”原晢吸了吸鼻子,迅速脱离了这个温热的怀抱,并非常严肃地警告他:“你不要影响我学习。”

“也不能再延期了,外面的题也没那么简单,预科一年不仅要学语言还有几门专业课,你这水平都不一定能顺利结业,再延期,我都毕业了你还在那里。”

“快点进去了,待会飞机要飞走了。”原晢开始赶人。

又不是生离死别,整个春节假期他都天天盼着这人走呢,现在怎么又舍不得了?

一定是机场的氛围不对!

不能让这个坏家伙留下来,留下来只会时时刻刻黏着他,导致他根本没办法静心备考,万一今年考砸了,往后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还是快点把这个姓裘的送走吧!

“走了走了。”原晢口是心非道,“再不走,我就通知孙晨他们过来了。”

“到时候敲锣打鼓的,吓死你。”

这是正式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完整双休日,他们裘爷对外公开的航班信息是明天上午,群里还在有说有笑地制定财神爷送别仪式,原晢既要假装参与,又不能暴露行踪,心里总有些见鬼的不安感。

“我回去了。”原晢再次握了握那双大手,终于是缓缓地松开了,“杨老师的家人待会儿就来回收老房子,都约好时间了,我还要回去送钥匙,如果有什么账务不清的你记得补钱给我。”

“嗯。”裘时应着。

“在那边要好好上课,不要因为无聊就不去了,特别是小课,要计出勤率的。”原晢刚倒退半米,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认认真真地多看了几眼男朋友。

“不要总想着挂科补考,就算补考过了,成绩单也长得不一样,年底申学校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有喜欢的学校可以提前去看看,还有选专业什么的,也多问问教授的意见。”

“嗯。”裘时依旧站在原地,耐心听着他说。

“还有,到那边记得找时间去看看李曼迪。”原晢撇着张小嘴,稍微有那么点不情愿,“不管怎么说,李曼迪都是你妈妈,你去看她,她肯定很高兴的。”

“万一你没书读,到时候还是要找她帮忙。”

“所以拜托你努力一点吧。”

“还有,我,我……”原晢顿了顿,看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之间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眼睛一闭,小手一挥:“没了,再见!”

“嗯?”裘时三两步就抓住了要逃跑的人。

起步慢半拍的原晢:“你别拽……慢,慢点!”

头顶恰巧传来了催促登机的提示音,原晢正想对一下航班号,却被那个姓裘的一路藏到了硕大的广告牌后方。

“还有。”裘时肯定道。

“没有了。”原晢嘴硬。

“说了,不准对我说谎。”裘时按着原晢的双肩提醒:“后果会很严重。”

“哦。”原晢满不在乎地应道。

“不信?”裘时边说边上手,“那,试试?”

“真不信?”

“信了吗,嗯?”

经过几个月的亲密接触,男朋友身上有几处痒肉他一清二楚,即使隔着厚外套也效力不减,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原晢很快就被逗笑了。

“遇到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裘时认真地看着原晢说:“不要一个人逞强,也不要一个人乱想,我在呢。”

“嗯。”原晢乖巧点头。

“不准骗我。”

“嗯。”

“要每天想我。”

“嗯。”

“每天都要想。”

“嗯。”

“快说喜欢我。”

“嗯。”

原晢迈步向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口,含糊不清道:“嗯嗯嗯。”

裘时笑容得意,欠欠地指着自己的唇角说:“这里没享受到。”

原晢懒得爬出陷阱,又亲了他一下。

趁着四周无人,他又索性再多送了一下,买一送二。

“走了,快进去登机。”原晢红着脸把人从角落里拉出来,一点一点往安检口推。

“等到六月。”裘时一步三回头,不忘为自己讨要那根本见不到影子的名分:“六月,男朋友,我可以见人了吗?”

“再说吧。”原晢笑着,手动加大了送货力度。

“能不能提前一点?”裘时可怜兮兮地扭头问,“一点点。”

“不能。”原晢冷漠否决。

“那七月?”裘时乞求道:“七月,我生日的时候,当作礼物送给我嘛。”

“想得美。”原晢直接把人送到安检柜台处,三下五除二塞进了感应门里,大方地朝那道影子挥手告别。

看着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原晢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偷偷在朋友圈留下了一个带地点的动态分享。

“一路平安。”

