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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 有仙着 17868 字 4天前

沈灵均淡淡道:“尚无。”

燕槐序点点头,转而问道:“青溪的安神香用完了,听她说你的配方好,劳烦回头再配置一些呢。”

说到这,沈灵均才有了点反应:“她的蛊最近有发作吗?”

蛊?

燕槐序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道:“最近倒是没发作,不过这蛊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专业的,肯定比我清楚。”

沈灵均掀开眼皮看了燕槐序一眼。这件事极为私密,基本只有自己和陈桐清知道,青溪愿意把蛊毒的事告诉燕槐序,想必是十分信任的。

沈灵均索性道:“我只知道这是胎里带的,而且跟赤玉矿有说不出的联系。不如您进宫向皇帝打听一下吧,孩子是她生的,她一定更清楚。”

燕槐序越听心越凉。跟赤玉矿有关系——让她想到五年前,元英在书房里说的赤玉蛊。

“赤玉蛊要从胎里种下,到十岁时蛊虫长成,从此吸食宿主精血,症状上……宿主可能会产生控制不住的杀人倾向,对血液的渴望随着年岁成倍增长。”

“中赤玉蛊者,一定会杀亲杀友,众叛亲离。”

“姐姐,你身边有这种症状的人吗?如果有,一定要远离对方。”

燕槐序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手腕,那里还有一个血印,是青溪刚咬的。

她捏了捏山根,对沈灵均道:“辛苦您了。我让人带您去休息,在府中有什么想要的请尽管提。”

沈灵均一点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燕槐序思量片刻,还是提笔给元英写了一封信。

这一早上兵荒马乱的,燕槐序把换下来的朝服送去清洗,就在书房里一直等青溪。这孩子长大以后没跟她有过多的交流,脑子里在想什么燕槐序也看不透,还不太有把握对方一定会来找她。

结果青溪没等到,先等来了寻春。

早朝一过,寻春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反手关上书房门,道:“今天早上,左旋上奏,提议了新的政策。”

燕槐序眉头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她一个户部尚书,老管政策干什么?”

寻春道:“她今天洋洋洒洒说了一炷香的利弊,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你重权在握,拥兵自重,回京第一天连朝都不上了,说要在兵部设立军务官,任何军令必须首先经过军务官同意才能发行下去。”

自古以来,军权和皇权都是不可能平衡的一块心病,燕槐序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左旋想削减军权,正中皇帝下怀,这对君臣一个眼神对上去,政策想不推行都难。

燕槐序从栖霞山上下来的时候,只想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走一趟人间。借了将军这个名头,也知道最好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全一场忠义,然后再回她的山上去。但是现在

现在青溪还没完全长大,头上有个长姐,身体里有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赤玉蛊,亲娘看不出有多疼她,直到现在封地也没给一个,身边也几乎没有至亲之人。

燕槐序觉得自己闭不了眼。

她捏了捏山根,摆摆手让寻春先退下,结果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了,青溪收拾好了自己,完全看不出刚才哭过。

除了有点尴尬,燕槐序不合时宜地想:我的书房门是摆设吗,怎么是个人就往里闯?

寻春也愣了一下:“二殿下?”

青溪淡笑道:“寻春姐姐,你刚才说,左旋提议要设立军务官?”

寻春愣愣地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来去征求燕槐序的同意,燕槐序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青溪继续说下去。

青溪换了一件浅黄色的常服,嫩得像新生的枝桠,光看她一眼就觉得生命力蓬勃,好像永远都有希望一样。她给自己找了个座位,一点也不见外地倒了杯茶:“昨日才说要削减军费,今天又要设立军务官,挪了的钱又花出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寻春也恍然大悟道:“是啊,这个左旋是昏头了吧,明日上朝,正好可以以此为理由驳回她。”

青溪和燕槐序对视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寻春莫名其妙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燕槐序摇摇头:“左旋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提自相矛盾的政策呢?”

寻春道:“对哦,那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青溪道:“她一个户部尚书,要削减军费尚且可以理解,但军务官单纯是冲着老师来的。”

燕槐序轻笑了一下:“更何况普天之下,谁能指使一个朝堂新贵户部尚书?”

寻春抿了抿唇:“您是说,要设军务官是那位的意思吗?”

青溪淡淡道:“真心都是有时限的,当初她依仗老师打仗,助力边疆开商路,委托秘密行动的时候是真心信任。现在无仗可打,商路稳定,老师也回了京城,心生忌惮当然也是真心的。”

她这一串大逆不道之词砸得寻春晕头转向,惊疑不定地看向燕槐序。

燕槐序没表态——因为她跟青溪的想法基本上完全一样。

短短两天内,燕槐序又一次重新打量青溪,又一次被反复提醒,青溪真的长大了。

察觉到燕槐序的目光,青溪坦然地让她看,又道:“那么我也有一些建议,老师愿意听一听吗?”

不知道为什么,寻春被这句“老师”喊得浑身毛骨悚然,可能是语调太怪,可能有点过分亲昵了,总之绝对不是普通师生该有的感觉。

燕槐序道:“愿闻其详。”

青溪勾了勾嘴角,温和道:“第一,上交帅印,最大程度地争取陛下的信任。”

寻春道:“可是”

青溪不轻不重地打断:“第二,左旋既然能在短短两年内做到户部尚书,她绝对不可能干净。”

顶着燕槐序的目光,青溪淡然自若,好像刚才在别人怀里哭的人不是她一样:“都是猜忌,她既然敢利用皇上的猜忌,那就让她尝一尝被猜忌的滋味。”

寻春惊疑不定地看了看燕槐序,又看了看青溪,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只好干笑两声:“二殿下真是长大了,不可同日而语。”

青溪弯着眼睛道:“多谢,寻春姐姐,不知今天午饭有没有玉兔果?”

