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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避无可避,上一世他中毒而死,死于滕仲云之手,这一世亦然。

滕时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滕仲云蹲下来,捏住滕时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这张脸真的很漂亮。

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却完全不同。

眼睛像靳清,但无论是整体的感觉还是面部轮廓,都像极了滕沐风。

“你真的很像他,”滕仲云仔细端详欣赏着滕时的脸,“无论是长相、智商还是性格。”

滕时在痛苦中牙关紧咬,冷汗顺着尖削的下巴滑落,滕仲云知道此时毒药正在侵蚀他的脏腑,那种毒素带来的胃部剧痛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在折磨中露出痛苦的表情,滕仲云感觉到一股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快-感,如同隐秘的电流般从头流到脚,仿佛多年未曾被满足过的某种欲-望一下子被填满了。

“小风也像你一样表面柔弱内心刚硬,他表面上顺从我,实际上心里却恨我,他恨我杀死了父母,恨我掌控了他的人生。可是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他好啊,如果没有我,他怎么可能在那残忍的世道中活下去。”

鲜血从滕时的嘴角溢出来,他在剧痛中颤抖着:“你把他撞成残废,也是为了他好吗?”

滕仲云的脸色微变,眼尾的皱纹越发的深。

“你想掌控他,却失控了不是吗……”

滕仲云捏着滕时下巴的手忽然用力,像是要把他掐碎一样。

滕时溢出破碎的:“唔……”

然而下一瞬间,滕仲云又放松了力道,甚至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或者说因为有让他足够开心的事情,所以他放任了滕时的挑衅。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和滕禹。”滕仲云的手指摩挲着滕时白皙的脸颊,像是想把刚才掐出来的红色抚平,“如果不知道滕玟的存在,我是一定会在你们两人中选择一个人继承我所有的衣钵的,我会把你们当成亲生孩子,到时候只杀掉一个就够了。而且我一直更喜欢你,滕时,因为你更像小风,我希望活下来的是你。”

远处的滕禹抱着韩濯的尸体喃喃自语,已然精神崩溃,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

“但是你太不好掌控了,大概是超高智商的孩子必然的通病,你从小就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判断的和思考,我很难影响你,不像滕禹。”

滕仲云露出惋惜的神情:“我也挺喜欢靳清的,可是有她在,我根本无法渗透你的思想,她就像是老母鸡似的护着你,所以我不得不杀了她。”

滕时剧烈挣扎起来,爆发出了濒死的力量,滕仲云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重重在他胃部一按!

“呃!!……咳咳咳咳……”

滕时痛苦地蜷缩起来,又呕出了一大口血,鲜血在他身-下晕开,触目都是红。

“乖一点,”滕仲云附身温柔地捋顺滕时额前被冷汗浸透的头发,“到最后的时候了,别让自己受罪。”

滕玟在远处发抖,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无法思考,他不敢上前听滕仲云和滕时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帮滕时还是滕仲云。

“靳清管的太多了,她在保护你的同时还在关注滕禹,我不会让她毁掉我的两个杰作。”

“正在我思考怎么除掉她的时候,我忽然知道了滕玟的存在,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老天似乎格外眷顾我,因为私生子的存在而郁郁而终,对于靳清来说多么的顺成章,根本没有人想到我在她的药里下了慢性的毒,而我又白得了一个儿子。”

“滕玟,我的亲生儿子,”滕仲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滕玟,满眼的欣慰,“我的一切都会留给他。而我也不用费尽心机从你和滕禹两个人中选择,都培养起来,然后都杀掉就好了。”

滕时的喘息越来越虚弱,在痛不欲生中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看着自己死去,看着后事一步步推进……

所以如果上一世奚斐然没有重启世界,自己死后,滕仲云很有可能也杀死了滕禹。

而上一世滕仲云之所以把滕玟流放到东南亚,只是为了让他避开风头,等到处完滕禹再让他回来上位。

滕时在剧痛中笑起来,心脏痛如刀绞,五脏六腑都如同撕裂一般,几乎呛咳出了带内脏碎末的血:“好一手好棋……”

“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我是你唯一的直系亲属和法定继承人,飞车公司的股份会为我所有,”滕仲云粗粝的大手抚摸着滕时的头,看上去几乎像是在爱抚,“你们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你们的生命属于我,现在,我要将它们收回了。”

滕时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呛咳,紧接着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毒素终于彻底发作。

“啊!……”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抵入腹部,白皙的脖颈上青筋崩出,在剧痛中挺起腰身,控制不住的挣扎翻滚。

“嘘,安心的去吧。”

滕仲云抱住他,将他死死禁锢在怀里,欣赏着他的死亡:“有了飞车集团的助力,就算你是养的狼崽子奚斐然,也别想再撼动滕氏集团半分。别怕,我会尽快把他送下去陪你的。”

滕时的手指已然把腹部的衣衫都撕破,在极致的疼痛中几乎把牙都咬碎,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二哥!!——”

不远处的滕玟忽的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像是从噩梦中醒来,连滚带爬地扑向滕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滕仲云,拼尽全力把滕时从滕仲云怀里夺了过来。

滕仲云踉跄了一下。

滕玟死死抱着滕时,他看见滕时绝美的容颜逐渐灰败了下去,那是死亡的预兆,他在孙晴晴的脸上见过同样的颜色。

滕玟剧烈颤抖起来,几乎精神崩溃,手忙脚乱地想要给滕时做心肺复苏,却忽的被抓住了手腕。

滕时看着他,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很浅很浅,手指柔软无力几乎完全冰凉,但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底却似乎并没有对与死亡的恐惧,像是平静的潭水。

深深对视的那一刻,滕玟的心脏仿佛被猛地撞了一下,然而他太迷茫太混乱了,根本无法解那眼中的含义。

滕仲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并不生气,朝着滕玟伸出手:“阿玟,跟我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滕玟没有他,他看向怀里,怀中的人越来越冷,渐渐的,那双桃花眼也失去了光泽,在生命的最后,滕时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侧头看向门口,眼神又闪动起光彩,似乎在等什么人。

