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叶榆经过昨天一晚上已确认,这只麻雀要么本来属于高智商个体, 要么靠着那丝变异羊肉, 聪明了那么一两点。

主要表现为可驯服。

一番威逼利诱后,小麻雀不会在她睡觉时瞎吵, 听不懂话,不懂“储备粮”是什么意思,但知道是在叫它。

对于杀气有它作为动物的敏感,比如叶榆在考虑什么时候吃掉它时,会扑棱两下翅膀,用小脑袋去蹭她的手。

其它倒是没什么,仅限于此, 远不到变异的程度。

ps:

未基因突变,味道正常。

“挺可爱的,”花菲菲也有一颗喜欢毛绒绒的心,忍不住伸手摸了两把,“可惜是害虫,会糟蹋庄稼。”

“它蹭我了!”

“真的好乖。”

既然能够感受到叶榆的危险与杀意,自然也能感受花菲菲的善意与怜惜,还有刚刚升起的一些喜爱和开心。

叶榆正好还没想好拿这只小家伙怎么办,吃它吧,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是一只能陪自己吃变异兽的麻雀呢。

没事逗一逗挺可乐的。

空间里也不缺麻雀,麻雀能与老鼠、苍蝇和蚊子一起定义为“四害”,除了祸害庄稼,还有数量是真多。

“给你玩,”叶榆把麻雀丢给花菲菲,补了一句,“玩死的话记得还我就行,烤麻雀挺香的。”

花菲菲:

……人言否?

小麻雀在花菲菲手上的确又重新恢复了些活力,她可不能把这四害放出去糟蹋庄稼,找根细绳把它腿系住,全程麻雀没有一丝一毫挣扎。

直到叶榆离开厨房去洗碗筷,小麻雀扑腾着翅膀往她的方向飞。

竟不是离开?

而是飞向叶榆?

“不会是把叶榆当雀妈妈了吧?”花菲菲不可置信,叶榆对麻雀可算不上温柔,不说温柔,还有点狠。

韩景:

“这不是幼鸟吧?”

“可能是叶榆动物缘比较好,我听说有的人猫嫌狗弃,有的人特招猫猫狗狗喜欢。”徐飞推了推眼镜分析。

“叽叽!”

麻雀又叫了两声。

叶榆也没想到这只麻雀竟然认定自己,哪怕解开脚上的绳子,它也围着自己飞,或者停在她的肩膀上。

“???”

这只是成鸟,肯定不是拿人当妈妈,或许因惦记着昨晚的变兽肉?不至于吧,变兽肉哪怕好闻但那么难吃。

联想到这家伙昨天一直围着烤肉打转,也不无可能。

在自然界,麻雀确实有特殊的鼻子结构和高度敏锐的嗅觉神经,通过嗅觉可以识别食物、危险、繁殖对象[1]。

这家伙口味可真重。

不过也挺好,记得自己的使命,陪她吃异兽肉。

不管麻雀如何的叽叽叫,叶榆都不可能带它出门上工。

“储备粮。”

“叽。”

消音。

很好。

韩景煮饭的手艺一般般,早上又失常发挥,只能说熟了,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但有了昨晚上经历的叶榆仍然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知道她的执着也见怪不怪。

吃过饭后,叶榆、花菲菲、韩景、徐飞和往日一样照常上工。

上工路上倒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西坡不少人在议论昨晚上的意外。

“你闻到没有?”

“有哇,香得很呢。”

“也不知道哪个贪吃鬼,半夜不睡觉,跑上山烤肉吃。”

“后半夜窝愣是没睡着,多久没吃一顿肉了,这烤得真香。”

“闻着像是鸡肉。”

“兔肉吧?”

“熊掌才有这个味儿吧?”

“熊掌一巴掌把你拍扁,肯定是用料了呗,指不定是那几个二流子。”

“看来这山上还有不少好东西,今天下工爬去看一下。”

“我也……”

多条信息传入耳朵的叶榆:……失策,这个时代肉实在是缺,很多人都自带一个闻肉香的技能,哪怕山上空间这么大,还是有几户半山坡人家闻到。

可惜的是这些村民们不知道,这样令人令鸟嘴馋的肉香味道却是臭鸡蛋掺蜡烛的又腥又臭味道。

算了,下一次再离远一些。

今天开工前还有一件事。

队里四个小组的村民都聚集在一块儿,脚还没完全好一瘸一拐的王老三,需要在众人面前,向四位知青道歉。

王老三不情不愿:“对不起。”

“听不清你说话啊,”见王老三瞪眼过来,花菲菲嗖一下躲到叶榆的身后,又从侧边冒出个头来,“你得说一说自己为什么做错,前因后果,这才是检讨。”

这时,从旁边站出来一个和王老二有三分相似的男人,但他更高半个头,身体也更壮,虎背熊腰,只听他言:“老二已经认错,这们这过份了吧?”

“大哥你谁?”

韩景脱口而出。

“哈哈哈——”围观村民一阵大笑,有人在人群堆中介绍,“这是咱村的民兵连长王老二,王老三他哥。”

“哦,谢谢啊!”与王老二相比,差不多个头的韩景明显要亲民得多,他对着提醒的人挥一挥手,又说,“什么叫过份?背后骂人小人行径叫过份,寻衅滋事率先挑衅叫过份,举起武器掀起阶.级斗争那才叫过份,试想一下,假如叶榆同志力气再小一点,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发生?到那时候你就不是在这儿道歉,而是去公.安局打靶场。”

这话内容借用排比句斗志昂扬,韩景讲话的声音中气十足、掷地有声,节奏更是激情四射,让人很容易记在这里。

去打靶场干什么?

被打!

从而联想,的确是王老三先挑衅先出手,那一锄头真落人家身上,谁受的了,重伤知青,可不要被抓起来啊?