不知道为什么,寻春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刚才那个模样的青溪实在有点吓人,现在就好多了,于是赶忙道:“有,有。一会我去厨房嘱咐一下。”

青溪继续笑道:“那再好不过了,老师愿意与我一同用膳吗?”

燕槐序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依你。”

第57章 梅花树,埋骨地,去找她的魂归之处。

没过多久,军务官和削减军费的政策一块推行下来,令人意外的是,燕槐序主动上交帅印,称病在家休养,皇帝念其辛苦,赐了一大堆东西,也没再提帅印的事。

与此同时,左旋一位远房亲戚被弹劾贪污受贿,抢占民田,拔出萝卜带出泥,左家上下牵连出十几位大小官员,逐渐演变成了一场贪污大案,朝野震惊。

左旋估计如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是青溪的手笔,这位所有人眼中游手好闲,热衷于游山玩水的二公主,正在逐渐走进朝堂的视野。

燕槐序帅印一交,索性专心致志地修养起来,每天在家陪青溪吃吃饭,下午有空就去城外跑跑马,在集市上带点小玩意回来给青溪,直到青溪及笄礼那天。

礼办在宫里,文武百官三品以下是没有权利参加的,整个过程十分繁琐,青溪要敬拜天地诸神,然后由皇帝亲自戴冠,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最后赐了封地,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公主了。

等受完礼,再所有人一起吃顿虚情假意的饭,就算是礼成了,那几车礼物里,除了大公主送了一件亲手雕的玉如意,其它也都乏善可陈。

燕槐序寻思了好几天到底要送什么。她的俸禄和家底基本上都拿去填补边疆了,掏掏兜比脸都干净。要是自己做的东西呢,她又没什么手艺,取人首级倒是不在话下,要让她跟大公主似的雕个玉如意,那有点太为难人了。

燕槐序没什么风月细胞,折花念诗那种她也不会,思来想去,在外面融了一根纯金钗,亲手打了个蝴蝶簪子出来。她觉得还是金子保值,而且也没有贵到自己负担不起,俗是俗了点,好歹是她做老师的一番心意。

但没想到打根簪子讲究这么多,在外面首饰铺子的老板指挥下忙活了整整一下午,好歹是能看了,赶在大家就寝之前回了府。

青溪站在梅花树下,正抬头看着什么愣神,燕槐序跑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还未卸钗环,戴的还是白天那一套繁复的首饰,精致大气,那上面每一颗珠子都价值连城。

燕槐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俗金簪子,不由得握紧了一点,青溪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老师?等你好久了。”

燕槐序被那笑容晃了眼,愣了一下,才呆呆地伸手道:“哦,我,我给你挑了个礼物。”

青溪抓起燕槐序的手,双手接过来,把头上那些繁琐的首饰随手扔在地上,只戴了这一根蝴蝶簪子,笑道:“好看吗?”

她的发丝散落下来,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燕槐序愣了好久,才说:“好看。”

青溪被她逗笑了,牵着燕槐序的手腕,指了指天上的满月:“年年今夜,月华如练老师,我会永远记得今晚的。”。

蝉时雨和阿比戈猛地被弹醒了,蝉时雨狂吸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紧紧地攥着阿比戈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阿比戈甩了甩脑袋:“我感觉我好像沉浸进去了靠北,你怎么满脸泪?”

蝉时雨一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我为爱情流泪,你信吗?”

阿比戈挠挠脑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都身临其境了,现在是怎么了,好像被人一拳打醒了一样。”

蝉时雨把一脸鼻涕眼泪一脑股蹭在袖子上:“我也是啊!燕队?!”

燕槐序正站在两人身旁。她穿的还是进恶灵阵时那件大衣,好像刚从咖啡馆里溜达出来一样,愣愣地看着梅花树下那个身影,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那一刻,千年后的燕槐序站在千年前自己的身后,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蝉时雨不敢打扰她出神,阿比戈就更不敢了,两个人鹌鹑一样待在燕槐序身边,站了大半天,蝉时雨突然出声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燕队,这个青溪真的是白姐吗?反差也忒大了。”

燕槐序轻轻地点点头:“青溪青溪是个心思很重的小孩,她在想什么从来不会告诉我。我去边疆的那五年,她给自己的姐姐下药,诱哄刘平兰入宫,后来又把寻春的身世透露给元英,以至于后来被元英炼化成恶灵——她在想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燕槐序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蝉时雨这才想起来,这个恶灵阵是燕槐序的恶灵阵,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燕槐序的视角,她不知道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直到最后青溪都没有告诉她。

蝉时雨抿了抿唇,问道:“燕队,你都想起来了吗?”

燕槐序点点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她伸出手,礼貌道:“抱歉醒得太晚,让你们久等了。”

阿比戈连连摆手,蝉时雨道:“燕队,你要干什么?”

燕槐序手里凝出一团灵力,淡淡道:“这是我的恶灵阵,当然是快点结束它。”

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一眼,后者弱弱举手道:“可是其实我还想继续看呢。”

蝉时雨给阿比戈比了个大拇指,蹭了蹭鼻尖:“燕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秦广王能打开你的恶灵阵?”