滕玟抬起头看向门口,却谁也没有看到,他再低头看向怀里,滕时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怀里,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疯疯癫癫的滕禹在远处喃喃着。

“阿玟。”滕仲云逐渐失去了耐心。

滕玟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了整张脸:“是你杀死了孙晴晴……”

“是我,没错。”滕仲云坦然承认,淡漠的瞳孔里看不出一丝悔意和内疚,似乎这两种情绪从来不曾存在过,“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等到你拥有了滕氏集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我只要她!!”滕玟疯狂嘶吼捶地,“你根本就不懂!!我恨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我那么崇拜你!你是我父亲啊!!——”

滕玟嚎啕大哭,情绪濒临崩溃:“你杀了所有人!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变态!我不会和你走的……”

滕玟颤抖的摸向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这是他从医院顺走的,原本打算刺向滕禹,却没用上,因为滕仲云早已给他布置好了生物基地的实验室电击房——一切都在滕仲云的算计内,他玩弄着所有人的命,而自己一直任由他摆布。

刀尖调转,对准了自己的颈部大动脉。

“我的命也是你给的,”滕玟哭着笑了,“现在我也还给你,晴晴还在等我,不能让她等急了。”

寒光乍现,滕玟毫不犹豫地举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戳了下去,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滕仲云忽的按下了手中电子脉冲器的按钮。

滕玟只觉得大脑中猛然传来一道电流,顺着智脑侵入他的神经。

噗通。

他瞬间晕倒在地,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了出去。

滕仲云摆了摆手,门外立刻有两个手下走了进来,架起了昏迷不醒的滕玟。

“小孩子就是麻烦。”滕仲云点了一根烟,“交给脑科学家清除他不该有的记忆。尤其是那个叫孙晴晴的,全部抹去。”

“是!……滕总,那滕二少和韩濯的尸体,还有滕禹要怎么处?”

烟尾红光闪动,滕仲云徐徐吐出一口烟。

“都烧了。”

滕仲云走出生物实验基地的大门,面前是夕阳下的群山,他向前走,直到走到了空旷无人的平台上。

此时夕阳西下,万亩绿林在夕阳的余晖中静谧无声,很快夜幕即将笼罩大地,几个小时后之后新一轮的红日又将升起。

滕仲云抽完一整根烟,把烟蒂丢到了地上踩灭。

忽的似乎察觉背后有人,滕仲云回头,看到了奚斐然。

奚斐然还穿着出席婚礼的礼服,双目里充斥着红血丝,颈部青筋凸起,指甲深刺在掌心,骨节发白,仿佛一头绝境中的凶兽似的喘息着,呼吸中都带着血气。

“你来晚了一步。”滕仲云淡淡地转过身,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奚斐然。

再凶狠的狼也比不过猎人。

滕仲云曾经忌惮他、恐惧他、险些被他逼到绝境,但是如今障碍扫除,他已经有了更大的筹码,有了世界首屈一指的强大企业“飞车集团”在手,奚斐然已经不足为惧。

他只是一头即将被他追杀的狼而已。

滕仲云看着他的眼睛,深黑的瞳孔微微发亮:“滕时已经死了。”

哭吧,崩溃吧,绝望吧。

敌人的痛苦就是他最甘甜的养料,滕仲云他迫不及待要看到奚斐然痛不欲生的场景,比起在商业上摧毁他,他更想看到看到奚斐然的精神被摧毁的美好画面,那简直能让他的欲望得到最大化的满足。

“我知道。”奚斐然轻声说。

滕仲云怔住。

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奚斐然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奚斐然手指上黑色尖晶石的戒指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刺目的光,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却笑了起来,仿佛这辈子从未有过这般恣意畅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来,眼底闪动着疯狂又期待的光:“滕时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所以他让我提前做好了准备。”

第236章 大结局(上)

“滕时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所以他让我提前做好了准备。”奚斐然说。

一阵恐惧猝然从心底窜起,多年来对于危险的直觉让滕仲云仿佛被一碰冷水从头浇到脚,他狐疑地冷笑起来:“准备?人都死了,准备的再多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挽回什么不成?”

“上一世我的兄弟们都不得善终,这一世我不想让悲剧重演,我需要你帮我。”

“阿然,我有预感这一次就是终结。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风吹动滕时前额乌黑的碎发,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奚斐然看不懂的微光。

“什么事情?”奚斐然蓦然感觉到一阵心悸,紧紧握住他的手。

滕时:“我要你见证我的死亡。”

奚斐然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骤缩。

“滕仲云既然已经对孙晴晴下手,又让滕玟绑了滕禹和韩濯,这次他一定不达目的不罢休。我、韩濯、滕禹,恐怕都无法活着避开这一劫。”

胃里的疼痛让滕时的脸色比雪还要苍白,他神情平静如深海,深处翻涌着巨大的能量。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要经历最惨烈的真相,看着滕禹韩濯死去,让滕玟手染鲜血,让滕仲云以为他赢了之后亲口承认所有的真相。”

滕时的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我要把一切都留在记忆里。”

记忆存储。灵魂穿越!

滕时要把滕仲云所有犯罪的证据留在自己的大脑里,然后回到所有事情发生之前!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一切,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但那可是死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就回不来了!”

“技术上你和张明海已经能达到了不是吗?甚至能定位准确的时间点。”

“可那只是论层面和实验层面!根本没有在人身上验证过!”奚斐然失声道,“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了……”

“不会失败的。”滕时抓住他的肩膀,坚定而温柔地注视他的眼眸,“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你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脑科学和AI专家,你上一世可以成功将我送回去,这一世也可以。”

奚斐然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摇头。

他做不到,他无法看着滕时死去,哪怕是知道自己能把滕时送回过去复活……不,他根本不知道,他完全不确定!