那个姓裘的秒赞-

独自一人的回程路总是稍显落寞。

原晢走进黑漆漆的老房子,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肚子里传出的咕噜怪叫声。

他的男朋友飞走了,只留下一只大脸黑猫,在夜色中和他孤独对望。

为什么要把两只玩偶猫也拆散呢?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一黑一白,一北一南。

那只白猫在姓裘的手上还能继续白着吗?原晢内心存疑。

怕不是马上就要变成两只黑猫了。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手上的黑猫都要认不出同伴了。嘿嘿。

原晢笑了笑,起身将黑猫抱回卧室里,连人带猫一起瘫倒在小床上。

夏臻还在隔壁省会出差,估计还要好些天才回来,听说已经看好了新业态,准备在临安这片蓝海区域大展身手,融资筹钱的阶段自然是要忙一些。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201的钥匙已经归还给杨老师的家人了,那满屋子的黄色漫画都被偷渡到了楼上,原晢决定从今晚开始认真学习,争取在下次见面前KO掉那个姓裘的。

可还没来得及把画册全部挪到床底藏好,原晢就收到了来自狗腿小孙的紧急确认。

热闹了一整天的群消息早已安静下来,往前翻几页就能看到他们裘爷在班机起飞前留下的大红包,得到经费补偿的狗腿子们毫无怨言,满屏满眼全是“跪谢”和“感恩”的字样。

直到有人提到了那句——一路平安。

孙晨:(SOS.jpg)

孙晨:(SOS.jpg)

孙晨:(SOS.jpg)

孙晨:霸霸!你今天是不是去机场送裘爷了!!!

原晢没想隐瞒。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需要隐瞒。

他随即回了一个“嗯”。

没想到对面的孙晨直接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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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霸霸!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好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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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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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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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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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在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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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送裘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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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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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晢不明所以,只能给他发回一个问号。

原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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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霸霸……我,我该怎么办啊!

原晢: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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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晨:(树洞链接……过年啦!我嗑的CP在机场拥吻!)

孙晨:(树洞链接……卧槽!奶团子和巧克力派是真的!)

孙晨:(树洞链接……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

孙晨在手机那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天塌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们裘爷可是有对象的人!

这!这可是出轨啊!

啊呸!何止出轨!这特么的是骗婚啊!

骗婚啊!

完了完了完了……

现在帖子下的恶评已经满天飞了,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献上的祝福就被刷到了几百页开外,连影子都找不着!这马上就要开学了,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裘爷的名誉怎么办!霸霸的名誉又怎么办!

糊涂啊!

这两位爷怎么这么糊涂啊!!!

孙晨抱着手机等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等到霸霸的回音,他又没办法联系在飞机上的裘爷,只能在对话框中再次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绞尽脑汁地,替两位激情犯错的大爷搅浑水。

孙晨:要……找人刷一下好评吗?

第44章

恶评还在继续。

当初在树洞里看小作文的同好们建了一个分享交流群, 主要目的是唠嗑,催更,建设大本营。好巧不巧, 今天有群友同在机场送别家人, 刚入场就撞上了两个少年在安检口告别的那幕。

机场吻别只是口述的“真相”, 谁也不知道事件真伪, 但消息就这样被潜水者传到了校园树洞里, 瞬间炸响了整个论坛。

洞友9233:作者大大牛逼啊, 剧情线完全一样,这特么的现实向纪录片吧哈哈哈……小心我们裘老板回头告你!

洞友6451:啧, 男同真恶心,都这样了还有一堆脑残粉,就没人可怜一下我们裘爷的未婚妻吗?

洞友7885:那个小三, 哦不, 小王!小王以后在学校要怎么混啊,金主爸爸去留学咯, 谁来保护保护可怜的他!

洞友8932:娘们唧唧的转学生, 一看就是给子, 给里给气的, 还好留在了老校区, 不然真是天天恶心我!

洞友5263:哎, 一群怂包, 怎么就逮着可怜的转学生喷呢?不过话也说回来,就上回他踢键子那水样, 真是看着比姑娘还好亲哈哈哈!咱不能怪裘爷把持不住啊!!!

洞友0803:无图无真相!我搜了一晚上的吻别图!到底在哪里!在哪里!!!造谣者死全家!!!

洞友2794:楼上别急,消息肯定保真,听说他俩为了共度良宵鸽了一群人呢!等着吧!总要给楼主一点时间和当事人谈封口费吧哈哈哈!

洞友9766:卧槽!血赚啊!下次送行是啥时候?我也要去机场蹲!!!