燕槐序看着眼前飞快走过的景象,淡淡道:“蒋韵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恶灵的人了,她明白恶灵的虚伪和狠毒,知道恶灵内心的邪恶她想让我记起来这一切,我是唯一能破元英局的人。”

蝉时雨竖起了耳朵:“什么局?”

燕槐序突然看向她:“陈桐清是凡人,当初反贼入侵,她替皇帝挡了一刀,死了。刘平兰是凡人,沉醉在后宫权势里,因为敌军打入了皇宫,死了。就连蒋韵自己,最后也因为灵力枯竭身陨了——但是这些人现在都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蝉时雨咽了口唾沫,汗毛直立:“为,为什么?”

燕槐序古怪一笑:“因为我们都在元英的恶灵阵里。”

“从我复活的那一天起,从五空阵出现的那一天起,全世界都在元英的恶灵阵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恶灵阵——整个世界就是她的恶灵阵。”

“我们一直活在一场梦里。”

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一眼,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阿比戈喃喃道:“元英元英到底要干什么?”

说到这,燕槐序短促地笑了一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她要统治世界。”

蝉时雨和阿比戈同时“啊?”了一声。

燕槐序道:“当年大昭的赤玉矿,就是元英的血。这种矿石会影响人的神智,最后疯魔,对元英惟命是从。她认为人类生来低贱,合该被恶灵统治——就连青溪心口的赤玉蛊,也是当年她种进皇帝身体里的。”

蝉时雨道:“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在燕槐序还当蘑菇的年纪,元英就已经开始谋划后面的这一切了,成长环境的不同就真的这么致命吗?

燕槐序道:“其实仔细想想,蒋韵当初一直在找另一个恶灵,一直都没找到,说明元英有隐藏自己的能力,结果后面某一天突然就找到了,说不定就是元英故意释放了信号,等着她来找呢。”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青溪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到了第二年冬天,甚至已经没法下床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眼睁睁地看着青溪握着燕槐序的手说:“她在城外,是吗?”

那个时候元英的军队已经打到京城门口了,大昭的军队和百姓受赤玉矿影响,疯的疯跑的跑,燕槐序没有人手可用,又顾忌着青溪,施展不开,也没法应战。

青溪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她的气力已经完成不了任何一个大表情了,只能短促地笑。笑完才对燕槐序说:“虽说生死不强求,但今年的梅花还没开呢,你再替我看一看吧,好吗?”

蝉时雨都不敢看燕槐序的表情,觑了半天,才发现对方异常冷静。

阿比戈出声想安慰:“燕队”

燕槐序冷静地站在床边,手里的光团不停:“沉溺过去没有任何益处,更何况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千年前的燕槐序把青溪葬在梅花树下,拿起自己的长枪,走出城门——那就是后来陵光获封神位的一战。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到了最后,两边都是下了死手地在打,兵戈相向间,元英通红着眼问:“你一定要站在人类那边,是吗?”

燕槐序哂笑一声:“轻看人类,就是你失败的根由。”

燕槐序的长枪突然变型,枪尖打开一个小口子,里面射出一根拇指粗的钢针——正正好好地穿过了元英的眉心。

临行前,大昭皇帝——白羽——亲自来了将军府,交给燕槐序这柄长枪。她穷途末路,从年少夺嫡走到今天,励精图治过,暴政横行了,猜忌过疑心过,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热衷于制器的女孩,能留给大昭的只剩一把长枪了。

元英倒下的那一刻,燕槐序也同时力竭,她把长枪锄在地上,转身朝城内走去。

蝉时雨想起以前上社会实践课,琼华学院有一道亘古不变的讨论题,是关于陵光形象对于地府历史的作用,题目是如果陵光跟元英战斗结束后,还剩了一丝灵力,那么她会用来干什么?

那时候很多人说她会继续惩奸除恶直到最后一刻,也有人说她会留下来受封神位,她会感慨自己的成就,她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今天蝉时雨总算知道这道题目的真正答案了。

梅花树,埋骨地,去找她的魂归之处。

第58章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它永远没有尽头吧。

燕槐序的恶灵阵消散了,蝉时雨顶着一脸鼻涕和眼泪回过神来,发现她们几个人还站在咖啡店外面的街道上,薄薄的雪落了一层,在恶灵阵里经历了陵光和青溪的一辈子,其实也只是短短的十分钟而已。

刚一落地,白月练一记手刀,敲晕了燕槐序,手臂顺过她的膝弯把人抱在怀里,冷冷地盯着蒋韵。

蒋韵像是一个精疲力尽的旅人,终于走到了尽头,短促地笑了一下,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了:“这是她该记得的,物归原主而已。”

白月练从燕槐序兜里拿出那个可以人为打开恶灵阵的装置,往雪地里一扔,一脚踢出去十米远,阴冷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她原地搓了个传送阵,抱着燕槐序走了,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人,薛礼干笑了两声:“……那咱们现在?”

蝉时雨胡乱把眼泪一抹:“照燕队的说法,咱们现在在元英的恶灵阵里对吧?要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恶灵阵呢?”

阿比戈道:“按照常规方法,要拔除恶灵阵,就得了却阵主的妄念……难不成咱们要让元英就地登基吗?”

