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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哮喘

滕时靠在枕头上,之前为了让他更舒服些,床背被奚斐然调整成了半倾斜的角度,这是一个最能让人放松却也最使不上力的角度。

滕时半闭着眼睛,呼吸有些不易察觉的加重,奚斐然的大手按在他的胃部,有规律地温柔下压揉按。

他知道奚斐然的意图,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有些窗户纸被捅开了无数遍,再次越界的时候还是让人从智上无法做到所应当。

滕时纤长的睫毛与眼尾嵌合成了一道锋利的弧度,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因为太过紧绷,下颌的线条几乎显得有些冷硬。

然而这表情却不知怎的刺激到了奚斐然,他的呼吸明显变快,故意把掌心换成掌根,微微加力从那柔韧紧实的胃部向下捋向小腹:“医生说了,从上脘到关元穴推一遍能让气血通顺。”

推到肚脐的时候滕时的身子猛的一抖,紧咬的齿缝中终于溢出一声闷哼,忍无可忍地抓住奚斐然的手腕:“行了小东西,没完没了的……”

奚斐然没动,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焦灼的暗色,心底的岩流仿佛积攒到了极致,终于顺着血管攀附上了四肢百骸。

“叫谁小东西呢?”他掐住滕时的后颈,以拥抱的姿势温柔又强硬地把人按进怀里。

滕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奚斐然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朝思暮想了一个多月的思念和克制在此刻再也难以压制,手指猛的攥住滕时的臂膀,像是要把人死死禁锢在自己的胸口。

恨不得把他融进血肉里,连灵魂都密不可分,掌根在滕时的肚脐处缓慢地深按了下去:“神阙穴培元固本,更是需要时常推按才行。”

“!……”滕时猛的弓起身子,抓住了奚斐然的遒劲的肩膀,鬓发被汗水浸湿,乌黑的绝美眉目仿佛被水洗。

说不上是疼痛还是难受,淡粉色的薄唇被咬住太久,竟透出了些许嫣红的颜色,他终于忍不住微张开喘息起来,求饶似的颤声道:“奚斐然……”

被连名带姓叫的那一刻奚斐然只觉得一股战栗从头电到脚,整个人都酥了,再也忍不住猛的抓住滕时的后脑按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这是我的。

一辈子都是我的。

像是野兽撕咬着猎物,带着发狠发狂的力道。

滕时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连脖颈都渲染上绯红,想要大口呼吸却又被再次掠夺,被猛的抱紧。

奚斐然真恨不得把他吃下肚子,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他一直麻-痹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些东西从未过去,知道滕时被掳走之后的恐慌,一个月以来的胆战心惊,恨不得被逼到发疯的焦灼和痛苦都还在,刻骨铭心。

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他双眼猩红,却在每次即将咬伤滕时的时候强行克制住,在视若珍宝和的把他吞吃入腹的欲-望中反复横跳,直到滕时终于给出回应,抱住了他的腰。

*

医院里不让抽烟,滕禹按下电梯,穿过人头攒动的医院一层大厅,从大门走出去到了院子里远离人群的地方。

滕禹平时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有在放松的时候才会偶尔来上一根。小荷很不喜欢烟味,在小荷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抽过。

但是眼下滕时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蒋家覆灭,一切都挺好,是时候可以小放松一下了。

咔哒。

一口烟吸进去,滕禹眯起眼睛,觉得舒服得要命。

在病房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电灯泡,头顶上都发着光。

等等。

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

滕时和奚斐然又不是两口子,论兄弟情义应该自己和滕时更亲一点才对啊?

奇了怪了。

滕禹摸不着头脑,决定给小荷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帮忙分析一下。

韩式集团的大楼里,韩濯坐在会议室的首座,翘着二郎腿翻看着面前3D屏幕上的汇报材料,银白的高定西服裤勾勒出他漂亮修长的腿型,裤腿下隐约露出精致的脚踝,随着他咬笔杆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我真的忘记了,那个战略发展部的老总是谁招进来的?”韩濯轻飘飘问了一句,狭长的眼睛扫视着下方一排噤若寒蝉的高管。

笔杆看似随意地指向一位年纪很大、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公司高层。

韩濯困惑道:“彭老,是您吗?”

彭老在他的点名下竟然下意识紧张地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孙文是从悦己科技挖过来的,当时也是通过了股东大会的认可的……”

“哦……”韩濯笑眯眯地拉长了尾音,挥手一扫,一份文件便出现在会场当中,“我还以为他是你大哥老婆的侄子呢,原来是弄错了。”

“他……我……”彭老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试图辩解什么,但在韩濯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这种市场行情下还抓着传统汽车领域不放,看不清楚大环境也看不清楚行业动向的废物,竟然一直在我们公司混了这么多年,啧啧,人力部门怎么办事的。”韩濯咂舌,“老汪,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人力汪总立刻起身道歉:“我立刻去让他走人。”

“哎哎,”韩濯赶紧道:“我们可是正经上市公司,没有无故赶走员工的道,你先去查查看,了解一下他为什么对汽车行业那么情有独钟,是不是和他最近新提的那辆法拉利有关。”

彭老面无血色,手指有点抖。

韩濯修长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身子向后靠:“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不怎么记仇。但是公司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浑水摸鱼阻碍公司发展,就是和我本人过不去。

底下人连连点头:“是,韩总说的是,一切以公司发展为重。”

“不过我相信大家都很努力啦,”韩濯俊美的面容上却又浮现出微笑,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彭老肩膀:“您是我父亲时就在公司里的老人,最知道什么对公司好了,对吧。”

彭老面如死灰,他在公司里这么多年,按来说韩老爷退了之后他就是公司的头一把交椅,却没曾想杀出来个韩濯,以雷霆之势掌握了公司。

他原本以为这个富二代很好对付,于是暗中布置自己的势力,却不曾想到如今几乎被瓦解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这个少年太可怕,手腕狠辣决绝,是自己低估了他。

“这么多年您为公司操劳,我都看在眼里,年纪这么大了,也别总这么费心了,”韩濯温柔又贴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招呼秘书,“来,来彭老放一个月的长期服务假,感谢您为公司的付出,好好休息休息。”

放假是放了,一个月后,他还能再回来吗?