韩景大声问在场全部人:“所以,道个歉过份吗!”

这话喊得叫那个心情澎湃,立马有好几人接话回答:“不过分!”

“一点也不过分。”

花菲菲和徐飞激烈鼓掌。

叶榆不由惊讶,平日里憨憨的韩景,竟然是个不错的演讲家?

不过,他确实比较情绪化,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积极情绪,用一句话形容,不管什么时候都高兴地跟个二傻子一样,能把快乐传染到给身边周围人。

王老二深吸了一口气,横眉竖目,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而起。

然后被叶榆平静一眼瞪了回去。

王老二虽然没亲眼目睹叶榆踢飞王老三,但这几天叶榆下地干活展现的力气他还是有特意观察的,是真的不比他小,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但不是现在。

运气,运气,他怒吼一声:“王老三,还不赶紧道歉。”

王老三今天他爷爷他爹也不在,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现在唯一撑腰的人又没了,当下也怂了,眼一闭,他大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要是我,一头栽进粪坑里淹死算了,我不该……”

“哈哈哈哈。”

底下吃瓜群众又是好一阵欢乐。

“知错就改,才是好同志。”因之前非常棒的演,徐飞花菲菲挤眉弄眼,让韩景继续,叶榆也竖起大指姆点了个赞,本来有一点羊来疯的韩景更活力了。

“我生活在胡同大院儿,爷爷是老红军,大伯二叔都是兵,我爸也是退役军人,我妈工人,当过童子军,但没下过地,也不对,我妈可想下地了,前院后院都被她种下葱啊蒜啊韭菜之类,不怕你们笑话,我一直以为下地也就那样儿。”

韩景自曝其短,引得众人发笑,但基本上都是善意谎言的笑。

军人可是最令人尊敬的职业,知他爷爷是老红军,已经有长辈领头鼓掌叫好,又知他全家是军人,更是不得了哦。

韩景在继续:“……我们在下乡前本来也是学生,我们会学习,会进步,会竭力利用所学知识,和农民同志们一起建设王家沟,让王家沟未来更加美好!”

啪啪啪啪!

又是一阵热情鼓掌。

徐飞不愧是文艺青年,竟然随身携带笔与本子,从怀里拿出来,记录现场,灵感无限地他一下子推翻了昨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好的投稿标题和内容。

花菲菲也很激动,她站了出来,先感谢大队长、村会计、村妇女主任等多自己的帮忙,又讲了自己喂猪的经历,末尾点了两名指点她喂猪婶婶的名字,让底下两位婶婶的脸上全都笑开了花儿。

好哇,这又是另一个天生演讲家,听得让有些人抹眼泪那种。

尤其是思乡那里,养猪小故事也是又好笑又让人感动。

唯一没有鼓掌的也只有叶榆了。有村民与她目光不经意间对上。

有什么问题吗?

木有,木有,某方向的几位村民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第37章 香辣兔丁

道歉大会顿时变陈情大会。

在韩景和花菲菲的激情演讲下, 绝大多数村民对知青的印象更好了,四名知青也算是正式融入王家沟生产队。

会后上工,韩景、徐飞、花菲菲干的活仍然有很大进步空间, 但乐意帮他们、体谅他们的人明显增多, 还会传给他们不少下地与生活小技巧。

诸如往自留地里施肥粪不可直接浇, 粪便不够可先向队里借或换,没有肥的土地真长不出多少粮食来, 尤其他们地又差。

还有, 王家沟的冬天很冷,现在储备过冬都有点晚了, 尽量往家里多积点干柴, 下第一场雪后就来不及,可以跟充足的村民“换”一些;有阳光的时候不仅晒柴,还可以晒棉袄棉被,晒过用力拍过的棉袄盖着也会暖和一点;溪水会结冰,多存点生活用水,忙不过来可以让村里秋闲的山娃子帮忙, 给他们一点零食也行, 寒冬腊月手脚容易冻得开裂甚至肿胀,准备点冻伤膏……

这些建议都是村民们祖祖辈辈的生活经验, 对于他们真的很有用。

于是韩景、徐飞、花菲菲下工后也不闲着,开始做过冬计划。

至于叶榆,叶榆早有,但除了与粮食、厨房相关外,基本上属于过冬简化版,不适合一般普通人。

冷风一吹,花菲菲鼻子一痒, 忍不住打个“喷嚏”。

说实话,其实现在气温已经有点冷了,下地干活时还不觉得,一早一晚冷得只想缩被窝,除了炕第二喜欢的是厨房灶台边上。

花菲菲他们基本上都有加毛衣,现在都不敢再每天洗澡洗头,一是热水凉得快,提溜到浴室脱个衣服的时间已经透心凉了,二是湿漉漉的头发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冒,伤寒可是能冻死人的。

但叶榆不一样。

叶榆依旧天天洗澡洗头,身上衣服也没穿多厚,冷风一吹,其他人都把身体往里缩,但她丁点儿冷的表现都没。

“看我干嘛?”

“不,没什么。”花菲菲摇了摇头,心里却嘀咕,这小麻雀怎么还在一直叽叽往叶榆身边凑,她真的不是深山幽谷走出精怪吗?长得也像,力气也像。

这个晚上,叶榆不再出门溜达。

第二天,队里有不少年轻人打哈欠,顶着一双明显或不明显的熊猫眼,看来昨天下工后上山的人不少,但这些人都是一脸郁闷模样,可能没什么收益。

连花菲菲他们仨有听说,尤其是花菲菲,听婶子们磕叨八卦时间过得飞快,连干活儿的辛苦也被抛到脑后。

午饭时间,轮到叶榆煮饭,她拿出两只肥兔子在院子里打整。

花菲菲几个绷不住了,立刻想到村里流传的昨天晚上的事情,花菲菲忍不住开口问:“叶榆你山上打猎了吗?”

