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预警 四月初六，异尸现世
“学校副本？”秦宁心里嚯了一声。
“是。”封槐朝他一笑, 他这一回倒是没有带伤，但或许是校服自带消减气势的debuff，刘海也耷拉下来, 还真有几分青春气息。
秦宁目露怀念：“没想到我还能再看到这身衣服。”
西装和褂子他没穿过, 校服却是真真切切穿了三年的，连带着看封槐都亲切起来。
只是他这个体型实在不像高中生。
兴许是放松下来, 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封槐心中一笑, 摊手：“没办法, 我被分到了扮演学生，这身衣服可不能换了。”
秦宁来了兴趣, 往前凑了凑：“学校副本是什么样的？规则怪谈还是恐怖灵异？”
哪个学生上学的时候没听过几个学校怪闻呢, 后来知道规则怪谈他还幻想过。
“二者兼有。”封槐文绉绉了一句，“这个副本必须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违反会被已经变成鬼的npc占据身体，永远留下来……”
秦宁心头一瘆缩了回去, 果然这种事还是留在幻想里比较好，转而替他担心起来：“你没遇到危险吧？你应该等紧急情况再用这一招, 我不着急——”反应过来, 不会是已经遇到了所以才过来紧急避险的吧？
那待会儿回去岂不是还得迎头继续。
顿时紧张起来。
“没有。”虽然知道秦宁的紧张并不单纯是为了他这个人，但被人关心还是很高兴的, 封槐在他旁边坐下来, “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天，马上就能通关，之前分宿舍的时候我没和队友分在一起, 没人帮我遮掩，现在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就过来了。”
嘶——
所以这意思是宿舍其他人都已经无了？
无限副本, 恐怖如斯。
秦宁不由对封槐肃然起敬，就他现在亲眼见证的已经是第三个副本了，之前肯定更多，这位绝对是高玩。
“那就好那就好。”他高兴道，封槐当然越厉害越好，他多活一段时间他就能多跟他请教几次，还能换点好东西。
他也不遮掩，坦然道：“我还想跟你再换点黄纸呢。”
他之前预估错误，以为封槐给的黄纸能用一年，结果真上手实践才发现费得特别快，他确实能很快学会，但会不代表熟，想快速且一笔成型至少得成百上千次的练习，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他也让赵二福买过这里的黄纸，发现没有封槐给的好用，做了一个成品出来对比发现效果也不如。
至于其它纸张他完全没考虑过，他还在初学阶段，纸张的颜色下笔的触感都会对他画符的准确率产生影响，也许等以后可以如飞花摘叶般脱离纸张的桎梏，任意物品都可以用来做载体。
眼下还是把改良黄纸记上了日程，能自产自销当然是最好的，靠别人万一哪天被卡脖子了呢。
只是目前事情太多还轮不到造纸，还是先从封槐这里能囤多少囤多少。
“好。”封槐语气轻松，甚至带着愉悦，“只是这一次就不是之前的价了。”
他喜欢这样的坦诚，副本里既要跟规则斗智斗勇，又要防备心思各异的玩家，总算能让他松快一些。
秦宁点头：“没问题，你看拿什么换？”
他还没脸大到让人家再白给一次。
封槐不着急：“先记账，下一次我会进生存副本，你帮我多准备点水和干粮，我到时候来取。”说着拿出一叠黄纸，“定金。”
“好。”秦宁毫不客气收下了。
动作快得叫封槐忍不住一乐。
秦宁发现他大笑起来左边脸颊好像有个梨涡，神奇，还想再看已经消失了，只能忍下好奇。
封槐拿出上次他要的剑谱：“这部剑法以柔克刚，用意不用力，搭配轻功以快取胜，很适合你。”
秦宁兴奋，立刻接过来翻看，和之前的秘籍一样有翻译，还有招式分解图，他恨不得立刻就学起来，手已经比划上了。
封槐再次肯定他穿越前一定年纪不大，笑道：“剑只能你自己想办法找一把了。”
主神商城里的武器全都是道具，只有玩家能用。
“没问题。”秦宁打算让火炎焱他们都帮他找，多找几把总能挑到合适的。
兴奋完看了眼平板上的计时，赶紧拿出准备好的问题，一边递过去一边道：“我上次发现你留下来的时间好像长了一点，这一回说不定还会增加，我计时看看。”
封槐给他肯定：“上一次多了五分钟。”
大佬果然比他想的周全。
秦宁不吝啬夸夸，大学生活教会他嘴甜点没坏处，他们一个宿舍八个义父。