……

原晢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 一时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完蛋了。

他就不该掉以轻心。

那可是机场啊,机场啊,人流量巨大的机场啊,他怎么就没忍住……都怪那个姓裘的!

现在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拍到照片,到底拍到了什么照片,他俩都要完蛋了!

完蛋了!

完蛋了……吗?

为什么完蛋了?

怎么就完蛋了?

他成年了。

对,他成年了。

他们都成年了,成年人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不大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恋爱又不犯法。

再说了,现在他对象都滚到国外去了,不算本校学生,就算有八百条校规明文规定在校学生的情感状态,也管不着那个姓裘的啊!

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何况老校区都要拆迁了,还有个屁的校规,校服穿不穿都没人管了!

“嘿嘿嘿……”原晢捧着泡面笑出了声。

那个姓裘的在天亮时就解除禁言了,他可不能把男朋友拖下水,必须速战速决,把这些恶臭腐朽的留言全给压下去!通通压下去!

说干就干!

酒壮怂人胆。

原晢搞来几瓶小啤酒,盘腿坐在电脑前,叼着泡面叉子紧盯大屏幕,用一堆小号朝恶评们轰隆隆开炮,手速快得几乎要把键盘搓掉一层皮。

由于某些词汇量过于匮乏,他总是战着战着就词穷,只能打开搜索词条现学现卖,可谓是愈挫愈勇,越战越嗨,一路高歌反击到天明。

他不能让那个姓裘的担心。

这种校园八卦小热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就能处理好。

他能处理好……

原晢陪网络对面的大黑子熬了个通宵,眼皮都合上了,手指还能靠肌肉记忆持续输出,直到头顶传来嗡嗡嗡的猝死提示音,他才不得不挪步往床上去,带着满脑子酒精泡沫一头栽进被窝里。

秒睡。

根本来不及向即将落地的男朋友通报战况。

这一觉似乎有一生那么长,原晢深陷其中,在漫天飞舞的时空里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

除夕夜。

万家灯火,喧嚣人间,他和裘时坐在热闹的人群中,一起贴对联,一起剪窗花,一起将透亮的灯笼挂到高墙上。

可随着一声声不间断的鞭炮响起,四周的亮光逐渐暗了下去。

灯笼落地了,窗花消失了,对联变空了,刺骨的寒风不经允许就将满屋的暖意摔碎,无数阴影从黑暗中推搡而出,撞破了少年相拥的吻。

是一场灾难性暴雨。

沉重的雨滴带着数不尽的嘲讽,讥笑,谩骂,似鬼吼般从头顶砸下来,无可抵抗,无处可逃。

原晢急促地呼唤着,叫喊着,任凭暴雨打湿眼眶,却怎么也抓不住那道消失的身影。

“裘时……”

半梦半醒间,原晢似乎触碰到一个温热的掌心,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定的气息。

是爱人的气息。

他立刻像找到归宿般贴了上去,怯懦地将身体蜷作一团,像只在风雨中受惊的小猫。

可那个姓裘的已经飞走了。

哦不,是被刚刚的黑影抓走了。

诶?

哪来的黑影?

原晢紧紧抓住枕边的大掌心,抵着熬夜后的眩晕撑开眼,刚回魂就握住了自己被抓走的男朋友。

“你怎么回来了?”

原晢呆呆地坐在床上,生怕眼前的幻象不过又是一场梦境。

忽然,天际划过一阵亮光,随着几声春雷乍响,豆大的雨点在茫茫夜色中倾泻而下。

原晢定睛一看,窗外正是笼罩在梦中的那片漆黑。

天黑了。

下雨了。

原晢怔怔地点亮台灯,赶紧翻出手机确认时间,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穿越了。

当瞟到那一长串未接来电的时候,少年的老心脏还是禁不住连蹦了几拍。

所以……他昨晚靠意志力熬了个通宵,然后彻底崩盘从白天睡到了晚上,整整长眠了大半天,熬到这个姓裘的又从南半球滚回来了?

