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有些滑稽的可爱。
“我还以为只有我在紧张呢。”宋宜禾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你看上去跟过家家似的。”
贺境时无奈失笑:“我紧张得头都疼了。”
宋宜禾好奇:“怎么呢?”
“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你,想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想你会不会等太久,想你这边的人会不会故意为难我。”贺境时捏她手,“但谁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又冤枉我。”
宋宜禾抿唇笑:“因为我也紧张嘛。”
闻言,贺境时看着她反问了句。
宋宜禾耳朵有些热,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尾鼻尖发红的同时,雪白脖侧也慢慢染上一抹绯红。
贺境时扬眉,正要追问。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劳心劳力安排好宋家人的付衍扯着领口坐上车,喘了口气:“出发!”
自顾自开口,完全没留意到后座缱绻的氛围。
直到发现后面两人不吭声,付衍才意识到不对,扭头看过去时,迎面撞上贺境时凉凉的眼神。
付衍:“?”-
婚礼主场安排在南郊的海景酒店,为保周全,两家商议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恒温的私人花园。
这座花园占地面积极广,内里包含长梯走廊、泳池草坪以及两栋内部相连的宫廷式建筑宴会厅。
建筑物外部被花团锦簇的粉色花束包围,直达宴会厅的长梯两旁也摆满了生机勃勃的绿植,大理石扶手蔓延开一片片的各色蔷薇。
宴会厅外的草坪上,桌面摆满了点心蛋糕,各类酒水与极为昂贵的各类伴手礼,白纱与珍珠层叠。
宴会厅内部,石柱和花树同样被花团缠绕,头顶除了错落有致的水晶吊灯,其余部分缀满了流苏式样的水晶线条灯。
待全场灯光变暗,星星点点的线条发出盈弱的光,给人种身陷一场浩瀚流星雨的错觉。
而从入口处的花门到主台花墙背景,再往里,从二楼倾斜铺开的一条陷入暗色,几乎难以肉眼分辨的楼梯上,全部堆满了鲜艳夺目的奥西利亚玫瑰。
这是十天前,卓醇安排专机从国外空运回来,昂贵且娇贵,专门辟出一间恒温花房养育至今。
起初总有人觉得宋宜禾高攀贺境时,直到此刻,整个婚宴布置尽显两家对小辈喜结连理的看重。
私人花园内富丽堂皇,人影攒动。
同一时刻,旁边海景酒店正门迎来接亲队伍,三十六辆劳斯莱斯幻影车队依次停下。牌号四个九的主婚车后门被打开,贺境时抱着宋宜禾进了酒店。
因为这场婚宴宾客众多,前后三天的酒店使用权都被贺家预订,所以几乎没有不相干的人。
伴郎团领着宋家亲属前往私人花园,伴娘团紧随贺境时之后,一行人去了二楼靠里的休息室。
贺境时直起身,松了松领结。宴会厅那边需要他去迎宾,乔新兰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宋宜禾这会儿得重新整理发饰换主纱。
黎思甜催促:“这边有我们呢,你去吧。”
闻言,刚坐到沙发上的宋宜禾指尖微蜷,在婚车上被贺境时压下的紧张再度浮现。
她下意识掀起眼帘看向面前的人。
“不得让我喘口气啊。”贺境时轻啧,坐到宋宜禾旁边,“跟我老婆说几句话。”
“什么话不能晚上再说。”黎思甜吐槽,“你俩今天累一天,总不会晚上还要洞房吧?”
宋宜禾险些忘了紧张,瞠目:“甜甜!”
秦钟意也拍她一把:“压寨夫人可生气了。”
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宋宜禾不好意思,但贺境时显然不以为意:“人生四大事我就只有洞房花烛夜能跟我老婆一起度过,这也不允许啊?”
“……”宋宜禾掐他,“闭嘴。”
小臂一疼,贺境时不可置信地看她:“老婆,虽然我知道你重友轻色,但今天是咱们大喜日子,你的偏心难道都不能给我分一天吗?”
“……”
贺境时忽然抬起头,对休息室内跟进来的其他人控诉:“看到了吗?家暴我。”
话音落,房间顿时传出几道窸窣笑声。
宋宜禾被他这插科打诨弄得无言,不知不觉间,才发现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紧张随之消失。她咬唇戳戳贺境时:“你污蔑我。”
贺境时笑:“我明明是爱你。”
“咦~”
守在旁边的黎思甜跟秦钟意一抖,原本要帮宋宜禾脱衣服的安排不得不往后,两人挪了位置。
见她们离开,贺境时弯腰摸了摸她小腿:“现在还抽筋吗?不舒服的话就换平底吧。”
“不要。”宋宜禾抓住他手,“就这一次呢。”
一辈子就这一次的婚礼。
宋宜禾不想有遗憾。
见她坚决,贺境时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轻哼了一声,转而又问:“那还紧张吗?”
宋宜禾点点头,面色赧然地凑近他耳畔:“我的脚都有些僵了,脚底全是汗。”
没想到她居然紧张成这样。
贺境时诧异地看她。
对上这眼神,宋宜禾小声说:“我今早起来眼皮就跳得厉害,总感觉待会儿出场的时候会出丑呢。”
“不怕。”贺境时安抚,顺势捞起她小腿架在自己膝头,脱掉绣花鞋,“你就当是前几天彩排。”
宋宜禾习以为常地任由他摸了摸脚底,发现没有出汗,慢慢揉着僵住的地方。
她抿唇:“那么多人盯着我……”
贺境时顺口道:“那就把他们当大白菜。”
被这形容惹得无言半晌,跟他对视一眼,宋宜禾又让戳中笑点,彼此目光纠缠着低低笑出声。
付衍火急火燎地从宴会厅过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幕令人极为无语的画面。
拍拍手,他提醒道:“您二位别乐了。贺贺,乔阿姨说两分钟后再见不到你,她亲自过来。”付衍表情古怪,“让你别缠着小宋妹妹不放。”
“不能陪我老婆换个婚纱?”贺境时不解,“迎宾那边我爸妈在不行?非要看我人魂分离?”
这话一出,休息室内的紧张氛围彻底消失,被他一口一个老婆听得牙酸,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唯独付衍:“……”
付衍真是服了。!
第 75 章 宜室宜婚
直到这一刻,付衍终于明白了乔新兰的叮嘱,他也是没想到,这大兄弟私下跟老婆原来这么娇。
只可惜宴会厅那边大堆人在等他。
付衍正咂摸着怎么把人弄走。
好在这次不等他开口,几个伴娘先不同意了。黎思甜拽住贺境时胳膊,直接把人推给付衍。
她跟秦钟意堵在两人面前:“不行。”
设计师给宋宜禾定制了四套主纱,其中有一套仪式环节的婚纱从设计到定版,全程都没有过贺境时的眼,为了惊喜,直到现在他都没见宋宜禾试穿。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贺境时被两人连推带搡地挤出休息室,紧接着,还没来得及回头,门已经在身后关上。
“……”
见他表情顿时不满起来。
付衍忍笑:“赶紧走吧大兄弟。怎么自己都看不出来呢,你就是个局外人。”
“我?局外人?”
