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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这说明什么?”

“说明滕时现在很有可能没有办法视频,”奚斐然摸了一把脸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不让自己不想往最坏的地方想,然而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滕时可能出事了。”

*

“呼吸机可以撤下去了,但其他仪器还不能下,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还有可能会有风险,必须保持密切观察。”

走廊上,孙医生拿着报告直叹气:“他的肠胃根本不像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你想想,胃溃疡都是最轻的病症,平时肯定没少受罪。你还用微型机器人折腾他,他这次真的是命大,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真有可能死在这。”

孙医生是蒋家的家庭医生,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跟了蒋家几十年,对蒋洲成的各种荒唐事都知道。

拿什么钱做什么事,孙医生的嘴非常严,这些年他一直负责处被蒋洲成虐待的各种病人,这次滕时被绑架,他的诊室早早就被直接安排在了隔壁别墅,整套医疗设备和班子都带了过来,就是为了处突发状况。

蒋洲成神情有些恍惚,喃喃摇头:“我知道他身子不好,但没想到那么不好,那套微型机器人顶多让人疼,从没听说过会要命的。”

“人和人不一样,”孙医生苦口婆心,“他的底子非常差,和你之前给他下毒有关系,但也不是完全因为下毒,他大概率天生就比别人体质弱,就说术后苏醒吧,别人苏醒四五个小时就行,他用了足足两天。”

蒋洲成没回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天他甚至有了黑眼圈,看起来肉眼可见的憔悴。

孙医生心中暗暗感叹,这么多年都没看过蒋洲成有这个状态,虐待人完全是蒋洲成心变态的爱好,他从未关心过那些人的死活,可这次,孙医生现在还记得几天前蒋洲成把人抱过来的时候脸上那种慌乱的神情,就像是看着极其珍爱的东西逝去,急的要疯了似的。

那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人确实是好看,孙医生这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男的。

但既然喜欢,又何必把人折磨成这样啊,孙医生不解。

“之后怎么办?”蒋洲成忽的抬头。

孙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蒋洲成还想着怎么折磨他,连忙摇头:“你可悠着点,他再被折腾可就真扛不住了。就算你不折磨他,他也会很痛苦的。”

蒋洲成缓缓坐了下来。

孙医生翻看着滕时的指标,只觉得触目惊心,人的身体能虚弱成这样也是罕见,这样的人,寿命根本不会很长。

“像他这样的,必须非常细心地好好伺候才能保证生活质量,其实他应该去大医院里正正经经地调养几个月。”

孙医生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多年他没有管过蒋洲成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提建议,但是滕时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他真的怕他撑不下去:“你如果玩得差不多了……我觉得不如,就把他放了吧。”

蒋洲成忽的站起来扯住孙医生的领口,那一刻他的眼神森冷得像是要杀人,一字一顿咬牙道:“我,不,放。”

孙医生哪敢再说什么,连忙点头,扭头跑了。

蒋洲成看向滕时的房间,术后这些日子他每天都要去滕时病房里,有的时候是和滕时说说话,有的时候就是单纯地陪着,但滕时没有一次正眼看过他,仿佛他不存在。

蒋洲成起初还会暴怒、摔东西,后来却越来越慌,越来越无力——他怕滕时真的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折磨滕时,逼他搭自己?他哪里还敢,只怕还没等滕时说话,人就先被自己折磨死了。

可不逼迫怎么办?他没有任何其他方法要求滕时做什么。

蒋洲成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处于了一种完全被动的境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盼滕时的施舍。

有种说不出的绝望缠绕住了他,让他想要发狂。

晚上的时候,蒋洲成又来到了滕时的病房,进门的那一刻有人给他打电话,他按掉了。

滕时醒着,正在床上看一本书,他的皮肤雪白,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清晰可见,眉眼淡漠如水,就连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胸腹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显得越发单薄,冰雕玉琢一般,不似活人。