“阿然!看着我。”滕时双手捧住他的脸抬起来,“这是唯一的生路。命运的齿轮不会停止运转,除非我们自己去主动改变它前进的路径。”

奚斐然颤抖着愣住了。

“只有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滕时抚摸上他的脸,眼底的笑意不是告别,而是期许。

“我们一定会改变既定的结局,让所有人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让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

滕仲云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变了,他苍老的面容极度扭曲狰狞,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发颤:“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穿越的技术!那种程度的复杂科技这个世纪根本不可能实现!”

奚斐然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平静地说:“你不奇怪吗,为什么你的手下还没有将生物基地点燃。”

滕仲云猛然回头,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然而爆炸的不是生物基地,而是他手下的飞车!

滚滚浓烟升向云霄,被夕阳的余晖渲染如冲天烈火,映在滕仲云紧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中。

烈焰般的金光色日光中奚斐然一步步向他走来,极具压迫感的强悍身影终于让滕仲云露出了惊慌之色,他发疯似的按掌心的控制器想要呼唤手下,却无人应答。

“我的AI已经杀死了你全部的手下,张明海早就开着装有穿越仪器的货车就在生物基地外等着。”

奚斐然步步逼近,滕仲云一步步后退,忽的脚后跟一空,背后已是悬崖,奚斐然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

滕仲云喉中发出了惊恐的卡卡声,此时此刻恐怕是他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他掌控全局一世,是他唯一一次被别人掌控,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滕时的遗体正在被运送上火车上的穿越仪器,很快就会准备就绪,只等我启动最后的穿越程序。”奚斐然浅色的瞳仁闪动着疯狂的暗光,手上用力到滕仲云感觉自己几乎被提了起来,骨头都发出了错位的声响。

“多年前你让蒋洲成杀死我父母的时候,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上吗?”

滕仲云惊恐到了极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男人的眼底是翻滚爆裂的杀意,激动的颤栗从神经深处蔓延到指尖,让他想到了嗜血的狼。

“重来一次,你的罪证会被交到法庭,你会在法律的审判下得到应有的惩罚,大概率会吃枪子吧。”奚斐然笑起来,“但是那怎么够呢?”

他靠近滕仲云的耳边轻声说:“在钻心蚀骨的痛中绝望而死,才更配得上你这无耻的一生啊。”

滕仲云睁大了眼睛发出恐惧到了极致的含混嘶吼:“不……”

一个音节还未能发出,奚斐然忽的一推,松开了手。

夕阳下的林海如同血染,黑色的剪影从悬崖边极速坠落,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空谷间撞出层层回响。

啪!

骨头断裂和血肉崩裂的声音响起,像是砸下了个肉袋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鲜血在岩石上蔓延开,四肢却还在抽搐。

悬崖并不高,摔下去不会立刻毙命,但下方都是坚硬的石头,砸上去脊骨断裂五脏俱碎,生不如死。

“喂!奚斐然。”大脑通讯器里传来张明海有些发颤的声音,“都准备好了。”

起风了,初秋的凉风裹着袭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山间的血腥气,带走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奚斐然回过头,风从他潮湿的眼角拂过。

恍惚间,他闻到了奶糖的甜香——

“阿时,启动穿越程序。”

下一瞬,斗转星移,时光倒流。

城市上空疾驰的飞车向后倒退,玻璃幕墙高楼大厦土崩瓦解,山林间的瀑布逆流而上,星河万里刹那间幻灭。

世间所有的一切被扭曲撕碎,化作无数的碎片在九维时空内极速旋转,快到无法计量的速度。

轰!——

刺目的白光爆裂铺开,宇宙刹那间归一又重现,回到了精准测算设定好的起点。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237章 大结局(中)

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清风带来清晨的阵阵清脆鸟鸣,初秋的暖阳将明媚的光线从窗户投射进卧室,卧室里环绕着柔软温暖的熏香。

滕时站在落地镜前,愣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咖啡色的西装为脸颊补上了一层暖色调,收窄的剪裁包裹出狭窄的腰线,内搭一件质感柔软的白衬衫,领口处有些空,还差一条领带。

心脏狂跳起来,灵魂在不可置信中爆发出极度激动的战栗,滕时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脸。

“换好衣服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

奚斐然一边着袖口一边进来,抬头看到滕时的衣着打扮,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滕时一动不动地盯着奚斐然,连呼吸都静止了。

奚斐然疑惑地莞尔,压住心里的躁动向着他走过来:“干嘛忽然这么看我?”

十月二十三日——滕玟婚礼当日。

无数的辛酸、担忧、欣喜若狂,在这一瞬间融合成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如同璀璨星河在宇宙中轰然炸裂,散作漫天星辉洒在天地间,滕时笑了起来,却一点点红了眼眶,抽出领带盒:

“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配哪条领带……”

奚斐然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怎么了哥!”

滕时猛地丢掉领带,抱住奚斐然的后脑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炙热的、疯狂的吻,仿佛这一生从未亲吻过,又像是死过一次一样竭尽所能地倾诉掠夺,把险些失去的全部弥补。

奚斐然前两秒几乎难以招架,连呼吸都被夺走,但两秒钟之后他就被滕时彻底点燃,猛地搂住滕时的腰,把人向后一推按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了?奚斐然想。

他想要去吻掉滕时的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

滕时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急不可耐地和他相拥,像是生怕松手一切就会灰飞烟灭,奚斐然从未看他这么哭过,痛的撕心裂肺,却又仿佛劫后余生般庆幸。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什么。

