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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分配争议

可能因太过期待, 次日,花菲菲仨一大早起来。

煮饭的煮饭,打扮的打扮。

花菲菲穿上七成新的军绿色工装, 脚上踩着刷得程亮的黑皮鞋, 乌黑的头发编成两根粗辫儿, 辫子末尾系了鲜红头绳,还往脸上抹了两坨雪花膏。

蛤蜊油她是不指望了, 根据效果对比, 还是沪牌雪花膏更润肤,对于寒冬腊月防止皮肤干裂更有奇效。

花菲菲如此精心打扮并不是为了迎接知青, “人活脸, 树活皮”,村民们出门赶集有条件的也都会尽量挑补丁少一些的衣服。

徐飞也照样会把他的眼镜多擦两遍,再选择不常下地的那一条裤子,倒是韩景过得和他性子一样糙,但青春少年嘛,只要青春痘少一点, 精神向上, 都没有丑的。

“姑娘小伙子长得个个精神啊。”

叶榆端着木桶出门,见院外锻炼的三人, 慢吞吞来了一句,顿了下,吹了声口哨?引得储备粮以为是在唤它巡山,飞过来“叽叽”两声,落到她的肩膀上停住。

“你这口气村子口七八十岁老大爷都嫌老。”花菲菲他们即便知道叶榆心理很成熟,但还是不习惯她这么时不时抽风,这些老气横秋的话从她口中蹦出违和感太重, 太像小孩装大人。

“那怎么说?美丽?英俊?”

洗漱过后,叶榆也回房换了一身,把舒适的家居纯棉服换下。

她生活得不像花菲菲那么精致,但也没有韩景那样糙,张老爷子打的衣柜已装得七分满,主要是冬季皮衣毛衣。

因皮毛过多,除了衣服和四件套,还有一些围脖、围巾、袜子、口罩、露指手套等小物件,有诸多非必需品。

例如,床上散落着好个柔软蓬松或方或圆或动物形状的抱枕。

是的,抱枕。

叶榆大概是堕落了,顺从心意,她一直都挺喜欢这些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还特意麻烦桂花婶多做了几个。

这些东西花菲菲喜欢,徐飞也喜欢,韩景和王大妞则还行。

尽管缝了这么多东西,叶榆的皮毛还是剩一堆,而她并不是浪费的性子。

剩下的除了堆积在储物空间里,花菲菲、韩景、徐飞他们也换了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在寒冬腊月受寒。村里有一些村民也用粮食换了一些,但不多。

由于冬季皮毛管够,还有今年春节来自韩景的年礼军棉大衣,棉被不用制新,剩下布料更多用来制作春秋衣物。

叶榆不怕春冷秋寒,这个时代夏装不会像未来那么清凉,男人还有背心但女人不会,因而制了多件衬衣衬裤。

这些衣服的剪裁并不贴身,似乎刻意缝制得更大更松。

关于这个点,王来娣和桂花婶有共同默契,因叶榆随着异能等级的升高,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肌肉紧实,体脂率超低,身材越来越棒,她们对此有遮掩,王来娣还默叹自己的小女儿真得长大了。

叶榆虽然觉得在山里有一点点碍事,但她不会裁缝也不想学,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很碍事了,都是考验。

而且她身材高挑,穿什么都绝对不会像肥料口袋。

总而言之,叶榆的衣柜日渐丰富,现在的衣裳,比花菲菲、韩景、徐飞三个加起来还要多,西屋小房间更加满满当当,再也不是一个孤零零床位。

春天早餐更丰富且营养均衡,早饭过后,四人出门。

事实证明,不止叶榆觉得其他三人赏心悦目,村人们看见他们四个,也会叹,这城里来的知青就是不一样,男俊女靓,他们也希望村里来多一些像他们这样的知青。

为了迎接知青与他们的行礼,财叔还把牛车借了出来,略过韩景三个,亲自交到最靠谱的叶榆手上。

哪怕他知道叶榆本事很大,牛掉坑里都能把它抬出来或提起来,但他已经把牛当作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多嘱咐几句。

叶榆点了点头,让花菲菲、韩景、徐飞他们仨仔细听。

“……”

人干事?

叶榆不是第一次驾牛,先前耕地相处过很多次,与牛还挺熟悉的,很快上手,缰绳一拉,噔噔噔上路。

速度有点快,遇见悬崖或半边悬崖也不怎么减速,导致胆小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慢点儿,慢点!”

忍不住提醒。

值得一提,路上他们其实有遇见其它村的村民与知青。

叶榆、花菲菲、韩景、徐飞四个已经算是平泉镇名人,四个人长得都不是大众脸大众身材,一眼能认出来,他们走到哪儿,遇见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都有很多人打招呼。

午饭吃没?最近如何?果园如何?砖窑收益如何?听说你们的单子做到隔壁镇去了?还是隔壁公社的?

花菲菲他们都热情回答,只是邀请他们上车时,异口同声拒绝。

通常来说,有顺风车搭,他们应该很乐意搭,但通通被叶榆的车速吓了回去,他们可不像花菲菲仨这样无条件信任她。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叶榆弯十分不解地问,“你们不觉得这一首《向前进》很适合现在吗?”

“不!”

其实叶榆并没有花菲菲他们认为的不怕死,她还挺尊重生命、珍惜生命,但同样,在能够达到一定安全标准的情况下,她也偶尔会追求肾上腺素的刺激。

但花菲菲他们不知道叶榆即便出错,也能整车瞬移,自然会担心,叶榆也只能遗憾减速,花菲菲、韩景、徐飞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

到镇上,哪怕后来叶榆又减速,也比平时少花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先去邮局。

邮局的熟人见面就恭喜韩景和叶榆两个登报了。

叶榆:

“???”