彭老颤颤巍巍地走出会议室,却不敢反驳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如果挣扎,等待他的是更可怕的惩罚。

他试图篡位,韩濯已经对他很仁慈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散了。

韩濯脸上那种面具似的笑容淡了,但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哪怕是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显得冷淡,唯有狭长的眼睛里隐约能透出深不见底的微光,若是骤然对视上,恐怕会给人一种被利刃刺中的感觉,然而他的动作姿态又是慵懒的。

韩濯随手拿起来个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两口。

“咳咳,Amy,帮我调阅几个文件。”韩濯轻咳了两声,叫AI帮忙,这种初级的AI虽然已经比普通的电脑智能许多,但完全比不了真人,只能实现一些容易解的指令。

韩濯从容地处了一些公司事务,确定了没有遗漏之后,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帮我看看智语公司动向。”

是时候该和智语公司合作了啊。

韩濯悠然地给智语公司的发了个邮件过去,吹了一通彩虹屁,然后再次婉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合作的意图。

这是他第二次示好了,智语那边还安安静静。

但韩濯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智语背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和谁合作会利益最大化,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罢了。

“咳咳……”

胸前莫名的有点闷,从刚才开始嗓子也不舒服,韩濯扯了扯领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韩濯瞳孔一缩,忽的拉开抽屉翻着起来。

伴随着翻找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艰难吸气的呼吸音,他感觉自己的气管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气流的通道越发狭窄。

遭了,哮喘犯了。

明明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犯了,怎么今天又忽然……

“今天的空气污染指数是510,请市民朋友们减少出行。”

脑子里过电一样想到了今早出门时AI的提醒,那时候他好像正在和滕禹发消息聊天,没注意。

自从飞车占领交通市场之后,空气污染已经减少了很多,但偶尔还会有几次,多半是工业园区排放导致的。

喘不过气来,胸口好闷,韩濯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鬓发,大口大口地吸气,拼命在抽屉里翻,却怎么也翻不到喷雾器。

他的手指都开始发抖,剧烈的窒息感让他头痛欲裂,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难受,他的腰越来越弯,想要撑住抽屉缓一缓,胳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人浑身发软,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稀里哗啦!

几层的抽屉都被他拽了下来。

“哈……哈……”

韩濯抓住胸口在地面上挣扎,地毯都被他抓出了白道子,他感觉自己难受得要死了,就在窒息的边缘,他第一次觉得桌面上的呼叫铃离得那么遥远,他宁愿一掷千金只为能再呼吸一大口空气。

救命!

忽的,耳机里传来了AI的声音。

“来自滕禹的来电。”

韩濯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个字,好在AI直接把他的呻-吟当做了接通同意,滕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干什么呢宝贝,”滕禹这冰雕木头在他几个月的调教下终于可以流畅的叫出宝贝这两个字了,“我问你啊荷,假设你有个哥,如果你哥病了,你会给你哥每天守床吗?我说的是那种每分每秒都粘在身边的陪伴法,还喂水果,晚上帮忙盖被子,白天帮忙揉肚子。”

滕禹说着都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管咋说,两个大男人这么腻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小荷熟悉的略显低沉的磁性女中音,滕禹只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气流从极其狭窄的通道里挤出来时发出的声响。

“小荷?”滕禹眉头微皱,把手里的烟按灭在垃圾桶上。

没打错吧?AI智能电话应该没有打错这一说。

“喂!小荷?是你吗,你在干什么?”

韩濯的眼前全都是雪花,仰躺在地上死死抓住胸口,冷汗浸透了全身,极度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比起隐藏身份,他更害怕自己死掉。没有死于惊心动魄的商战,没有死于探索世界的极限运动,而是死于一次小小的突发疾病。

救救我。

“救……”

忽的,他的手指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形状,几乎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韩濯不知道哪里来的猛的力气抓起来往嘴里喷了几下。

气管痉挛在喷雾剂的作用下逐渐缓解,空气涌入胸腔,韩濯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瘫倒着仰面朝天,感觉自己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

耳机里滕禹正在焦急的大叫:“小荷!你是不是生病了!在哪呢!我马上过去!”

韩濯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氤氲着水珠,身子疲惫不堪,喉咙还有些不适,却已经足够发出惟妙惟肖的伪音,他缓缓按住耳机,用熟悉的、慵懒又勾人的语调,略带些沙哑地轻声对滕禹说:“在想你呢。”

第182章 戳破

“在想你呢。”

起初滕禹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为小荷是不是生病了而担心,而且他总感觉自己刚才恍惚间好像恍惚间听到了男人的喘息,然而还没等他细琢磨是怎么回事,他就又听见了一声慵懒的轻喘。

那声喘息延续了刚才的势头,是他熟悉的磁性女人嗓音,带着精疲力竭的餍足,仿佛一只吃饱了的猫。

滕禹愣了一下,缺根弦的某处神经忽的骤然绷紧了。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我说,我在想你呢。”小荷又说了一遍。

透过那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能让人直接想象到那双美艳动人的狭长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勾引和暗示,魅惑得惊人。

难道说她在……她在!

天崩地裂!滕禹的耳朵瞬间红透,震惊到无以复加,慌张得差点把电话直接挂掉。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这种事,这!这未免也太……

滕禹从小接受的都是正统教育,遇到的女人也都是知书达品行端正的大家闺秀,他的母亲、滕时的母亲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他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女人就应该是贤妻良母,哪怕不是三从四德,也应该是举止端庄才对。

自己喜欢的肯定也是这种温婉的淑女,滕禹从小就这么认为。

然而小荷的出现仿佛对他的择偶观一拳暴击,滕禹发现自己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扑进水中救人的少女,她的奔放、那种随心所欲的自由感,一下子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

她不受桎梏于任何框架,是妩媚、浪荡的、甚至不检点的,让滕禹觉得看她一眼都有悖道德,但却忍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罂-粟花一样,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荷偏偏还不知收敛,嗓音里像是含着糖,声音柔美诱惑,滕禹甚至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响:“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你要不要来找我一起洗澡?我想你想得好辛苦,总觉得没有亲手触碰到你来的舒服。”

滕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我……那个……我还在医院……我……”

韩濯苍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躺在地毯上憋笑憋得脸痛,随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他真的爱死了勾引滕禹这座禁欲冰山,听着他被自己撩得浑身着火又要强忍着正人君子不敢接话的样子,简直太有意思了。

“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这么说话!”滕禹终于恼羞成怒地挤出一句。

“是吗?你不喜欢?”韩濯在地毯上扭动着腰肢,继续发出上不了台面的声音,“好吧,哎,那我只好给别人打电话了。”

“不许!!”

滕禹急了,困兽似的在小花园里徘徊疾走,扭头确定四下无人,捂住嘴低声威胁道:“只许给我打。”

韩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好吧,我只给你打……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我没听清。”

衬衫湿淋淋地粘在身上,确实非常难受,哮喘发作后的疲惫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听到滕禹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韩濯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狐狸精,滕禹的尴尬和窘迫就是他吸食的元气。

不过这次是真的很累,先放过他。

热气终于从滕禹的脖子一点点退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我是说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觉得我弟、还有他弟,他俩有点太腻歪了……”

韩濯听着滕禹的叙述,勉强撑地站了起来,后腰靠在桌子上歇了一会儿,然后一颗颗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脱掉,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是裤子。

全部脱光后他赤脚走进办公室里屋,虹膜自动识别,打开了里面隐蔽的起居室。

水流哗啦啦地从喷头淋下,韩濯一边洗澡一边听滕禹疑神疑鬼地说滕时和奚斐然的事情。

“小荷你说他俩怎么回事?”滕禹有点紧张地摸了摸下巴,“兄弟俩感情未免有点太好了吧,这正常吗?”