轰——

情绪无声地爆裂,好不容易好的西装被扯下来扔到了地上,白衬衫的扣子在疯狂的撕扯纠缠中被拽烂。

极度的亢奋中智都灰飞烟灭,就连床单都被痉挛收紧的手指撕破,暴风骤雨般的电流直冲大脑,神经一次次濒临极限后爆炸又再次被逼向更高的极限,直到在纠缠中被拉扯到即将崩裂的极致。

情到最深处,奚斐然从后面搂住滕时被汗水浸透的雪白脖颈,贴近滕时的侧脸:“你不是这个时空的滕时。”

滕时绝美的容颜露出濒临崩溃的神情,脖颈上青筋崩出,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你来自未来,对不对?”奚斐然的声音发颤,“我成功了,是我把你送了回来。”

滕时挣扎着回身看向他,涣散的桃花眼含着泪,连声音都破碎到字不成句:“是……是你……”

是你将我从死亡的深渊拉了回来。

是你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奚斐然什么都明白了,他用炙热的手掌抹掉滕时脸上的泪,尽管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泪水同样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滕时的颈窝里。

他不知道那是后怕,还是喜极而泣,他只知道自己的灵魂都在发颤,心口剧痛撕扯着,他不敢想象那种失去,却又无比庆幸自己的失而复得。

奚斐然用尽全力紧紧抱住滕时,像是要把他融进血肉里,低声说:“回来就好。”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这一次,我们一定能赢。”

“礼花放这边!椅子摆整齐!人名牌别忘了贴!”

“这边这边!音响再检查一下,今天是人家的大日子,别出了差错!”

婚庆公司正在忙里忙外地做婚礼最后的布置和收尾工作,庄园一望无际的草坪鲜嫩欲滴,现场总负责人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扫视着周围,忽的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带着鸭舌帽从展板的后面走出来。

“喂!溜达什么呢,”负责人的眼睛就是尺,立刻用手点他,“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人走过来,鸭舌帽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赔笑道:“我是电工王师傅,今天小张生病了,我来替他的。”

负责人不悦:“这个小张,也不知道跟我请个假。”

他伸长了脖子往展板后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堆错综复杂的电线,还有各种一会儿会用到的道具,其中有气球、手捧花之类的。

男人点头哈腰,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负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把灯的线路都检查一遍,出了问题我要找你们电工组的。另外婚礼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展板后面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是,是。”

男人佝偻着腰走回展板后,低头收拾着地上的杂物。

他把礼花筒、气球一类的随便归拢好,却唯独在拿起手捧花的时候格外小心。

那团洁白热烈的花团似乎比以往的手捧花都要略重一些。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花团交织的深处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闪烁光点,只要被高高抛起,失重的加速度会立刻将装置引爆,距离最近的人不可能有活路。

男人鸭舌帽下的眼底闪烁着过冷光,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了展板后的台子上的显眼位置,确保一会儿用到的时候会被第一时间拿到。

然后他按住太阳穴,给手捧花拍了张照,发给了滕仲云:“烟花已就位。”

数十公里外的机场高速路上,一辆劳斯莱斯正在飞速向城中行驶。

虽然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拥有飞车,但是还是有一少部分怀旧、恐高、或者出于种种特殊原因仍愿意使用传统汽车的人。

车后座上,滕仲云的嘴角轻勾了起来,心情似乎很愉悦似的,扭头握住了旁边的人的手。

“好久没回国了,怀念吗?你都忘了这里了吧。”

滕沐风坐在他旁边,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鼻子上通着氧气,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什么反应。

滕仲云在侧头探究地看着他,忽的掐住他的手背上的皮肤,微微用力:“你真的对这世界上的外部刺激没有一点知觉吗?明明能眨眼甚至打哈欠,甚至还能皱眉,这几十年的植物人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滕沐风依旧毫无回应。

“我今天要杀了你的两个儿子。”滕仲云微微起身靠近他的耳朵。

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

滕仲云笑了,眼尾的皱纹舒展开,松开滕沐风被掐紫的手背,心疼地揉了揉。

“行,我知道你没有反对意见了。”

不多时,劳斯莱斯停在了某处僻静的私宅别墅门口。

手下恭敬地打开门,滕仲云一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推着滕沐风进去。

他把滕沐风挪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屏幕上此时此刻正播放着孙晴晴和滕玟婚礼的实况转播。

滕仲云从酒柜上取下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杯子坐在了滕沐风身边的沙发上,搂住他的肩膀。

婚礼进行曲奏响,婚礼正式开始。

无数的气球飞向天空,穿着婚纱的美丽新娘沿着红色的毯子一步步走向她的新郎。

“请跟我读,我愿意他/她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妻子……”

滕仲云微笑着端起红酒杯隔空点了点屏幕:“你看谁来了?”

画面中出现了滕禹,只见他手里举着戒指,一步步走上了台。

“你看滕玟的脸色。”滕仲云大笑,“他根本没想到滕禹会去!”

滕沐风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变幻的画面,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亲吻、礼花绽放、宾客欢呼。

“快看!最精彩的地方来了!”

孙晴晴开心地站在台上,向后抛出手捧花。

滕仲云顾不上喝酒,眼睛发亮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道完美的抛物线。

嘭!!——

巨大爆炸声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Bravo!”滕仲云双臂张开,站起来欢呼大笑。

画面被硝烟弥漫了几分钟后,现场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兄弟残杀的戏码总是让人百看不厌。”滕仲云意犹未尽地重新坐下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仿佛欣赏着某种艺术品或者美食。

孙晴晴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滕玟声嘶力竭地冲滕禹和滕时哭喊咆哮……

滕沐风看着屏幕,身上连接的仪器平稳无波,就连呼吸都没有加速半分。

滕仲云感觉索然无味,捏了捏滕沐风的削瘦的肩膀,叹气道:“以前为了隐瞒你的存在,我一直把你藏在国外,没什么时间陪你,是哥哥的错。”

“但是很快所有的阻碍都会消失,到时候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滕仲云轻触上滕沐风的太阳穴,眼底满是怀念和期待:“我知道你其实没有消失,只是一直藏在这里的深处,不愿意见我。但我一定会让你再次开口对我说话的,无论付出什么,无论用多久。”

滴滴。

忽的,滕仲云的加密智脑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好事连连,滕时车上的药也都换掉了,你猜他什么时候会吃?”