徐飞摊开一张主流人民日报,正中写着知青联合司机智斗路匪的新闻,通篇都是对四人的夸赞和对路匪的厌恶。

其实这个新闻他也写过,但他们在叶榆的建议下,很少使用除自己以外的真名,或者即便使用也会征集被使用人的同意,但其他记者不一定有这个概念。

这些记者甚至可能出于好心,表彰上报纸可是一件光荣事情,上面写了叶榆和韩景所在详细公社与生产队。

“……”

叶榆确实不喜欢登报出名,但这个时候著名权又没完善,只能作罢,但默默记下写这篇文章的记者。

报纸上还有徐飞的文章,他今天收到的信件一如既往地多,各大报社都有,还有少量的杂志出版社。

书刊也有投递,但当前出书基本上停滞,没收到任何回应。

花菲菲收到来自报社的信件也越来越多,韩景从家里又得到两麻袋东西,仔细一看,不止他亲人寄的,还有来自己两个发小家人,有一部分是给叶榆的。

至于叶榆信件也不少,有叶春生的,关于一些种植水果的经验分享,还有叶兰的,听说她喜欢寄了不少的咸鱼,信里还谢谢她和她知青朋友提供的奶粉,很有用。

当然,少不了来自叶红军夫妇的。

除了让叶榆不要胡来外,絮絮叨叨家里诸多情况,他们说元宵节后不久,叶保国继续读书,叶卫国会队训练,为了今年的国际锦标赛,他们训练得更严了,一个月都不允许出来一次。

当父母的去探望,教练握着他们的手对叶卫国夸了又夸,说他是重点培养对象……

从邮局出来,又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再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名声大也不是没有坏处。

至少叶榆在镇上花销的时候需注意,也不能再在国营商店里乱买东西,连在国营饭店吃红烧肉的次数都需控制,毕竟有些东西经不起推敲与计算。

到了公社,知青还没来。

因叶榆四个缘故,平泉公社对于知青是带有希望的,今年他们也把去年欢迎知青的红幅张贴了出来,还为新来的知青也备了红薯玉米垫肚。

但各生产队不这样想。

平泉公社对知青们的感觉更复杂,他们希望分配到类似叶榆四个能干的知青,可绝大多数知青都不擅长农事,还要消耗村里的粮食,自然而然让本村人并不乐意。

也因此,分配到什么人仿佛天大的事情。

当叶榆四个到公社时,各生产队的村干部乃至于一些知青,正缠着公社社长聊知青分配的事情。

见他们来,还有人以玩笑的口吻来强调内心意思:“副社长,李主任,你们可不能搞特殊对待啊!”

这句话又得到不少人的附和。

似乎又被针对的王家沟知青:“?”

事实上,假如今天来的不是知青,王队长他们能得到更多羡慕的白眼。

负责新下乡知青诸事的副队长也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哪怕他承诺他们绝不搞特殊对待,其他人还在缠。

他只能再一次解释,今年报名平泉公社尤其是王家沟的人数爆满,哪怕王家沟现在发展得并不是很好,可能红旗大队都比不上,也被当作香馍馍,这便是名人效应。

上面从允许自由报名到禁止特殊对待,来平泉公社的名额真得基本上都靠随机抽取,来自于烨国各地。

对了,燕京市被排除在外。

第一,因燕京是首都,第二,平泉公社已经有来自燕京市的大量知青,最大化地减少特殊对待。

像叶榆的表妹(?)乔茜也多亏没有报名下乡,否则即便托了关系报名王家沟,也大概率被分配到其它公社。

既然这么多人担心知青分配问题,副社长说他们公社干脆也搞抽签。

公社干事情当场把全部新知青分为十几等份,写在共纸上放到箱子里,再让每个大队代表自己抽取,有点类似于抽盲盒,抽到哪张是哪些个。

第92章 “老弱病残”

“郝见山, 张青黛,谢丹红。”

大多数村民更乐意看见男知青,毕竟知青都要吃粮, 除非遇见叶榆这样的异类, 男知青干活普遍高于女知青。

当他们看见王家沟抽到的女知青比男知青多, 心里略微平衡平衡一点,只是这数量未必也太少?

这一批下乡的知青比叶榆他们那时多, 分配到全国各地的人数也多, 绝大多数生产队都有六到八人,只有两个生产队, 名单上只有三人, 还有三个生产队,名单上只有两人。

王家沟是其中之一。

他们又觉得不公平起来,让公社干部给一个说法。

副社长给出解释:“这次下乡的不止有知青,还有一些农场的黑五类,这些生产队得另外接收一部分这些人。”

他们平泉镇不同于西北西南开荒农场,苦活没那么多, 农场也只有一个, 由于靠近首都,他们收到的黑五类比知青还多, 去年下放的一批接一批,今年数量才减少,因为更多的人往更艰苦的地方去了。

农场如今已经装半满。

以后肯定还会有坏分子,即犯罪的人,这个属于黑五类里的最底端,他们除了农场干苦力外,没有其他选择。

上面的意思是, 可以寻一些表现好的非坏分子,比如富农、高知分子,下放到其它生产队插队。

副社长歉意地看了眼王家沟在内的这几个生产队,又强调安抚:“这些黑五类不需特意招待,让他们住牛棚驴棚就好,干最苦最脏的活儿,粮食简单分配混个半饱就行,他们是下乡改造的而不是享福!”