是不是因为奚斐然从小缺爱所以太粘着滕时,而滕时又对他太溺爱了。

自己和滕时怎么不这样呢?

如果真是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俩人都得让心医生帮忙看看。

但因为这种事情找心医生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滕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心了。

“这很正常啊。”小荷说。

滕禹猛然松了口气:“果然,我就说我多想了。”

“他俩就是在谈恋爱而已。”

天空中巨雷劈下,一瞬间滕禹还以为自己聋了,或者是原地飞升了以至于出现了世纪大幻觉。

“你……你说什么?”

“They are in a relationship.”韩濯悠然地往头发上打着泡沫,水流从他白皙的身体滑落,仿佛水洗的白瓷,“那个收养来的弟弟明显喜欢滕时,也不奇怪,滕时的长相那么出众,人又厉害,不喜欢才不正常吧。”

“等等……等等!他们都是男的!”滕禹三观都震碎了,不可置信的把耳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耳,“他们是哥哥和弟弟!”

“男的又怎么了?现在社会都这么包容了,只有你还是个老古董。我觉得挺好的,亲上加亲。”韩濯搓了搓浴球吹出一个泡泡。

小花园里的滕禹一点点石化,有种想要一头撞在小花坛上把自己撞醒的冲动。

“淡定啦,看开点亲爱的,”韩濯笑眯眯地说,“没准我也是个男的呢。”

滕禹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猛的搓了两把脸:“你要是男的我就是女的。不行,我不信!我这就上去问个清楚!”

滕禹一路狂奔到了医院六层的贵宾区,猛的推开滕时的病房。

说实话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慌张,生怕推开门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或者亲亲之类的画面。

然而还好,滕时正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里,奚斐然正从洗手间里出来。

“哥,你回来了。”滕时很自然的叫了一声,但如果此时滕禹的注意力更集中一些的话,就能看到滕时的喉咙上下微微滑动了一下,肢体语言看上去有些僵硬和紧张,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可惜滕禹的视线此时正在奚斐然身上。

“你干嘛呢?”滕禹狐疑道。

奚斐然定在原地,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是刚简单搓洗好的床单和一些衣服。

“我,……刚洗完衣服要晾。”

“大白天的洗什么床单?”滕禹直觉感觉有点不对,却又不知道什么不对。

窗户开着,透着气,屋子里有种很淡很淡的奇怪味道。

奚斐然只慌乱了最初的几秒就镇定了下来,泰然自若地从滕禹身边走过去:“我哥刚才肚子疼来着,出了一身汗,我就给他换了。”

滕时耳机里一直安安静静学习人类行为的AI忽然不合时宜地小声发问:“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向滕禹隐瞒您刚刚和主人欢爱了的事实?”

滕时正在掩饰性地喝水,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

滕禹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滕时痛苦地弯腰,按住小腹,看上去突发恶疾:“肚子疼……不行了……要死了……”

滕禹魂飞魄散,赶紧叫医生,一番鸡飞狗跳下来,终于忘了自己本来要干啥。一天很快结束,等到从医院出来走到停车场里,滕禹才恍惚间记起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但是他顾不上多想,手机里多出来了十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司那边的。

滕禹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些,刚要回拨过去,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哥。”

滕禹回头,看见滕玟站在暗处,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滕玟穿了一件灰色的高定大衣,他的面相已经越来越成熟,轮廓也越来越像滕仲云,刚才回头的那一刹那,滕禹甚至微微心惊了一下,以为看见了父亲。

“为什么不上去看你二哥?”滕禹皱眉,按住刚打开的大G车门,他这些日子早就看滕玟不顺眼了,滕时失踪期间,就数滕玟最轻松,他几乎没怎么出力,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就连滕时被救出来住院后,他就来看过一次。

“二哥有奚斐然照顾着,不用我操心,”滕玟的手放在口袋里,从阴影中走出来,停车场的灯映在他俊秀的脸上,透出的温度有些冷,“你不接电话,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详谈。”

滕禹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只觉得堵着一口气,奚斐然都能对滕时做到无微不至,滕玟这个亲弟弟却事不关己似的,反倒是公司上的事情能让他亲自跑一趟。

“很晚了,”滕禹冷淡地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公事明天去公司找我聊。”

见他要走,滕玟似乎有些急了,上前一步:“是父亲让我来的!”

滕禹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他。

滕玟仰起头,那动作似乎是骄傲的意思,却又因为面对的是滕禹,骨子里就有些胆怯,显得有点硬着头皮和跃跃欲试掺杂着的别扭感:“父亲说,你这些年为公司付出的很多,大家都能看得到,但是时代在变,业务也在变,有些东西……”

滕禹:“别放屁,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滕玟下意识抖了一下,然而欲-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清了清嗓子:“父亲想让我接受你的部分产业。”

第183章 谎言

“父亲说,让我接手你的部分产业。”滕玟说这话的时候有胆怯,却又有种十足的坦然,像是所应当似的。

滕禹紧盯着他,然后缓慢的、把这几个字在在舌尖咬了一圈,几乎咬出了血腥味:“你再说一遍。”

毕竟背后有人撑腰,滕玟抬起头:“大哥,用得着我再说一遍吗?这些日子公司的业务你耽误了多少?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但是你不听,没办法,父亲只好把池州、封城还有陵水的几个项目都交给了我负责,你的团队长我都见过了,项目正在准备……”

他话音未落,滕禹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砰的一声把他按到了车门上。

滕禹眸中的暗火让滕玟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燃成灰了:“你私下接触我的人?”

滕玟被勒得脸发红:“是父亲的意思。你自己做的不好就别怪别人从你手里抢走,他们已经不是你的人了,现在是我的人!”

滕禹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我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是这块料。”

滕玟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不行,当即气疯了:“你他妈放屁!父亲说我可以!他说我做的比你好,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超过你!”

被背叛的愤怒是难以压制的。

滕禹开口时完全是本能的恶意:“超过我?凭什么?凭你妈在父亲耳边吹的枕边风吗?”

滕玟挥起一拳照着滕禹的脸就揍了过去。

滕禹是吃素的吗?他打散打比赛的时候滕玟还在吃奶呢,根本也不惯着他,侧身闪过他的拳头,一膝盖重重顶在了滕玟肚子上。

那重达多少攻击的重击一般人完全吃不消,滕玟当即就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就白了。

空荡荡的车库里回响着滕玟痛苦的呕吐声,滕禹暴怒跳动的神经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趴在地上痛的面无血色的滕玟,忽的感觉到了一种荒谬。

这是我弟弟啊。

我在干什么?