“不然呢。”
付衍一脸理所当然。
随后贺境时上下打量他,眼神微妙,欲言又止地扯了扯唇角:“明明被老婆亲手推出来的人是你,但我现在也有些搞不懂局外人到底是谁了。”
付衍懵住。
……
休息室里面,因为刚刚那几句话,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氛围顿时一哄而散。
造型师扶着宋宜禾坐在镜前,一边拆头发,一边笑地揶揄:“早就知道小贺先生跟太太感情好了,今天这倒是更让我大开眼界。”
“他怕我紧张。”宋宜禾温声道,“您见谅。”
造型师咬住黑色卡子,含糊地应了声。
她们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造型师手法熟练地将宋宜禾头发盘起,固定好后,又将脸颊两侧与鬓角的碎发用卷发棒弄得稍稍蓬松起来。
整理好发型,宋宜禾起身走进旁边隔间。
秦钟意跟黎思甜前后跟进去。
因为宋宜禾不太适应,换衣服这流程便交给了她们两个,这会儿婚纱就在隔间里。
不仅贺境时没见过,她们俩也都没见过。
是件一字肩的仙奢刺绣公主裙。
裙摆宽大,蕾丝与复古的宫廷风图腾,在腰线下蔓延。后腰被缎带束紧,光泽与质感并存的塔夫绸拼接堆叠却不厚重,立体蓬软的大拖尾被银丝线勾勒出细腻精美的纹样刺绣,搭配着碎钻珍珠别具浪漫。
只在普通灯光下,就已经美得让人窒息。
秦钟意睁大眼:“我的天!”
饶是黎思甜也没见过这样华丽的婚纱,忍不住过去摸了摸缎面上的浮雕刺绣:“贺境时从哪儿找来的设计师啊,等我结婚我也要提前预订。”
“是妈妈的朋友。”宋宜禾解开衣领纽扣,“听说好像推了三个月的工作安排呢。”
秦钟意啧啧两声:“待会儿我倒要看看,那群瞎眼的还能不能继续说你跟贺境时两个妈关系好。”
黎思甜撇嘴:“一群没眼力见的玩意儿。”
脱掉出门前的这套红色嫁衣,宋宜禾光着脚站在地毯上,在等她们两个拎婚纱的过程中,迎面撞上黎思甜直白又坏坏的眼神。上下扫过,随后她又油腻地定格在身上:“看不出来啊我们小禾,这么有料。”
“你以为呢。”秦钟意拖着裙摆,胳膊很轻地碰了她一下,“贺境时简直是娶到宝贝了好吗。”
宋宜禾被打趣到耳根通红,捂住胳膊,想要装聋作哑不接话,可最后还是被弄到羞窘无措。
好在穿好婚纱,两人注意力终于被转移。
这款式实在是太适合宋宜禾,她的长相原本看上去就又乖又温柔,婚纱上身,反而给她笼罩了层明丽活泼的柔和,像个矜贵又漂亮的小公主。
临近入场,造型师再度检查了遍宋宜禾的妆容,又将用编发和发卡固定好的珍珠冠冕扶正。
一行人扶着她走出休息室,来到长梯入口。
因着这里光线微弱,宴会厅内的灯几乎都没有照射到二楼,所以宋宜禾能很清楚地俯视厅内一切。
所有宾客都已落座,穿着暗红西装的司仪立于主台一侧,白衬衫金马甲的侍应生在席间穿梭。
长梯之上,两侧分别站着三名小提琴手,伴着楼梯尽头那架白金色施坦威钢琴演奏着浪漫背景音。
在司仪结束开场白后,已经换了黑色西装的贺境时从花门外走近,身量挺拔颀长,面容俊朗。
宋宜禾看着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笑了起来。
随着钢琴曲缓慢步入最高点,司仪笑着道“欢迎新娘入场”时,宋宜禾垂眸拎着裙摆,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下楼,出现在莹白透亮的聚光灯里。
她刚出现,台下顿时愕然喧哗。
因为在江北习俗内,从高处出场意味着女方在这段婚姻里是下嫁,而男方是高攀。
谁也没想到贺家竟给了宋宜禾最高规格的礼仪。
旁观者震惊的动静传入贺境时耳中,他背对着身后花路,看不到人,只能听见声音。
如同眼盲心瞎的残疾人。
只有靠强大的内心才能稳住此刻澎湃的心情。
在二重奏的音乐里,宋宜禾缓缓靠近。
流星雨一般的光照亮了奢侈昂贵的冠冕与婚纱,偌大裙摆摊开在干净透彻的钢化玻璃舞台上。
原本紧张的情绪在看到贺境时的那瞬间,似是被他的背影尽数挤出胸腔,她的眼里只余下他一人。
反倒贺境时,在这未知的环境里,心跳随时间拉长加快,甚至能对宋宜禾不久前的紧张感同身受。
掌心里溢满了湿滑的汗水。
明明从前引以为傲的耐心在这一刻变成笑话,面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本事消失不见。
贺境时不止一次地想,花路为什么这么长。
直到喉咙吞咽变得困难,口干舌燥,锋利的喉结不知上下滑动过多少次后,仿若心有感应,指尖蜷缩的同时,他的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下。
贺境时眨眼,僵硬地被理智驱使着转过身。
一臂长的距离下,他看到宋宜禾笑得眼尾弯弯,眉梢眼角都被这场婚礼的喜气浸染到甜蜜。
皮肤瓷白,小巧精致的鼻子高挺,修长的脖颈与耳垂戴着卓醇在婚前赠她的珍珠钻石首饰,搭配着薄薄白纱里的宝石冠冕,衬得她珠光宝气。
鬼使神差地,贺境时忽然想到宋宜禾搬进九州湾的第一天,小脸清瘦,温柔乖软。
那时他就知道他们总会有这样一天。
可没想到,在原以为会感到满足愉悦的心情内,此时此刻更加了几分终于得偿所愿的酸涩。
贺境时看着她,目光寸寸划过被自己养得很好的这张脸,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的冲动,却在这短短几秒时间内被冲上喉间的哽塞堵住。