裘时笑着揉了揉原晢的头发,轻轻伸手把人环抱住,疲态难掩,“我回来了,没事了。”

被冷落的通话在窸窸窣窣发出声响,裘时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蒋昕昕,听筒外放后却传出一个即将过劳死的机械男声。

“裘总,已确认几个带节奏的恶评IP都在同栋居民楼内,是否要一锅端?”那个机器人询问道。

“端了。”裘时说。

“收到。”键盘响了几秒后,那个机器人继续说:“已控制对方网络,冻结所有页面,等待输入99999条祝福后方可解冻。”

原晢好奇地往前瞅了一眼,通话页面外正投射着黑客攻击目标的电脑桌面,是树洞热帖的评论框,上面明晃晃地标注着一行加粗大字——

「学会祝福,是成长路上的必修课。」

原晢:“……”

“裘总,大粉头子的IP就在这户隔壁,是否要予以奖励?”机器人敲着键盘,等待金主的下一次确认。

“可以。”裘时说。

“收到。”键盘又响了几秒后,那个机器人继续汇报道:“已清空对方购物车,在主页绽放奖章及消息提醒,等待输入1条祝福后方可生效。”

原晢再次好奇地往前瞅了一眼,只一眼,结算金额就把他吓了回来。

不是……这机器人的程序是设定好的吗?怎么连问都没问就自动生成解决方案了?

不满意怎么办?

他不满意啊,这还能撤销吗??

原晢本想开口说话,却又担心被对方技术监听,只能冲着男朋友干瞪眼。

“没事。”裘时挠了挠原晢的手心,轻声笑道:“小钱。”

原晢(继续干瞪眼):小个屁!我的呢!我也出力了!!!

“裘总,监控显示,有一位狂热粉丝离您目前的位置很近,他一共创建了三十九个账号,最高记录一分钟内反击八百条恶评,可能有一定的病态倾向,请您注意安全防范。”机器人面无表情地通知金主。

“嗯,知道。”裘时说。

原晢:“?”

“是否需要对这位狂热粉丝采取警告措施?”那个机器人继续询问道。

“不用。”裘时边说边抿唇,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抱着原晢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原晢不明所以,直至看到昏睡前的被他干得死去活来的烂键盘,全数捏爆的啤酒罐,还有那颤颤巍巍吊在桌沿上活命的破鼠标……嗯?

好像有点不对劲?

狂热粉丝……

病态倾向……

呵呵,是他没错了……

原晢:“……”

“什么狂热粉,你是不是傻,人家是俩口子,是一家的!”蒋昕昕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电话里,似乎还揪着机器人的头毛教训了一番,终于唤醒了沉睡多时的人机。

“嗷!”人机吼了一声。

“裘爷,真不走法律程序吗,这情况可比我当年遇到的大多了,并案操作会很顺利。”蒋昕昕开始发挥本专业技能,认真且愤懑地招揽贵客:“这人在网络上瞎逼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真以为搞个匿名就没事啊,这次我非要他长点记性。”

“那是你,裘总又不缺钱,和这穷逼打官司多麻烦啊,战线拉得又臭又长,直接教训一顿才痛快。”一旁的人机抢着说:“裘总,您放心,这边拥有外网一条龙服务,权益保障,售后无忧,绝对给您彻底摆平此类人渣,换上来自内心深处最诚挚的祝福。”

“以及。”

人机突然换了个调子,整条声线顿时充满了人味儿,甚至染上了社交场合随处可见的油滑腻:“裘总,在这里,我衷心祝愿您和您的伴侣情比金坚,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这是工单,今天的工钱记得结算一下!”

“有问题随时call me!免费咨询!多单打折哦!嘟嘟嘟……”

电话大概是被蒋昕昕掐断了。

像是要相互断送财路似的,蒋昕昕直接把“本单免费”的字样贴到了对话框里,下一秒就被人机操控撤回,再发送,再撤回,紧跟着的祝福小人令原晢哭笑不得。

“对不起,我错了。”原晢牵着男朋友的手小声道歉,“让你担心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刚落地澳洲的裘时看到这些意外“惊喜”肯定很心急,急得根本来不及入境就再次飞了回来。

“不用道歉。”裘时勾勾原晢的手心,无奈笑道:“是有一点担心,我怕你会难过,怕你一个人在家想太多,结果?”

结果他的男朋友攥着小啤酒在评论区嗨战一夜,直接累到睡死了,连屋内进人都察觉不到。

“是你说的喝点小酒好睡觉嘛,我就偶尔尝一口。”原晢红着脸陷到不会再消失的怀抱里,小声为自己辩护:“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挨骂,两个人挨骂就不算骂了,负负得正嘛,还挺好玩的嘿嘿嘿……”

他俩一个被指控骗婚出轨,一个被冠名插足小王,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谈恋爱果然影响智商。原晢想着。

这要搁从前,那么多脏话一夜之间从天而降,他根本招架不住,肯定早就束手就擒了。

可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原晢知道,这个姓裘的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那些破脏水的人肯定要惨死,完蛋的是他们,该求饶的也是他们。