这下子,全部生产队没话说了,那可是黑五类!黑五类哪怕再能干脏活苦活,他们都宁愿要知青而非这些阶·级敌人。

他们看王家沟的表情都是同情,这也太倒霉了点。

甚至有人还为他们担忧起来,只有王家沟来抽签的全是知青,这个抽签霉运,也不知道王家沟生产队的人知道后会不会怪罪他们?

叶榆四个倒是很镇定,主要是叶榆镇定,徐飞、花菲菲虽然也觉得他们有点儿霉,但天塌下来有叶榆就没事儿。

至于韩景,平日里最不爱动脑的他却思考的最多,且不说其他,他认识里面被黑五类的人非常多,他们大院儿邻居就有,甚至于他们家也差点儿。

正因如此,他对于黑五类里面的某一到两类,其实是抱有同情心理。

也因此,在副社长让三个生产队的人去农场接人时,王家沟这边,韩景主动领军,另一个是叶榆。

花菲菲和徐飞留下来接知青。

在许多人的同情下,叶榆、韩景几人跟着公社干事去了农场。

虽然叫农场,他们干的不止下地的活儿,还有修路、修水库,公社干事说王家沟不正要修水库吗,干这种活正适合他们。

但真到了地后,这话反而说不出口。

一排排简陋的茅草屋,四面透风不过,当中还有两间被积雪压塌了的,住在这样的环境,吃着最简陋的食物,干着最辛苦的活动,生活重压让他们个个都憔悴得不成样子。

若真是那些犯过罪的坏分子,看到这一幕,还会一声好,但这里面有一些仅受家庭背景连累的倒霉家伙。

公社干部清了清嗓音:“社长说先安排有小孩儿的人,或者未成年。”瞅着一些还不到成人膝盖高高的小豆丁,他也说不出让他们修水库挑粪的话来。

三个生产队各自挑人。

其他两个生产队都挑青年人,或者中年人,这些人看上去至少能干活,不会纯粹干白饭,浪费粮食。

叶榆不太适应这种类似于挑猪肉的单方面选择,让她联想到许多黑色回忆,因而没有动作,韩景随她。

因此,到最后留给他们选择的可以简单归纳为“老弱病残。”

一共七人,三个老人,三个小孩儿,一个青年女人。

其中,有一个小孩儿是孤儿,名叫白蓉蓉,跟着她外婆外公来的,但二老都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小孩儿不到十岁的年纪,经历人生太多痛苦,整个人死气沉沉,不说话,也不搭理人,见人来眼皮都不动一下。

有一个孤零零老人,姓林,性子挺和蔼的,长得也很和蔼,就是偏瘦了些,本来有其他生产队的人会选择他,但说话中途,老爷子咳嗽好多下,把人吓退。

还有一对姓欧的爷孙,欧老爷子古板严厉,但很护着唯一的孙子,欧梁是个十几岁半大少年,是小孩儿中最大的一个,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营养得不到满足,都不能用瘦成竹竿来形容,瘦骨如柴。

最后三人是祖孙三代,姓项。

话说,叶榆与他们还挺有缘分,曾经在他们游.街时见过一面,当时还觉得祖孙三代的小丫头很熟悉,知道他们姓项,来自燕京市,文化人,立刻把他们和叶兰的相亲对象之一孙世忠联系起来,他们即被孙世忠举报的那家子倒霉蛋儿。

项老爷子头发全白了,肤色黝黑,手上开裂的冻疮口子至今还未愈合,但腰挺得直直的,肩膀压力越重越直。

他女儿项燕是七人唯一一个青年人,但也是唯一一个病重的,年纪不大走路都在飘,脸红发烧,似乎随时能嗝屁。

韩景皱眉:

“没有药吗?”

农场管理员解释,生病的人有大夫看病,事实上,农场内就有中医大夫,比如林老爷子,但药材跟不上,这个冬天,农场还是不可避免死了一些人。

毕竟很多衣食无忧的人骤然落难很难经得住,即便身体,心理可能也遭不住,有的选择自己结束生命。

项燕在这个冬天已经生病很久,发烧不止一次,能够坚持到现在,还真有管理员看在项家小丫头的头上。

已改名项星星的小丫头现还不到5岁,懵懵懂懂都不懂,扯着她妈妈裤角,见到陌生人,抬起头对他们甜甜一笑。

这个无知无觉的微笑看得未免也让人太过心酸。

也间接证明,项老爷子和项燕对于孙女/女儿很好,即便身处困境,也力所能及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还保护她幼小心灵。

正因如此,当叶榆光明正大递给项星星一个鸡蛋和一颗糖的时候,没人阻止,给白蓉蓉和欧梁饼干和糖的时候,也没人阻止。

项星星拿到吃的就想往嘴里塞,被项老爷子阻止,老爷子谢过叶榆后,帮孙女剥壳,先吃鸡蛋,小家伙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谢谢。”欧梁被教育得很好,很讲礼貌,因肚子很饿略有点狼吞虎咽,但仍不忘记强塞一部分给自己的爷爷。

白蓉蓉反应最为迟钝,也不说话也不伸手接,看得好多人直皱眉,她眼珠子这才转了转,看了看正在吃东西的项星星,又抬眸与叶榆对视很久,终于有动作,她把东西抢了过去,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叶榆:“小心噎死。”

其他人:

“……”

叶榆逗小孩的时候,韩景这个时候也把身上为数不多的杂粮饼分给林老爷子、欧老爷子、项老爷子、项燕几人。

几人连声道谢。

这也说明,叶榆和韩景对于这样的分配并无意见。

其他生产队的人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觉得王家沟的知青果然太年轻不懂事,回去铁定被骂。

他们也因心情不错,学着叶榆和韩景,给其他人分一些东西。

但没那么多,有的还不是主粮。

但哪怕一粒南瓜子,这些人也磕的很认真,甚至把壳反复咀嚼,他们这个时候不由羡慕分到王家沟的这群人。

鸡蛋、饼干、糖果……这些东西他们多久没吃过了,闻着就让人吞咽口水,那杂粮饼虽然也是红薯杂粮制作的,但能闻到一丝丝油味儿,这竟然往里添油吗?