顷刻间,他几乎仓促狼狈地低下了头。
嘉宾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唯有近在咫尺的宋宜禾,与两人各自身后的伴娘伴郎看到——
很大一颗钻石闪烁着砸落在地。
那是贺境时的眼泪-
之后的交换戒指与亲吻环节结束得很快,只在中途由小小贺送戒指时,因为场地太宽而跑错道闹了点儿笑话,还被贺境时笑是“傻狗”。
宋宜禾被贺境时陪着回到休息室换敬酒服。
刚走进,房间门就被他反手关上。
剩下的人被挡在门外,宋宜禾穿着沉重婚纱,让贺境时抓着腰按进怀里。抱了两秒,意识到这并不能纾解情绪,他猝不及防地低头要去索吻。
好在宋宜禾的反应很快。
怕弄花妆,在贺境时低头的那瞬间立马侧脸,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她耳垂,亲得一个激灵。
“你别……”宋宜禾小声阻止,“还要下楼。”
贺境时实在无法说清自己眼下心里的暗涌,但也理解她这话,深深喘过一口气,轻咬了下:“老婆,你怎么能这么漂亮啊。”
宋宜禾脸红:“你的滤镜太厚了。”
“什么滤镜能把我美哭啊?”贺境时问,“你看到我刚才哭了吗?今晚要补偿我。”
想到门外还有人,宋宜禾又羞又窘,一边觉得他强词夺理,一边又害怕待得太久被怀疑干了什么,于是只能胡乱点头:“好,补偿你。”
得到承诺,贺境时这才满意地放开她。
而宋宜禾压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成了他在这夜回到九州湾后,几次为非作歹时被推拒的说辞。
一楼客厅地毯、书房、卧室沙发、浴室……
到最后凌晨三点半。
宋宜禾肿着眼睛被贺境时半拥起喂水的时候,神志不清地指责:“你就会用补偿这个借口。”
“那不然用什么?”贺境时满脸餍足,精神到根本不像累了一天又熬夜大半宿的模样,伸手抹掉她唇边水痕,“谁让你晚宴那条裙子勾.引我呢。”
宋宜禾:“……”
你别太离谱。
那明明只是一条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红色新中式小立领旗袍,做了后背镂空设计,裙摆摇曳拖地。
瞧见她被气清醒的小表情,贺境时莞尔。
随手将水杯放在床头,给宋宜禾将睡衣领口几颗纽扣扣好,而后起身弯腰打横抱起她。
身下一空,宋宜禾下意识抱住他脖子。
贺境时没等她询问,主动解释:“看你现在应该也睡不着了,带你去书房看个东西。”
“……”听到书房二字,宋宜禾膝盖一疼,“干什么呀,明早起来再看不也一样吗。”
贺境时自然清楚她什么意思。
闷闷笑了声,手指捏捏她腰间软肉:“刚说了不会再碰你就是不会,我什么时候骗你。”
宋宜禾撇了撇嘴:“那种时候的话能信吗?”
“那今晚骗你我是小狗好了吧。”
斗着嘴,两人很快来到书房。
原本刚回到家的那一次,贺境时带她过来就是为了办正事,但他定力不足,没忍住。
这会儿推门走进,书房里凌乱一片。
宋宜禾被眼前这场景与鼻尖萦绕弄得不自在,抿唇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看着贺境时提步走到书架前,抬手从最上面那层拿下一只黑色檀木盒。
随后折返回来,坐在宋宜禾身旁。
贺境时将东西递给她:“打开看看。”
盒子略有分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听贺境时这么说,宋宜禾也并未做他想地打开了盖子。
一本封皮厚实的深红色册子映入眼帘。
宋宜禾迟疑着翻开,看到内页是笔力遒劲的结婚贺词,右下角的落笔是一男一女的名字。再往后,每一页的贺词都不相同,唯独右下角的落笔签名都是贺家人,甚至还看到了贺明也与周京姝。
只是他们那页没有贺词,只有签名。
直至最后一页。
宋宜禾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些,看到字迹熟悉的几句话之后被另起了一行,上面写着——
得偿所愿,恭贺新禧。
而右下方是贺境时与宋宜禾的名字。
日期落于四月二日。
那是宋宜禾从宋星瑶口中得知,联姻对象即将换人后拦住贺境时的雨夜。
彼时他没有一口应下,甚至还在提醒她。
可却在将她带到这里确定提前领证后,匆匆回到老宅,问清这事拿着婚书回到九州湾,在夜深人静下,安静又严谨地写下两人的名字。
宋宜禾睫毛轻颤,伸出手指,就在指尖快要落到那两句话上时,忽地被贺境时横空截住。
她红着眼睛愣怔回过头。
只见贺境时唇边挂着笑痕,眼底的情意浓郁到快要与这夜色共存:“贺太太。”
“嗯。”
贺境时笑:“我爱你。”
这样好的氛围,似乎再没什么比表白更合适。
可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
宋宜禾的脑间却莫名闪过幻想中的画面。
明亮宽敞的书房内,贺境时坐在书案之后,收敛起了平时漫不经心模样后的神色异常认真,低着头,垂着眼,脖颈后的棘突利落分明。
长指握着笔,一字一字缓慢又郑重地在这本婚书内写下属于他的如愿以偿。
思及此,宋宜禾微晃的目光聚焦,看到贺境时歪着头意气风发地笑,唇角轻挑。
四目相对,她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露出笑。
“嗯。”宋宜禾说,“我也是。”!