滴滴,滴滴。

有关滕禹的、韩濯的、滕时和奚斐然,还有滕玟的,所有的消息接踵而来,滕仲云幽深的瞳孔中笑意越发深邃,看着孩子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被自己创造的命运牵引着走向终结,这给了他一种莫大的满足感。

滕仲云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微笑着随手给滕玟发了条匿名消息:

“想报仇吗?”

然后他将滕禹和韩濯的位置发给了滕玟,起身走向了厨房。

所有人都是他网中的鱼,而他是执网者,是上帝,他铺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此时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哒哒哒。

厨房里传来了剁菜的声音,不一会儿灶台上开了火,平底锅中翻炒的番茄肉酱散发出阵阵香气,味道从厨房飘向客厅。

不知道是不是条件反射,沙发上静止的滕沐风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不一会儿,滕仲云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意大利面走了过来,面条上淋满了肉酱,看上去非常诱人——他竟然自己下厨给自己做了晚饭。

“小时候你最爱吃意大利面了,看见了就走不动路,搞得我的口味也和你一样了,”滕仲云笑着说,“你快点恢复意识,我带你去吃最好的。”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从婚礼现场切到了生物基地,滕仲云坐下来,把监控投屏当作下饭菜,边吃边看着滕玟虐待滕禹和韩濯,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韩濯死去,滕时出现在画面中,滕仲云终于放下了空盘子。

正好吃完。

“亲爱的弟弟,我得出去一趟。”

滕仲云穿上大衣,低头在滕沐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在家里好好等我。”

滕沐风一动不动,他什么时候都默默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生命体征始终在,几乎像个假人。

滕仲云的眼眸加深,按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踏出别墅的大门,滕仲云面无表情地穿过门口低头鞠躬的两排手下,坐上了飞车。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担心飞车上的智能系统会泄露的他的秘密,又或者对他的安全造威胁,因为几个小时后,他就会成为飞车集团的大股东,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企业的控制权。飞过城市的高空驶向郊区,下方的建筑逐渐变少,变成了绵延不绝的山林。

加密智脑中传来生物基地的画面:

“因为只有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都不是!”

滕时喘息着,面容已然透露出不正常的青白,面前的滕玟浑身剧颤。

“他害怕孙晴晴打乱他的计划,所以孙晴晴必须死!是他设计杀害了孙晴晴还嫁祸给了滕禹!在他的布局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用完就要被丢弃的棋子,只有你,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滕仲云的嘴角勾起冷笑。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这么快就弄清了一切真相。

飞车在生物基地门口停下,大门缓缓打开。

不过知道一切真相又怎样呢?

非我亲生血脉,必然难逃一死,顶多是做个明白鬼罢了。

夕阳如血,映照得天地间一片血红,滕仲云信步走了进去,为滕时精彩发言鼓起了掌。

“说得好。”

接下来的事情全部如预期所料,他看着滕时毒发倒下,口吐鲜血,桃花眼里是满满的都是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呢?我给了你生命,你原本不该存在于世,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下了毒……”滕时颤抖地质问。

“是啊,”滕仲云平静的说,“我换了你所有的药,每一盒里都下了剧毒。”

下毒是这个世界上最方便的杀人手段,只要清痕迹足够快,很难被抓到把柄。

靳清不也是这样死的吗?

他不介意告诉滕时一切的真相,他甚至很愿意,要不然谁能知道他有过那么完美的犯罪。

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他不怕他说出去。

滕时的毒发过程比他想象中更痛苦,很具有观赏性,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被滕玟打断了。

傻儿子,还以为那是你的亲人,不,你的亲人只有我,他们都是你的垫脚石。

“阿玟,跟我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滕玟的泪水模糊了整张脸:“是你杀死了孙晴晴……”

“是我,没错。”滕仲云坦然承认,有点不耐烦,“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等到你拥有了滕氏集团,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我只要她!”滕玟疯狂嘶吼捶地,“你根本就不懂!!我恨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愚蠢的孩子。

更愚蠢的,是他竟然试图自杀。

滕仲云只觉得可笑,滕玟难道不知道现在的脑科学技术吗,只需要几小时,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能被清除掉,何苦为难自己。

他按下开关,把滕玟电晕,随后叫手下进来,把人带走。

然而这次,他按了许久呼叫铃都不见手下进来。

滕仲云皱了皱眉,按住太阳穴上加密的智脑:“人呢?”

回答他的不是手下熟悉的声音,而是一声低沉磁性的冷笑:“他们不会来了。”

滕仲云浑身如遭雷击,猛地扯下太阳穴上的智脑贴片丢到了地上!

那是奚斐然的声音。

情况有变!

滕仲云转头就向着大门快步走去,即将走到,大门却啪的在他面前重重合拢上锁。

奚斐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冷冷注视着他。

屋子里一片死寂,滕仲云的呼吸急促起来,忽的又听到背后一声娇嗔:

“哎呦我的老腰!”

韩濯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的假发又戴了回去,揉着腰冲滕禹吐槽:“这实验室的地板也太凉了,再躺个十分钟我感觉我都要腰椎间盘突出了!”

滕禹委婉地提醒:“腰椎间盘突出的主要原因是劳损,和温度关系不大。”

韩濯:“……我还是更喜欢你抱着我痛不欲生地发疯的样子。”

滕仲云脑子里一阵尖锐的耳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紧盯着本该死去的韩濯和本该疯掉的滕禹,瞳孔剧颤。

然而下一秒,被‘电晕’的滕玟也缓缓坐了起来,凝望着滕仲云苍老的脸,眼神无比复杂:“父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晴晴没有死,她已经被我送回了孙家保护了起来,你再也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孙晴晴已经死了!”滕仲云本能地反驳,“我亲眼看见她在爆炸中身亡!”