原晢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傻不傻。”裘时戳了戳原晢的脑壳,无奈把怀里缺根筋的人抱住,带着点失而复得的庆幸。

裘时当然想公开,想向所有人宣誓主权,想光明正大地和男朋友牵手散步。他想很久了。

但他更希望原晢快乐。

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留原晢独自在这里承担所有后果。这并非他本意。

他不愿给原晢带来哪怕一丁点麻烦。

与此同时,裘时真正害怕的,是原晢会因为“麻烦”而选择放弃这段感情。

他接受不公开。

一辈子不公开也没关系。

只要原晢愿意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条件,什么结果,他都认。

“我真没事。”感受到身边的人有些紧绷,原晢轻拍着裘时安慰道:“你的那部分我也还回去了,买一送二,绝对不吃亏。”

“不过刚刚那个人机说,好几个恶评都是同IP,就在附近?”原晢若有所思,越想越气,“什么人这么闲,竟然抄我套路,感情我折腾一整晚全在单打啊?”

裘时扬了扬眉,让他猜。

“所以,”原晢抛出等了八百年的嫌疑人,“又是王某某?”

裘时笑着点了一下头。真聪明。

“哇,裘老板,你这样禁网会影响人家学习的。”原晢假装惊讶地表示反对,转眼就变脸:“再多加三万条吧,举一反三,认真巩固!”

“反正这人手速贼快,累死我了!”

“啊啊啊啊好气啊!”

原晢突然觉得这个惩罚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环戳中了这人的爽点,明明知道娃娃亲的真相,却还混迹在人群中疯狂搅浑水,甚至自导自演自问自答,把楼盖得比天高。

人性之恶无须多言。

当面对峙只会换来死鸭子嘴硬,何必纠结于一个毫无诚意的道歉呢,他们都不想和这人有过多交集,还是让王某学会祝福比较好。

学会祝福,是成长路上的必修课。

“加三百万条!”原晢咬牙切齿道。

“好说。”裘时笑。

“那……那个大粉头子是谁?”原晢启动混乱的大脑,掐着指尖逐步回忆道:“确实有好几个账号在帮忙解释,写文的人还发了‘纯属虚构’的公告,但好像根本没人看。”

喷子当道,谁还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亲的是他男朋友,他男朋友的娃娃亲对象是他本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闭环,偏偏搞出了一长串的连锁反应,怪谁?

只能怪他俩没公开咯。

“旦姐。”裘时说,“有两篇热门文都是她写的,因为粉丝越来越多,旦姐怕被追责,年初的时候来我这里报备过。”

“什么?!”原晢惊呼:“我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我们是一家的。”裘时笑着摸摸原晢的脑袋,顺手献上传闻中的机场热吻照,“旦姐把拍到的东西都收缴上来了,是她粉丝拍的,已经警告过了,保证不会有图片流出去。”

“嗯?拍了那么多?”原晢赶紧捡起模糊的照片一一核查。

照片包里数目不少,但确实只拍到了他们在安检口告别的那一幕,没有更多爆炸性新闻了。

至于某些不便公开的场景,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目击证人。

但至少没留下证据。

原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拍得挺糊的,下次找个专业点的再认领吧。”裘时抿了抿唇,沉声道:“我说过了,只要你不喜欢,就不会有人能谈论这件事。”

“会到此为止。”

“饿了吗,我打包了好吃的,应该还热着。”裘时示意卧室外黑漆漆的饭桌,换回笑脸把被子里的人捞出来,“穿好衣服,起来吃饭。”

“其,其实……”原晢犹豫了。

他想说其实可以公开的。他不介意。

他还挺期待的。

可窗外突然雷声大作,原晢猛地就想起了梦中那场如临其境的暗黑暴雨。

想到那如洪水般涌来的辱骂与讥讽,那充满压迫感的窥探与审视,少年快到溜嘴边的话突然又顿住了。

因为匿名环境自带保护罩,所以他可以隔着屏幕放肆叫嚣,与煽风点火者对打八百回合,在评论区怼天怼地依旧毫发无伤。

可那些人在暗处。

而他,身在明处。

如果裘时不出手,他可能永远不知道那些网络喷子姓甚名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事件主人公。

他在明处。

他落单了。

他是一个很好攻击的目标。

日后在学校面对旁人审视的目光时,面对旁人或挑衅或厌弃的话语时,他还能像躲在屏幕后方那样坦然吗?