好几个人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更主要的是叶榆和韩景看他们的目光里没有鄙视、厌恶、害怕,这是他们这段时间面对最多的目光,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眼神如此敏感。

前者神色平静,仿佛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事实上他们本来也是,后者眼睛里是溢出的同情,这是一个很善良的少年。

分配完成过后,一行人离开这简陋破败的农场。

项燕实在坚持不住,叶榆建议他们先去一趟镇上卫生院,拿点药,至少让项燕把这烧退了,免得死在半路上。

“……”

公社干部欲言又止,想说这不符合规定,但考虑到毕竟是一条命,也没阻上。

于是王家沟的人和其他人分开,韩景直接蹲下把项燕背了起来,还说:“这样更快一点,不耽搁事儿。”

话音刚落,叶榆也把走路不稳项星星提溜起来,真是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项星星还在往嘴里塞东西,腿虚空假装瞪两下就算了,也不管拎着她的是谁。

公社干部和其他人觉得这样不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参差不齐,但有种莫名的和谐。

第93章 善良威风

去医院的路上, 一堆陌生人聚在一块儿,气氛莫名尴尬。

好在有两个自来熟,双方一边一个, 也不至于让空气冷凝到窒息。

一个自来熟是韩景。

没走多久, 他话匣子一打开, 热情且自豪地向新认识的同伴(?)介绍王家沟,在他的口中, 一草一木, 一驴一牛,哪怕是猪粪牛粪, 处处皆乐趣。

“……去年知青点的自留地种了土豆和大豆, 土豆种得有点晚,收成不太好,大豆可以,开春又补种辣椒、大豆、韭菜、南瓜、茄子、豆角等等,除了调料就是蔬菜,今天我们肯定不愁蔬菜吃, 咱们院里还种了山葡萄、山柿子好多果树, 也不知道今年开花结果不,若是结果也请你们尝一尝……王家沟有两条溪, 里面有鱼,但我从来没捉到过,只有村里的小孩儿可以捉到少量,剩下几乎被叶榆包圆,她特厉害,山上有野菜野草……”

除了项星星奶声奶气的惊呼捧场外,其他人几乎不回应。

但他们当中总有人在这样一幅幅采菊东篱下的归园田居图描述中得到平静, 对于即将到来的乡下生活也生出几分期待。

剩下人虽然可能还缩在自己的乌龟壳,但内心对于叶榆和韩景的防备至少松了一些,不再时时刻刻紧绷。

另一个自来熟是林老爷子,他虽然尝尽生活的苦,自称孤寡老人,但生性乐观,什么时候都笑眯眯。

与公社干部、其他生产队的人辞别后,他不在咳嗽,可见他当初是故意咳嗽避免被其他村的人选中,与王家沟算是双向奔赴。

林老爷子是个老中医,在路上已经为项燕诊过脉,开了一方子,都是常见的寻常的药物组成的方子,主打一个价格便宜,或者说性价比最高。

有的甚至于可以在山里轻松挖到,草丛里非常常见的。

老爷子说起中药炮制也是头头是道,看样子很有学问。

镇上卫生院不止中医,属于中西医结合,得知项燕生病时长后,医生建议开一些西医退烧药和抗生素。

林老爷子也说西药见效快,项燕再拖久一点对脑子不好。

唯一不好的西药贵,项老爷子一家三口这路上能用的全用尽了,中药都买不起,何谈什么医药。

介于韩景上次出差是真大出血,存款也都耗在日常吃上,叶榆垫付了,当然,对于项老爷子的道谢以及承诺的将来会努力归还,也一并接受。

多余不必。

尤其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敬谢不敏。

但情绪哪里是那么容易收放自如的,项老爷子依旧红了眼睛。

“都是好孩子啊!”

他自幼家庭环境很不错,这也是被攻击的点之一,风光了大半辈子,临到头来被学生和女婿背叛,自己吃苦也罢,还连累至亲,这一年多见多了人情冷暖,还是会为叶榆、韩景这样雪中送炭的善举感动,有他们在,这王家沟肯定是个世外桃源。

韩景摆摆手回他没帮什么忙,叶榆却因被叫孩子心里嘀咕自己还是吃了面嫩的亏,毕竟她的年纪,指不定比老爷子还大呢!