“嗯。”叶榆也没想过完全隐瞒他们,这几个人品都还不错,适当透露一些,有助于她提高日常生活。

韩景眼睛一亮,蠢蠢欲动。

被徐飞压了下去,徐飞翻了个白眼,他明明风华正茂一大好男儿,遇见这憨货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没好气地瞪了韩景一眼:“你现在爬的上山吗?”

下工从地里回来路上都得歇几口气,若不是叶榆偶尔会帮他们推拿,他们身体也不会这么快适应这干活强度。

韩景怂嗒嗒不到一秒,又恢复精神,现在不行,以后未必不行。

徐飞没在关注他,对叶榆说:“山上危险,晚上还是尽量减少出门。”

“对对付,南山那边出现过野猪,村里人都很少去的,住南山的人也最少,”花菲菲同意地点点头,“还有毒蛇,去年白云婶的侄儿差点被一五步蛇咬了,村民们也一直没找到它的窝,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五步蛇,西山竹林里的竹叶青更是打都打不完。”

一听到蛇,徐飞打了个寒颤,他小时候屋里进过菜花蛇,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蛇,听到这个便浑身发麻。

“我们要不要买点雄黄粉?”雄黄其实不太能驱蛇,但现在的雄黄粉里含有硫磺粉,这才是驱除蛇的主要成份。

话题已歪。

叶榆在他们讨论蛇与雄黄硫粉时,已将两只肥兔子处理干净。

咔咔咔几下宰碎成丁。

用姜去腥,花椒缺失,但从徐飞那里换的干辣椒还有,与着兔肉姜葱一起炒,刚下锅,霸道辣味一下子飘了出来。

花菲菲三人也停止了对蛇的讨论,疯狂吞咽口水。

但让叶榆与他们分享粮食是不可能,干辣椒她都能一个人吃完,哪怕她乐意分享,他们也不好意思……大概。

唯一办法只有交换。

花菲菲、韩景家庭条件都不错,身上带的钱票也多,唯有徐飞普通家庭出身,花个钱都要精打细算。

但此时此刻真不想省吃俭用,兔肉真好吃,吃不上兔肉嚼几个辣椒解解馋也好。

既然节流不行,唯有开支,从没想过自己有为了一口兔肉而折腰的一天。

文艺青年怎么能如此呢?

徐飞嚼着辣椒唾弃自己,然后回房拿出笔记本,他已经写了两篇文章,拿出来让同伴们帮忙掌一掌眼。

“字真漂亮。”

韩景第一个夸。

与叶榆的野路子不同,徐飞未满二十,练习书法也有十几年,跟邻居语文老师学的,主要练的是软笔隶书和硬笔楷书,笔记本每一页都光光生生,字个个横撇竖直,对人的眼睛十分友好。

讲真,徐飞的文学水平真的很不错,在他笔下,将四个人的喜怒哀乐描写得栩栩如生。

尤其是第二篇,更是结尾升华主题,非常符合这个时代主流风。

“太好了,一定能登上报纸的。”韩景竖起了大拇指。

花菲菲因在文里被夸了好几句,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使劲儿点头。

叶榆神色平静地提出建议:“可以在适当口语化一点。”

有了精神食粮,三人总算不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隔壁的香辣兔丁上。

还是有点难。

泪.jpg。

下午出门前,四人不约而同地都刷了牙,但上工的时候,除了叶榆外,其他三人还是有被村民问。

主要辣椒的味道着实霸道,可以残留很长时间,不一定闻到肉香味,但辣椒的香味不可能闻不到。

三人打哈哈过去。

毕竟这狩猎不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只能是私下偷偷摸摸进行,连韩景这种缺了筋的人也知道不能把证据摆在明面上,或许混过黑市的城里人比村民们更了解这一点。

只是让花菲菲三人再崩一次的是,晚上下了工回来,他们看见叶榆又不知从哪里拎出两条兔子,还有两条可肥可肥的草鱼,比上次他们吃的还新鲜。!!!

她这是捅了兔子窝吗?

叶榆晚上没有再耗干辣椒做麻辣鸡丁,她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菜——烤鱼烤兔,话说空间里还有些用完就没的香料。

“咕噜咕噜——”花菲菲、韩景、徐飞三个肚子被刺激得不行,手里的红薯、玉米、土豆,连熏鱼肉酱都几乎不香了。

“叽叽!”虽不是异兽肉,小麻雀飞了出来,围着叶榆转得更有劲了。

这小家伙根本不需要绳子或鸟笼,赶都赶不走,

“不行,”叶榆拧了拧眉毛,“不能自己捕虫现在就把你吃掉。”

麻雀大概对吃的真很执着,执着到甚至无师自通领略“吃”这个字,一听到“吃”字,它叫的更欢了。

“储备粮。”

“叽。”

像是电控娃娃被关上开关,一下子安静,连翅膀都不扑棱了,它飞在叶榆肩膀上停下来,豆豆眼直直盯着面前的烤兔子。

叶榆的烤兔肉谁都休想沾一根骨头,但她还煮了一锅酸菜鱼,鱼汤可以分给其他人一指甲盖点儿,更多鱼汤与鱼肉可以适当换一些,最好是也用吃食来交换。

换!换!换!

韩景和花菲菲仿佛看到了自己钱包的用武之地,他们倒是不介意,甚至于很开心能把它们花出去买肉。

有个队友带飞,可真爽。

徐飞伤心地捂住脸,人生第一次有了“仇富”的概念。

古人说的对:

“民以食为天。”

又过十多天,秋季能种的粮食基本上都种完了,地里的活也是越来越少,工分越来越难挣,天气也越来越冷。

这天,花菲菲、韩景、徐飞上工时,都被问道明天要不一起请假去平泉镇赶集,买一些过冬物资。

这已经差不多12月份,村里四头猪需要赶到平泉镇农副站上交任务,这可是一件大事,村里参加的人很多。

还有,队里财叔也会驾驴车一起,回到来时哪怕人多坐不上车,买的东西可以放在驴车上,搭一个顺风车。

村里赶集往往都这样,只要不是特殊情况,基本上都四六七九人结个伴儿,出了村,也不怕被外人欺负。

花菲菲高高举手:

“要!要!要!”