蝉时雨说:“可是我们连元英在哪都不知道,蒋韵老师,你知道的比我们多,你有什么建议吗?”

蒋韵站在薄雪里,看起来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她扯了扯嘴角:“了却元英的妄念谈何容易?你们知道地府有多少人不愿意醒来吗?”

“容我提醒一句,恶灵阵里发生的事是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的,也就是说,一旦元英死了,她的恶灵阵消散了,那么所有复活归来的人,都会跟着再死一次。”

蒋韵刻薄地提起嘴角:“燕槐序也会死。”

蝉时雨倒吸了一口凉气,跟阿比戈面面相觑,阿比戈弱弱地举手:“那,可是…沉溺在恶灵阵里,这跟做梦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不愿意醒,难道我们要一直活在虚幻的恶灵阵里吗?”

蒋韵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长长地街道,不知道落在哪里:“……燕槐序是唯一拥有跟元英一战之力的人,只能看她了。”

她会选择长梦不醒吗?

蝉时雨和阿比戈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燕槐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白月练家的大床上,她刚在自己的恶灵阵里走了一遭,头像被人打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

燕槐序想起身下床,后颈却传来一阵刺痛,她摸了一把,那里除了有一个牙印,还有一块不明显的小小凸起,用灵力顺着探进去,脊椎头起的第一块骨头那,有一把琐。

那把锁太小了,燕槐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面的封印力量,用来限制被锁的人,随时随地都能被上锁的人找到。

燕槐序心里一惊,推开卧室门,被客厅的灯光晃了一下眼,厨房里传来饭菜香,白月练系着围裙,端出最后一个盘子,面色如常道:“醒了?刚好赶上,快来吃饭。”

燕槐序看了她半晌,直到白月练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道:“发什么呆啊?快来吃饭。”

桌上都是燕槐序爱吃的,旁边还放着甜酪和现包的雪媚姥姥,燕槐序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把锁”

白月练像没听见似的,笑着给她夹菜:“尝尝鱼,我新学的方法,人家网上说要买就得买这个牌子的红烧汁。”

燕槐序打断道:“白月练。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白月练挑好刺,把鲜嫩的鱼肉放进燕槐序碗里:“什么?我还炖了乌鸡汤呢,你现在得好好补补,今晚还要播你爱看的那个节目,等会吃完饭我陪你看。”

燕槐序淡淡道:“青溪,你”

白月练停住了话头,脸上表情一点没变,好像就连这个称呼也不能撼动她分毫,她缓缓把菜放到燕槐序碗里,不轻不重地微笑道:“吃饭。”

她一副蔚然自若的模样,不管什么风浪都用一句吃饭化解掉,打定主意要装傻子,一问三不知,问就是吃饭,燕槐序叹了口气,把碗里的鱼肉夹吃了。

白月练这才笑得真心实意了一点,给她倒茶端水,一顿饭吃得燕槐序几乎心惊胆战。

吃完饭,天彻底黑下来了,白月练居然真的调出了电视节目,拉着燕槐序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燕槐序几次三番地想开口,都被白月练插科打诨掀过去了,而且不知道怎么的,燕槐序觉得犯困,看了没一会儿,就栽头倒在白月练肩膀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就是第二天傍晚了。

一出房门,白月练又在做法,笑盈盈地把她牵到餐桌旁,吃完饭跟她一起看电视,然后燕槐序觉得困,看没一会儿就睡了。

她浑浑噩噩地睡了好几天,神思倦怠,*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多,晚上栽在白月练肩头的时候嘟囔了一句:“……我不想睡。”

白月练的表情纹丝不动,搂着她亲了亲太阳穴,微笑道:“困了就睡吧,我在这呢。”

————

半夜,燕槐序的耳垂突然刺痛了一下,把她扎醒了,她没睁眼,想起来耳朵上是之前蒋韵给她的,说是能抵抗傀儡丝的耳钉。

那枚耳钉很小,几乎就是个小珍珠,她一直戴在耳朵上没有取,估计白月练也只以为是饰品,所以没有管。

即使燕槐序醒了,她也不敢睁眼,身侧灼灼的视线告诉她,白月练根本没睡,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这几天她整日整日地睡,都没有时间概念了,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到点就犯困,然后怎么也醒不过来。

倒是把这枚耳钉给忘了,说不定可以找个时间尝试用耳钉来联系蒋韵

燕槐序正想着,身边白月练突然动了,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侧,白月练突然喊了一声:“老师。”

燕槐序差点咬到舌头。

白月练在家没有戴手套,大啦啦地露着手上的血祭咒,燕槐序吃饭的时候每每看见,都在想那一圈圈的咒印她刻了多久,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刻下来的。

现在那只手捏起燕槐序的下巴,白月练轻声道:“你怨我吗?”

燕槐序闭着眼睛不吱声,打定主意要装睡,白月练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你不回答我,那我自己来找答案。”

燕槐序正疑惑呢,白月练突然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手顺着睡衣下摆伸了进去。

“?!”燕槐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白月练压在她上方,另一只手钳着她的下巴,突然轻笑了一声:“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是包养关系来着?”