谈话间,项燕在医院就着热水喝了一回药,观测了一会儿,确定真有药效,临走时除了西药,还买了些中药备着。

卫生院的医生水平不算很高,他们是按照林老爷子的放子抓得,项老爷子和项燕都认识他,看来也真是一位国手,考虑到叶榆出手大方,他还又改了两味药,让药效更快一些。

如此随机应变,本不像是混到农场来的人,但看他完全不藏私帮助项燕,对于白蓉蓉、欧家祖孙也多有照顾,在困境中也不忘处处行善,这也不难理解。

都说好人有好报,但事实上独善其身的普通人更容易在这世界存活。

出了医院,加上叶榆、韩景,一行九人,尴尬僵硬的氛围已好了许多。

他们赶往公社。

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们逐渐凑齐,花菲菲与徐飞也接到三位知青。

三位知青都是十八、九岁,来自不同的地儿,对于能够分配到王家沟十分高兴,毕竟他们也听过王家沟的大名。

郝见山个子不高,长相斯文,与徐飞很是热情搭话,对话内容有一半对徐飞的夸夸,剩下一半在展示介绍他自个儿,据说他读书考试成绩非常优秀,考过年级第一名。

张青黛、谢丹红也跟徐飞、花菲菲打过招呼,有意讨好前辈,但二人都不怎么擅言辞,说出来的社交词汇自己都觉得生硬,好在有社交能手花菲菲。

花菲菲好奇问:“你俩真不是来自一个地方?单听青黛和丹红这俩像对对子一样的名字,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姐妹花呢?”

“噗——”张青黛、谢丹红都笑了,前者捂摇了摇头笑回,“我们姓都不一样,哪里像姐妹,无巧不成书罢。”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花菲菲左看看,右瞧瞧,“大眼睛,双眼皮,你们长得还有点儿像呢。”

谢丹红笑:“你也是大眼睛,双眼皮,我们长得都像。”

这念头发型、衣服款式、衣服颜色翻来覆去也就那几种,三个都是军绿色工衣,只是新旧差别,然后都是绑得双马尾,哪怕五官模样不同,乍眼一看也差不多。

听这话,花菲菲却叹一口气:“但你们个子都比我高啊。”

张青黛:

“我俩差不多。”

只是谢青黛瘦一点,花菲菲脸圆一点,看起来即不同,谢丹红一米六几,抿嘴一笑,不加入这个讨论。

花菲菲捏了捏已经腮帮子,她并不是易胖体质,但却是易圆脸体质,这肉嘟嘟的脸从小就没减下去过,只得认命,又哼了一声:“腿长又腿长的好处,腿短有腿短的好处,我做衣服花的布料比叶榆少一倍。”

“叶榆?”

引来对面两人好奇。

徐飞与郝见山不太能聊一块儿,实在是这位新知青老是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又自顾自讲一堆自己的大事小事,短短十分钟,他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快交代清楚。

然后,再问一句你呢?

徐飞不太喜欢这种没有分寸感的聊天,但他也不觉得没什么需隐瞒的,刚开口没几个字,对方又自顾自下个话题。

“……”

真有点心累。

见花菲菲她们聊的和谐,徐飞可羡慕了,但花菲菲秉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原则,对徐飞爱慕能助,她忙着和新认识的姐妹们贴贴呢!

直到听见旁边飘来“叶榆”二字,徐飞赶紧也加入过去:“叶榆和韩景也是我们的同伴,他俩都很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韩景也是上过报纸的王家沟知青,但比徐同志你差多了。”

这话真的非常低情商。

至少徐飞、花菲菲听着都不是很舒服。

徐飞:“韩景是拖拉机能手。”

花菲菲:“韩景是咱知青院的小太阳。”

张青黛和谢丹红也跟着说:“韩景叶榆见义勇为的事情我们都看过,他们善良、勇敢,打的路匪落花流水,可威风了。”

“对对付,”花菲菲使劲儿点头,话里有话,“韩景善良,叶榆威风。”

“那他有两把刷子。”郝见山脖子一缩,找补说道。

这话没什么错,但不管是徐飞,亦或者花菲菲,甚至于新来的其他两位知青都有提到叶榆,偏偏郝见山自顾自忽略过去。

而且他们发现郝见山对于徐飞和花菲菲的态度也不一样,似乎有点轻视女性。

又有点冷场。

这个时候,叶榆、韩景他们回来了,花菲菲、徐飞使劲儿挥手。

张青黛、谢丹红、郝见山顺着方向望去,三个一眼从人群中看见叶榆,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其他人。

对于项老爷子他们这一群人,花菲菲、徐飞都相信自己队友的选择,和他们一一打招呼,项星星和白蓉蓉得到花菲菲徐飞的怜爱。

花菲菲连着欧梁又是一次分糖,还是分刚从家里得的大白兔奶糖,徐飞也把供销社买的零食分给他们点儿。

本来是上供给叶榆的。

受时下风气影响,张青黛和谢丹红不太适应与黑.五类这么亲近,介于花菲菲他们的态度,也有礼貌打招呼。

郝见山已经不是不愿意与黑.五类相处,他是看不起他们,只不过从叶榆出现开始,他就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老是忍不住往她身上偷瞄,全然无之前的忽视模样。

但也没怎么惹祸。

叶榆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道目光,但老实说,这对她而言并不少见,只要不是恶念,便当看不见。

韩景他们与公社干部都相处不错,去向副社长、主任以及其他干部干事告别后,一行人踏上返程旅途。

牛车比驴车可栽重量多些,但他们的人也多,不是人人都能上车。

行礼都放车上,主要是三位知青的行李,和花菲菲他们买的东西,剩下七个人加起来还没有一个人多。

此外,未成年白蓉蓉、项星星、欧梁上车,生病的项燕上车。

其他人走路。

对了,叶榆驾车。

郝见山不理解为什么黑.五类坐车,好吧,除了那个病得快倒下和走不稳路的,也不理解为什么是叶榆驾车。

徐飞回他:“兄弟,叶榆最能干,没有她,这车今儿个都出不来。”