“看什么呢?”蒋洲成微笑着坐到他旁边。

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滕时根本当他不存在,翻过一页。

书页的哗啦声在耳膜里格外刺耳,蒋洲成真的想扑上去掐住滕时的脖子逼他抬头看自己,然而在看到滕时手背上的针眼的时候又强行忍住了。

“你哥找你找疯了,连你那不争气的弟弟滕玟都在帮忙,”蒋洲成寻找着能引起滕时反应的话题,“滕仲云倒是没什么动作,你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很像,我们的老爹都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嗡嗡——

手机又响了起来,蒋洲成第无数次不耐烦地按断,滕时却忽的说话了:“不接吗?”

蒋洲成的呼吸都停顿了,这是这么多天滕时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滕时没抬头,只是淡淡地又翻过一页:“奚斐然应该把你的公司搅得天翻地覆了吧,再不接只怕你连最后的阵地都守不住了。”

这些天他没有任何可以接触外界的渠道,却可以精准判断外面的形式。

蒋洲成又惊又喜,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却又不敢逼得太急适得其反,他靠近过去,拄在滕时的床边:“我不怕,我能从你这里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现在这些产业又算得了什么?都丢了也无所谓。”

滕时连冷笑都没有发出,对他的说法根本不稀得反驳或者回应。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蒋洲成越发的心急,他迫切的想要听滕时再说点什么,哪怕是对他的讽刺。

下一秒,滕时却忽的轻轻合上了书:“我想洗澡。”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蒋洲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乎没藏住自己的开心:“我……我去给你放水。”

病房里就有浴室和浴缸,蒋洲成一边放热水一边想,手术过后有几天不能洗澡,虽然每天都有护工帮滕时擦身子和洗头,但滕时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忍了这么多天看来还是忍不住了。

“水放好了,”蒋洲成从洗手间快步回来,“我抱你过去。”

滕时没回应,却自己掀开了被子,蒋洲成立刻上前想要搂住他的膝弯和腰,却被滕时一巴掌拍开了。

“滚开。”滕时的视线淡淡扫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美得惊人,却也冷得摄人心魄。

这是这么多天蒋洲成第一次和他对视,在那声训斥下莫名的浑身一颤,几乎忘了呼吸。

滕时自己咬着牙下了床,他的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似乎是折磨,只是站起来就已经冷汗淋漓,走了两步就忍不住按住了肚子,再走第三步的时候脚下已经开始发软,脸上一点血色都不剩了。

蒋洲成在他眼看就要跪下去的时候一把扶住了他,却不敢再过分做什么,只是扶着。

滕时满头都是虚汗,喘息着推他,蒋洲成连哄带骗:“我不抱你,扶着你过去总行吧?你这样如果摔了怎么办,不得再丢掉半条命?”

滕时咬着唇,看起来痛得厉害,终于像是精疲力竭,没有再反抗。

蒋洲成于是把他小心翼翼地扶到浴缸边,脱掉他的病号服。

白皙如玉的身体彻底展现在蒋洲成面前,蒋洲成足足看呆了好几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直到滕时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来他才又反应过来,把人扶进了水中。

蒸气氤氲中,滕时半闭着眼睛泡在浴缸里,乌黑浓密的睫毛上结满了细小的水汽,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那么完美,美得让人窒息。

蒋洲成用浴花擦过他修长的胳膊、白皙的颈部、完美的胸腹,他忽的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什么暧昧情-色的杂念,有的只是受宠若惊和欣喜若狂。

这是多么崇高的恩赐,才能给滕时擦拭身体。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由于滕时太遥不可及,他已经潜意识里把滕时放到了一个至高的位置,高到让他觉得自己不配。

甚至,有种自卑感。

“坐到台子上吧,”蒋洲成轻声说,“我来给你擦干。”

美人出浴仿佛芙蓉出水,滕时坐在浴池边的台子上,肩上披着纯白色的浴巾,肤如凝脂,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蒋洲成的心跳莫名有点快,他单膝跪在浴室的地面上,捧起滕时的右脚。