原晢犹豫了。

裘时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到那时,他必须独自面对所有风暴。

他不得不承认,在真正要下决心的那一刻,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

“叮咚——叮咚——”

门铃意外响起,混合着阵阵惊雷打破了少年人的胡思乱想。

正当原晢寻思着谁会在暴雨夜上门索命时,屋外响起了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两个声音。

审视他内心所有犹豫与迟疑的声音。

“霸霸!霸霸!我们来看你啦!”孙晨显得格外激动,把入户门拍得哐哐响,迸溅出不少斑驳的铁锈渣。

“哎,咱步骤好像错了。”朱旭阳站在门边紧张搓手,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临阵脱逃的借口:“应该先在楼下看看有没有亮灯,万一霸霸不在家呢,我先下去瞅一眼哈……”

“别啊朱总!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怕!”

“你怕啥啊怕,就在这里等着,裘爷又不在,霸霸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行!要走一起走!等等我!!!”

第45章

霸霸已经失联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 八卦小孙和班长老朱着实坐立难安,只能作为班级代表携祝福上门慰问。

就在刚刚,旦姐再次发布郑重声明, 拍摄者也终于露面道歉, 而狂轰乱炸的喷子更是一夜间由黑转粉……种种异象同时出现, 这到底是福, 还是祸?

无人知晓。

机场送别的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在这样艰难的情境下, 八卦小孙和班长老朱自告奋勇, 挺身而出,于湍急的信息洪流中接下重任, 决定赶往当事人住所一探究竟。

等待终极答案的大群已经满员了,多少小伙伴翘首以盼,今夜他俩必须忍辱负重, 深入敌营, 满载而归。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霸霸在入学信息表中填写的家庭住址, 竟然就在裘爷楼上?

班长老朱在档案室里讶异地瞪大双眼, 赶紧把“证据”传给了搭档小孙。

楼上?

就隔着薄薄一层楼板?

莫非, 这就是传闻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到底是多大的缘分, 才会让两个独特的灵魂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在日升月落里相知, 在万般阻挠下相爱……是命运促成了这对璧人啊!

无论如何, 两个狗腿子实在太好奇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答案。

可按响霸霸家的门铃后, 开门的却是另一位事件主人公。

真相呼之欲出。

“裘,裘爷……您怎么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尴尬。

孙晨和朱旭阳排练了一路的台词没一句用得上,所有好奇硬是被那道凌厉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偃旗息鼓,销声匿迹。

裘爷是好人。

所以他们不敢对裘爷不敬。

而霸霸不仅是裘爷的好友,还是他们的提分利器,是无尽题海中唯一的长明灯。

所以他们不该打霸霸的主意。

都是他们的错。

裘爷此刻就在眼前,裘爷并没有飞走,所以那张糊了吧唧的照片肯定是假的。

绝对是他们的错。

都怪他们鬼迷心窍,脑子有泡,才闹出了这么大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俩狗腿子瞬间就萎了。

他们已经将昨天抢到的红包和送出的祝福全然抛于脑后,并对裘爷近几日的行踪深信不疑——裘爷肯定没出过这栋楼!

至于,为什么裘爷会出现在霸霸家……这还用问吗?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的,上来串个门怎么了!

他俩不也来串门了吗!

“呜呜呜……裘爷,我们以后肯定把霸霸保护好!一定把霸霸保护好!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了呜呜呜!”孙晨赶紧抱住大腿,用力哭诉:“裘爷,我每天都会想您的,不管您啥时候离开我们,都要记得常回来看看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朱旭阳也开始装哭,嚎得比孙晨还要大声。

“哭丧来了?”裘时神色不满。

“没有没有,只是昨天梦见您飞走了,思念决堤,一时难以自持……呜呜呜……”孙晨持续呜咽着,不忘扯了条眼缝观察四周,瞬间就锁定了客厅角落的行李箱。

箱体侧边的托运条……还是新的?

新的?

不可置信,赶紧眨眼。

还真是新的?

靠,裘爷的行李箱为什么会在霸霸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死脑子快想啊!

总不能是同居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出现在霸霸家的行李箱,肯定就是霸霸的行李箱,怎么就变成裘爷的行李箱了呢……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至于霸霸最近飞了哪里,他俩绝对不想知道,也绝对管不着!

树洞里闹了半天的狗屁消息全是假的,假的,假的!

“裘,裘爷……”孙晨极力把脑子里的脏东西压下去,拉着朱旭阳节节后退,嗓音也越来越虚:“那,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事您随时召唤,我们永远在您身后!”