不知道封槐是不是被他的嘴甜打动，这一次不止给他指点了字面上的疑惑，见时间还有，亲自上手带着他把剑招过了一遍。
虽然只有八招，但一遍下来秦宁还是累了个够呛——身体太硬底盘不稳。
“多练，每天最少扎半个小时马步。”封槐按住他的肩膀，秦宁顿时觉得一股重压袭来，差点膝盖一软。
封槐收了力帮他稳住：“练武除了内功还需要打磨身体，内力再深厚肌肉跟不上发挥不出来也无用。”
秦宁知道这都是为他好的话，连连点头，甚至期待他多讲一点。
他看人的时候习惯目不转睛，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亮亮的。
有点乖。
封槐心道，忍不住又多指点了两招。
累到不想动的秦宁：啊？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封槐这一回教的是徒手杀人的招数。
一招调动内力肘击咽喉，一招从后将人绞晕或者直接绞死。
封槐拿他当对手演示了一遍，重点在后面这招裸绞，秦宁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从后面箍住了脖子，根本无法反抗，大脑充血呼吸不上来，感觉封槐只要再稍稍施力他就会晕过去。
“这一招重点其实在绞之前如何把人控制住，一旦绞住三秒就可以让人晕死，很危险，所以不要轻易找人尝试，也一定小心别让人从背后偷袭。”
他展示了几种从后面偷袭控制人的办法。
帅！
秦宁双眼放光。
侠客固然潇洒让人向往，这种凭借肉身的搏杀也有独属的魅力。
不然动作片也不会风靡一时了。
封槐不是头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这次莫名心情愉悦：“肘击你自己对着木桩练，掌握好力道就行，记住动作要快，后面这一招你可以拿我试试手。”
“好。”
秦宁学的十分认真，虽然他有护身符，但是意外这种事谁能预料到，技多不压身，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封槐身体变透明的时候他还在努力尝试从背后控制他。
“看来时间到了。”封槐伸手轻轻松松化解他的进攻，几乎是把他提溜到身前的，“这一次又多了五分钟。”
“等下！”秦宁缓了口气，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袋子，语速飞快，“果园樱桃熟了给你带回去尝尝，保重！回见！”
几乎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隐约听到一句你也是。
·
副本，夜半时分。
封槐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仿佛去逛了一趟超市。
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红黄相间的小樱桃，梗都去掉了，还带着水汽，显然已经洗过了。
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嗯，还挺甜。
决定了，这次他自己吃就不给周然留了。
·
接下来几天秦宁真的扎起了马步，早起先绕着庄子跑一圈，然后蹲马步、练轻功、练剑招，紧跟着打坐练习画符，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继续轻功剑招打坐画符一条龙。
想吃麻辣烫跟着打卡了两天就感觉快不行了，在群里嗷嗷叫：“太痛了，我上厕所腿还是抖的。”
秦宁：“……你还少了跑步呢。”
火炎焱@想吃麻辣烫：“等红包空间再大点我送你一台跑步机，你在家里跑。”
他们村占领了一个小商场，商场里有间健身房，村里的年轻人这几天都在这锻炼身体，可惜像跑步机这种需要用电的设施全停摆了，被他们塞进库房腾地方。
想吃麻辣烫：“……”
我谢谢你啊。
但锻炼还是要继续的，火炎焱几乎每天都在群里发他那边的照片，想吃麻辣烫每次想放弃只要看一眼照片就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
秦宁其实也差不多。
他穿越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
好在大家互相监督打气，咬咬牙都坚持下来了。
正聊着，烦烦烦突然冒泡：“我雇主死了[躺平面条泪]。”