虽然她只在猪圈待了不到二十天,但怎么来说也养过它们,四舍五入,也算有她一份儿的汗水功劳,这收获的日子怎能不去凑个热闹?

韩景、徐飞也去。

这些日子下来,哪怕烤麻雀呢,叶榆几乎每顿都有荤,他们手里的存货都被叶榆榨干得差不多了,正好去镇上补一补。

还有,他们几个也都写了一些稿子,想去镇上邮局寄出去。

寄稿这个重点在徐飞,他们一致认为,徐飞的文章写得特别好,登不上报纸,只可能是邮寄出了错或人瞎。

花菲菲和韩景对自己的信心没那么大,他们主要想想寄信回家。

叶榆在桂花嫂询问的时候也一口应下了,村里可以买粮食,但油啊盐啊酱啊之类还是需要去镇上补一补货。

第38章 撵猪赶集

本来以为今天请假不上工, 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谁知村民们对于赶集可比上工积极多了,天蒙蒙亮,便有邻居走几十米特意来提醒他们, 早一点儿。

手忙脚乱煮饭的韩景:“王叔公, 你这么早来了啊, 饭吃了吗?”

“不早了,不早了。”门外大爷摆了摆手, 他家孙子为了赶集, 公鸡一叫就闹着起床,生怕他们出发时没叫他。

其实现在因禁止投机倒把, 集市早已不如先前热闹, 但农村人一直都窝在这个山疙瘩里,信息闭塞,但凡是出门,他们都会觉得新鲜与期待。

“我会尽快的,”韩景摸了摸后脑勺回答,转身去一一叫醒同伴, 只听在大院里叫, “起床啦!起床啦!饭马上好了啊。”

非针对某人,末尾这一句已成为早起叫人的固定模式。

叶榆:

“……”

下床, 洗漱,早餐。

麻雀在知青点屋檐下自己做了个窝,在他们出门前,它从窝里飞下来,围着叶榆叫了两声,似乎想跟着出门。

“不行。”

麻雀本身是四害,现在的人看麻雀不比老鼠蟑螂好多少, 唯一不同点在于不能吃与能吃,它不适合在镇上露脸。

“叽叽叽。”

叶榆:“储备粮。”

“叽。”

偃息旗鼓。

花菲菲他们每次见到此对话都纳罕不已,莫非这就是是传说中的驯鸟匠?若是他们晚出生几十年,多读几本外国童话,可能把这个叫迪斯尼公主?

集合地点在山下村社前,四人到时已经有不少人。

除了小孩子,每个人都与他们一样,背着一个大背篓。

只是知青们的背篓是空的,村民们的背篓多多少少有一些农副产品,最常见是鸡蛋,其次是越来越少的蔬菜。

这些东西拿到镇上要么去拜访“亲戚”换东西,要么拿到农副站,他们也是会收零零碎碎农民自留地的东西。

叶榆还在群里看见熟人——堂婶刘红梅和她的杂工小儿子刘小虎。

刘红梅很热情地蹿了过来,跟叶榆热情打招呼,又跟其他人自我介绍:“韩知青,徐知青,花知青,你们好,我是叶榆的堂婶婶刘红梅,这是我儿子小虎。”

“红梅婶,小虎。”

“哎,你们知青啊就是嘴甜讲礼貌,长得个个都哟,男精神女标志,和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还真不一样,小虎啊,多跟你哥哥姐姐学习。”刘红梅才是真正嘴甜。

“小虎可比我们听话懂事多了,我妈说我从小跟猴儿一样,”花菲菲也是和婆婆婶婶们磕到惯了的,技能自有一套,“婶婶你长得才好呢,又精神又标志。”

能让王姥姥当初挑中,刘红梅不仅接物待人很厉害,长得也符合时下审美,脸圆胸大屁股大,好生养有福气。

两人彼此奉承了一两句,亲亲密密不知道的会以为她俩才是亲戚。

刘红梅母子也顺利混入到知青队伍里,与隔壁沉默寡言的桂花嫂成羡慕对比。

叶榆一开始还不知道刘红梅想干嘛,直到她通过花菲菲拐歪抹角打听韩景和徐飞的情况,知道韩景四九城本地人更来劲了,又说了自己小女儿在镇上读初中的事儿。

“……”

这主意还没打消呢。

韩景这个愣头青也是什么都没听出来,憨憨附和读书好啊。

可能是知青们压根没想到那里去,花菲菲、徐飞也没听出来。

叶榆反省一秒自己是不是不太纯洁。

不一会儿,四头猪被队里十几个青壮年赶了出来,为首的是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正是王老二。

这大概也是王老二的高光时刻。

他扬起脖子,走路脚也抬得老高,还在腿脚有伤的大队长面前转了一圈,刻意显摆,一副趾高气扬的小人行径。

徐飞感觉很不适,问:“猪都是我们自己赶到镇上吗?”