那场景太真实了,爆炸的瞬间血肉横飞,绝不是人工能伪造的场景。

背后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清冷声音。

“孙晴晴的确死过一次。”

滕时擦掉嘴角的血浆,樱桃味的,味道还行。

“她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死过一次的还有韩濯和我。”滕时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你在别墅投影里看到的所有‘直播’画面,都源自于我的记忆提取,是真实地发生在上一个时空中的事情。”

滕仲云勃然色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柱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在奚斐然启动穿越程序的那一刹那,上一个时空就不复存在了,唯一存在的只有留在我的大脑里的、你犯罪的证据。”滕时绝美的脸上露出微笑,奚斐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回到了灾难发生之前,用这些证据说服了所有人,为你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让你亲口承认杀人的主观故意,让你的真面目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滕仲云,你输了。”

第238章 大结局(中2)

滕仲云,你输了。

滕仲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心脏剧烈震颤,甚至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上都出现了裂痕。

怎么可能?

奚斐然和张明海的穿越计划他也一直暗中关注着,但是据他所知奚斐然一直卡在关键的记忆提取部分,根本没有办法真正实现灵魂穿越。

“父亲,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滕时拉住奚斐然的手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然后他平静地看向滕仲云,“你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聪明,但是聪明的人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低估对手,你以为你比别人更深谋远虑,但是你忘了人外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

滕仲云在极大的震惊中面容几乎扭曲,他的视线从滕时身上转移到滕玟身上,又看向远处的滕禹和韩濯,奚斐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垂死挣扎,滕仲云太过于不可置信,以至于到现在还在怀疑面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奚斐然冷笑一声,按住太阳穴:“阿时,把人带上来。”

生物基地大门赫然打开,两个体型高大的保卫型AI扭送进来一个愤怒狂叫的男人。

“妈的放开我!!几个机器竟敢对人动手!你们机器人难道没有不能伤害人类的准则吗!!”

中年男人的鸭舌帽都掉在了地上,用力想要从AI手里挣脱,然而人力跟机械手臂的力量差距简直太悬殊了,AI稍微用力就把他按得跪在了地上。

滕仲云瞳孔缩紧——这人正是他安排的给孙晴晴的手捧花装炸弹的手下!

左边的保卫型AI弯下腰对男人露出微笑:“根本没有那种准则哦,亲。”

它发出的是AI阿时的声音,一脚踹在了男人屁股上:“我想干嘛就干嘛,走你!”

男人滚到了滕仲云脚下,狼狈地翻身抱住滕仲云的脚:“滕总!我刚放完手捧花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到了这里……我真的……”

滕仲云面色铁青咆哮着一脚踹开他:“闭嘴!!”

“一直给你现场直播的人是我。”AI阿时对着滕仲云摊开双手,电子液晶屏上的眼睛弯起来。

“在提取了我妈……咳……滕时的记忆后,我把它们原封不动地传送给了你,包括在婚礼现场的场景、医院的场景、还有生物基地的,你收到的所有来自你手下的各种消息,无论是视频还是语音文字,全都出自于我之手。顺便说一句,不能伤害人类的标准对我而言从来不适用,我只忠于我奚斐然和滕时。”

滕仲云呼吸急促,曾经那个不怒自威的叱咤风云的男人此时露出了穷途末路之相,然而此刻对于他的打击还没有结束。

滕玟红着眼眶也站了起来,看着滕仲云的眼神里充斥着痛苦、不解、疑惑、和悲哀:“在今天以前,我一直对你深信不疑,我甚至宁愿相信是滕禹想要害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你从中作梗。”

“今早滕时和奚斐然给我看未来的记忆提取时,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你做出来的事情,我甚至以为那是合成出来的视频。直到我亲眼在婚礼现场看见你的手下被抓住,从手捧花里取出了炸弹。”

滕仲云脸色涨红,试图垂死挣扎:“阿玟,这都是假的,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如果不是滕时和奚斐然,我会在今天失去我的挚爱,我还会在你的操控下杀死我哥哥的爱人韩濯!”滕玟的每一个音节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所有复杂的情绪退去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失望和恨意。

只差一步,他就会变成杀死兄嫂的凶手,只差一步,他就会变成丧失记忆与爱的工具人。他再也不会相信滕仲云的谎言,也再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些踏入深渊的境地。

滕玟深吸一口气:“从今天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儿子。”

“你根本就不懂被爱和爱人的滋味,你从未爱过任何人,也从未被任何人真真正正的爱过,你不配。”

滕仲云目眦尽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滕玟清除障碍,滕玟是他唯一的血脉,但是如今滕玟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怎么可能罢休!

“束手就擒吧滕叔叔,”韩濯似乎察觉了什么,紧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你听见远处的声音了吗?”

滴呜滴呜——

那是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不出十分钟警察就会把这里包围,”韩濯身后的滕禹也出声道,眼神凌厉地注视着滕仲云,“你雇凶杀人,意图谋杀,刚才你在生物基地承认的所有罪行我们都已经录音了,包括你曾经杀害靳清阿姨的事情,你逃不掉了。”

滕仲云剧烈颤抖起来,许久之后,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紧绷的身子也一点点松懈了下来,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

“是啊,”像是战败的老狼,滕仲云露出一抹苦笑,“我输了。”

奚斐然紧绷的神经无声地一松。

滕仲云转身看向生物基地的大门,像是想要最后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看一眼夕阳。

晚霞万里如血染,赤红的颜色笼罩了大地,秋日的冷风卷起地上的沙盘旋而上,越过一望无际的山林,穿过高楼林立的城市,消失在暮色的微光里。

昏红的日光染红了滕仲云的脸,他哑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奚斐然狐疑道:“什么?”