内疚感后知后觉的爬上心脏,滕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真的如同父亲希望的一样,和兄弟争起来了。

如果面对的是滕时,他就算是愤怒到极点也不可能动手,心疼还来不及,但是滕玟不一样,从小滕玟就胆小得很,不怎么和他说话,而且护财且抠门,像个神经质的护食小狗。

不熟。

他来到家里的时候滕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已经过了可以一起玩闹的时期,滕禹除了偶尔关心一下他的学业,几乎没有其他接触。

平心而论,他对待两个弟弟确实不公平。

他和滕时的感情更深,对滕玟完全是散养状态,可能是因为知道滕玟有母亲帮衬,所以越发的觉得不用自己操心,以至于冷漠几乎成了习惯。

滕禹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情十分复杂,伸手去抓滕玟的胳膊:“没事吧。”

滕玟啪地打开了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只得跪在原地又喘息了几秒:“你等着看吧……滕家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我一定会取代你,证明给父亲看,到时候你别求我……”

滕禹感觉胸口仿佛被钝器重击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强硬、无情,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希望得到滕仲云的嘉奖和认可。

他至今还记得滕仲云对他的洗脑,那是一种润物无声的侵入,让你觉得这世间除了生意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是放屁。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很多年前滕仲云拍着他的肩膀,“是为了扬名立万。”

“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也不是为了快乐,那些东西等你死了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你的成就会留存,若干年以后只有你打造的滕氏集团还在。”

滕禹悲哀地发现,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滕时身上,却忽略了滕玟,不知不觉间,父亲的洗脑已经渗透了过去。

是他对滕玟的冷漠把滕玟推得越来越远,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的滕玟就是当初的他自己。

滕禹想告诉他,比生意更重要的是亲情,人活在世上不止是为了功名利禄。

但是迟到的劝诫不会有任何的说服力。

况且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刚刚还揍了滕玟,连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很难坚定内心,那些东西以前也是他最在意的。

“对不起。”滕禹沙哑开口,“让我看看。”

滕玟冷汗淋漓地推开他:“滚开。”

从今天开始,算是撕破脸了。

滕玟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却说不出来的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前些日子他沉迷于恋爱中,和孙晴晴游山玩水,但忽然某一天父亲找到了他,对他委以重任,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重视的滕玟一下子受宠若惊。

在父亲的一次次鼓励中,他一改之前的公子哥做派,决定要做到最好,成为最让父亲骄傲的儿子。

我也可以的,他想,我和哥哥们一样优秀。

但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滕禹的厌恶。

他其实有犹豫,甚至怀有一丝丝隐秘的希望,想让滕禹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但是当他找到滕禹,看到滕禹高高在上的那张冷漠脸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冷了,胜负欲被挑起,出口的话比想象中更加尖锐,与此相伴的,是滕禹意料之中的暴怒,甚至还动了手。

滕禹真的很讨厌他,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亲弟弟。

兄弟什么的只是名头罢了,从未亲近,又何谈决裂,自始至终,滕禹对他都像是陌生人。

滕玟踉跄地站起来走了,没有再回头看滕禹一眼,滕禹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嘴张了张,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

一周之后滕时出院,奚斐然送他回了家。

这一次奚斐然去得很坦然,从大门进,没有藏着掖着。

他当初找滕时找得满城风雨,滕仲云不可能毫无察觉,再者,蒋洲成没落了,滕仲云就是奚斐然的下一个复仇目标。

奚斐然面对着黑暗挺直了脊梁,他不怕暗箭难防,等的就是一场较量。

但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件事。

“0783号出来,有人探视!”

城郊的看守所里,沉重的铁门徐徐打开,孙医生带着镣铐疑惑地走进了探视间,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他。

作为蒋洲成绑架知情不报的共犯,孙医生也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他还算比较坦然,这些年看着蒋洲成犯下各种罪孽,他早就预料着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拿钱办事,他的子女爱人已经早早被送出国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别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俊朗的男人,剑眉下一双眼睛尤其深邃冷淡,那容貌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孙医生知道那是谁。

“你是滕时的弟弟,”孙医生问,“找我什么事?”

奚斐然:“蒋洲成说,滕时只剩下五年寿命,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孙医生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是医生,不是算命的。”

奚斐然知道,这老油子是在等他开价,他在监狱里一无所有,有的只有脑子里的那些情报,必然要换点什么东西才划得来。

近墨者黑,蒋洲成身边的人,果然也是一样的精明。

“你想要钱?”奚斐然毫不犹豫,“多少?”

孙医生摇头:“身外之物,我用不着太多。”

奚斐然眯起眼睛:“你一辈子困在蒋洲成身边,赚到的钱别的医生三辈子也赚不到,但是一身本事却无从施展,只能给被蒋洲成虐待的人治病。你心里,大概觉得不甘心吧。”

孙医生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把蒋家干倒的人。”

奚斐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说吧,你想要什么?”

孙医生:“我至少要在里面关三年,这期间没有办法锻炼医术的话,我出来人就废了,知道你很厉害,我想让你疏通关系,让我在监狱里也能每周练习,用死刑犯的尸体就可以。”

奚斐然轻笑一声:“我有更好的。”

他随手按了一下手机,刹那间空中出现了一个平躺的虚拟人体,周围浮动着各种虚拟手术器具,另一侧是选项,上面有无数的疑难杂症可供选择。

随便选取一个病症,再选取工具,就可以像真的在手术室里一样做手术。

孙医生瞪大了眼睛,惊诧到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东西简直是医学行业的梦!

AI程序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了?

如果这东西推广起来,全世界的医生、医学生、药企,都会疯抢!

孙医生急不可耐,眼睛发亮:“可以!这个行!”

“这只是半成品,”奚斐然把虚拟人体收起来,“我可以疏通关系,让你一周使用一次。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吗?”

孙医生艰难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奚斐然的手机上扯回来:“滕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奚斐然高悬了许久的心脏猛然一松,面色却没变化:“什么意思?”

“我当初告诉蒋洲成他的寿命只剩下五年,是看他太可怜,身体太弱,不想让蒋洲成过多折磨他,所以撒的谎,”孙医生说,“其实他虽然肠胃严重受损,但是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不用太担心。”

从看守所出来,夕阳正要落下。

奚斐然快步走出来,只觉得身轻如燕,抬眼看见金黄色染红了大地,竟一时没忍住欣赏了一会儿。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欣赏过美景了,压在心口的巨石被卸下去,生活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希望。

奚斐然眨了两下眼睛,AI自动拍照,把他的看到的美景记录了下来。

“给我哥发过去。”奚斐然笑了笑,嘴角压不住的上翘,“今天的夕阳好美。”

几十公里外,别墅三层的阳台。

滕时正坐在茶座上,眺望着远方,同样的夕阳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睫毛仿佛都被染上了金辉,清风徐来,他鬓角的发丝微微晃动,美得仿佛不似真人。

叮。

“收到一张照片,是主人发来的。”耳中的AI柔声说,一张照片随即出现在滕时眼前,“他说今天的夕阳好美。”

滕时浅浅笑了,放下手中的热茶:“确实很美。”

“检测到您的疼痛指数20%,”同样声线的阿时AI语气中透出担忧,“需要吃止痛药吗?”