看得出来很委屈也很无语了。
“啊？”
“啊？”
“李家三小姐？细细说来。”想吃麻辣烫火速端起小板凳。
她这一提示秦宁想起来了，烦烦烦现在所在的这个私人基地主要被三大财阀管控，其中之一就是他现在工作的李家。
烦烦烦：“她被人毒死了。三个月前有人给李家送了一封威胁信，让李三小姐跟城主分手，不然就要她的命。”
原来是感情纠纷啊。
大家嗑起了瓜子。
烦烦烦：“李家开始没在意，李三小姐出了两次意外才反应过来，然后找到了我们小队。”
李家这样的财阀当然是有保安的，但连着两次意外让李三小姐觉得家里的安保不靠谱，这才花钱找上了他们。
看在钱的份上，这三个月他们尽心尽力，没想到千防万防被一块蛋糕钻了空子。
“……是城主送给她恋爱六周年纪念日蛋糕，她明明答应我们等检测完没问题再吃的……”
没想到居然背着他们偷偷吃了一口，这一口就把她毒死了。
队长查完原因人都麻了。
火炎焱突然福至心灵：“难怪你起名烦烦烦，原来是因为这个烦。”
这位三小姐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
秦宁恍然，他当初还疑惑过他为什么烦呢。
烦烦烦：“[摊手无奈]”
想吃麻辣烫已经开始推理了：“所以是谁下的毒？她男朋友？不对，这有点太明显了，也不一定，万一是故意反向思维误导大家呢……”
烦烦烦：“李家怀疑凶手是城主的未婚妻。”
哦——嗯？
等会。
“城主不是李三小姐的男朋友吗，怎么还有个未婚妻？”
烦烦烦：“城主有一个未婚妻，三个女朋友。”
啊？
啊？
呸！想吃麻辣烫啐了一口：“渣男！你们啊是几个意思？羡慕啊？”
“当然不是！”火炎焱义正严词，“渣男太不要脸了，都末日了大家活着都难，他还有脸开后宫，没有人性没有道德没有底线！”
秦宁：“没错！九年义务教育之耻！”
烦烦烦：“……我是独身主义。”
想吃麻辣烫：“我截图了，记住你们的话。”
她不希望从她这里换出去的东西变成他们在末日左拥右抱广开后宫的资本。
火炎焱：“我肯定不会的！如果我开后宫就让我变太监！”
想吃麻辣烫：“这句我也截图了。”
秦宁：感觉哪里怪怪的。
烦烦烦：“……还有人要听吗？”
想吃麻辣烫/火炎焱：“听！”
秦宁慢一拍：“……听。”
烦烦烦简单说了一下他了解到的消息，这位城主其实才是提出建立这座基地的人，他最初是赵氏集团的普通员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赵家大小姐的未婚夫，末日后又跟青梅助理、李三小姐和另一位宁家小姐走得很近，基本人人都知道他左拥右抱。
想吃麻辣烫一针见血：“所以是因为利益。”
就说嘛，现实里哪有人平白无故去给人当后宫的。
烦烦烦：“应该是，据说这三家本来都想争夺城主之位，最后谁也不愿意让步，才让现在这位捡了个便宜。”
现在李家三小姐没了，三角稳固被打破，基地估计要乱一阵。
秦宁：“李家没找你们小队麻烦吧？”
烦烦烦：“一开始有签合约，暂时不会撕破脸，但以后说不准，所以我们打算跑路了。”
这才是他上来说这一通的目的：“答应给你们的手榴弹和火箭筒得再等一等。”
秦宁三人当然说不急，先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最重要。
接下来几天烦烦烦除了上线报个平安，就只领取了一下秦宁的水果红包，跟其他人的交易都暂停了，跑路中不方便。
秦宁继续坚持打卡锻炼，期间罗妈妈和吴文栋分别上门充实了他的钱包，前者一千两后者抹去零头七百两。
“记得提醒大哥别忘了还差我八千两。”
秦宁一点都不在乎罗妈妈的敷衍，拿了钱收了货就把人打发走了，连口水都没给喝。
罗妈妈转过身气得牙痒痒，回去对着于蓉自然没说秦宁好话，而且扭头就把这一千两的事告诉了秦宏，至于什么八千两，提都没有提。
秦宏送走罗妈妈脸当即就拉了下来，他在乎的不是那一千两，而是母亲的态度。
今天给钱那明天呢？
是不是要把世子的位子也给出去，毕竟二弟才是她亲生的。
希望母亲不要叫他失望。
否则……
·
秦宁不知道秦宏心态又被刺激得扭曲了一道痕迹，有了钱自然继续拿去买买买。
新院子的库房已经建好，急切等待着填满。
转眼又是封槐过来的日子。
几乎在他出现的同时，秦宁心口一悸，耳朵里嗡一声响，眼前发黑往前栽倒。
封槐还没站稳就被撞了个满怀，一把将人捞住：“怎么了？”
“没事……”秦宁脑子还是懵的。