第 76 章 平行-if
平行时空篇-
上周隔壁宋爷爷家来了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长得很像我妈养的布偶,其实挺可爱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第一面她就被我弄哭了,眼睛红红的,连哭起来都跟蚊子哼哼一样,太软了吧,感觉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但是没想到还挺好哄,买了只草莓味的小奶糕立马就不哭了。
女孩子真是可爱又奇怪的生物,但没办法,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好了。
——贺境时观察日记
青梅竹马01
宋宜禾是在四岁时回到宋家的。
幼年时期她因早产身体不好,医生建议送到乡下调养身体,于是便将她送回了母亲娘家。
远在另一座城市的镇子里。
那几年她跟在外公外婆身边,老人家养小孙女,总恨不得捧在手里怕摔了,纵然宋南山夫妻俩每周往返奔波数次,仍把孩子养成怕羞又娇气的性子。
方芷不是没想过辞去工作亲自照顾,可她这几年刚事业稳定,根本放不开手。
当初她以极漂亮的履历进入宋氏,工作两年后,因能力相当优秀,加之碰上顶头上司退休,力荐方芷越级任职总部的市场部经理。
起初知晓方芷与宋南山关系的部分人,时常私下议论她靠关系上位。
直到婚后没多久,宋氏金融危机,她不顾孕期亲自上阵酒桌,跟宋南山拉了不少投资平了风波。
就连生产那天,都是刚走出应酬包间。
公司员工说得她都清楚,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用行动证明自己。那之后,风言风语才小了不少。
只可惜大人世界里的这些烦恼宋宜禾都不懂,她只知道,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伴的时候她没有。
这么一来,一家二口的感情薄弱至极。
于是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宋宜禾离开了不愿去大城市的外公外婆,小声哭着被接回江北。
好在小朋友的适应能力不算差,只在家里郁郁寡欢了两天,就被宋致远带着转移了注意力。
一周以后,已经敢一个人去花园玩。
为了讨好小宝贝,宋老爷子在自己常年钓鱼的位置让人给宋宜禾设计了个全自动的小秋千。
只是这天荡了还没五分钟,鱼池旁边挡住院墙的树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小动静声。
宋宜禾好奇地看过去。
下一秒,一团黑影冷不丁地落了下来。
那人像是摔惨了,好半天都没爬起来,宋宜禾停了秋千晃动,小脸惴惴不安。
就在她发现影子动了动,正要开口喊人时,院墙另一边又动作利索地翻过来了一道人影。
宋宜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人她有点印象,前几天他也跟现在一样从树上跳下来,只是那会儿宋宜禾还不适应,看到陌生人觉得可怕又危险,当着他的面就哭了起来。
最后他为了哄自己,还买了根很好吃的奶糕。
想到这,宋宜禾舔了舔唇。
贺境时一抬头,对上她粉雕玉琢的脸,拍手的动作忽停,表情僵了僵:“又是你?”
“哥哥……”“嘘。”贺境时做了个手势,“别喊。”
被制止后,宋宜禾赶紧伸手捂住嘴。
贺境时满意地看她几眼,随后踢了一脚还躺在草坪上的付衍:“你再不起来我可走了。”
“起起起这就起。”
小男生皱着张脸起身,还没说话,一眼看到缩在小树后,悄悄朝这边张望的宋宜禾。
付衍双眼一亮:“这谁家小妹妹啊?”
“蠢不蠢。”贺境时瞥他,“你低头看看自己脚底下踩的谁家的地儿。”
“哦哦宋致远他大伯家的女儿。”付衍几步走到宋宜禾面前,挠头笑,“你叫什么名儿啊?”
面前这人宋宜禾不太熟,不敢跟他讲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去看贺境时。
偏对方低着头擦手指,对她这求助置若罔闻。
宋宜禾抿了下唇,抠紧手指甲,想到外公外婆告诉她不能跟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她细声细气地说:“小妹。”
“宋小妹?”听到这名,付衍眉头高高挑起,不可置信又想笑地说,“这名字有够敷衍的。”
“……”
一直没吭声的贺境时看到宋家长廊下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眼皮一跳:“快点走了。”
付衍还想再聊会儿:“急什么。黎思甜又不可能跟着从墙那边追过来,我还没跟妹妹说完呢。”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贺境时嗤笑一声,看了眼宋宜禾,“小心再把人家弄哭了。”
付衍正要说话,也看到了走来的宋南山。
生怕对方安排人把他俩送回隔壁贺家,匆匆跟宋宜禾打了招呼,拔腿朝大门跑去。
原本以为今天还能再吃到小奶糕的宋宜禾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失落。
耳边萦绕着贺境时最后那句话,明白他根本不喜欢她,宋宜禾没忍住更难过了。
而贺境时跑到一半。
鬼使神差地,他回头朝这边看了眼,只见宋宜禾被宋南山抱进怀里往回走。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漂亮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始终望着他们。
贺境时歪了下头,脚步微停。
“走了,你停下干嘛呢。”
付衍催促的声音顺着四月里的风飘来,伴随着淡淡的花香,贺境时忽然有点后悔走前的那句话。
挠了挠头,他收回眼跟了上去。
可惜那时的贺境时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果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宋宜禾吃死,大概就不会只给她买一根小奶糕,也不会就此转身。
因为等到长大后,很难再买到同样的小奶糕。
宋宜禾也不再是能被轻易哄好的小哭包——
宋宜禾从小忘性就大,那天之后,因为跟宋南山撒娇,被允许偷偷吃了半根从小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哈根达斯,很快就忘了给她买小奶糕的贺境时。
再加上两人相差两岁,步调难以一致。
比起宋宜禾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吓哭的小妹妹,多数时候,贺境时与宋致远的关系更密切些。
除却逢年过节与宴会,宋宜禾跟贺境时见面的次数更少之又少,正式场合下就算见面,两人也只会跟在父母身后客套寒暄。
两家交情深,老爷子曾说笑要亲上加亲。
而宋家这辈只有宋宜禾一个姑娘,自此便常被提及他们之间的口头婚约,名字放在一处,潜移默化下两人更成了青梅竹马的代言人。
故而就算不熟悉,也比陌生人熟上几分。
但这婚约当事人看上去倒从没当真。
毕竟对宋宜禾来说,贺境时只是跟宋致远关系好且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邻居哥哥,宋宜禾于贺境时而言,也还是小时候那个爱哭的小女孩儿。
记忆定格在久远之前。
一晃眼,十多年光阴转瞬即逝,邻居家的小妹妹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褪去婴儿肥,宋宜禾在十二岁开始抽条,肉嘟嘟的圆脸变小一半,整个人看起来清丽精致不少。
高中那年,宋宜禾终于离开私立女校,以中考第一的成绩考进宋致远念高二的江大附中。
彼时正值宋家扩张版图之际,宋南山夫妻俩每周都在全国各地到处飞。宋家老宅距离附中有些远,宋南山就在学校附近的楼盘里,给她装了套大平层,顺便安排了从小照顾她的保姆阿姨伺候。
可谁知住第一晚,宋宜禾就因为独居失眠了。
凌晨一点,宋致远拿钥匙打开门。
宋宜禾穿着睡裙,坐在墙边半人高的置物柜上,撕开雪糕外包装袋咬了口,悬空的腿晃悠着。
见他简单收拾了几样今晚临时需要的东西,拎着书包走出来,宋宜禾提醒:“粉色小兔。”
“装上了。”宋致远吐槽,“早跟大伯讲了让你跟我住,他非得来这么一下。”
宋宜禾不以为意:“不然怎么跟爷爷表现呢。”
“这话你敢不敢在你爸面前讲?”宋致远好笑地觑她一眼,“快点换衣服走了。”
宋宜禾装聋,扯过玄关挂着的薄薄针织衫,披在肩上往出走,半点要换外出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见状,宋致远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去。
两人住的地方不远,穿过马路,再往前走五十米就到小区门口。宋宜禾小小一只走在宋致远身后,一边咬着雪糕,一边转着眼睛在周围打量着。
知道这大小姐娇气又挑剔,宋致远一直在等着她开口挑刺,没想到今天还挺安分守己。
这边房子是一梯一户,四室两厅。
出了电梯,直接到家门口。
宋致远输入密码,突然想到什么,换鞋的时候回头跟宋宜禾说:“哦对了,我是跟阿境住一起的。你还记得吗?就是隔壁贺爷爷家的小孙子。”
“记得。”宋宜禾直言,“我那个青梅竹马。”
闻言,宋致远闷闷地笑了起来。
扫过宋宜禾百无聊赖地吃着还剩一半的雪糕,见她似是随口一提,收回眼,他从鞋柜里抽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对,等你成年就是你未婚夫。”
说完这话,他提着衣服和书包朝里走。
谁知走到一半,迎面撞上刚跟妹妹聊过的另一位当事人,宋致远表情微怔,看着对方愣住。
贺境时握着杯子朝他抬了抬眉。
而身后丝毫没有察觉的宋宜禾踢了踢那双鞋,舔着嘴唇:“哥哥,你应该没有谈恋爱吧。所以这是我未婚夫女朋友的拖鞋吗?我未婚夫真的有女朋友了吗?我穿的话不好吧?”