那只脚生的才叫漂亮,脚趾修长白皙,脚背上能看到清晰的筋络,形状优美至极,蒋洲成用毛巾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水滴,如同捧着珍稀的宋代汝窑。

滕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淡漠的视线莫名让蒋洲成浑身发热,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敢抬头对视,低着头说:“擦完了,换另一只。”

啪。

那美足毫无预兆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蒋洲成惊呆了。

居高临下,带着轻佻的蔑视,逗狗似的又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滕时是故意的。

第177章 趁人之危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会喜欢看别人痛苦,我不能解。”滕时说。

颐和园的荷花开了,娇嫩的花瓣在阳光下透出半透明的粉色,蜻蜓飞落立在当中的花蕊上,随着风吹过和花朵一起晃动。

树荫下的石板路上没有什么人,天气有些热,滕时原本不想出来,但是方博士说人在心情郁结的时候就应该多去外面走走,非要拉着他出来逛公园。

方博士边走边撕开冰棍包装纸:“以前弗洛伊德认为,施虐狂是由于小时候遭受过暴力的对待和打压,缺乏对自身的掌控,以至于对权利有极度的渴望,迫切的想要支配他人来达到缓解自我焦虑的目的,才会产生施虐的倾向。”

方博士是心学界的泰斗,有不少人花重金只为听他一席话,滕时认真听着,试图像之前一样从他的话中细细体会出深意。

方博士咬了口冰棍:“都是放屁。”

滕时:“……”

“施虐狂是天生的。”方博士非常笃定地含着冰,“我这么多年的研究发现,施虐狂中70%都来自于幸福家庭,这是一种天生的性-癖,和心创伤没关系。当然,如果有心创伤的话会在某种程度上有加持作用。”

“您说蒋洲成的变态是天生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变态,不应该以社会的道德标准来评判一种天生属性。你觉得同性恋是变态吗?”方博士问。

“……不算吧。”

“其实施虐狂也不是,把施虐狂抖s解成变态其实是一种偏见。就像男人对美女感兴趣,同性恋对帅哥感兴趣一样,施虐者对于别人痛苦的表情、动作或者声音感兴趣,只是一种特殊的爱好。”方博士说,“但蒋洲成宁愿绑架、折磨他人来满足这种爱好,突破道德和法律底线来满足私欲,这才叫变态。”

滕时神色淡漠,嘴角微微抿起,那段被绑架的经历直到过去了那么久想起来,依旧让他觉得恶心。

方博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抗拒,更好的解这种人,才能让你解开自己的心结,甚至如果下次再遇到,你该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会再遇到了。滕时想。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万种方式让蒋洲成付出代价,下次再见到,只会是自己把他踩在脚下。

“弗洛伊德的那句话大部分是错的,但也有一小部分是对的:施虐狂的内心确实有很强的控制欲,亲自操控别人的痛苦能给他们带来强烈的性-快=感,给他们一种成神的感觉。”

“让受虐对象疼到求饶是他们的终极目的,所以在折磨你的过程中,他会一直加大力度,push你的极限,直到你的情绪崩溃,不得不向他祈求放过或者安抚。”

“我在被他绑架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低头过。”滕时微仰着头,“您是说如果我一上来就求饶,他会更早结束对我的折磨?”

方教授摇头:“不,过早结束只会让他觉得索然无趣,然后寻找更激烈的手段,但确实有一种方法可以扭转这种局面。”

“什么方法?”

“记得我刚才说的,不要把施虐和心创伤联系起来想得那么复杂,这只是一种特殊的爱好吗?”方博士的表情神秘莫测,“既然是爱好,就必然会带来某种心满足感,或者说的通俗一点,叫爽-点。”

“施虐过程的爽点在于互动性,也就是对方的反应,他希望看到对方疼痛难忍的样子,更希望对方求他,把他当成唯一的救世主,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就是不低头怎么办,万一对方就是蔑视他、对他的所有折磨无动于衷会怎么样?”