封槐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见还好心头一松，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是不是没吃早饭？身上有糖吗？”
秦宁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反应过来松开，拿出一袋大白兔。
封槐取出一个放到他手里，见人还懵懵的，干脆打开包装塞到他嘴里。
甜味溢满口腔，秦宁缓了过来：“谢谢。”
心悸却还没有完全消散。
末日要来了。
这一次非常明确的给了他示警，就在四天后，四月初六。
正好是他得到金手指满一个月的日子！
原来是给了他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末日要来了。”他想了想决定告诉封槐，就算他今天不说，下一次他过来也会知道。
末日到来，他未必能守在祭堂等他。
封槐有惊讶但不多，显然早有猜测，为避免误会，他解释说：“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在神塑自己，说明有更大的危险需要你借神的名义行事，不然凭你又能拿出枪又能拿出水果糖，完全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
当然不排除他只是单纯的有野心，但之后两次接触知道他并非这样的人，更肯定了他的想法。
“厉害厉害。”秦宁适时得捧场。
封槐有些无语，又剥了快糖塞到他嘴里。
“唔我嘴里还有呢……”秦宁抗议无效，只能脸颊一边一个塞得鼓鼓。
封槐瞧着莫名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好像懂有些人为什么喜欢投喂别人了。
见少年要瞪他，转移话题：“你刚才是得到了预警？”
秦宁努力把糖块咬软，点头：“就在四天后。”
“什么样的末日？”
秦宁如实道：“丧尸入侵。”
封槐敏锐：“入侵？”
他下过好几个丧尸副本，都是病毒异变，还是第一次听到入侵。
秦宁把他知道的和猜测的都说了，其实他也希望能从封槐这里得到一点建议，或者说帮助。
果然封槐去过丧尸副本。
秦宁眼睛一亮。
封槐尽量精简话语把去过的几个丧尸副本说了一遍，跟秦宁看过的影视也好小说也罢，大差不差：“……古代世界出现丧尸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眉头紧皱：“如果是传染类丧尸，除非研究出疫苗，否则很难完全杀绝，古代的科技水平……”
他把话没说直白，但意思秦宁懂了。
他心头一沉。
“当然也可能不是传染类丧尸。”封槐安抚道，“现在想那么多没用，等来了再说。”
“就算是也不是没有办法。”他道，“我可以委托玩家，让他们遇到丧尸副本帮忙收集疫苗制作流程，器具和材料你应该有办法能搞到，总有一个能对得上。”
是啊。
秦宁精神一振，他有两个这么粗这么大的金手指呢。
“说得对唔吸——”
嘬了一下糖块，把他发愣的时候融化的糖水吸溜下去。
封槐又有了给他嘴里再塞一块的冲动，捏了下骨节忍住了，说正事：“难怪龙珠面板上多了一个随时离开的技能，原来是因为这里马上要来丧尸。”
秦宁一愣，意思是不用待满时长就可以走了？
想了想，客观评价：“这个技能挺好。”
封槐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副本那边就越难帮他遮掩，如果能及时回去，能免去不少麻烦。
“你要先走吗？”
这才注意到封槐这一次是一身户外运动打扮，风尘仆仆，一看就在外面逗留了很久的样子。
封槐点头：“我本来打算一开始就过来，但看到了这个技能拖到了现在，这一次主要是带新人，生存副本坚持时间越长得到的积分越多，我打算用你提供的食物和水让他们多坚持几天，攒够换道具的积分，下一次副本存活率就能高一点。”
很多新人都是在第一关没有换到道具，赤手空拳死在了第二关，哪怕能换一把匕首，生存的几率都会大一点。
秦宁这一次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封·龙珠哥·槐真的是个好人。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选一个本身就好的人，交朋友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笑起来，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干粮和水，连同那袋大白兔奶糖一起递过去：“那你快去吧，正好我这一周也没攒多少问题。”