宋致远:“……”
宋宜禾小嘴叭叭:“你见过我未婚夫女朋友吗?他长得挺好看的,眼光肯定也很高吧。”
她倒是对这身份适应得当。
换好鞋,宋宜禾趿拉着走到墙边拐角,见宋致远不吭声,她有些不爽地皱了皱鼻子。
正准备出声再喊一遍。
冷不丁抬头,只见不远处的餐桌边站了个男生,应该是洗过澡没多久,套着黑色睡衣,略显潮湿的额发被往后抄,散落下几缕在眉间。
骨节分明的长指抓着玻璃杯,过烫的水温让他指尖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对方大概是全程听完了刚才的对话。
冷白的灯光落在他头顶,除开那张挑不出错的脸蛋以外,这会儿表情看上去要笑不笑的,另一只手扶着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好整以暇地回视她。
宋宜禾僵硬了瞬。
对视二秒,她强制压下那阵尴尬,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心里却嘀咕贺境时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见氛围凝滞,宋致远硬着头皮岔开话题:“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吗?”
“竞赛结束我提前返程了。”
“哦。”看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宋宜禾身上,宋致远解释了句,“妹妹升我们学校了,她一个人住晚上害怕,我就把人接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听到这话,宋宜禾抿雪糕的动作微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状似不经意地悄悄看过去。
他有什么需要介意的……
他会介意吗?
不料贺境时率先挪开视线,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
宋宜禾心思一动,心想这人还算会说话。
谁知下一秒,会说话的贺境时撩了撩眼皮,笑意懒散:“毕竟说不准,以后就是未婚妻了不是吗?”
“……”
宋宜禾的手忽地一抖,黏在木棍子上的剩下一丁点儿雪糕啪嗒落地,与白色瓷砖融为一体。
知道他将那些话都听见是一回事。
可这样堂而皇之地被揶揄,又是另一回事。
那晚在长辈面前是小甜豆的宋宜禾难得不高兴,收拾了地板后,看也没看贺境时一眼转身就走。
只是走前耳根脖颈红了一片。
像打了厚重腮红一般,连带着眼尾也跟着洇开一圈绯红,灯光映亮,委屈得跟要哭了似的。
不料她是这反应,贺境时眉头稍动,向来漫不经心的表情飞快掠过一丝愕然与无措。
但不待把人喊住道歉,宋宜禾已经扭头离开。
因高一入学军训比高二开学迟,之后几天,宋宜禾还在家里待了段时间。每次跟贺境时碰面,她要么爱答不理,要么直接在房间不出来。
兴许也是意识到那天的玩笑话不合时宜,贺境时几次想求和,但都始终无从下手。
他又求助了宋致远,可惜对方爱莫能助。
不过宋致远也实在好奇,宋小妹的性格这么些年虽然被家里长辈养得娇了点,但绝对不是记仇的人,更遑论这种经由她先开了口子的玩笑话。
怎么到贺境时这儿就完全转了性。
见他疑惑,贺境时难得反思了自己。
想到刚见面那会儿发生的,他没敢开口,一时间更觉得自己这是自作自受。
贺境时没什么异性朋友,勉强一个黎思甜,还是好兄弟付衍的青梅竹马,更别提这种哄人的经历。
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些天的大部分精力居然都放在了宋宜禾身上,离她远点这个从见第一面就立下的flag,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消除笔抹去。
变成好像做错事了——绞尽脑汁道歉——想方设法哄人——不知不觉间主动靠近。
两人这状况持续了将近小半月。
高一军训时长二十天。
九月十七号结束,夜里安排了迎新晚会,除了教官们独有的武术表演之外,还有不少艺术特长生代表各连登台,宋宜禾不外乎也成为二连代表对象。
她不会跳舞,唱歌也跑调。
唯独小学那会儿学了几年的古筝,表演下来,宋宜禾这个名字的知名度又高了几分。
军训生活告一段落后,宋宜禾陆续开始被表白,每天到家总是得先处理书包里的情书。
周四下午,到家时房子空荡荡的。
宋致远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这天下午老师延堂讲试卷,宋宜禾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家里没有人。
进门后拖着书包自顾自地走到餐桌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一封一封拆开看。
她倒不是看热闹,只是觉得人家好歹认认真真写好送来,就应该被妥善对待。
看过之后默认拒绝也算是回应了心意。
宋宜禾打开电视找了个剧,等客厅不那么冷清,才咬着橘子糖慢悠悠地打开第一封情书。
看到亘古不变的“宋宜禾同学,你好”这熟悉的开场白,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但好在字体清秀,字迹很符合宋宜禾审美。
看到最后,她觉得赏心悦目地点了点头。
“妹妹喜欢这种类型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舒朗的男声。
宋宜禾吓得一抖,没忍住低低惊叫着回过头,只见贺境时抱着胳膊正站在她旁边。
这人来的意料之外,许是电视声音太响,宋宜禾根本没听到房间里有其他动静声。
被惊了一跳,她也忘了跟贺境时之间的小矛盾。
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宋宜禾不开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偷看别人东西!”
“我一直在家。”贺境时轻扬下颌,“明明是你沉浸在告白里无法自拔,所以才没听到我声音。”
宋宜禾被反将一军,噎了下:“不还是偷看。”
“我这是正大光明。”贺境时看着她锱铢必较又泛着红的耳根,笑着追问,“这么喜欢啊。”
宋宜禾语气很凶:“喜欢什么?”