“霸霸!我们同样爱您!”

“明儿开学见!!!”

两个狗腿子瞬间就冲到了门外,嘴里还念着一长串记忆清除咒语:“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砰!”

不知道是谁摔了一跤。

“砰!”

另一个也摔了。

裘时:“……”

原晢:“……”

“没事的吧?”原晢在入户门边张望着。

“没事。”裘时指了指楼梯拐角下方,透过老式镂空窗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两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相互搀扶着驶离案发现场,行进速度极快,绝不拖泥带水,看起来状态十分良好。

“吃饭吧。”裘时牵着人说。

“嗯。”原晢应着,正要回头说些什么,却发现裘时已经率先进屋了。

他的手心是空的。

原晢留在原地愣了愣,轻声把门关上了。

裘时好像有些不高兴。

即使松开的手有很明确的理由,比如依旧在不断冒出的消息提示音,比如需要赶紧微波加热的喷香饭菜。

可原晢依旧能感受到那微妙的情绪变化。

或许,他应该好好和男朋友道个歉。原晢想着。

为自己的鲁莽,失联,和依旧缺失的勇气。

这次事件虽然是个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至少,让他把机票报销了。

裘时付出了太多,他也很想为男朋友做些什么。

可那个姓裘的并不打算给他机会。

每当原晢想要再次提及这个话题,裘时总会找其他理由搪塞过去,或许是一个拥抱,或许是一个吻。

裘时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件事。

正如他所说,一切混乱都会到此为止。

群解散了,文停更了,树洞又恢复了往日的丧气与颓唐,青春年少再大的好奇心也敌不过开学日当天称斤下发的试卷题集,一切失序都已然回归正轨。

不会有任何人来找原晢的麻烦。

也不会有任何人,敢给他们裘爷找麻烦。

这些天裘时一直住在301,像守护神般守在原晢身边,沉默地送他上学,沉默地等他回家,偶尔沉默地扯出一抹苦笑,再沉默地讨要一个亲吻。

原晢想了很多办法逗男朋友开心,但离别的日子越近,他们沉默的时间也变得愈发漫长。

南半球已经开学了,裘时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高三下半程的课业也比预期紧张,模考联考接踵而至,晚自习结束的时间更是越拖越迟,原晢每天都早出晚归,回来困得倒头就睡,根本来不及和男朋友说上几句话。

两人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完全没办法同频。

他们必须一起扛过这一程。

“夏总明天就回来了。”原晢特意翘了小半节晚自习,回家帮男朋友收拾行李。

裘时的航班在今夜凌晨。

因为不想惊动那群恨不得找事离校的狗腿子,原晢只能找借口偷偷溜出校门一会儿,把人送上专车他就要回去了。

“嗯。”裘时点了一下头。

尽管风波渐平,他依旧不放心把原晢留在老房子里独自生活,但现在夏臻要回来了,航班延误的借口也不再适用,是时候该离开了。

原晢缓缓朝裘时张开双臂,立刻就得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七月。”原晢轻轻拍着人问:“你有在冬天过过生日吗?”

肩上的大脑袋摇摇头。

“那就今年七月。”原晢笑着说,“今年七月,我去南半球陪你过生日。”

“我们一起过冬天版的。”

“我会走农场的假期招工流程,签证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定准时赴约。”

“还有礼物。”原晢红着脸,尴尬地用指腹扫了一下鼻尖,意有所指:“礼物,我会准备好的。”

“大礼。”

“超级大礼,嘿嘿。”

“没有也没关系。”裘时低笑着蹭了蹭原晢的肩窝,柔声说:“原晢,你来就可以了。”

一辈子不公开也没关系,他都接受。

只要原晢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这么怂吗?”原晢给了自己一白眼。

好像……是挺怂的。

怂就怂吧,他面前还有一座大山压着,总要对命运稍稍低头,略表谦卑,以示敬意。

只要安稳度过这个夏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原晢相信。

他们很快就能重逢了。

“七月。”原晢郑重声明:“给我一点时间,夏总和夏老师那边也要放预告,总不能一上来就绝杀吧。”

“总要先看看两位老人家的态度。”原晢摸摸男朋友的眉眼,轻松笑道:“放心,分数一出来,我马上就飞过去找你。”

“带着大礼过去找你,期待一下。”

“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是六月底。”裘时轻声说,“原晢,我们一起过生日。”

“嗯,六月底。”原晢点头。

他怎么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我可以回来陪你过生日的。”裘时说,“和夏总,夏老师一起。”

“不用不用,家里总习惯一碗面打发人,不用特意飞回来。”原晢耐心解释道:“你好好在南半球待着,我会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处理好了,马上就飞过去找你。”

“那,如果。”裘时忽然有些委屈,紧紧地抱住原晢问:“如果,夏总和夏老师都不同意,怎么办?”