封槐不后悔自己的安排，只是懊恼没有想周全，看到技能时就该留下余地的。
他取出黄纸：“护身符一定要带好，多带几个，遇到危险能躲就躲，别往前凑。”
秦宁：“多了。”
封槐塞到他怀里：“六天后见。”
留下秦宁抱着一堆垒起来到他脑袋的黄纸瞪眼。
·
有了明确的时间，秦宁终于可以踏出庄子。
他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叫来赵* 二福和两个小厮，驱车直奔城中。
“少爷，咱们不回侯府？”赵二福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本以为二少爷今日是要回侯府一趟，哪知道只让他架着马车四处溜达，还叫他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秦宁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他按照路线继续走。
红包收取物品的时候持有者必须身体触碰到才行，但拿取物品时却可以指定一处地方放置，兴许是为了避免太重拿不住或是怕把人砸到，不管怎么说，这个指定功能给了秦宁很大的方便。
虽然指定的位置不能离人太远，但悄无声息丢下一包黄纸还是足够的。
马车往前行，所以赵二福看不到他们走过的道路边角突然出现一沓又一沓黄纸。
因为秦宁故意没有避人，甚至有人亲眼看着黄纸凭空出现，瞬间吓了个半死。
风一吹，黄纸四散。
等赵二福驾车折返出城，就看到路两边到处吵吵嚷嚷。
他好奇朝边上问了一嗓子，有人过来塞了张黄纸给他，赵二福是认字的，打开一看吃了一惊。
四月初六，异尸现世，触之必死。
第27章 发酵 明显是有妖人作乱
“少爷, 这……”
赵二福大惊失色，却不是为其中的内容惊，而是为竟然有人敢青天白日在京城里散播谶言。
当朝皇帝还是太子时被人诬陷过行巫蛊事, 差点被废了太子位, 所以对这类事十分忌讳，先皇后就是因为找相师为三皇子批命才被皇帝厌恶的, 自那之后京城里的勋贵无不紧跟风向, 虽然依旧拜佛问道, 却不敢沾染什么魇镇通灵之事。
所以之前秦宁说他修道只说炼药不提别的，后来学会了画符, 也只拿出寺庙道观都有的护身符出来忽悠信众。
不过百姓就没有那么多避讳, 民间看相占卜依然很受欢迎，道婆卦姑时常出入家宅, 包括勋贵官宦。
秦宁记忆里陈老夫人去年六十大寿的时候就请了一位在内城很有名气的卦姑来，据说经她合过八字的婚事大都很美满, 十分受内宅夫人们欢迎。
能在京城站住脚跟的都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有数。
偏偏今天出现了一个意外。
赵二福此刻还没往秦宁身上联想：“又是异尸又是必死的, 这相师怕不是想出名想疯了。”
秦宁：“我散出去的。”
赵二福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恭喜和发财也懵了。
秦宁摆足神棍姿态：“这是神君降下的预言, 神君怜悯百姓让我提前预警，好叫更多人能活命。”
竟真是预言！
赵二福吃惊。
“所以少爷才要一直买粮……”
他恍然, 之前去码头买粮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来年再买新粮不好吗，原来是因为这！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信了，恭喜和发财也是, 可见秦宁这一个月装神弄鬼效果之卓越。
甚至都没问既然少爷老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才宣扬出来，嗯，肯定是神君的旨意。
“真有异尸？”
后两个字说出来声音都劈了个叉。
这异尸听着明显不是尸体那么简单, 怕不是像传闻里的僵尸？
恭喜和发财一个十三一个十四，还没意识到严重性，赵二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两人一眼：“能叫神提前降下旨意关照的岂会是小事，旁的不说，总听过灾年是什么情形吧。”
当年就是因为老家遭了旱灾，林家被灾民破门，满门只有林姨娘一个活了下来，才不得已来京城投奔于家，一路几乎是逃难进的京。