滕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我记得奚斐然今晚不回来?”

“他今晚有应酬,有中央大领导请他吃饭。”

滕时点了点头:“我就记得是今天,那就不用吃药了,止痛药会让我的思维变迟钝,晚上我还要事要处。”不过是疼一小时罢了,能忍。

AI顿了顿:“您不想让他看到您疼痛的样子。”

滕时微闭上眼睛,向后靠进柔软的椅背里,高挺的鼻梁弧度堪称完美,嘴唇的颜色略有些淡:“人类是这样的,越在意的人,就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AI问:“这也是您让孙医生撒谎的原因吗?”

滕时没有说话。

早在奚斐然去拜访孙医生之前,滕时已经去过了。AI跟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和孙医生达成的交易:在奚斐然到来的时候,让孙医生告诉他5年寿命的事情是骗人的。

不仅仅是孙医生,还有所有奚斐然可能接触到的医生,滕时已经都暗中打过招呼了。

“小家伙太粘人了,没了我不能活。”滕时轻叹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得想办法让他学会独立啊。”

AI思考了一下:“原则上来说,我是主人创造的,我有义务告诉他真相。”

滕时长长的睫毛掀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从孙医生那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吧。”

AI沉默不语,许久才说:“我觉得您的做法是对的,以我对主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知道您还剩5年寿命,他会发疯的,甚至有可能自己也不想活了,我不想看他这样。”

滕时抬起手,阳光在他的指缝中穿梭,修长的手指皮肤边缘部分微微发红。

人真是神奇的东西,血肉之躯的组合,却能产生那么复杂的思想和情感。

他不确定AI能模仿学习到何种地步,但是他非常庆幸有这种发明的存在。

思维借助肉-体产生,却高于肉-体,人们乐于追求拟人的东西,其中一部分原因,或许也有想创造脱离躯体的东西的愿望在吧。

“好好学,”滕时说,“我走了之后,他就要靠你照顾了。”

AI:“不要说这种话。”

它的语气几乎有些冷硬,听起来像是生气了,又像是即将要哭出来的小孩子。

滕时觉得可爱,这家伙真的是自己和奚斐然的结合体,虽然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但是有的时候可能还更像奚斐然一点。

“我不说了,”滕时安慰它,“我自己也不想死,我是说万一而已,这段时间我肯定也会努力寻找能治愈我的方法的。”

AI:“我也帮你找。”

这句话说完半天,AI都没有等到滕时的回应,然后它忽然察觉到,滕时的疼痛指数已经到了40%。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腹部柔软的羊绒毛衣上深陷下去,滕时咬着唇,另一只手肘撑在了面前的茶桌上,额角渗出细汗。

他很痛。

AI有些慌,它试图播放一些安抚的音乐,却想到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傻,因为之前没有一次是管用的。

“嗯……”滕时溢出了一声闷哼,俊美的眉眼露出痛苦的神情,按着肚子缓慢揉按着。

如果奚斐然在的话,他大概疼到60%的时候才会出声,但是此时没人,他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AI没有办法进行全身检测,以它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通过耳机扫描全身,只能检测基础数据。

它猜测滕时应该正在经历轻度到中度的肠痉挛,这种疼痛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是滕时在奚斐然面前藏得很好。

滕时额头上的冷汗越出越多,整个人趴在了茶桌上,紧紧闭着眼睛忍着疼,攥拳顶着肚子。

“我能做些什么吗?”AI觉得这对它来说也是煎熬,它不想让滕时痛苦。

滕时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摇了摇头,没能说出话来。

太阳逐渐从山顶落下,阳台上有些冷了。

再在阳台上待下去,要着凉了。

滕时喘息着抬起头,强撑着站起来,AI立刻帮他遥控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

滕时扶着门框跨进去,一进门就一头栽到在了大床上,双手一起压进了肚子里,清瘦的后背上隐约紧绷出了蝴蝶骨的轮廓。

AI心疼极了,关上落地窗,透过房间里电脑上的摄像头偷偷看他,只看见滕时捂着肚子辗转了几下就不动了,可能是疼得没力气了。

空气里的气温逐渐上升,AI调高了室内的温度,想了想,还是播放起了悠扬舒缓的音乐。

有总比没有强。

一旁桌子上的电水壶自动蓄水烧开,香薰也换上了安抚性的木质香,自动把滕时今天的邮件好……AI做好了它能做的一切,静静陪在滕时身边。

人类真的很强大,又很脆弱啊。

AI很想伸手去抚摸滕时,但是它没有手。

如果我有手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抱住他了。AI想。

它照顾着滕时,在不知不觉中学习着技能,悄悄增长着人性。

奚斐然正在餐桌上觥筹交错,对方代表着政-府,试探着他的能力水平,斟酌着要不要和他合作。

奚斐然喝得有点多,如果能受到高层的青睐,对他来说无疑是更上层楼,将来的路会更顺。

忽的,他却听到耳中传来AI的声音:“主人,我想要个身体,有手的那种。”

奚斐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忽然提这种要求,不过这是一个好想法,而他今天很开心。

“行啊,我回去试试。”

第184章 冷战

如果按照奚斐然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和H国高层的人打交道的。

规矩太多,容易束手束脚,但是滕时让他去。

“为什么非得和政-府打交道?”几天前的傍晚,奚斐然和滕时在院子里遛弯。

路边的梧桐树高高挂着毛球似的种子,在晚风里晃来晃去,奚斐然看着好看,随手摘下来两个。

滕时看见他小孩子似的动作,忍不住笑:“多大了还揪果子。”

“我家以前院子里也种梧桐,”奚斐然摆弄着手里的毛球,柔声说,“这球球里面都是絮,吹着好玩,小时候够不着,总让我爸帮我摘,现在自己也能够到了。”

他把毛球塞进滕时的围巾里,耳朵两侧左右各放一个,觉得不够又摘了两个,前后也放上,凑齐了东南西北四方位。

滕时的心软成一团,任由他胡闹:“H国有世界上最大的AI潜力市场,如果得到H国的高层的认可,你会走得很顺,他们能给你的支持超乎你的想象。”

“非要他们支持吗?”奚斐然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把滕时的围巾上摆满了一圈毛球,“我有足够强的技术,在哪里布局都能活。”

奚斐然不喜欢被捆着,他有钱、有实力,不屑于去借谁的力。

滕时动一下毛球就要往下掉,不能转脖子,只能转眼珠看向奚斐然意味深长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奚斐然眯起眼睛凑近:“大神终于要发威了?”