贺境时突然弯腰凑近,指背敲了下她的虎口骨骼,眼眸弯起:“不然你看得这么认真。”
“……”
青柠味的沐浴露铺天盖地地迎面而来,男生靠得太近了,宋宜禾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潮湿水气,以及溢于表面的滚烫温度,浓烈到令她懵在原地。心头狂跳,连正常反应一时都难以做出。
琢磨着宋宜禾面无表情的反应,贺境时似乎也发现这姿势有些不妥,直起身的同时不免纳闷,他在同龄人明明也很受欢迎,怎么到这儿就猫嫌狗憎的。
总不能是因为两岁的年龄差吧?
还是真的八字不合?
思及此,贺境时的眉心苦恼拧起。
宋宜禾却没注意到他情绪,待温热气流消失,她嘴硬嘀咕:“我当然喜欢。”
但其实她这会儿被贺境时这么一打岔,连情书里的内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好在贺境时没计较,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反应,宋宜禾里外都觉得不舒坦,莫名其妙问:“你点头干什么。”
贺境时这才记起来她刚刚应答的,想到什么,他垂眼看她:“你现在才几岁,不准早恋。”
宋宜禾哼哼:“我明天就去答应他。”
“你敢。”贺境时也的确是把这小姑娘当成自己妹妹看待,难得强硬,“你早恋我就告诉你爸妈。”
“……你二岁小孩儿吗!”宋宜禾拍了拍桌,不开心地瞪他,“况且你凭什么管我。”
盯着她染上薄红的双颊,贺境时扬唇,没有过多跟女孩子接触经验的再度欠揍提起:“妹妹忘了,咱俩可还有个口头婚约在身上呢。”
“……”
“你说我凭什么管你。”
宋宜禾怒不可遏,顿时被激怒到口不择言:“是我未婚夫又怎样!未婚夫也没资格管我。”
“哦~”贺境时尾音荡漾,“那什么有资格?”
话落,宋宜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脸颊的薄红立马加剧,联想到未婚夫更进一步的身份,那两个字像火一样烧得宋宜禾起身。
四目相对,她骂:“不要脸!”
“……”
很好。
贺境时为逞口舌之快,发现又把人惹恼了,之前那次还没给哄高兴,又双叒叕加深罪孽了。
具体表现在——
当晚宋宜禾抓住刚放学回家的宋致远,狠狠将贺境时批判一顿,从头说到尾。最后等人离开发现还是不解气,她又在聊天软件给宋致远发长篇大论输出。
以多角度论证了贺境时不要脸这个中心论点。
而一墙之隔的宋致远在被物理折磨的同一时刻,还要分神照顾妹妹的情绪。
直到看完那篇八百字小作文。
宋致远揉了揉脸,满眼迷惑不解地敲下“妹妹你真的不是喜欢贺境时吗”几个大字,而后想到宋宜禾黏人吐槽的能力,后背一冷,清醒几分赶紧删除。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消息发了过去。
宋致远:“他人就那样,别理他。”
宋宜禾:“是吧”
宋宜禾:“我就说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嘛,我才多大啊就想当我未婚夫,长得好看也不行。而且谁会把这种话拿到人家面前说的呀_(:з」∠)_”
宋致远:“对对对。”
得到有效附和,宋宜禾这才安分下来。
关掉手机,她钻进被子躺好。
可谁知刚闭上眼睛,满脑子就都是傍晚贺境时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以及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宋宜禾轻轻蹬了一下腿,压住那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奇怪心理变化,想着明天问问宋致远是什么沐浴露牌子,她记得他们用的是一样的。
想到这,宋宜禾没忍住顺势想起贺境时。
其实她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难为情。
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是很敏感的,因为小时候那点儿模糊记忆,宋宜禾始终清楚贺境时不喜欢她,心里膈着,起初觉得委屈总刻意忽视对方,可又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久而久之就成了那个特别存在。
之后长大一些,两人又传起婚约。
宋宜禾虽然清楚不可能,但小姑娘心里傲气,毕竟向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儿。
于是总想悄悄观察对方会不会否认,可看他半点没放在心上,她一边酸唧唧地想着不稀罕,一边又总是被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吸引。
倒也不是春心萌动,只是每个女孩子青春期时,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令她移不开眼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是贺境时。
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在意。
所以听他拿未婚夫这称呼调侃,与其说生气,用恼羞成怒来形容或许更贴切些。
至于恼羞成怒什么,她也说不清。
想靠近,又在对方出言逗弄时羞窘背离,等到转过身,目光又止不住地往他身上去。
青春期的少女心就像六月的天,阴晴不定。
第二天是周五,宋南山夫妻俩从国外飞回来陪宋宜禾过周末,放学兄妹俩坐上家里的车回明水湾。
走到一半,宋宜禾想起有套题没拿。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宋致远在车里等她,宋宜禾上楼开门,打算回卧室拿上题就走。
却一眼看到书桌上放置的白色信封。
中午走前这里空无一物,多出的东西实在让人疑惑又好奇,宋宜禾放下试题随手拆开。
极为干净的纸页上端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印记,应该是在使用前被铺垫在其他稿纸下方。
宋宜禾目光下移,看到中间写了道数学题。
这字迹……
因为前几天有物理题不会,宋宜禾让宋致远讲,谁知道他消失十几分钟后草稿纸变成贺境时写下的解题步骤,跟眼前这纸上的一模一样。
看着这道数列题,用最简单的求和公式就能算出来。宋宜禾没忍住直接被气笑,也不管贺境时这会儿在不在房间,就那么捏着纸过去拍响他的门。
只是没两下,门板倏地被拉开。
贺境时穿着黑色冲锋衣,迎面站在宋宜禾跟前,对上她上一秒还恼怒,下一秒又变闷闷不乐的眼,迅速抿了下唇:“怎么了?”
宋宜禾将东西递给他:“这是你的?”
贺境时垂眼:“嗯。”
“你……”想到昨晚的小插曲,宋宜禾的表情不自在了几分,闷声问,“你在羞辱我吗?”
闻言,贺境时怔了片刻忽然偏头笑了。
宋宜禾咬唇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很多的男生,他眼睛被笑得弯起,眼尾弧度略上扬,松软的黑发随着颤动而一抖一抖的。
这话像是真的很可爱。
惹得他胸腔震动,气息颤颤地轻乐出声。
宋宜禾有些不痛快地皱起眉头,刚想质问他,贺境时已经见好就收,回头看她,压着笑意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温柔缱绻中带着一丝性感。
“吃小奶糕吗?”
宋宜禾稍愣:“干什么。”
贺境时没有说话,就低着眼看她。
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别扭,莫名地脸红耳热起来,宋宜禾也不知道怎么了,故意很凶地开口:“你有事就说事,干嘛拐弯抹角的。”
见状,贺境时又细微地挑了挑唇角。
然后他嗯了声:“我在求和。”!