第94章 蚂蚁行速

叶榆觉得郝连山讨厌归讨厌, 话有一半对,欧梁和白蓉蓉,尤其是欧梁已经是个半大少年, 他们是该锻炼锻炼, 把车上座位让给年纪更大的老人。

但三位老人都更心疼小辈, 白蓉蓉失去亲人,麻木消极, 欧梁瘦骨嶙峋, 感觉一阵风都能吹倒,看着就很不健康, 她也无意插手别人家的教育。

郝连山张了张嘴, 还想说什么,叶榆眼睛一扫,他立刻闭上嘴,耳根子有点红,但更多因背后生起的森森凉意。

韩景以为他是在害怕,想到曾经面对叶榆结巴的他们, 正要拍他肩膀安慰, 说叶榆外冷内热一点儿都不可怕,目光触及郝连山羞红的耳朵腮时, 手忽然顿住。

“怎么了?”

“啊,没什么。”

叶榆已经架着牛车走在前面,韩景不太自然地把手伸回来,和花菲菲、徐飞一起去追牛车,三个人各站两边,主要是为了扶行李和车上的小孩儿。

新来的三位知青,还有林老爷子他们则掉在后面跟着走。

一开始, 郝连山、张青黛、谢丹红三位知青速度快一些,乃至于郝连山还有嘀咕后面的老人是累赘,果然是富农分子,只知道享福吃不了苦。

这样的嫌弃对于三位老人来说,如同吃饭喝水,更糟糕的情况他们见得多了,于是当作听不见。

其他人也听见了,但涉及到这种敏感话题,为林老爷子他们出头,反而是害了他们,只是对于知青的期待不由变冷,原来真不是叫知青就是志同道合伙伴。

花菲菲、韩景、徐飞钦佩地看向叶榆,难怪叶榆一直都这么镇定平静,肯定是已经料到有这种可能性。

叶榆:

……我什么时候不平静?

虽然没有理会,但很快,赫连山自打嘴巴。

春季雨多,泥土湿润,有的绿草树叶还挂着水珠儿,山路越发难行,韩景、徐飞、花菲菲有多狼狈,郝连山、谢丹红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张青黛好很多,她幼年在乡下呆过一段时间,对于山路不那么陌生,有时候还会帮扶谢丹红一把。

与张青黛差不多的还有三位老人,他们并非体力大于年轻人,而是这些天吃过苦太多,背着重物走山路都有,技巧什么的也摔或滚出来了,他们意志力很强。

谢丹红有张青黛的帮助,脚崴了下又站直,郝连山一不留神又摔坑里。

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话全成了回旋镖,这下子不是耳朵红,整个人都在冒烟,羞愤的,埋着头走路更容易掉坑,他的衣服连衣领都沾上泥巴。

又过了一会儿。

停车休息期间,另一边,叶榆盯上一棵枝繁茂的樟树,踮起脚尖,往上一跃,轻轻松松跳到一处树丫上。

咔嚓——

几声清脆,树枝折断。

韩景、徐飞、花菲菲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树他们可能一下子跳不上去,但两下、三下乃至于爬上去还是轻轻松松的。

隔壁的郝见山、张青黛、谢丹红惊呆了下巴,不可置信盯着叶榆,她怎么咻一下子爬上去,又咻一下子跳下来,跳下来时,像是猫一样,没有丁点儿声音。

三位老人也很吃惊,但他们年纪大,见过听过的事情更多,回过神也更快,林老爷子叹:“少年英才啊!”

小孩儿中,欧梁不掩羡慕,项星星也学着蹦跶,但她的蹦跶跟不蹦差不多,双脚跳都不会,单脚跳还会平地摔。

白蓉蓉最死气沉沉,项星星拉她跳她也不跳,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一路上,她对项星星的态度最好,在她摔倒时也会伸手,但当她靠近时有会远离。

叶榆可不知简单一跳引来这么多人关注,她只想做几个拐杖。

真不是发善心,主要是这蚂蚁爬速度,即便牛不够她都够了,再这么磨蹭下去,晚饭都赶不上热乎的。

三位老人需要拐杖,他们属于黑五类,不能被特殊招待。

自然而然,三个知青自然也需要。

叶榆也没精细做工,粗暴地折断几截后,丢到需要的几人面前。

有人这个时候才猜到她的意思。

项老爷子、林老爷子、欧老爷子都道谢,项燕吃过药烧退了也来道歉,腼腆少年欧梁也为爷爷说了声谢谢。

谢丹红、张青黛同样接过道谢,张青黛不那么需要,但有拐于她会更轻松,郝连山还在与自尊心斗争中,但在下次启程前,终究把那截树枝默默握在手心。

接下来的速度果然快了一些。

但速度依旧蚂蚁爬,叶榆觉得她与牛迟早会睡着一个,从兜里拿出些红薯干填肚子,除了小孩能分一点点外,没有人能在她饥饿时从她手里分到粮食。

即便现在分让瓜两枣给项星星他们,也已经是心软后的结果。

花菲菲、韩景、徐飞都不奇怪,其他人有人觉得叶榆这样不好,但初来乍到,不舒服也不敢说出来,只能闻着这一丝丝的甜味儿,捂了捂唱空城计的胃。

到了王家沟,星空璀璨,村社前平坝上眼熟的篝火燃起来。

除了大队长和诸位干部,还有很多村民等着他们,一是为了等叶榆四个,但更多是对新知青的好奇。

但情况和他们想的不同。

这人也太多了些,又有老人,又有小孩,他们可不像知青,年轻人只有四个,三个女的,唯一一个男的从头发丝到脚底心都沾有泥巴,这是不是不太对啊?