“王家沟在山里,有至少半截山路,拖拉机什么机根本进不来,只能这样;靠近镇上的几个大队地平坦,就有农副站的人亲自去收。”刘红梅说起这个来也是羡慕,靠镇公社的队有诸多便利,这只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那些大队也相对更富裕。

叶榆:“想富裕,先修路。”

“吃都吃不饱,哪里有钱修路啊?”另一位村民插.入进来,他的话得到更多人的赞同,“这山路也不是不能走,赶个猪能有多麻烦,不必那么费心费力。”

“会有的。”叶榆记得烨国可是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基建狂魔。

很快,十几个人撵或抬着猪走在最前面,赶集的队伍紧跟其后。

村民们差不多是如履平地,闭着眼睛都能走,一路上都在磕磕叨叨,花菲菲、韩景、徐飞虽然已经走过两三次,仍旧不熟练,好在帮他们忙的人可多了。

其他村里的知青可就没这么幸运。

半路上,他们遇见两名正紧紧抓住地上杂草往半坡上爬的女知青,可能是不留神踩滑掉灌木丛里了,十分狼狈。

花菲菲的人缘好人脉广,和她优秀的记忆力脱不开关系,隔老远就奋力挥手,“秀秀,春娇,这儿,这儿!”

杨秀秀两人确定站稳后,才抬头望去,心脏吓了一大跳。

这么大一群人!

若不是蹦蹦跳跳的花菲菲笑容灿,她们一定倒头就跑。

而当王家沟的村民们热心地将杨秀秀和赵春娇拉上坡,又把她们背篓挂在队里的驴车上,还有人扯了几片箸叶让她们擦手擦脸,两人却仿佛更懵了。

她们是谁?

她们在哪儿?

他们在帮她们?

“麻烦叔叔婶婶了,你们人真好,”花菲菲嘴甜道谢,又转过头问,“秀秀,春娇,你们也去镇上吗?其他人呢?怎么没看到。”

杨秀秀二人终于回过神,看了眼好奇和热心的村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反复多次,终于开口:“何哥他们在村里呢!”向队里请假,大队长没批。

村民们不太能读懂空气,只觉得这些知青都和韩景他们一个样,还好奇打听:“你们哪个队的啊?你们队今天不去农副站交猪吗?你们猪有多少斤?”

“红旗大队,”杨秀秀尴尬笑了笑,“大概一百多斤吧?”

“哟红旗大队!”有村民惊呼。

“红旗大队啊,咱们公社数一数二的大队,他们队自己有拖拉机吧?”

山路十八弯,拖拉机肯定不能上山。

但红旗大队地理位置有点特别,靠近山更靠近隔壁镇的一条公路,又是平泉公社数一数二的村庄。他们村距离平泉镇是不近,但可是自己有拖拉机的,猪只需要搭拖拉机绕一圈远路去平泉镇就行。

比王家沟可方便多了。

“这俩女同志和菲菲一样瘦弱,咋不去搭顺风车呢?”

杨秀秀和赵春娇笑得尴尬。

不少人已经猜出红旗队知青们相处得怕是很不咋地。

花菲菲邀她们一起上路,吃瓜大概率是很多烨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不少人竖起耳朵偷听她们说话。

杨秀秀性子内敛。

赵春娇性子本来挺外向的,只是这些天吃足了苦头不得不沉默,但凡开了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委屈汹涌而出。

到红旗社的也是俩男俩女四位知青,他们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因为红旗社可是平泉队数一数二的公社。

与花菲菲告别那天,赵春娇还说花菲菲吃不了王家沟的苦,可多去红旗社转一转,到时候一定热情迎接。

谁知大队生活和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哪怕红旗大队在平泉社有名,但到底也还是山村,下地干活的事情依旧不可能少,哪怕有轻审的活,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属于他们,他们领那么多免费粮食呢!

双方的矛盾至此开始,多次起口角,最厉害一次还上了手。

知青们也曾偷跑去镇上告过一次状,但公社的人都觉得是他们知青在无理取闹,且有过偷跑之后,红旗社大队长也不会轻易同意他们请假不上工。

若不是今天村里许多人请假,再加上杨秀秀和赵春娇都是女的,一直在他们队大队长面前哭,怕是也出不来。

闹成这样,哪有可能坐搭村里的顺风车拖拉机呢!

肯让她们出来都不错了,两名男知青今儿个还被分去挑粪沤肥呢!

杨秀秀和赵春娇都很好奇,花菲菲他们是如何与王家沟村民相处得这么融洽的,有说有笑关系好像是一个村的人。

“这个啊……”

“下地的确苦,第一天我也哭了呢,我们也去过镇上,但不是公社,嘿嘿,主要是我想回家,韩景他们陪我一趟。”

“口角也不是没有过,架也不是没干过,人都飞了十几米。”

讲到某些故事的时候,村民们还像是被戳中梗一样哈哈大笑,甚至帮忙补充细节,小孩子又比划了第N次科学飞人的传说。

杨秀秀赵春娇越听越迷糊,这发展和他们不是差不多,但看花菲菲他们与村民的相处,完全一点都看不出来。

究竟为什么呢?

不止花菲菲、韩景、徐飞,王家沟村人们也把目光看向某个角落。

很是统一了。

叶榆:

“瞅我干嘛?”

哎,可能是他们村里少了一个带飞大佬吧!

第39章 明星“猪”

等杨秀秀和赵春娇终于把“真相”了解了七七八八, 看叶榆的目光也变了,不再是那个有点冷的漂亮女知青,而是她们急缺的那个同伴贵人啊。

赵春娇再也忍不住, 邀请道:“叶榆同志, 欢迎您去我们村做客。”

“叶榆同志, 你喜欢吃辣椒吗?我来自蜀地锦城,从家里带来了好些豆瓣酱干辣椒花椒粉, 花椒都是山上野生的, 我们那儿叫野山椒,这样的野山椒在我们那儿有很多, 吃完了还可以让我爸妈寄过来, 还有川枳壳、甘松、黄栀子等可以煮菜调味的,这些东西晒干了能存好久。”一直沉默的杨秀秀突然开口,能从一大串的话语中抓住重中之重,这位女知青同志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毫无疑问,叶榆疯狂心动,脑子里自己开始自动回忆水煮鱼、麻辣香锅、泡椒凤爪等口味很重的蜀菜系菜谱。