“知道被包养的一方要付出什么吗?”。

夜色沉寂,白天刚下完一场雪,房间里没有一点光,燕槐序躺在软床上,难耐地仰起脖颈,那段脖颈太白皙脆弱,洇着红似的,白月练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头一口咬上去。

燕槐序惊叫一声,去推白月练的肩膀,但那点力气比给白月练挠痒也没差多少了,白月练腾出一只手来,顺着燕槐序的指缝握进去,把她的手压紧柔软的被褥里。

太混乱了。

一时间燕槐序什么都看不见了,连耳侧的耳钉正在狂闪都没注意,铺天的快感海啸似的奔袭而来,把燕槐序当头吞下去,然后精疲力尽,酥麻的余韵还停留在指尖,没过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白月练替她清理好一切,躺在燕槐序身侧发呆,她紧紧扣着燕槐序的手,过了大半天,确认燕槐序真的睡着了,才起身,珍而重之地在对方嘴角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亲吻。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它永远没有尽头吧……

孟婆庄奶茶店里,陈桐清手边放着一杯茉香奶绿,看着眼前的蝉时雨和阿比戈,摸了摸下巴道:“你们是说,其实一千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狂点头。

陈桐清:“但是现在又复活了?”

蝉时雨和阿比戈狂点头。

陈桐清一摆手:“这怎么可能,我活得好好的,哪来的什么复活?”

蝉时雨说:“那你说你是什么人,哪年生的,小学在哪上,一共活了多少年?”

陈桐清皱着眉思考起来,然而下一刻,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过去的记忆就像一个重启按钮一样,只要一提到,陈桐清就会自动忘记刚才的对话。蝉时雨和阿比戈对视了一眼,后者道:“算了算了,我换一种说法。陈队,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活在元英的恶灵阵里,你应该听说了吧?”

陈桐清点点头:“听说了,怎么了,你俩有解决办法了?”

阿比戈说:“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燕队从东岳大帝那里解救出来。”

陈桐清摸了摸下巴:“东岳为什么要囚禁燕队?”

这已经是陈桐清第好几次问这个问题了,阿比戈狂躁道:“因为白月练要阻止燕槐序去消灭元英,元英的恶灵阵要是消散了,燕槐序就会一起死。”

陈桐清莫名其妙道:“为什么燕槐序会死?”

阿比戈:“因为燕槐序是复活算了,这个不重要,反正我跟时雨已经知道了,现在一切一切的关窍就是燕槐序,必须得把她救出来。”

陈桐清往椅背上一靠,抱胸看着眼前的俩人,琥珀色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突然道:“好吧,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看在茉香奶绿的份上,我愿意帮忙,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蝉时雨立刻靠近:“需要你去牵制厉温。”

第59章 你受得住

白月练在某些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燕槐序现在才知道,一个正经的人疯起来能疯到什么程度。

第不知道几个晚上,燕槐序无力地抓着床单,推着白月练的肩膀,声音哑得不行:“滚。”

白月练亲昵地轻舔着她的指根,迷恋地喊道:“老师。”

燕槐序:“滚!”

白月练充耳不闻,抓着燕槐序的手又亲又舔又咬,然后终于放过酸软的手指,俯身下去。

燕槐序立刻失声道:“白月练!”

这依旧是第不知道几天,反正已经过了很久了,燕槐序彻底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每天昏昏沉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被白月练抓着欺负,每天根本空不出时间来干别的。

白月练看了下表,给燕槐序掖好被角,拿着菜篮子出了门。

同一时刻,本该熟睡的燕槐序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迅速掀开被子,走到窗边,看见白月练走远了,才捏了捏耳垂上那枚耳钉:“小蝉?”

虚空中,蝉时雨迅速回道:“燕队,我在。”

燕槐序松了口气:“还真可以,你怎么过来的?”

蝉时雨道:“这房子周围全是结界——不过谁让我是剑灵呢,嘿嘿,陈桐清和蒋韵想办法把我塞过来的,燕队,你没事吧?”

幸好蝉时雨看不见,只能听声音,要不然看见燕槐序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绝对不会问出这句话了。

燕槐序垂了垂睫毛:“没事。蒋韵有没有说房子外面的结界怎么破除?”

蝉时雨道:“燕队,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秦广王失忆了。”

燕槐序:“什么?”

蝉时雨:“她不记得了。好像记忆一下子倒带回了你刚当队长那段时间,我跟阿比戈跟在她耳朵后面讲了半个月,她才勉强理解了,但是不能提什么复活什么元英恶灵阵,只要一提马上又失忆——陈队也是这样,我们还找了其它复活回来的人,大家都像被安了重置按钮一样。”

燕槐序慢慢地坐回床上:“只要这些复活的人不记得,就不会捣乱,剩下的人因为不想失去爱人,也不会捣乱,以至于满地府,几乎没有人想拔除元英的恶灵阵。”

蝉时雨:“就是这个意思,燕队,你是恶灵,恶灵阵对你的影响微乎其微,咱们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燕槐序站起来踱步片刻,问道:“这段时间,你见过地藏王她们吗?”

蝉时雨摇摇头:“没有。自从从你的恶灵阵出来,我跟阿比戈还谁都没见呢,而且地藏王厉温她们,应该是最不愿意醒来的一批了,这大半年里,几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燕槐序瞪大了眼睛:“大半年?什么大半年?”