“那就等我落地南半球,再公开。”原晢得意道,“那时肯定错过国内的志愿填报时间了,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能再把我抓回来吧。”

“不同意也得同意。”原晢说。

“必须同意。”

“熟饭?”裘时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嗯。”原晢看着墙上的钟表有些分心,并未察觉什么不妥。

他拍拍行李箱说:“车马上就到了,起飞落地记得报平安,在那边安心学习,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过去了。”

原晢伸出右手,勾住了裘时的小指,认真地向他许下承诺。

很快他两只手都被牵过去了。

“好。”裘时握紧原晢的左手,轻轻摩挲着昨夜量好的指围,在静默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我等你。”

第46章

南方的夏天来得很快, 几乎是一瞬间就热起来了。

可惜有个姓裘的倒霉鬼要连过两个冬天。

“哥哥,我这周可以回去过夏天么?”裘时啃着玩偶猫的大白脸就是一口,对着屏幕那头连连撒娇道:“这里好冷啊, 好冷啊, 冷死我了。”

两人每晚都要通视频, 即使隔着三小时的时差, 那个姓裘也要撑着眼皮熬夜陪读, 怎么劝都劝不听。

原晢在题海中难得抬眼, 对面那个闲人明明躲在暖气房里穿短袖,两边脸颊黑里透红, 都不知道打第几个哈欠了,就是不去睡。

“夏总最近不出差了,你回来只能睡客厅, 还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原晢面无表情地通知他。

这两个月裘时都不知道来回飞多少趟了, 偷腥成瘾似的,只要碰上夏臻周末外出, 他一定要回来抱着原晢睡一晚, 前半夜装乖, 后半夜狂野, 整得原晢总听不见第二天上学的起床铃。

互帮互助没问题, 当人形抱枕也没问题, 可那夜间战斗产生的黑眼圈实在太明显了, 总让旁人误以为是熬夜学习导致的——每当夏臻端着鸡汤嘘寒问暖,原晢就心慌得不行, 只能靠疯狂刷题卖力找补,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让排名滑出前十位,由此惹来更大的祸端。

而后没过几天悠闲日子, 那个姓裘的又回来折磨他了……简直陷入了恶性循环!

“你认真点,那边马上也期末了,上点心。”原晢非常郑重地补了一句。

自从公开日进入倒计时,他的男朋友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乱七八糟的鬼点子生了一堆,每晚通话还不够,天天都找理由要回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上。

可直飞的航班不是每天有,那个姓裘的有时要在国内转机,有时要到第三国转机,光是候机的时间就比往常翻了倍,原晢总有些舍不得。

他好像只能是等待的那一方。

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就最后几周,忍着,别折腾了。”原晢说。

通话的间隙,原晢在草稿本上用水笔画下了两只黑白猫。

那只黑猫就喜欢抱着白猫啃,左边啃啃,右边啃啃,幸福感随着四周的小花朵溢满纸张。

和屏幕对面正撒泼耍赖嘟嘟嘴的大可爱特别吻合。

“不要嘛,我明天就想回去,我明天没课了……”那个姓裘的依旧在卖力讨好,为一张回国通行证使出浑身解数。

“原晢……”

“哥哥……”

“男朋友……你可怜可怜我嘛……”

“不,允,许。”原晢假装刷题般给黑猫涂着色,头也懒得抬,消极应付着对面那个扭来扭去的怪东西。

这已经是原晢画的第十稿了。

在某个孤单的午后,原晢给手表上的两只线条猫做了局部调整,干瘦如柴的小猫咪立刻变得毛茸茸的,特别软乎。

像极了晨间窝在他身边的男朋友。

原晢偷偷把手稿藏在题集里,准备在盛夏时节将自己和画一起打包带走,传送到冰天雪地的南半球,给那个姓裘的来一点生日惊喜。

“对了!”

裘时突然一声惊呼,等下一秒原晢抬头的时候,视频对面只剩那只呆呆傻笑的大白猫了。

猫脸蛋上还沾了不少口水印。

原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