滕仲云摸像胸口,像是想要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我希望……”

滕时忽然感觉一阵心悸,那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脱口而出失声叫道:“奚斐然别让他……”

然而已经晚了,滕仲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型控制器,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轰!!——

生物基地外停放着、滕时来时坐的飞车轰然爆炸,那距离太近了,爆炸的冲击波让整个生物基地都剧烈震动,天花板都震落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闪躲。

尘土飞扬的混乱中滕仲云猛地向滕时扑了过来,奚斐然几乎和他同时动作扑向滕时,竟然还是晚了一步,手指从滕时的衣角擦过。

滕仲云一把抓住滕时的脖子拽向自己,勒住他的同时手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都别过来!”

“滕时!”

“二哥!”

“滕仲云!你放开他!”奚斐然失声怒吼。

“敢动,我就让滕时的脑袋开花。”滕仲云死死钳制着滕时的喉咙,拽掉他太阳穴上的智脑贴片,拖着他一步步向着生物基地的大门外走,一边冷笑着对滕时的耳朵低声说,“本来想着,如果你没有吃那盒药,我就用炸药送你上西天,现在看来这个备用选项布置得非常正确。”

滕时颤抖地抓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几乎发不出声音。

枪口就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已经上了膛。

奚斐然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眼睛全是血丝,声音都在发抖:“你轻点抓他!我们不动。”

滕仲云拽着滕时一路向后,用他的身体当作挡箭牌,一直退到了生物基地外的土路上,又一步步挪到了平台上,直到脚后跟停在了悬崖边。

奚斐然一行人追了出去,在距离他们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滕仲云又用力将枪口怼在滕时的太阳穴上:“给我准备一辆飞车,关掉定位系统和AI自动驾驶。”

奚斐然毫不犹豫:“好!”立刻给手下打了电话过去。

滕禹冲滕仲云吼道:“你要怎么保证会放了滕时?”

滕仲云冷笑:“保证?我如果走不了,就拉着滕时一起死。”

他稍微向后退了几厘米,立刻有几个一粒小石子从他的脚后跟下面掉了下去,坠入了山谷中。

“别!”奚斐然脸色煞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别再往后退了!”

他早就知道滕仲云一生枭雄,绝不能忍受就这么被抓捕归案,肯定会拼死一搏。

只要不被抓住,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自己大意了。

“奚斐然……”滕时挣扎着看向他,大概是因为窒息和恐惧,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斐然看到眼角余光处似乎有银色的光一闪而过。

“我很幸运这辈子能遇到你……”滕时强撑着凝望着他,“我希望你做一只自由的鸟,不被仇恨束缚……”

滕禹韩濯和滕玟的脸色都变了,滕时怎么开始交代遗言了,这是确定了自己不会在滕仲云手下活下来吗?

滕禹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立刻叫人在崇景周围布置包围圈!”

韩濯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给我调一颗卫星准备定位一辆无定位系统的飞车!”

滕玟在智脑中疯狂给手下下命令:“立刻给我列出所有滕仲云可能去的地方!”

然而奚斐然却只是紧盯着滕时,许久,颤声说了句:“好。”

滕仲云不耐烦地怒喝道:“飞车呢!”

“来了!”奚斐然指向他身后,一辆白色的飞车正从远处飞了过来,停靠在了悬崖边,大门敞开着,只需迈一步就能上去。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按要求准备一辆飞车,奚斐然调度资源的能力再一次让滕仲云震惊。

奚斐然喘息着:“按照你的要求,车上的定位系统没开,AI自动驾驶系统也关着。没人能定位到你,你可以飞到任何地方,里面的电足够飞行300公里。”

滕仲云阴鸷的眼底深不见底,露出一抹冷笑:“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放了滕时。”

才怪!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

滕仲云迫不及待就要登上飞车,下意识松手扶了一下车门,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瞬间,滕时忽然猛地推开他,朝着悬崖下方跳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拉得无限长,滕仲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看着滕时从高空坠了下去。

然后一只机械手忽的从悬崖下方的凹陷处伸了出来,将他稳稳接在了怀里!

是刚才的保卫型机器人!

它竟然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提前藏到了悬崖下。

那个叫“阿时”的AI居然已经智能到了这种地步。

“一只自由的鸟”,原来是说给奚斐然的暗示!

滕仲云气得几乎心脏骤停,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飞车就在面前,只要跳上去就能远走高飞!

滕仲云纵身一跃,就在即将跳上车的前一刹那,他的后衣领忽的被人猛地扯住,一股巨力夺下他手中的枪,把他猛地扑倒在了悬崖边上。

是滕禹!

“我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滕禹双目血红揪起滕仲云的衣领,“当初她那场车祸那么蹊跷,是不是也是你……”

滕仲云挣扎了几下,他的余光看到奚斐然把滕时从悬崖下拉了上来。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到了近前,他甚至能看到天幕中倒映的红蓝色警用飞车的灯光。

滕仲云爆发出了癫狂的大笑,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地输了。

“是!是我!”滕仲云狂笑不止,“你们所有人的母亲都死在我手里哈哈哈哈哈!你们的一生都背着我在你们身上留下的阴影!你们一辈子都逃不掉哈哈哈哈!”

嘭!——

滕禹一拳砸得他吐出一口血沫:“这一拳是为了我妈!”

滕仲云半个脑袋露在悬崖外,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又是一拳!

“这一拳为了所有你杀死的人。”

滕仲云呛咳着喷出了两颗带血的牙。

“滕禹!”