“就问你信不信。”滕时停下来,从围巾里拿起一颗毛球放在他脑袋支棱的乱毛上,一副要开始算命的架势。

奚斐然笑:“信,说来听听。”

自打从滕禹那知道滕时能预知未来,奚斐然心里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事太玄妙了,甚至会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但他又不得不信,因为这是滕时。

“你想把总部放在J国对吧。”滕时注意着维持自己只是有预知梦的说法,而不是说自己重生过,否则一旦奚斐然知道他会在36岁的时候死去,肯定会发疯。

奚斐然点了点头:“我从J国发家,J国也许诺给我支持。”

“我梦到J国虽然能支持你前期的飞速发展,但是一旦你想把业务推广到全球,他们就帮不上忙了。”

“为什么?”奚斐然不解。

因为上一世,滕时记得J国出了一档子大事,J国的科学家研制出了一种新型核武器。

M国作为J国有历史渊源已久的老大哥,向J国讨要这门技术,但是J国不想给。

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J国想自己攥在手里。

渐渐的,除了M国,其他各国也都想要,M国急了,怕别国捷足先登,于是开出史无前例的价码,但是J国依旧不肯。

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M国于是转变方式,从好好商量变成了威胁,贸易封锁、舆论引导……通过各种手段把J国变成了众矢之的。

为了不受紧张的国际局势冲击,J国不得已闭关锁国来保证国内政治稳定和经济安全,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不允许高端科技离开J国。

关上门拼命发展自身,以抵御外敌,是J国当时的大政方针。

上一世科技圈的人都知道,智语公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险些被困死在J国,产品出不去,J国的购买力又有限,最后只能壮士断腕,差不多割舍掉了前期70%的成果,才侥幸从J国脱离出来,在H国重新开始全球化布局。

这一圈下来,耽误了至少三年。

滕时把这些事都告诉了奚斐然。

“我知道你从骨子里不相信H国政-府,当初你的父母被害,公家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你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已经不一样了。”滕时轻声说,“制度在发展,恶瘤在逐渐被剔除,更替之后的高层血液是真的想做实事的,你在H国发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奚斐然沉默地低头思考。

有风吹过,滕时微微打了个哆嗦,他体力变差得很明显,身体也比从前更加畏寒,即便穿得很厚,走动一会儿手脚就都要冻僵了。

奚斐然忽的抬起头来,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信,我过几天就应约。”

滕时面色不变,心却放了下来。

奚斐然这一句答应,起码奠定了他未来的路不会太坎坷。

滕时垂下深黑的眸子,盖住眼底的情绪:“走吧咱们回家……”然后他又笑了笑,“把你的宝贝们给我拿走,扎死我了。”

滕时抓住围巾,试图把上面的小球球都抖到奚斐然身上,奚斐然却忽的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

温热的大手盖住了冰凉的手指,然后用力攥住,体温顺着指尖传过去,滕时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奚斐然站得很近,近得能听到得到呼吸。

“哥,你梦到的未来里,我们会怎么样?”

滕时能感觉到那道灼热又期盼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但是他没有抬头和他对视,而是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的别墅:“我看到你会很成功。”

“我说的不是我,是我们,”奚斐然不依不饶,他强调,“我和你。”

滕时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把小毛球从围巾里抖到地上:“我永远是你哥。”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奚斐然心都碎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雀跃的气场都落寞了下来。

“你打算一直不给我名分吗?”奚斐然的语气里几乎有些委屈,“你睡了我那么多次。”

明明是自己被他睡,他竟然能说的这么坦然,滕时真是没脾气。

可是自己还能说什么?说他们会在一起?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且不说伦道德,自己只剩几年活头,能看到的未来都马上就要到头了。

滕时心里针扎似的疼,自己凭什么用一句话套住奚斐然,给他留下虚无缥缈的念想。

他沉默得太久,奚斐然等不及,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滕时不肯说,那就他来主动说:“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在一起吧,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弟,没有什么不行的,我一辈子对你好。”

少年人的胸膛炙热有力,带着让人着迷的好闻味道,滕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和一句单纯的“喜欢”分量的不同,那股重量压在他心口上,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却又说不出的舒心。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他这辈子没什么牵挂,唯一这一个小狗崽子从小让他牵肠挂肚,他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步步安身立业,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一辈子守在他身边。

那一刻滕时竟然真的有种冲动,想要沉沦其中。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梦到了关于你的未来,”滕时再睁开眼时,声音有些哑,“你成功复仇之后,和一个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子,过得很好。我也一样,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逢年过节会回家聚聚。”

奚斐然猛的直起身死死盯着他:“你骗我的吧。”

“骗你干什么?”滕时看上去有些无奈又坦然,“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们是各取所需的炮友关系,这种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腻的,到时候你我都会走上正常的人生轨迹,我也正是因为看到了你的未来,才同意和你上床的,因为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

奚斐然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眼神几乎能喷火。

滕时能感觉到他被气疯了,气到极致的时候是几乎说不出完整话的。

“好……行……炮友是吧……”

奚斐然一个字都不信,什么女人,什么人生正轨,都他妈的是狗屁!

滕时为了不和他在一起什么由都编的出来!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排斥自己?

奚斐然的心里忽的生出某种阴暗又扭曲的报复心,他想让滕时后悔,让滕时像他现在一样难受。

他冷笑着一把捏住滕时的下巴:“既然是炮友,那又怎么能只有一个?”

滕时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奚斐然靠近滕时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去找别人睡。”

说完他松开滕时扭头就走,把地上的梧桐果一脚踩碎了。

从那天之后奚斐然就一直和滕时冷战。

奚斐然当然没有找别人睡,他对任何除滕时之外的人都没有兴趣。

那晚回去之后他大发雷霆,满肚子气无处撒,最后冲向了超市,买了一堆芹菜和猪肉还有饺子皮,回家拿着两把菜刀哐哐哐剁陷,把两捆芹菜都剁成了菜泥,然后坐在厨房包了一晚上的饺子。

不得不说做饭能让人冷静,包了一百多个之后奚斐然咂摸出了不对。

讲真按照性来说,滕时没有什么非得拒绝他的由,那些阻碍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自己那么英俊帅气活好,滕时不可能不喜欢。

唯一的可能……

奚斐然想起了蒋洲成那段有关滕时活不过五年的话。

当时滕时安慰他都是假的,是蒋洲成为了恶心他故意说的,而且再三向他保证自己身体没事。

但如果是真的呢?他为了不耽误自己所以才一次次拒绝?