西南地区山多水多, 动植物丰富, 感觉自己真挑错公社了。

“等等,等等, 叶榆可是咱们村的人,赵同志李同志,不许你们这么诱.惑她。”花菲菲这话有三分真,七分为了缓解沉闷气氛的假,神色夸张。

刘杏花捂嘴笑附和:“对对对,而且有咱小榆的姥姥姥爷都在王家沟,否管你们肚子里有多少金刚钻, 她都舍不得离开王家沟,什么引诱啊都没用。”

叶榆:……就以王家沟亲情来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花菲菲三人扯住她衣袖:“你可不能.命友谊。”

“对对对,”韩景和徐飞也狠狠点头,“咱们是永远的同伴。”

“深厚的革.命友谊?”叶榆掏了掏耳朵,“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个玩意儿吗?”

“有啊!”

超大声。

热闹吃瓜的大人们还懂知青分配和公社有关,不是那么容易调离的。

哪怕真有人不懂,至少能读懂气氛,王家沟知青和红旗大队知青都是嘴角含笑,并不是真吵架而是在开玩笑呢。

小孩子却不懂,着急叫着吵着“三海小溪的高手小姨是他们村的”、“不许不许,小姨不许离开”。

大人们更可乐了。

叶榆也不是很懂,她是什么时候这么受村里大人欢迎的?而且,为什么全村的孩子都开始叫她小姨?

有了这一段情景喜剧,杨秀秀和赵春娇的心情也终于平静下来,从一开始的哭红了眼变成现在的笑出眼泪。

当然,她们的邀请绝对是真的,不止邀请叶榆,也邀请了韩景、徐飞、花菲菲。

杨秀秀口中与叶榆“换”调料的承诺自然也是真的,豆瓣酱、干辣椒、野山椒她真有,只是没带出来,川枳壳、甘松、黄栀子等调味品,得写信让家里人寄过来。

花菲菲仨个也和杨秀秀她们交流关于知青如何下乡建设农村的话题,又把叶榆那天的话精简改编说了一些。

杨秀秀她们看叶榆的小眼神更崇拜了,更遗憾没有与她一块儿下乡,叶榆的名声首次从王家沟撒向红旗大队。

有人在一起磕着叨着笑着闹着,遇见坎儿或上下坡,有人伸手帮扶一把,去往平泉镇上的山路顿时轻松起来。

还真有赶集的热闹。

以至于杨秀秀和赵春花到了镇上,都不愿和叶榆四个分开,跟着王家沟的人去农副站上交年猪。

叶榆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的必要性,她是被花菲菲强拉过来的,美其名曰见证她艰苦奋斗的个人成就。

可寻思着花菲菲也没喂猪多少天,现在都还不是主力,怎么就跟她个人成就挂上钩?还艰苦奋斗呢?

只知道瞎用词汇。

农副站今天的人超多。

平泉镇十二大队的猪基本上都在这两天上交,但凡自己从村里赶猪出来的,每个队伍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明明是大队大事,出现的全是本地村民,知青们基本上都没来。

也因此,和村民一起凑热闹的叶榆几个又成了显眼包。

由于时间短暂,知青们的外表目前还没有因下地变糙,又有行为举止之差,部分知青还有明显的地方口音,他们本地村民非常好辨别,一眼能看出来。

轮到王家沟称猪时,花菲菲挤到最前面,和两位婶婶一起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大秤。

“141斤!”

“好哇!”

花菲菲、韩景、徐飞和村民们一起欢呼,甚至于在公众场所,他们更放得开,欢呼得更热烈更大声。

“139斤”

“棒棒棒!”

“下一个更高!”

吼的在看什么现场比赛似的。

“142斤。”

“啊啊啊啊啊——七婶我们猜对啦!”、“太好啦!”

不知的人还以为他们烨国加入WTO国际世贸组织,或今天申奥成功了呢。

实际上,超过120斤的猪肉今年收购价格为一斤一块五。

即王家沟辛辛苦苦养一年猪,收入一共141+139+142-120?3=385元,看似还可以,但这是全村几百人一起分,分到人头上不到一元钱,的亏村里还留有两头能分肉的年猪打底。

见证过现代人咸鱼摆烂,直面过末世人性泯灭,叶榆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永远积极向上的精神活力。

但她觉得自己下乡这段时间是有改变的,不然也不会被花菲菲拉到这里来,或者煮酸菜鱼的时候大方分他们一人一勺子汤(花菲菲仨:这很大方?)

在这一刻,叶榆也被这种欢呼雀跃感染地嘴角微微上扬。

其他大队的人满头疑问,倒不是疑问王家沟的人为年猪欢呼,往年养猪不到120斤的大队还有哭嚎着跟农副站干事下跪恳求的,他们好奇的是为什么王家沟的村民和他们村知青竟然相处的这么好。

红旗大队的大队长和村干部也在,他还看见他们队的两名知青完全融入其中,为王家沟的收获而欢呼蹦跳。???

什么情况?

他们红旗大队养的猪可是甩了王家沟好几条街好吧?不仅养猪的数量多,一共十几头,而且因为有渠道买了一点点猪饲料,最重的一头可是有250斤。

绝对能评为平泉公社的明星猪,年末在公社大队代表大会上,公社社长肯定会当着全公社领导的面狠狠夸他们。

一百五十斤的猪有什么了不起?

红旗社大队长丁向松不解,一向好胜心很强的他还有了醋意。

在农副社干事给每个村结算收入和颁发今年年猪宰杀证时,丁向松凑到王家沟大队长王志明身边。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队知青也来了啊?这些娇生惯养的城里人,干啥啥不行,闹事第一名,你们捧着他们干嘛,嫌弃吃的白饭不够多?”