蝉时雨也惊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已经是第二年夏天了。”

燕槐序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还飘着薄雪——她以为最多只过了半个月。

燕槐序道:“小蝉,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差地记住。”

蝉时雨挺直了脊背:“您说,燕队。”

燕槐序道:“首先,想办法说服厉温她们。当然这很难,不强求,你可以尝试从陈桐清身上下手。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搞清楚复活的原理到底是什么——蒋韵为什么有清醒的时候,我不信这些人只是个投影。”

之前燕槐序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总有一个第三方围绕在所有事件里一样,现在仔细想来,如果蒋韵是清醒的,为了不被元英发现她的清醒而不得不隐藏起来——那很多事就有解释了。

当初平岚越狱,传送阵偏偏落在了燕槐序她们所在的商场里,当时已经检查过了阵法,唯一的疏漏就是关押平岚的监视器——那是蒋韵做的。

所以她有办法让平岚出现在了燕槐序面前,让燕槐序短暂地看见了一千多年前的画面,让她有了要查真相的念头。

后来琼华学院后山出事,蒋韵迟迟不来现场,被刘平兰控制住了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恐怕她也根本不想插手,只要寻春的恶灵阵张开了,就能印证她的猜测——蝉时雨确实是剑灵,她太特殊了,以至于现在能有联络燕槐序的机会。

如果再往前一点,在黄成峰公司楼下,也是蒋韵给燕槐序指明了下一个任务地点,让她们发现了沈令妤的恶灵阵,但后来恶灵阵爆发,大家忙得顾头不顾腚,谁都没想起来这个细节。

再往后,蒋韵站在实验室里,在刺目的白炽灯下,对燕槐序淡淡道:“该醒了。”

蒋韵一定一直都知道。

燕槐序道:“去找蒋韵,告诉她,我要出去。”

燕槐序话音刚落,玄关传来了开门声,她伸手捏了一下耳钉,切断了通话,然后推文出去。

白月练看见燕槐序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温和地笑道:“醒了?看会电视吧,我刚要做饭呢。”

这段时间,白月练一直就这样,无微不至,一点脾气也不发,除了偶尔床上会咬人,其它时候都贴心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一直闭口不谈放燕槐序出去的事。

燕槐序顺从地往沙发上一坐,真的调了个节目看起来,白月练又是一愣,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原地站了片刻,提着菜进了厨房。

吃完饭,燕槐序顺从地坐在白月练身边看电视节目,这一次,白月练没再让她强制睡觉了。

节目里的综艺咖正凑在一块讲烂梗和笑话,电视前的两个人却都没笑,白月练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啊。”

燕槐序没吭声。

白月练自己短促地笑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晚上,燕槐序背对着白月练小憩,听着身后窸悉簌簌的声音,然后腰上环上了一只手臂,白月练把脸埋在燕槐序的脖颈里,不再动了。

那样子太像被抛弃后又小心翼翼趴在脚边的小狗,燕槐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轻声道:“青溪。”

白月练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感觉到唇边突然贴上了一片柔软的东西,燕槐序的鼻息喷洒在鼻翼附近。

燕槐序在吻她,主动的。

其实这些天她们看似亲昵,互相的接触已经到了没法更进一步的程度,但始终没有接吻。

白月练不敢凑上去,她害怕看见燕槐序嫌恶的眼睛,即使沸腾到血管里的血都烧出泡了,也始终留着这一步,也不知道白月练到底在在意什么。

燕槐序轻轻贴着她的嘴唇,看白月练没动静,于是微微张嘴含住对方的下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下一刻,燕槐序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白月练的舌尖长驱直入,暴风骤雨般席卷了燕槐序的唇齿,急促而热烈,磕得燕槐序生疼。

白月练的手再一次顺着睡衣下摆伸进去,燕槐序无奈,趁着换气的功夫温声道:“轻点。”

白月练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亲吻,捏着燕槐序的下颌不让她躲,燕槐序喘不上来气,含不住的涎水顺着嘴角滑过脖颈,白月练的唇舌侵略性太强,缺氧缺得她天旋地转,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白月练迷恋地一声一声地喊:“槐序,槐序”

燕槐序低哼一声:“别别这么我受不住。”

“你受得住,”白月练亲吻她的眉心,亲吻她的眼睛,再到鼻尖,亲遍她曾经用眼睛一遍一遍描摹过的地方,夸奖道:“这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受得住。”

自从开了这个头,白月练就像开了什么窍一样,对视了要亲,舒服了要亲,立地变成了一个亲吻狂魔,恨不得把燕槐序的脚趾也亲个遍,一直折腾到凌晨四点多,看燕槐序实在精疲力尽了,才抱着她去卫生间清洗。

燕槐序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懒洋洋地挂在白月练身上,眯着眼睛泡在热水里,俨然就是一只餍足的小猫,白月练看她打哈欠,就没泡太久,用灵力清干了水分,把她卷进了被窝里。

白月练就这样在边上看着她的睡颜,再用目光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眉眼,一直坐到天亮。

因为燕槐序的温顺,这两天俩人的关系黏糊得不行,白月练更是有求必应,恨不得燕槐序刷牙洗脸她都亲自伺候,自己亲手穿上的衣服,到了晚上再亲手脱下来,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厕所,恨不得双面胶一样黏着燕槐序。

燕槐序被她黏得瘆得慌,她实在受不了这么亲密的关系,但一睁眼看见白月练期待的眼神,又舍不得拒绝,只好暂时由着她去了。

每隔几天,白月练会有一个固定的买菜时间,等白月练一出家门,燕槐序就捏开了耳钉:“小蝉?”

蝉时雨诡异地沉默了两秒,问道:“燕队,刚才那个黏黏糊糊叫你的人该不会是白姐吧?”