奚斐然浑身都冷了,手里的饺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第二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去见了孙医生,得到的回答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滕时身体没事。

那么经过分析,滕时唯一不能接受自己的由,就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如果自己再死皮赖脸一点,或许他就同意了。

于是在冷战n天后,奚斐然主动给滕时拍了张夕阳过去。

滕时没回。

奚斐然并不打算放弃,他在酒桌上和高层们觥筹交错,心里想的却全是怎么和滕时再进一步。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哥口是心非,得找个方法刺激一下才行。

*

“明天我要去趟Y国,”滕时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转身放进箱子里柔声说,“大概要去一周左右,等我回来之后就差不多圣诞节了,到时候你们那边放假,你要不要回H国聚聚,好久没见你了。”

“当然要,我都等不及了!”隐形眼镜里显示出祁南瑾激动的影像。

得益于智语公司的Vision AI技术,佩戴隐形眼镜的双方可以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各自面前的场景,也可以同时看到对方的实时虚拟人像,就像是同处于一个空间似的。

“Y国是旅游圣地啊,你去干什么,有业务要谈?”祁南瑾躺在沙发上晃悠着修长的小腿,打量着滕时衣柜的里的衣服。

“嗯,有些合作,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安心。”

祁南瑾心说真是不得了,飞车业务都开展到南太平洋的小岛国去了,这离全球覆盖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

如今飞车业务飞速发展,在全球各个地区的销量都在增加,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传统汽车卖掉换成了飞车。

现在几大传统汽车厂商都已经坐不住了,正在联合起来想要抵制。

他们试图从安全性上攻击飞车,却发现无论是数据安全还是飞行安全上,都找不到一点破绽,甚至由于飞车路线规划的太好,连事故都很少发生。

谁也不知道滕时怎么做到的,他好像精准避开了飞车发展道路上的每一个雷区。

他就是这个时代的天才,没有人能比肩,就算恨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厉害。

和飞车一比较,传统汽车几乎没有一点优势了。

就像当初智能手机取代大哥大一样,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传统汽车都将全部消失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小国的合作还需要滕时亲自去吗?派个手下去不就行了?

滕时现在是上了福布斯榜的人,全球科技界的新星,多少人抢着想要和他见面,据说午饭预约都得排到一个月以后。

祁南瑾的博士生导师甚至专程给祁南瑾送了一箱火腿肉,为的就是想要一张滕时的签名。

祁南瑾忽的眼睛一亮:“那件蓝色的,你穿那件好看!”

滕时刚要拿起另一件白色的,闻言笑了笑,拿起了祁南瑾说的蓝色放进箱子里。

“别总穿白色的,穿点花里胡哨的,你那么好看总穿那么素真是暴殄天物。”祁南瑾说,“Y国的风景绝美,你去了之后别光顾着谈业务啊,也记得散散心。”

“好,我知道。”

“哦对了!我们老板好像也在Y国!”祁南瑾忽的坐直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联合创始人,拿过诺贝尔生学和医学奖的老头。”

滕时有点惊奇:“休斯顿?他也来Y国度假了?”

“对啊我才想起来!哇这也太巧了吧!”祁南瑾激动了,“哎,你要不要见见他,我帮你打招呼,都是业界精英,你们肯定有的聊。”

滕时看起来也很感兴趣:“是挺有缘分,你帮我问问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祁南瑾开开心心急忙去问了,滕时挂了电话。

耳中的AI轻轻叹了口气:“连最好的朋友也要瞒着吗?”

滕时的眼眸深邃如海,继续着衣物淡淡道:“还记的我教过你的吗?”

“我记得,”AI说,“越是在意的人,越不想让他们担心。”

滕时嘱咐:“别告诉奚斐然我要出国,我怕他跟来。”

AI顿了顿:“嗯,我不说。”

嘴上这么说着,AI却悄悄查询了奚斐然的最近的行程,果然发现奚斐然早就定了和滕时同一天飞Y国的航班。

啧啧。

滕少爷还是小看了主人粘着他的决心啊,就算自己不告诉,主人难道不会自己查吗?

AI悄咪咪地闭麦,假装自己休眠了。

——可不是我说的。

第185章 晕机

已经入冬了,崇景天色没有了秋日的清亮,总是看上去灰蒙蒙的,像是随时准备下雪,然而位于印度洋的Y国却是一年当中风光最美好的季节。

飞机准备起飞,空乘小姐微笑着提醒头等舱的旅客系好安全带,在经过第二排的时候,目光忍不住被坐在左侧的乘客吸引住了。

那是一位年轻男人,侧脸的轮廓让人一眼惊艳,那种美不是符合某个人的审美,而是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暗暗倒吸凉气,是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长相。

在这个人人浮躁的时代,他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忙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微微出神,带着某种浅淡的留恋。

空姐从未见过这种气质的人。

那双墨色的桃花眼本该潋滟如水,却神奇的没有半分轻浮的感觉,反倒是如同海水般沉静。

纤长的睫毛微垂着,皮肤白皙如雪,看上去明明很年轻,却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尊贵感,仿佛积淀了很深的东西,即便坐在那里,也让人下意识想要仰视。

空姐压下心中激动完成巡视和提醒,直到飞机平稳起飞之后,在前舱备餐区和同行的空姐低声交流。“这也太帅了吧。”

头等舱接待过不少的明星,但大家都觉得没人能比得过。

“是明星?”

“肯定不是,是明星的话早就红遍全国了。”

“我觉得看气质更像是社会地位很高的,可能是企业家。”

“这么年轻的企业家?他有三十吗?……”

“什么你们没认出来?他是滕时啊,飞车的创始人滕时!”有人认了出来。

“虽然他不经常出席公开场合,但是之前我见过一次就记住了,他那张脸真是……我的天,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有这么完美的人!”

滕时后面两排的座位,靠右斜对角的位置,带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奚斐然悄悄抬起帽檐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滕时,又不至于会被会发现。

刚才上飞机的时候他压着帽子第一批窜上来的,一进来就低头在自己座位上努力降低存在感,奚斐然确定滕时没看见他。

——谈什么业务需要自己亲自去?

滕时虽然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要去趟Y国,但是语焉不详,并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

奚斐然对此非常不满,在他看来,滕时就算是出门逛个超市都应该跟他说一声,出国那么多天见不着还不报备,简直不能忍。

以前滕时做什么事也不瞒着他啊。奚斐然狐疑地想。

听说Y国的某些红灯产业很发达来着。

他忽的一激灵。

我靠,滕时该不会……

不可能,我们只是暂时冷战而已,滕时不至于这样。

奚斐然摇头甩掉自己荒唐的想法,觉得那些念头简直又猥琐又离谱,但是这件事确实又很蹊跷,他查遍了滕时的业务,没发现和Y国有什么重大合作意图,就算是有,也到不了需要滕时出马的份。

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在跟自己的长期“炮友”冷战之后,一气之下愤然出国,还是那种产业最发达的国家。

奚斐然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他娘的也不是没可能!

人到三十如狼似虎,滕时有钱又有闲,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找谁找谁?