他也是幸运，在他爹娘进京两年后才出生，他原本还有个大哥，死在了逃难的路上，都没活过四岁，所以他爹给他起名叫福，觉得他比大哥有福气。
他虽没有亲身经历，却没少听爹娘提起当年逃难时的艰辛。
“再不济总见过城外的难民吧？”
天灾几乎年年都有，离京城近的会逃难过来，每到这时候城里的达官显贵便会设立粥棚，侯府也有，只是轮不到赵二福，或者说轮不到林姨娘张罗。
不过赵二福被林姨娘差遣着去买过几回人，栀子当年就是被他买回来的。
恭喜和发财这才白了脸，回过神立刻争先恐后表起了忠心，虽然之前就表过了。
但谁让他们当初被送来的理由惹人嫌呢。
赵二福帮腔：“他们四个虽说蠢笨了些，却都是老实听话的。”
这倒不是假话，当初那个情形，府里机灵的哪会愿意去，他也不想二少爷得个伶俐的帮手，便去外面人牙子那里挑了他们四个出来，还给改了个吉祥名。
如今看来傻人有傻福。
当然他也有小心思，这四个不管哪个能在少爷跟前站稳，都得念着他的提携之恩。
“且他们四个都没有家累……”
四人压根就不知道亲爹妈是谁，记事起就跟着人牙子了，因不怎么机灵一直没被买走，被人牙子赁给附近各个店铺当小工，好不容易等来赵二福这个冤大头，直接打包给他了。
这些秦宁都知道，大半个月的相处也看出来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道：“我今日能叫你们知道真相，自然是打算把你们都留下的。”
恭喜发财就算再不伶俐，这个时候逼也逼着自己说出几句讨喜话。
赵二福也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二少爷应该不会赶他走，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更安心，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二少爷，只要能留下来，让他当牛做马都行。
“咱们知道主子得了神眷，相信这是神君赐下的预言，外头那些人可不知道，只怕浪费了神君一片慈心。”
“所以还得再做些事，内城已经撒完，接下来还有外城。”
秦宁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了，有人信誓旦旦在说自己亲眼看到黄纸凭空出现，有人信有人不信，有识字的在讨论黄纸上字体的古怪。
黄纸上的字当然不是秦宁亲自写的，是他用一枚玉镯让想吃麻辣烫帮忙打印的，她直接网购了一台打印机，整整给他印了两天，专门选了现代才有的艺术体字，可不古怪吗。
他刚刚撒出去的只是一半，还有一半留给外城。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手段。
·
秦宁在外城开始行动的时候，内城里消息已经发酵了起来。
各个衙门自然吓得不轻，不是怕黄纸上的谶言，而是怕被皇上知道。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以及各种街道事务，但看完黄纸的各个司坊官们没一个想沾手，尤其听说这东西居然是凭空冒出来的，竟无人看到播撒的人。
一个个恨不能当今天没来当值。
“什么凭空出现？”有人不信，“百姓叙述喜爱夸大其词，这明显是有妖人作乱，应当立刻上报内阁。”
显着你了。
同事把他捂嘴拉走，他们当然也不信，但谁不知道陛下忌讳这个，他们才不想揽一身脏。
司坊官们做不了主，立马上报各个指挥使。
指挥使们一瞧头都大了，不约而同选择把事情踢出去。
他们是管治安的，这又没打架又没闹事的，他们怎么管，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有踢给府尹的，有踢给大理寺的，还有找工部（？）的。
被踢球的各个衙门脸都青了。
尤其工部，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负责路面维护而已。
一个个却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快派人去解决，怕拖一拖传进圣上耳朵里，下个月就是万寿节，还是圣人六十岁整寿，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生出事端。