燕槐序道:“这不重要。说一下你的进展。”

蝉时雨哦了一声:“那我先说最重要的。蒋韵改良了应队的火箭炮,再过两天的晚上,我们就来接你出去。”

第60章 提醒我该往哪亲

两天后的晚上,燕槐序突然醒了。

就像她之前突然睡着一样,醒来也很突然,像被人叫醒的。

她看了眼卧室里的表,是晚上八点半,距离跟蝉时雨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燕槐序起身出了卧室,白月练没做饭,坐在沙发上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

燕槐序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柄俗金蝴蝶簪,已经太久了,外面金箔都褪色了,露出里面的铜芯来,上面褪色的痕迹很规律,不知道被人摩挲过多少次。

白月练见她过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沙发:“坐。你还记得这个吗?”

燕槐序一看见那枚簪子就头大,干笑两声:“那么老的物件你还留着呢。”

白月练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笑道:“我手上的血祭咒就是用它刻的。”

白月练的指根盘旋着五枚指戒一样的符咒,特别扎眼,以前裹在黑手套下面,总是让人遐想,现在手套摘了,血祭咒露在外面反而更性感了。

白月练明明在笑,但燕槐序就是看得心惊胆战,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燕槐序正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这种微妙的气氛,谁知白月练直接道:“接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燕槐序一惊,往后挪了一下,指尖飞快凝聚起了一团灵力。

白月练盯着那团灵力看了许久,笑容没变,但燕槐序就是莫名觉得她眼睛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悲意,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走到了终点,发现终点的断头台和自己想的分毫不差,那种释然的绝望。

白月练往前逼近了一步,突然伸手握住燕槐序的手腕:“你的灵力都是我给你的,你要用它来对付我吗?”

燕槐序低声警告道:“白月练。”

白月练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笑得越来越残忍:“我不可能让你走的,谁要来带走你,我就杀了谁。蝉时雨是吗,她一个剑灵,敢到我家来撒野,我就把她的剑身一寸一寸慢慢折断,一段一段挨个融了——你要是识相,现在就让她取消你们的计划。”

看着燕槐序不可置信的表情,白月练笑得越来越猖狂:“不相信?我就是这种人,你不知道吗?为了夺皇位给白婉意下药,看不惯刘平兰所以把她送到宫里去,引诱寻春去找元英,这些都是我干的,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哦对了,你知道元英是怎么把寻春炼化成恶灵的吗——开膛破肚,用灵力一点一点把她的人魂揪出来哦。”

燕槐序面对着那双癫狂的眼睛,良久,吐出一口气,反手抓着白月练的手指问:“疼不疼?”

短短三个字,直接就把白月练钉在原地,她的眼圈迅速红了。

燕槐序温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走,为什么每周在固定的时间买菜,留给我联系别人的机会?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走,为什么不把我耳朵上的耳钉取下来?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走为什么还要提前半个小时叫醒我?”

白月练一声不吭,眼睛红得要滴血了。

与此同时,燕槐序的耳钉里传来蝉时雨的声音:“燕队,我们已经就位了,请准备,五分钟后开始爆破。”

燕槐序伸手把白月练拉进自己怀里,顺着她的脊背摸了一把,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一直到今天,也只能像小时候哄青溪那样笨拙。然而时间不等人,燕槐序知道留给她的白月练团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发自肺腑道:“青溪,你觉得这对你而言是一场不敢醒的梦,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天地众生,现在都在元英的恶灵阵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放任不管的对吗?”

“我们会在清醒的世界里再见的。”

白月练咬着牙憋了半天,一滴眼泪终于兜不住了,顺在脸颊砸在手背上。

蝉时雨的声音响起:“燕队,还有半分钟。”

燕槐序捏着她的手指说:“别哭,别哭。今年的梅花还没开,你再替我看看好吗?”

蝉时雨道:“还有三秒。”

“三。”

燕槐序说:“你刚才说这个咒印是给我传输灵力的,我觉得不对。”

“二。”

燕槐序:“它还有个作用,提醒我该往哪亲。”

“一。”

燕槐序附身,举起白月练的手背,在指根轻轻落下一吻。

与此同时,火箭筒的炮弹轰一下,炸在白月练家外面的结界上,屏障顿时支离破碎,连房子都给轰走了一半。

应溪山对炮弹的掌控专业得惊人,硬是没伤着俩人一丁点,蝉时雨一剑出鞘,不由分说地把燕槐序捞了起来,眨眼间就飞出去几十米远。

她俩的对话应溪山不知道,蝉时雨倒是听了个完全,把燕槐序安顿在剑上,回头又看了一眼废墟似的别墅。

白月练站在废墟中间,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

蝉时雨慢吞吞地开口:“燕队,你是神,你不会死的对吧?”

燕槐序在短短几秒钟内收敛好了表情,没回答这句话,淡淡道:“带我去见蒋韵。”

——

蝉时雨把燕槐序带进了一家卤味店,店主大婶正在外面宣传绝味鸭脖。

燕槐序向蝉时雨投来疑惑的目光。

蝉时雨悄咪咪地打开后厨的门,神神秘秘道:“燕队,现在这里是我们的根据地了,大隐隐于市,你别看附近乱糟糟的,隐蔽得很呢!”