第 77 章 平行-if
亲弟弟宋致寒生病了。
高烧三十九度五,大冬天的都烫迷糊了,半夜醒来嚷嚷着要爸妈。可惜那两位现在还在环球旅行,前几天刚发来冰岛极光图,目前正处于失联状态。
别说让两人回家,甚至联系上对方都是困难的。
突生意外,宋致远只好请了周假回明水湾,一边陪宋致寒,一边让家教补习,倒也两不误。
只是让他烦恼的,是住在这边的宋宜禾。
宋致远清楚妹妹跟贺境时不对付,又都正处于青春期,他怕自己不在两人闹出更大的矛盾。
谁知贺境时听了这话,嗤笑了声,目光慢条斯理地从课本里抬起:“我会跟个小女孩儿计较?”
宋致远欲言又止。
贺境时往后靠:“你放心回去就是。”
得到承诺,宋致远稍稍放下心,准备回房时,一边觉得自己真他妈是大冤种,弟妹都不省心,一边又想起什么,探身提醒:“妹妹快期末考试了,我最近在给她补物理,你记得帮我盯着点儿。”
闻言,贺境时随口应下。
宋宜禾知道接下来好几天都要跟贺境时两人共处这事,是在次日下午最后一节公共安全课。
前不久月考结束,因着这次整体试卷难度较高,学校便安排了高年级优秀学长学姐动员大会。
宋宜禾是三班学习委员,一早就从老师那儿看到了学生名单,排在首位的赫然是贺境时。所以当一行人走进教室,她并没有过分讶异。
“哎宋宜禾,听说你现在跟他同居呢?”
后桌女生是个冷白皮小美女,军训结束那会儿,因为宋宜禾在闭幕式表演大出风头,她短暂地吃味过一段时间,还跟宋宜禾别过苗头。
这会儿听对方主动搭话,宋宜禾还挺诧异。
于是她靠过去:“不是同居。他跟我哥哥是同学,我是跟我哥哥住一起之后才知道他也在的。”
“那这不也是同居吗。”女生撇了撇嘴,旋即,试探的念头占据上风,“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宋宜禾摇头:“应该没有吧。”
毕竟住一块儿这么久,也没见贺境时跟什么女生走得近,除了延堂外放学永远准时到家。
但如果有暗恋对象呢?
这么想来,宋宜禾多少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回头看了眼女生,疑惑问:“你打听这个干嘛?”
“随口问问啦。”女生笑眯眯地看她,“对了,咱俩还没加Q.Q呢,你给我个号码?”
宋宜禾没多想:“好呀。”
互相添加了聊天方式之后,宋宜禾回身坐好,刚从题集里面抽出试卷,准备看看错题的时候。
同桌轻碰了下她胳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宋宜禾:“什么?”
“你怎么这么迟钝!”同桌的嘴巴小幅度开合,“她好端端地问人家是不是单身,然后又跟你要联系方式,这明显是套近乎,想追贺境时呢。”
宋宜禾手上动作微顿:“不会吧。”
同桌看她:“不然你以为人加你是什么意思?”
“就不能是单纯想求和吗?”宋宜禾可还记得贺境时那老土的求和方式,想到这,忍不住循着同桌的话往下想,突然有点不高兴,“她干嘛追贺境时。”
同桌想也没想:“因为帅啊,学习好,个子高,家世好,脾气也好。这种类型没人会不喜欢的吧。”
“我就——”不喜欢啊。
后半句话在宋宜禾古怪的表情里被咽下,无意识地翻了两页课本,她嘴硬道:“也就那样。”
同桌笑了一声:“那是你还没开窍。”
“我开窍也不要喜欢他。”宋宜禾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在坚持什么,“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呢。”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
她才不要自讨苦吃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暗恋很苦,公主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
也不知道同桌有没有听清她的话,在讲台上老师开口之前,突然来了句:“那可惜了。虽然你后桌长得挺好看,但我觉得他俩就不合适。”
“……”
听清这话,宋宜禾没有再开口。
老师在上面讲着什么,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回荡着刚刚的那些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同桌将其他女生跟贺境时放在一处,她的眉心不自觉地拧起,禁不住多想。
宋宜禾心底有些怅然若失,像落了空。
于是贺境时甫一上台,就从四十多个乌发白肤,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里,一眼看到了低垂着脑袋,神色看上去蔫答答的宋宜禾,精神萎靡。
他眉头轻挑,心想这是不舒服?
只不过这会儿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接二连三的提问牵动他注意力,等到解决完,再朝宋宜禾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书。
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贺境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只是从小到大都备受瞩目的人,到宋宜禾这儿却成了普通万千里之一,不免会觉得有些嘲讽。
收回眼,他下了讲台重新站进队伍。
等到动员结束之后,老师领着他们去下个班,临近出门前,贺境时下意识回头朝班里看去。
只见宋宜禾正跟男前桌讲小话,不知说到什么,她抿唇笑起,眉眼弯弯,唇边缀着两颗梨涡。
郁闷变成憋屈,贺境时转身走过去。
身后是同学轻喊他名字的声音,贺境时摆摆手,穿过走廊,立在宋宜禾跟前,屈起指骨在她的桌沿面上敲了下,咚的一声:“宋小妹。”
“干嘛?”
“你哥哥今天请假回明水湾了,家里就咱俩,你想吃什么?”贺境时说,“我让人做好送过来。”
闻言,宋宜禾拒绝:“那我还不如在外面吃。”
“跟谁出去?”似是觉得过于咄咄逼人,贺境时多嘴解释了句,“你一个女孩子,早点回。”
宋宜禾抬头盯着他那张俊朗的脸,稍稍偏头扫过后面跃跃欲试的女生,忍了忍:“知道了。”
怎么就这么花枝招展呢。
到处勾引人。
他不过是在这儿站了两分钟,班里大半女生都在偷瞄这边,甚至还有人自以为隐晦地拿手机拍照。
宋宜禾心烦得很,催促着把人赶走。
回到队伍,刚喊贺境时的男生将刚才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现下盯着他的目光带着揶揄:“小贺同学,我就说你这段时间都很不对劲呢,有情况啊。”
贺境时瞥他:“什么情况?”
“以前咱们还能在球场碰面,你这学期怎么回事,放学跑得很快啊。”男生笑,“回去陪妹妹啊?”
十七八岁的男生脑子总是直白的,看到什么,关系好的能说便毫不遮掩就说了。
闻言,贺境时散漫地笑:“大哥,高三了。”
“高三又怎么了,你一个早拿到名额的保送生在教室都不学习,别给我说回去偷偷刷题了。”
贺境时哼笑:“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男生踮脚朝三班教室看,模样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妹妹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像是戳中长久未工作的雷达电源。
贺境时察觉到不对,撩了撩眼皮:“怎么?”