其他大队长似乎都同意这个说法,还有当场举例极力贬低批评知青这个群体,甚至上升为城里人真没用。

“新兵蛋子混入老兵群还得一年半载,这才几天,你们就给人下定义,觉得人家是光吃饭不干活?”

王志明翻了个白眼,他也算听了一路本地人和知青们的矛盾,本来还以为有些夸张,结果没想到这都是收敛了说的。

也是希望那些背井离乡的年轻人过的好一些。他又劝:“十几年都在读书,他们再年轻力壮,也需要一个学习过程。”

“年轻力壮?他们力气比不上咱村六十岁老大爷,”丁向松语气肯定,“就他们那怂样儿,再给一二十年每天也挣不了十工分。”

“呵呵,我们村里现在干活最厉害的人还正是一个城里娃。”

各位大队长都不信。

见王志明一脸笃定,又思及退伍军人身份,他们把怀疑目光看向韩景几个,非红旗大队的把杨秀秀和赵春娇也算了进去,但他们很快也把全部女知青排了出去。

重点看俩男的。

韩景高个子又怎样,人瘦得跟个竹竿一样,感觉风都能把他吹跑;徐飞稍微好些,但这个时代就没怎么见过胖子,他也不胖,个头一般般,长得文文气气,还带了一双文化人才有的眼镜。

还是不信。

王志明才不管他们信不信,他也没有义务为他们解释。

正在这时,上交的猪群突然失控,纷纷跳出栏杆,农副站的人一时半会愣是没把这些横冲直撞的野猪控制住。

尤其是那头二百五十斤的猪,十分有活力,带头冲在最前面,不仅撞倒了两人,又从栏子里跳了出来,冲向人群。

虽然家猪的战斗力与野猪肯定没法比,但两百多斤的东西猛一下子冲过来,从视觉上看,就还挺可怕的。

人群一阵骚动。

不等彪形大汉们重新将“明星猪”控制住,一个身影冲了出来。

但见叶榆伸出左手把韩景徐飞推开,右手拉着

花菲菲一个侧身,避开这头明星猪的横冲直撞,再“轻轻”踢了它一脚。

好消息:

猪没飞十几米。

但二百五十多斤重的猪,在叶榆那看似没怎么用力的一脚下,一下子倒地,还侧身翻了个圈,惨叫两声。

“……”

全场寂静。

丁向松等大队长他们终于相信王志明口中的“干活第一知青”是真实存在的,再也不敢乱下海口,他们瞅来瞅去,还是不敢相信竟然是这一位漂亮女知青。

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40章 投稿素材

上交猪后, 全村的人慢慢分散,各办各的事儿。

到下午再在平泉镇口集合,没有特别具体时间, 只说午饭后, 迟了财叔也不等人, 自己背着东西走回村。

叶榆他们几个还是在一块儿,杨秀秀和赵春秀仍旧跟着, 刘红梅母子和桂花嫂告别后便离开了, 刘红梅要去学校里探女儿王小妹,桂花嫂有亲戚要走。

知青们则统一先去邮局。

到邮局一打听, 有沪上的包裹, 花菲菲家里人给她寄了两个大包,韩景的包裹也有一个,也不小。

花菲菲嘴甜,没过多久与一名邮局干事熟络起来,只说东西先还是寄存在这儿,等他们今儿个逛完街再来取。

然后是寄信寄东西。

每个人都有往家里寄信, 徐飞、韩景、花菲菲还有寄向报社的信。

叶榆建议他们多寄几个报社, 这年头虽然文化受到冲击,报社倒也没有倒闭, 燕京市就有好多家挺有名的报社。

只是当前报纸的内容着实混乱没眼看,连唯一一家儿童报社也不再出新了,天天把什么王小二的故事、雷锋故事翻来覆去登印,小人书也出的谨慎。

不是说这些故事不好,只是看报纸杂志的人闭着眼睛都能把明天内容背出来,而报纸杂志的意义不该主要在一个“新”字吗?

话说回来,在这种特殊时期, 非常符合主流的知青,文章写的不错的话,登报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徐飞仨也听从叶榆的建议,把能找到地址的报社地址都投了一遍。

赵春娇问:

“叶榆同志不寄吗?”

“不了,写不出来。”叶榆摇摇头,她倒不是完全没内容写,只是不想迎合主流,更写不出徐飞那种激情四射的文章,真登上了报反而给自己惹事。

杨秀秀正在把自己的家书拿出来重写,把调料的事情给添进去。

六人里面寄东西的只有叶榆一个人,寄的东西也不多,两坛子委托花菲菲做的鸡肉酱或烟熏鱼。

一开始本来想直接寄肉干的,被徐飞提醒,才想到这些肉的来源不好说,做成鸡肉酱和烟熏鱼放在陶罐里密封再包裹,邮局的人哪怕知道这是肉酱,只要不打开,他们也不知道其中肉含量超过八成。

绝对奢侈品。

寄东西的时候,叶榆控制不住低气压。

杨秀秀和赵春娇不解,寄完信的花菲菲偷笑着跟他们解释说:“人是铁,饭是钢,小榆对吃的特别执着,执着到有一丢丢的吝啬。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这绝对不止一丢丢。

“小榆?”

跟刘红梅学习的吧,这称呼改得挺快,不愧是自来熟。

叶榆瞅了她们一眼,说人坏话能不能不要当面?