然而秦宁播撒的数量太多，而且只有巴掌大，很容易被藏起来带走，衙役们又不能挨个把人衣服扒光。
只收回了部分没人敢捡的。
而巧合的，这些衙役里有人亲眼见到了凭空出现的一幕，且不止一个，他们一行三人在巡街，黄纸就突然出现在他们脚下。
“真的，我骗你作甚。”
“确实是突然出现的，若是被人扔过来必会散开，我们三个看到的时候它就叠成一沓好好的放在地上。”
“那纸上的字体我竟从未见过。”
“不会真有什么异尸吧……”
见了实物的衙役们反而将信将疑起来，尤其他们问了许多百姓，不止一个人说看到了凭空出现。
·
定北侯府。
因为衙役们满街上跑，五城兵马司还调了一些守卫来帮忙，府里这才知道外面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在外面跑腿的下人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没人把这事往主子跟前说嘴。
陈老夫人看了一眼下人带回来的黄纸，皱眉道：“既然衙门叫销毁，必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去烧了罢。”
“莫不是白莲教作祟？”陈晴好奇多看了两眼。
秦盼晓道：“兴许是。”
白莲教从前朝就存在，到本朝依旧屡禁不止，连她们这样的闺阁小姐都有耳闻。
关于此事不好说太多，大家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
陈晴劝说陈老夫人：“就叫二妹妹去玩罢，我还等着她摘樱桃回来给咱们吃呢。”
提起樱桃陈老夫人心里就有气，她那个庄子居然被宁哥儿硬生生给霸住了，从前到了这个时候张进忠都会送新鲜樱桃过来，前两日竟是空手来的，跟她叫苦说宁哥儿不叫把庄子里的东西往外运，说是抵宏哥儿欠他八千两的债。
这会竟还有脸叫小厮送信来说请盼晓去庄上摘樱桃玩，叫什么婚前散心。
“他要请就该家里姐妹都请，哪有只请一个的。”
陈晴笑说：“可家里定亲的姐妹就只有二妹妹啊。”
秦盼晓对自己定亲这件事其实还没什么实感，她至今只见过周成一面，还是隔着屏风，若说多满意是没有的，若说不满意，似乎也没有。
不过还是假装羞涩了一下，道：“我猜二哥应是想通了，我再去劝劝他，到时候同他一道回来。”
陈老夫人哼一声：“他倒是会拿你作筏子。”
她也觉得宁哥儿是想回来了，只是之前话说的太满拉不下脸面，可越是如此，越该叫上盼双和盼玉才对，叫人知晓他是个念情重恩的，结果竟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忍，可见是个成不了大事的。
陈晴挽住陈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等二妹妹走了我就能一个人霸着您了，咱们偷偷说悄悄话，我不跟二妹妹说。”
陈老夫人被逗笑：“好，咱们说悄悄话。”
秦盼晓心里松了口气，自是配合着佯装生气演了一场。
·
内城衙门你推我我推你做出反应的时候，外城的黄纸已经飘得到处都是，相比内城百姓的谨慎，外城就实在多了。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黄纸不要钱！”
“他爹赶紧多捡点，带回去当草纸使。”
“我先看到的，让开！”
有人差点打起来。
等内城增派人手过来时，全被瓜分干净了。
秦宁准备的大杀器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街边的。
一尊自带BGM还会说话的观音菩萨像。
准确说是塞了一个小型播放器进去的观音摆件，BGM是现代耳熟能详的大悲咒，说的话自然是那三句谶言，AI录制又加了混响，显得冰冷缥缈又似充满慈悲。
秦宁直接让它出现在了街道中央。
“啊！”
有人正巧看到，发出一声惊叫。
播放器音量是放到最大的，立刻响彻半条街。
“谁在念经？怎么还有乐声？”
“四月初六……这不是那黄纸上说的吗？”
左右屋舍里听到声音的还在疑惑，街上行走的已经惊得说不出来了。
“菩萨显灵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跑了出来，已经有人跪下对着神像磕起了头。
菩萨端坐在莲花座上不断重复：“四月初六，异尸现世，触之必死。”
赶来的衙役和守卫张大了嘴。
·
“荒谬！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