有人询问。

韩景老老实实回答今天情况,包括抽签,以及一部分人黑五类的身份。

毫无疑问,有人觉得他们也未免太过倒霉了。

但像其他生产队预测那样,归罪埋怨叶榆四个是没有的,至少表面没有,连民兵队长王老三都早被叶榆享福,其他人再有怨声只敢吞在肚子里。

一来他们怕叶榆的身手,二来四位知青这不到1年的时间为王家沟带来许多变化,物质和精神都有。

他们顶多叹一句霉,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还是大队长上,毕竟大队长能从一干知青中挑出叶榆四个,绝对鸿运当头。

韩景、徐飞、花菲菲这才单个介绍人,他们在路上已经打听过所有人的大致情况,林老爷子是一位懂草药的大夫,项老爷子和欧老爷子都曾是大学老师。

村民们实在不明白人人羡慕的老师为什么会混到人人喊打的地步,项老爷子欧老爷子他们不敢接近,但对于和善爱笑且又是大夫的林老爷子,好感一下子上升。

这可是医生!

他们村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距离平泉镇又远,很多人过去正是因疾病而丢掉性命或者落下残疾。

没有人不盼着村里能多一个大夫,不管他是什么成份,何况林老爷子济世救人,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村人们因林老爷子这个突破口,对于额外增加的七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现在还面临个问题,林老爷子他们今晚住哪儿,以后住哪儿。

村社社长有说对黑五类不能太照顾,牛棚之类的就不错。

可他们村牛驴数量不多,牛棚也不大,肯定住不了七人,哪怕他们挤一挤,把牛啊驴啊当孩子的财叔肯定不干。

“不如猪圈?”

他们今年的养猪指标增加,猪圈有扩张,且因队里新建了砖窑,修得猪圈不仅宽敞,比很多人家里的房子还结实保暖,只是味道可能有点难受,听上去也不太好听。

挺适合。

韩景又建议他们今晚住知青点,明天再搬,大队长一口拍定下来。

没有人寻求林老爷子他们的意见,林老爷子他们更不贪求居住环境有多好,黑五类即原罪,能够不漏风不漏雨已经足够,去年寒冬陆陆续续离开的人实在吓到他们了。

此外,还有分粮问题。

去年,作为第一批主动报名下乡知青,叶榆、花菲菲、韩景、徐飞四个有免费分得口粮,当然,叶榆后来“偶然”猎得野猪两次,分给村人们。

比起四位知青分得的口粮,村民们还是赢麻了,对于叶榆经常上南山打猎,花菲菲他们也跟着的事情,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期盼下次猎野猪什么时候。

如今,张青黛、谢丹红、郝连山三个也算比较早下乡的知青,依旧有优待,但不是免费得到一整年的口粮,而是按人头每个50斤左右的免费福利,更多的就归于借,需要他们折算人.民币换或者年末粮食来还。

三人当中就谢丹红的家庭条件好一些,出钱补,其他两人只能补一部分,剩下的打个欠条。

另外七人都纯属于借,必须得还,且借的粮还非常有限。

村民们提到分粮都很肉疼,毕竟王家沟的产量就那么多,这些人多分一点,每家每户都少一点。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偏偏郝连山从来不是个会看眼色的,很是低情商,见到全是土豆红薯,嫌弃抱怨两句,问能不能换一点其他,又说起自己曾经吃过什么。

“……”

不等他说完,他平地摔了个大马趴。

村里们都笑了起来,刚才凝固的空气一扫而空,花菲菲、韩景、徐飞哪怕没亲眼目睹,也能猜到怎么回事,虽然这样形容有点不厚道,但真是好事一件。

第95章 世外桃源

新来的三个知青都是脆皮, 山路走了两三个小时,不仅浑身狼狈,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 林老爷子他们更不用考虑, 帮忙拎口粮的成了花菲菲、韩景、徐飞三个。

王大妞也能来帮忙。

见是一不到腰线的小女孩, 林老爷子忙说谢谢不用,但当看见王大妞轻轻松松扛起比她身高更高重量更重的麻袋, 他默了。

作为一名老中医, 见过上万脉象,他对于人体比普通人更懂得, 也因此, 内心产生更多疑问。

这王家沟究竟怎么回事?老是打破常规,知青个个大力士,女人和小孩也不再是大众所知的弱者,太多传说中的天赋者。

据说近现医学有一门叫解剖学,真的很想……咳咳咳,打住。

叶榆两手空空走在最前面, 她把自己的背篓也通通都丢给王大妞了。

王大妞本来就是主动要的, 得到师傅回应,开心极了, 麻溜地把一背篓的东西背上,重新拎起一口袋粮食。

别说背篓了,即便叶榆让王大妞背她,她都会很乐意接受,反而是什么都不让做,她会难过和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个性怎么养成的, 在外面混会吃亏的。

好在王大妞的这个性只针对她妈和师父,花菲菲三个确认过也就不管,只要王大妞高兴,又并不影响她成长就好。

村里人也理解,这才哪到哪儿啊,当学徒的,哪不能服侍三年师父,不是还有一句古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况且王大妞的变化他们是见过的,力气现在比成年男人都大,他们自个儿都想跟着叶榆学习呢,背点背篓算什么?!