不舍归不舍,她的情绪也自我调节得飞快。

当他们走出邮局,看不见肉坛后,叶榆周身低气压已彻底消失,这个每次叶榆吃肉分他们半勺肉汤都很不舍,但他们吃下肚时,她又很快忘记一样,不过心。

在叶榆的世界里,仿佛没什么后悔不已,只有向前看。

“活在当下”,这是他们在叶榆身上看到和学习到的东西。

平泉镇有两条主干街,呈“L”型。

其中,农副站、邮局、卫生院等在一条主街上,供销社、国营饭店、镇中小学、G委会等在另一条主干街上。

几人从邮局出来,拐过“L”型角弯,走向另一条主街的供销社。

当他们刚从拐角靠近这条主街时,先是听见喧哗嘈杂的声音,再看见街道两边站了满满围观热闹的群众。

有镇上居民,也有赶集村民。

“这是在举行什么活动吗?难道是庙会?”花菲菲既新鲜又好奇,过去她遇见过一个北方叔叔,听他讲小时候庙会的故事,一直都很向往。

“现在这情况敢开什么庙会吗?”叶榆听着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拧眉,“不是什么好事儿。”

话音刚落,街道中间走过来一行人,十多个带红袖章趾高气扬地呵斥着中间七、八个挂牌的,牌上写有关于他们的黑五类相关罪名,公开示众。

但除了两个抢劫罪外,其他人的挂牌内容都一言难尽,不是“周扒皮”地主老财、就是“右翼”知识分子。

平泉镇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不了解具体情况,只当这些人全都是坏人,指指点点、议东议西。

臭鸡蛋、烂白菜是没人扔的,鸡蛋一个多贵啊,烂白菜能喂猪,红袖章再怎么鼓吹,围观群众都只是看个新鲜,毕竟他们和这些挂牌的人大多数陌生。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知青们全都沉默,他们在城里都见过这个。

起初不是没有人反抗,也不是没有人为一些真的无辜者求情或愤怒,但除了自己也折进去,没有用;自己也折进去也把,最怕的是将自己家人也一并连累。

于是理智的人逐渐沉默,随波逐流,而更多的人和这围观人群一样,什么都不懂,当了坏人手中的一把刀。

还以为正义。

这些挂着牌子的人在街上逛一两圈后,大概率都会被送去附近一个农场。

说是农场,其实更全的名字叫劳改农场,目的是劳动改造,劳改农场里的活可比生产队的环境条件恶劣得多,干的活也很好艰辛,开荒、建场、修路、修水库样样都有,且他们被迫失去自由。

其实燕京附近的农场还算好的,没多少可开的荒,平泉镇水库要么像王家沟生产队一样不缺水,要么水库早已修建,分配到他们头上的活计始终有限。

有些人被分配到土坡高原、茫茫草原、戈壁沙滩,风餐宿露,开荒建场,恶劣的环境也让他们折损率惊人。

几人并没有围观这种热闹的兴致,隐在人群等他们通过。

在人群末端,他们竟看见一大概只有五岁左右、身高不到一米、穿着满是补丁旧棉衣的小女孩,晃晃荡荡走在队伍最后端。???

小姑娘明显不是红袖章一员,在这样的队伍里,她只有可能是前面黑五类的子女,只因年纪太小,挂牌说不过去,又无其他亲人接纳,于是被默许掉在队伍末端跟着走。

黑五类子女在这个时代也是备受唾弃的,不管是生活、学习、工作,方方面面备受歧视与打击,甚至于一不小心就像是现在遭受莫名其妙的牵连与被牵连。

小孩儿长得瘦骨嶙峋,像是大头娃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尽是恐慌,她咬住下嘴唇却也没哭出来。

哪怕是黑五类,再怎么来说,也引得不少人同情。

“真是造孽哦。”

“小娃娃一个,跟着大人*街哦,大人作的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谁让他们是黑五类子女?祖上指不定吃过咱百姓的人血馒头。”

“可怜啊……”

不说韩景花菲菲他们,叶榆看到这么小的小孩也皱了皱眉头,她为什么觉得这个丫头长得有两分熟悉?

目光扫向挂牌的人。

通常来说,根据遗传基因定律,子女长相有一定几率相似于父母,根据部分显性遗传特征,可能辨认出血亲关系。

叶榆最先寻到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大爷,小丫头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有点像他,又根据这老头儿搜到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细看,小丫头与这个女儿也有点相似,尤其是微表情动作,小孩子都喜欢模仿长辈。

这三人间应该有血亲关系,初步推测祖孙三代的关系。

但叶榆并不认识他们,看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眼熟感,可能是小丫头长得像她认识的某人?只是因记忆太过久远,乱成一团浆糊,一时半会儿回忆不起来。

“怎么了?”韩景他们看这一幕的时候,最怕身边的人一时冲动与革的人起冲突,这也是他们家人多次嘱咐他们不要和红袖章混在一起、乱作对的原因。

听说过好几个血泪教训。

“不,没什么。”

叶榆本来就不是冲动的人,也没有自负到能单凭2阶空间异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她摇了摇头,待这些人游过他们后,和韩景他们一块儿进了供销社。

平泉镇供销社的物资肯定比不上四九城国营商店,而且常常缺货。

店内面积百来平米,卖的东西主要是农用工具、生活日用品、粮食副食,以及一部分向本地农民收购的农副产品。

可能因购买东西的人很多,店内稍显拥挤,供销社售货员的服务态度比燕京市国营商店还要差得多。

买东西的人稍微多问了两个问题,他们能指桑骂槐N句。

这年代的人挣钱不易,所以非常珍惜每一分钱,即便一角一分他们也是用碎布包裹着揣衣服内衬口袋。

他们问过价格后,小心翼翼从内衬口袋拿出碎布,一点点打开,一毛一分地数出几毛几分钱。

可能还没有数完,年轻的售货员竟直接不耐烦地伸手去拿:“你这人怎么回事?要买不买,不买算了。”

买东西的人被骂也不觉得不对,甚至于讨好地笑了笑。

“看到没有,素材来自生活,安全又能引发大众群体共鸣的绝佳素材,不来一篇吗?”叶榆对着徐飞几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