韩濯和滕玟同时扑了上来拉开了滕禹,如果他们不阻止,滕禹几拳下去完全有可能把滕仲云直接打死。

“别为了人渣打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的,”韩濯把滕禹搂在怀里好一顿摸,然后把他塞进了滕玟怀里,“快把你哥带走,让救护车包扎一下手指。”

滕玟知道他是想赶紧让滕禹离开滕仲云身边,防止滕禹失去智,他点了点头扶起滕禹,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

“快去吧。”韩濯冲他摆摆手。

滕玟咬住嘴唇,露出内疚的神情,低声说:“对不起。”

韩濯愣了一下,然后狐狸眼弯了起来,无所谓地笑了笑:“干嘛要对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道歉。”

无论上一世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情,都随着滕时穿越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只要他们不误入歧途,只要始终朝着光的方向走,他们人生依旧是坦途,未来一片光明。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韩濯看向不远处的悬崖边,奚斐然和滕时正紧紧相拥在一起,热烈的激吻着。

“辣眼睛啊辣眼睛,啧啧啧。”韩濯转过身,避免被这有伤风化的一幕污染了纯洁的心灵。

视野的尽头,滕玟已经带着滕禹来到了救护车边,滕玟说了两句什么,滕禹淡淡地点了点头。

以后没有了滕仲云的挑拨,这两兄弟应该可以和睦相处了。

即便不是亲兄弟又怎么样呢,血缘又不是唯一能连接人与人的东西。

韩濯久久地望着滕禹,眼底有微光流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滕家人解决吧。

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别参与了。

韩濯低下头。

滕禹真的能接受自己吗?还是只是因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得不接受?

救护车上的滕禹忽的心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这边:“韩濯呢?”

“啊?他没过来。”滕玟愣了一下:“对哦,他为什么叫我扶你来,自己不来?”

远处,空阔的地上已经没有了韩濯的影子。

激吻过后是长久的眩晕,滕时喘息着放开奚斐然,看向不远处地上几乎不省人事的滕仲云。

“我们真的要把他交出去吗?”奚斐然轻声说,像是在问滕时,又像是在问自己。

远处传来警察的声音,他们大概正在和滕禹和滕玟问话,很快就会过来。

到时候滕仲云会被移交给公检法,接受法律的制裁。

“心里不痛快?”滕时眸色深邃,柔声问。

奚斐然点头:“他犯下的罪孽太多了,但是他又太狡猾,我怕法律给不了他应有的报应。”

滕时:“那怎么办?把他从悬崖扔下去?”

奚斐然沉默半晌,看向地上的滕仲云:“我真的想。而且光扔下去还不够,我希望他不要立刻死,我要看着他浑身骨头都折断但是还剩一口气,让他眼睁睁看着山鹰来吃他伤口上腐烂的肉,让他在饥寒交迫和恐惧中备受折磨,痛苦的捱上几天再死掉……但这也远远不够。”

黑暗的夜色中,风吹动树梢,裹挟着回忆回到十多年前,鼻尖仿佛又闻到了当年血腥的味道……奚斐然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躲在生日宴会的桌子下,看着自己的父母和父母的朋友一家惨死在自己面前,鲜血四溅,眼珠滚落。

复仇的执念支撑着小小的他活下来,他做了一辈子的噩梦,拼命地向前跑,一刻都不敢停,他逼迫着自己快快长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罪魁祸首付出同样的代价。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用了接近二十年。

二十年,滕仲云就这么悠然地活着,他享受着这个世界上最优质的资源,活得恣意妄为,甚至可能根本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没有经受过一丝良心的折磨。

他凭什么!

“咳咳……”

正说着,一旁地上的滕仲云呛咳着清醒了过来,扭头看到奚斐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我有最好的律师……不过是坐牢而已……以我的身份,在牢里也依旧享受……你们永远赢不了我……”

奚斐然瞬间暴怒,然而滕时攥住了他手腕。

那手指冰凉,却格外有力,带着安抚的味道。

“享受?你未免想的太美了。”滕时看向滕仲云,眼底流露出冰冷的笑意,捡起地上自己刚才掉落在地的智脑,贴在了滕仲云的太阳穴上,“这么多年,你为了不被奚斐然窃取机密,也为了不被AI控制,一直没有使用过奚斐然发明的智脑吧,大概也不知道,现在的AI有多么先进。”

滕仲云喘息着,被重击之后的大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滕时淡淡说:“现在的AI完全可以模拟现实,在你的大脑里创造一些画面,让你身临其境,如果取消某些限制条件的话,甚至可以让你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里无法醒来。”

奚斐然猝然明白了滕时的意图,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平时一直教育他真善美的滕时居然会作出如此暗示。

滕时站起来,揉了揉腰:“我身子有点发虚,先去救护车那喝点糖水。”

说罢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夜晚的秋风卷过树梢,扫过滕仲云周身,带来了一阵蚀骨的寒意。

滕仲云惊恐地看着向他靠近的奚斐然,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恐惧,几乎想要尖叫:“你……你要做什么?”

奚斐然的手指都因为激动而发颤,像是抓到了猎物的野兽,眼底深处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几乎是欣喜若狂:“做什么?做我想做了20年的事情。”

滕仲云惊恐至极,却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奚斐然触碰上他的太阳穴。

下一秒,他猝然发现黑天变成了白日,自己置身于悬崖边,然后被人猛地推了下去!

“啊啊啊啊!!!——”

咔嚓!

浑身骨骼在坠落山崖的瞬间碎裂,五脏六腑都几乎错位,那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不是真的,这是我脑子里的幻觉!

滕仲云疯狂的想要说服自己,但所有的疼痛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AI操控的脑机接口可以真实模拟疼痛信号,他所受到的痛苦一分都不会少,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他甚至无法求死!

“好好享受吧,”奚斐然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虚空中响起,“为了让你更好的体验,我调整了大脑时间流速,现在你所经历的大脑里的一年,就相当于外界的一天而已。”

滕仲云躺在石头上长大了嘴,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不!不!!!——”

“先体验‘十年’的坠崖痛吧,‘十年’之后,我给你换成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