“也没什么,我就……”
“你要喜欢她想跟她早恋,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下这个作死的念头。”贺境时靠着栏杆,眼底刚刚还存在的笑意散去,神情淡淡,“你看宋致远打不死你。”
……
因为之前那次求和,两人私下相处和睦不少,但比起屋檐下的亲兄妹,这关系显然有些不够看。
不过好在贺境时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只是他想到下午那节动员课,宋宜禾对着自己面无表情,对着别人喜笑颜开就莫名不爽。
他记挂着宋致远的嘱托,这天下午,贺境时回家之后就早早拎着笔和稿纸进了书房。
宋宜禾没住过来时,屋里正好左右两张书桌,但由于宋致远那边另外半边墙面是窗户,于是宋宜禾的书桌便被人放置在了贺境时的右手边。
两人共用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宋宜禾不适应,总是频繁走神,贺境时就回了房间。算算日子,自己这书桌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使用过。
指尖蹭了蹭桌面的灰尘。
贺境时扯唇:“两个没良心的。”
连个书桌都没人给擦。
他随手扯过椅子,拖到宋宜禾的暖黄色书桌边,扫了几眼桌面布置,没乱动,只将摊开的一本数学练习册拿过来,垂眼盯着空出的几道题目。
单手撑脸,左脚踩着书桌腿的单杠,右脚落地,身子重心往后,慢悠悠地前后晃着椅子。
宋宜禾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不远处与整间屋子风格完全不符合的书桌前,坐着与书桌风格更不符的男生,姿势散漫随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偶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宋宜禾背着书包走近,抿唇:“你在干嘛?”
“回来了。”贺境时没让开,收回手,就着后倚的姿势半仰起头,对上宋宜禾别扭的表情,“你哥之后一周不住这儿,让我来给你讲讲课。”
宋宜禾低眼回视,鼓了鼓腮,嘴唇翕动,看上去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在开口那瞬不自在地哦了声。
见状,贺境时好笑:“你哦什么?”
宋宜禾一本正经:“表示我知道了。”
“就知道?”贺境时每次看到她这表情,都一反常态对女生不感兴趣地想逗她,“不得表示一下感谢?”
宋宜禾扭身放下书包,闷声道:“谢谢。”
贺境时晃晃椅子:“谢谁?”
“你。”
“我是谁?”
闻言,宋宜禾眼神奇怪地回头看他:“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还要我告诉你。”随即表情变得担忧,看得贺境时眼皮一跳,果然下一秒听她说:“你这样怎么参加高考啊,难道要我进考场帮你写名字吗?”
贺境时一噎:“……”
瞧见他郁闷的表情,宋宜禾低头拿书,唇边勾起一点儿不动声色的笑,义正词严:“虽然之前我接受了你的求和,但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
贺境时不可置信地动了动眉:“我得意忘形?”
“不然呢。”宋宜禾看他,“还妄想引诱我喊哥哥,难道你忘记你小时候打断过我多少次吗?”
“……”贺境时咂舌,“你还挺记仇。”
宋宜禾认真点头,丝毫不加以掩饰自己一些在别人眼里算不得讨喜的行为:“我很小气的。”
盯着她漂亮小脸上不置可否的表情,贺境时居然发现根本生不了气,不仅如此,因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此刻居然还看出几丝难言的可爱。
贺境时并未察觉出这想法有哪里不对。
半晌后,他淡定移开眼,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写满解题步骤的稿纸:“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没想到向来对女生敬而远之的贺境时,居然有朝一日说出这样低眉顺目的话。
不知道取悦到了她哪根弦,可莫名就是开心。
大概因为贺境时从没这样对待过别人,又或许是其他的,宋宜禾说不清,也不爱细究。
于是秉持着这小窃喜,宋宜禾仔细想了想,如实告知:“不知道。”她随即又赶紧添了句,“但目前肯定原谅不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贺境时好笑:“那给个期限?”
琢磨一阵子,宋宜禾还没想出结论,一支中性笔忽然从书包里滚出来。她弯腰跟着过去捡,一不留意,发现笔停在贺境时的黑色拖鞋边。
宋宜禾倾身抓起来,刚抬头。
额角撞上贺境时的膝盖,她微微趔趄,下意识伸手按在他腿上。而对方眼疾手快地握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挡着桌沿,防止宋宜禾起身时磕碰到。
但这会儿谁都没留意到这点细节。
因为宋宜禾忽然仰起脸,茫然的目光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贺境时眼底,像迷雾森林里的小兔子。
四目相对,贺境时的心跳忽地漏了拍。
以前从来没注意到……
不。不是他从来没注意到,而是注意到,却被自己用各种“那是妹妹”的借口刻意忽视。
宋宜禾是真的很好看。这么些年的学生生涯,身边来来往往不少喜欢他的女孩子,清纯的、明艳的、活泼的、温柔的,但贺境时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定论,也不曾将目光放在其中某一个身上。
与其说不近女色,没有心动对象似乎更合适。
可此时此刻,跟宋宜禾之间头回靠这么近,不仅能看清她细腻的皮肤,还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
贺境时的心跳异常猛烈,触碰到对方肩膀的那只手也像被火燎过一般,铺天盖地地蔓延起热意,带得指尖发痒,顺着一直窜到心底。
他面上不动声色,宋宜禾自然也看不出。
只是这样安静的场合下,对上贺境时漆黑晦暗的瞳孔,宋宜禾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舔了几下,更是连目光都不敢再回视。
两人呼吸微凝,却没人躲开。
直到贺境时鬼使神差出声:“今天跟你前面那小男生聊什么呢?那么开心,一见我就板着脸。”
“我什么时候跟别人聊了。”
“嗯,还嘴硬。”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懵,宋宜禾蹲在地上,低声吐槽:“我嘴硬总好过你招蜂引蝶。”
贺境时抓着她胳膊不松手:“什么时候?”
“就今天啊。”宋宜禾轻哼,“又是有人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又是偷偷拿手机给你拍照。”
贺境时莞尔:“这就是招蜂引蝶?”
“不然呢。”宋宜禾唏嘘,“人家长得还挺漂亮呢,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你了。”
贺境时动了动喉结:“我不喜欢漂亮的。”
宋宜禾疑惑:“那你还能不早恋?”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贺境时盯着她,眼神一瞬不瞬,“我不喜欢漂亮的,不代表我喜欢的人不漂亮,我不早恋,只是还没遇到那个人。”
闻言,宋宜禾抿唇,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突然紧张起来,目光偏移:“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