只有新来的不知情况,很不理解。

但即便他们有异议,也没人理会他们,他们也没力气去异议,腰酸腿软,想要帮小孩儿一把都不行,慢悠悠掉到最后面。

等他们到知青点时,花菲菲、徐飞去厨房忙去了,韩景在院子里燃起一团篝火,叶榆也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簇艾草点燃,春夏山里蚊子实在太扰人。

借着温暖明亮的火光,新来的十人看见他们今晚居住之处。

比他们想象更好。

一排排红墙黑瓦,卧室、厨房、小客厅、厕所、浴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么宽敞亮堂的院子,即便他们当中条件最好的韩景,也无法一家占领,院前两排新种的绿树,院中绿油油的半亩土地,葡萄架的下秋、木桩,干净有序。

三只鸡在院里挺胸迈步,当中有一只的体型肥了一圈,正在和一只鸟,叽叽咕咕吵架,跳起来啄鸟会不会过于活泼?

花菲菲介绍:“1号、2号、3号是我们养的鸡,这只储备粮不算,自己飞来的,虽然是麻雀,但他只捉虫子不偷吃粮食,不算四害,还能帮忙喂鸡斗鸡。”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麻雀怎么喂鸡?

刚这么想,他们看见麻雀叼着一只毛毛虫,喂了一只鸡半截,最大圈的那只鸡也喂了另一只鸡半截毛毛虫,两鸡似在比拼?

“……”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在来之前,林老爷子说世外桃源不过是打趣,但见到这样的知青院,突然发现,世外桃源也不外乎如此。

韩景将他们领到今晚住的房间。

张青黛、谢丹红和花菲菲一块儿住大间,花菲菲虽然曾经因房间选择事情与叶榆怄气,可真多了俩室友,她有觉得有一点点不适应,甚至还会羡慕叶榆的小单间几分?

才不会,假象,假象。

郝见山住东屋某一间房,是他的固定住所,韩景说村里有一位手艺很好的木匠老师傅,隔天可以麻烦他帮忙打些柜子、置物架之类,还有村里很多婶婶奶奶的竹编藤编手艺不错,可以买些生活必备品。

话说,这些他们当初还是跟叶榆学的,叶榆比他们更懂生活。

至于剩下七人属于暂住,项燕和项星星、白蓉蓉也住西屋大炕,其他人挑东屋的两间房合住。

他们明天或者后天会搬走。

韩景承诺去帮忙,还说花菲菲是养猪能手,猪圈她最熟。

院里打整葱的花菲菲听到后立刻回:“新修的猪圈并没有完全养猪,用的是新砖,比我们知青点更牢固结实,只是可能一需要割分一下,二需要保持通风。”

还有,虽然现在是春天距离冬天很远,但盘炕一事不可马虎。

林老爷子项老爷子都说太麻烦他们了,若非这四个年轻人,他们今晚未必能够住到知青点来,欧老爷子最不擅言辞,憋了许久,说出让自己孙子好好报答的话。

韩景挠挠头笑回:“这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林老爷子他们可不认为这是举手之劳,对于项燕来说,这算是救命之恩,她摸了摸已经退烧的额头,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默默捏了捏女儿的手。

不一会儿,花菲菲、徐飞的饭菜煮好了。

因人多,主食还是红薯杂粮,煮了八、九个玉米,小孩儿们一人一个,病人一个,剩下的归叶榆。

花菲菲还用土豆做个土豆泥,炒了土豆丝,煎了土豆饼,土豆易种又不贵,可做的花样还贼多。

菜这边有鲜嫩的春笋,炒了点腊肉,再加上香椿炒蛋,这俩算荤;

麻辣萝卜干这个拿出来就能吃,简单够味儿;凉拌的马兰头、刺嫩芽、鹅肠菜、地木耳等,都是山里的野菜,哪怕掐的嫩芽,也会有一些涩味,乃至于苦或酸,但花菲菲舍得放料,把它真的当蔬菜来做,而不是饱腹野菜,辣的或不辣的,味道都还挺好。

还有血旺,以及一大锅的炖鸡高汤,里面煮了不少的蔬菜。

实话说,这对于叶榆的日常伙食来说有一点点清淡。

问题是今晚都确认了聚餐,实在不适合再为叶榆单开一桌,而且人实在太多,他们不可能靠叶榆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人的伙食,叶榆也不是个傻大方的。

再者,人多口杂,也怕漏了风声。

花菲菲对叶榆眨了眨眼睛,叶榆也眨了眨眼睛回她。

两人的打机锋除了韩景、徐飞,其他人都不懂,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饭菜已经非常丰盛。

有菜有肉,有鸡有肉,哪怕过年,也吃的不能比这更好了。

对于下放农场的七人来说,他们已经近一年没有闻过肉味儿,当花菲菲徐飞还在煮饭的时候,他们在院里忍不住口水分泌,肚子咕咕咕咕叫。

饭菜一上桌。

一声“开动”,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寻着最香最好吃的腊肉开夹,配着红薯饭大口大口吃,两个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花菲菲生怕她噎住了,给她用自己的搪瓷杯盛了满满的鸡汤,等凉一点点,可以和埋头干饭的白蓉蓉分着喝。

项星星喝了鸡汤,果然被这好喝的味道迷住了,咕噜咕噜连喝好几口,这才止住,推给白蓉蓉:“姐、姐吃!”

白蓉蓉喝了一口,又沉默推回来,俩小姐妹并没有因这一碗鸡汤争执吵闹,反而推过来推过去,让花菲菲直叹他们懂事儿。

大人们比较矜持,欧梁这个半大少年也是,不肯夹肉,只夹土豆、野菜,还一个劲儿地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