滕时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会不知所措。”

“对!他会找不到快感所在,然后开始迷茫和慌乱。”

方博士有些激动:“这个时候他的安全感丧失,急需一个新的爽-点来让自己重新回到舒适区,恰逢此时如果对方表示出了更强大的压迫性和强权,他就会下意识转换身份角色,把自己带入到被虐者,去讨好对方。”

没有办法接受平淡的中间地带,只有施虐或者被虐才能让他感觉到爽,无论是生被虐还是心被虐。

这是怎样一种古怪的心机制?滕时觉得无法解,却同时也觉得莫名的有迹可循,竟然隐约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我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接近了,”滕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我始终不肯求饶,蔑视他、骂他,但最后实在是太痛了……”

痛到疲于应对,痛到根本无法凝聚精神,以至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情绪彻底崩溃。

“你就差一点点。”方博士按住他的肩膀,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道,“已经很不错了。”

“施虐者希望控制弱者,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被别人虐待和控制,他们讨厌任何脱离掌控的事情,被掌控也是一种安全。”方博士说,“如果之后再碰到,可以尝试从这方面脱困,但是能做到在最初的被虐过程中坚守住的确非常难,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再遇到类似的困境了。我最近打算发一篇论文详细说一说这个事情,希望到时候能得到业界更多的讨论……”

……

回忆裹挟着初夏的风越过晃动摇摆的荷花,花瓣上的蜻蜓借风起飞冲向高空的白日,日月星辰随即轮换,时光流转,前世今生无数的时空交叉相错,最后化作深秋的落叶落在别墅门前的池塘里。

浴室里,滕时白皙修长的脚踩在蒋洲成的脸上,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蒋洲成的呼吸一点点粗重起来,却莫名地不敢抬头和滕时对视,低声问:“怎么了?”

滕时根本不搭他,用脚翻动着他的左右脸。

寂静中,蒋洲成心如擂鼓,有种奇怪的酥麻感顺着脸上被滕时践踏玩弄的位置蔓延至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发酥,他觉得自己在被侮辱,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些期待。

“真让人恶心啊。”滕时说。

下一秒,蒋洲成的脸上被猛的一踹。

他原本是半蹲着,重心一下子歪了,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滕时冷笑一声。那笑声非常有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甚至很愉悦,看笑话似的。

蒋洲成狼狈地爬起来,滕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蒋洲成的呼吸急促,眼底不知名的情绪疯狂翻涌着,忽的猛然抓住了滕时的脚腕拉近自己,滕时眉头一皱,下意识以为他要动粗,然而蒋洲成缓缓低头,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脚背。

嘴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滕时毫不留情地又一记猛踹,正中蒋洲成锁骨。

这一脚真不是玩的,蒋洲成整个人几乎向后翻滚出去了一米多,锁骨上剧痛,感觉骨头都要被踹断了。

这么激烈的动作让滕时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他按着肚子微微喘息,然而即便是额角渗出冷汗,他的姿态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厌恶:“你也配?”

蒋洲成吞咽了一下爬过来,这一脚非但没让他感觉到侮辱,反而让他心痒得要命,恨不得滕时再踹他一脚。

“我错了。”他卑微地靠近。

滕时修长的手指抵在腹部,厌恶地不去看他。

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的白皙柔滑,平坦的胸腹在浴衣下微微起伏着,给一种体弱却强硬的感觉,仿佛不可亵渎的神灵般高高在上。

许久,滕时抬起一只手:“扶我回床上。”

如果蒋洲成足够性的话,他就会感知到滕时这句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然而他完全没有拒绝的念头,因为这是滕时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做什么。

他几乎欣喜若狂。

蒋洲成向前挪了两步,跪在滕时面前,在没有得到拒绝的信号后,几乎虔诚地扶住了滕时的手。

与此同时。

滕禹这边已经快找疯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尤其是地下室。

“于是他把我囚禁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把我锁在地下室里。”