缺乏沟通的恶果终于显现出来了,人一旦失去安全感就会胡思乱想,奚斐然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问问滕时到底想要干嘛。

忽的,他看见滕时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飞机上升到巡航高度,气温适宜,滕时把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一边,奚斐然一眼就看到了他里面的衣服,顿时眼睛都瞪大了——那不是滕时平时最爱穿的白衬衫或者简单款内搭,而是一件淡蓝色的毛衣。

恰到好处的蓝色让滕时看上去整个人都在发光,领口独特的设计感更显得他侧颈白皙纤长,质感柔软又高级。

奚斐然认出来了那是某家顶奢品牌的限量款毛衣,当初好像是滕时的某个商业伙伴送的,送来之后就压了箱底,因为滕时平时外出几乎不怎么穿除了黑白灰以外颜色的衣服。

但是今天他竟然穿上了!穿上了!

一个人坐在那里天仙下凡似的招摇是想干嘛?

奚斐然看着空姐笑容满面地朝他走过去,嫉妒得鼻孔都放大了,抓着扶手抠来抠去,真恨不得用麻袋把滕时罩住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空姐红着脸躬身把酒水单递过来,热情地介绍。

滕时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胃里不太舒服,什么都不想进嘴。

空姐有点失望,本想着借此机会多接触,却不曾想滕时什么都不要,只能暂时告退。

滕时向后靠进了柔软的座位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一股陌生的眩晕感喝反胃感从胃里翻搅上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以前明明没有晕机的毛病的。

飞机在气流的颠簸中轻轻晃动着,这种晃动若是在从前滕时完全能直接忽略,但是现在却晃的他整个人都发晕。

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飞机的巨大噪音吵的人心烦意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上浮,早上吃的那几口早饭都在胃里晃悠着,跃跃欲试地往出口钻。

从蒋洲成那被解救出来后,体质下降如此明显,以至于从前没有的毛病,现在都有了。

滕时翻了一下包,很快失望地闭眼仰靠在了椅背上。

包里根本没准备晕车药。

他完全没想过身为飞车的创造者,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晕机。

奚斐然只看见滕时刚才还躺的好好的,忽然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奚斐然立刻缩头,躲在椅子后面。

洗手间占用指示灯亮起,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滕时走了出来。

他的鬓角挂着水珠,像是刚才洗过脸,脸色异常苍白,回到座位的路上还扶了一下前排别人的椅背,脚下踉跄了一下。

奚斐然的眉头一皱,紧盯着那缓缓坐下去的背影。

果然,又过了几分钟,滕时的动作又开始不对劲,他先是从左侧躺换成了右侧躺,然后紧接着,奚斐然看见他猛然直起身,捂住嘴毫无预兆地干呕了一下。

再次冲进洗手间的那一刻,滕时就对着马桶剧烈呕吐起来,刚才他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但是恶心感丝毫没有缓解。

胃里拧着劲儿地疼,胸口又闷又堵,他忍不住又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呕吐,吐到后面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手也抖得不成样子,滕时想从口袋里摸出来奶糖压一压,然而却因为太虚弱把奶糖掉在了地上。

眼前一阵阵发黑,滕时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晕倒在洗手间,他强撑着一口力气撑在洗手池边喘息,隐约听到洗手间外的空姐在和谁说话。

“先生,那边的洗手间也能用,您可以不用在这里等着。”

好像是有人排队。

自己占用洗手间太长时间了吧。

那人好像嗯了一声,滕时莫名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然而很快尖锐的耳鸣掩盖了一切。

等到他再一次出来的时候,洗手间门口已经没人了。

滕时回到座位上,精疲力竭地向后靠。

睡过去,快点睡过去。

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他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希望在下一次反胃到来之前丧失意识,忽的却感觉脚步声靠近。

“先生。”

滕时疲惫地睁开眼。

“不好意思吵醒您了,我看您好像不太舒服,”空姐关切地递给他三样东西,“我们特地为您准备了晕车贴和热水,另外还有一份糖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尝一尝,牛奶味的。”

滕时微微愣了一下,惊讶于航空公司的贴心和用品的齐全,这几样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竟然连奶糖也有。

他感激地接了过来:“谢谢。”

奚斐然看着滕时喝了热水又吃了糖,然后把晕车贴粘在了耳后,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带的齐全。

“麻烦帮我把这些给2排A的乘客,谢谢,对了,请不要说是我给的。”几分钟前,奚斐然嘱咐空姐,“我是他弟,想落地后给他个惊喜。”

奚斐然从小有个习惯,就是随身带个小药夹,每一页里都放着不同的药片,一本药夹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配全了,需要的不需要的,只要是有1%的概率发生,他都会带着,保证有备无患。

滕时终于安静了下来,躺在座位里睡着了,奚斐然能看到他苍白如雪的脸,和额角还没干透的细汗,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像是一碰就会变成泡沫碎掉似的。

奚斐然心疼得要命。

刚才在洗手间门口听着滕时呕吐,他差点就忍不住冲进去了。

到底怎么搞的。

他盯着滕时白皙的耳后皮肤,眉头皱紧了。

以前明明没有晕机这毛病的。

与此同时。

崇景市第三看守所。

“00253号,有人探视。”

大门打开,镣铐的声音由远及近,蒋洲成微笑着走进了探视间。

第186章 问诊

探视间的门打开,刘律师下意识站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东家,蒋氏集团的实控人蒋洲成。

“刘律师。”蒋洲成拉开椅子坐下,他身上穿着看守所统一的深蓝色衣服,衣服的号码有些大了,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的,他原本就属于身材修长纤瘦的类型,如今在看守所的冷光下越发显得轮廓削瘦,有种病态的苍白,“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刘律师有些脊背发汗,僵硬地笑了笑:“我是来找您继续了解案情的,我需要有什么思路可以做从轻辩护。”

蒋洲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虽然手上戴着手铐,但他那姿态就像戴的不是束缚自由的工具,而是什么情趣玩具似的。

“这些年除了滕时是我绑来的,其他那些人都是自愿来给我玩的。”与体重下降相反,蒋洲成的眼睛似乎越发的亮了,像是野兽似的发着幽幽的光,“他们看中的是我的钱和社会地位,和我做-爱对他们来说有好处,做完我就放他们走了。”

刘律师:“可是你的医生已经招供了,说你在在过程中虐待对方,并导致了多人死亡。”

事实上,据医生说那些被蒋洲成玩过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那些人都是被蒋洲成绑来的,他们被看上的原因,可能只是蒋洲成在喝咖啡的时候大街上随意一瞥。

蒋洲成笑起来,一只手撑住尖削的下巴,看着他:“尸体呢?”

“……”

尸骨无存,那些人,恐怕连骨灰都没剩下。

真正意义上的死无对证。

“没有尸体,谁说他们死了,”蒋洲成无所谓地哧了一声,“要我说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都出国定居了。”

刘律师吞咽了一下:“我是您的律师,站在的是您这边,我希望您跟我说实话,如果警方比我先掌握了您杀人的证据,对我们来说就非常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