燕槐序往后厨一瞧,蒋韵和陈桐清中间隔着个卤肉桶,在一片卤肉香里跟她无辜对视。

燕槐序:“我对我们团队的专业性持怀疑态度。”

等三人进了门,蝉时雨关好房门,才说:“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燕队,我先前情提要一下,关于”她迅速凑到燕槐序耳边:“死掉。”然后迅速拉开:“的事情暂且不要提哈,不然这两位老师容易失忆,咱们现在主要就是谈一下怎么消除元英的恶灵阵,然后拯救世界!”

应溪山拿了个晾肉的架子,把火箭炮一搁:“之前拜托陈队的事有眉目了吗?”

陈桐清道:“我走访了包括老厉的所有人。先前大家对复活的态度都很暧昧,但在知道这件事的前提是在元英的恶灵阵里发生的后,很多人都转变态度了,表示支持消灭元英。”

蝉时雨疑惑道:“为什么?”

燕槐序淡淡道:“因为这是一个骗局。之前元英在梦里许诺大家,可以复活所爱之人,结果只是用恶灵阵造了一场大梦而已,所有人都清楚,恶灵阵里复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复活,充其量只是个生前投影。”

陈桐清抱着自己的拂尘点点头,叹道:“要接受自己是个投影还真不容易啊。总之大部分人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厉温还没表态,我说明了燕队的身份后,剩下的人基本都愿意刻下血祭咒,把力量借给你用。”

燕槐序突然道:“薛礼呢?”

陈桐清挑挑眉:“薛礼?哦哦,我去找过薛礼,她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

燕槐序突然看向蒋韵:“我有一个问题,在一千多年前,有薛礼这么一号人物吗?”

蒋韵扶了扶眼镜:“你问我?我死的比你还早呢。”

燕槐序:“”

蝉时雨凑上来道:“什么意思啊,薛礼老师是以前的谁吗?”

“问题就在这,”燕槐序道:“在我的恶灵阵里,你和阿比戈是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外来者,所以你们一直以灵体的形式游离在故事之外,当时恶灵阵落成时,在场的我,白月练,蒋韵都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所以我们一进去,直接就回各自的身体里去了。后来我醒过来变成灵体,才获得了操控恶灵阵的能力——那薛礼呢?”

薛礼既然没有变成灵体和蝉时雨她们在一块,那她进入了谁的身体呢?

蒋韵道:“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根据现有的研究来说,恶灵阵里是没有投胎转世这一说的,投胎系统没什么用,因为压根没有人魂薛礼是转轮司的转轮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燕槐序倏地站起来:“小蝉,你去调查薛礼的事,溪山跟我去一趟栖霞山。”

应溪山应了一声:“我们去栖霞山干什么?”

燕槐序道:“我想我知道元英在哪了。”

——

临走前,燕槐序安排好了分工,蝉时雨和蒋韵负责走一趟转轮司,陈桐清去帮入伙的大家刻血祭咒给燕槐序提供灵力,同时再继续说服厉温,燕槐序自己带着应溪山直逼元英老巢。

但她万万没想到,现在进栖霞山是要收门票的。

保安亭里的大姐指了指牌子:“我都说了,门票一百五一张,我说你穿得蛮好的,这点钱都舍不得掏啊?”

燕槐序一脸空白地看向应溪山。

应溪山马上挪开视线:“燕队我的钱都拿去保养火箭筒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燕槐序笑道:“大姐,你看我们”

大姐不耐烦道:“我说侬听不懂伐?进山要交钱,没钱别进!”

燕槐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回自己家还要交钱,咬着牙掏出了亲密付:“我记得白月练好像绑过。”

俩人刚诀别完,转头燕槐序又刷了白月练的亲密付,应溪山都替她无助:“呵呵没事,能进来就行,能进来就行。”

俩人顺着山路一路走到山顶,栖霞山已经完全是旅游地点了,昔年的痕迹一点都没剩,两人走了半天,也没发现元英相关的一点痕迹,燕槐序站在围栏边上看着渐渐下降的落日,嘟囔道:“难道我想错了?”

应溪山靠在旁边的树上歇了一会儿:“为什么元英一定会在这里?”

燕槐序下意识地反问道:“那她还能去哪?”

两人无言相对了片刻,应溪山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下傀儡丝的人死活抓不到了,感情大家都是靠直觉办案的。”

燕槐序找了个木凳子坐下,坐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刚刚说什么?”

应溪山道:“靠直觉办案啊。”

燕槐序:“上一句。”

应溪山挠了挠头:“当初下傀儡丝的人死活抓不到。”

燕槐序噌地站起来:“我想明白了。”

应溪山快步跟上她:“什么你想明白什么了?”

燕槐序语速快得飞起:“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地府里有叛徒,后来出了池云谏审讯的事情,就一直以为是厉温这些人在暗中帮助元英——我早该想到的,傀儡术是元英自创的术式,外人根本不可能会用。”

应溪山:“啊?”

就在刚刚,应溪山的话让燕槐序突然开窍了。

有一个人,看似没什么存在感,但一直出现在各种事情的现场。

燕槐序第一次出任务,在黄成峰的公司,后来沈令妤的恶灵阵现场,平岚的越狱现场,中外地府交流会的后山现场甚至是燕槐序的恶灵阵张开的现场。

善后真是个好工种,让她可以合理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应溪山也愣了一下:“你是说”

燕槐序冷笑一声:“我想错了,想隐瞒转世投胎的bug根本不需要收买转轮王。”

“元英自己是转轮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