滕禹记得清清楚楚,滕时那次吃饭时跟他说过的梦境中不久的将来蒋洲成会绑架他。

但是自己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滕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现在这样,自己当初真的应该尽早把蒋洲成除掉。

就在滕禹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小荷似乎家里也出了点问题,生意似乎也遇到了坎坷,经常见不到人。

一边丢了弟弟,一边又没有了女朋友的安抚,滕禹随时都处于爆炸的边缘,这些日子光屋子里的摆件就砸了好几个。

他就不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明明滕时把线索都告诉他了而且他这些日子一直密切监控着,滕时和蒋洲成也根本没有出城,为什么就死活找不到。

滕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的,滕禹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好脸,所以在滕玟提出要帮忙的时候直接就把人撅了回去:“我都找不到,你个小屁孩能帮上什么忙?”

滕玟脸色涨红:“我都二十多了!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再说我是来帮忙找二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滕禹简直被他气笑了,上前一把拎住滕玟的领子,“老子是你哥,想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

滕玟不来还好,一来他就一肚子气。

滕时刚不见得那会儿,其实滕禹非常需要滕玟帮忙,滕玟现在负责滕家的物流业务,如果滕时失踪的当时立刻调取物流线路的资源去搜索或者拦截或许能直接把人拦下来,但是当时滕玟在外面和孙晴晴旅游,根本没有接到电话。

虽然不说,但滕禹心里一直是有怨气的。

“现在知道帮忙了,早干嘛去了!”滕禹猛的推开他,“这没你事,该干嘛干嘛去。”

滕玟的西装领带都被拽松了,看上去有些狼狈,他恼怒地把歪了的领带拽正:“我知道我之前有点不务正业,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在找二哥上我帮不上忙,但是我在业务上突飞猛进,父亲已经决定把西部的生产业务线也交给我了。反观你呢?”

滕禹眉心一跳,他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找滕时,竟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滕玟真是被气着了,说话也开始不留情面:“找二哥固然重要,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顾了吧,你看看你桌上的文件,积压了多少没看了,你听听你手下的经们有多少怨言?那么多项目都被你耽误了,抱怨都传到父亲那里了!”

滕禹的脸色冷若冰霜:“老子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

“好,我不管,让父亲管,”滕玟气得脸色发白,“反正你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滕时一个弟弟对吧,其他人都不重要,如果我丢了,你会放弃生意来找我吗?”

滕禹一时噎住。

滕玟冷笑:“好啊,你找吧,别到时候人也没找到生意也丢了,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

滕禹暴怒:“你给我再说一遍!!”

滕玟已经摔门而去了。

滕禹心里的堵丝毫没有舒缓,这么一会儿又添一堵,气得砸了桌上的茶壶。

一地的碎片晃动着,在阳光下晃得人心烦,滕禹掐住了眉心,靠在了办公桌上。

滕玟说的是对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偏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更在意滕时,毕竟滕时是他从襁褓里的婴儿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了。

滕禹仰头看天,这些日子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人都瘦了一圈。

滕时已经消失快一个月了,他感觉自己已经黔驴技穷,却又不可能放弃。

还能再这样坚持下去多久呢?

就算自己不放弃,父亲那边呢?在父亲眼里,永远是生意更重要吧。

正想着,耳挂式AI忽的提醒他来电话了,来电显示正是滕仲云。

那一刻滕禹的心忽的提了起来,似乎猜到了什么,几乎不想接通,然而耳朵里的AI一遍遍提醒着他,他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喂,父亲。”

滕仲云先是简单问了问寻找滕时的情况,滕禹如实说了,又例行汇报了一下最近生意的情况,罕见的,他有些卡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如滕玟所说,在生意上落后了。

滕仲云倒是没有对他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滕禹吞咽了一下,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严重:“您说。”

“滕时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绑匪既不要赎金,也不提要求,我们始终无从下手,”滕仲云叹了口气,“这些年我身边的朋友也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人一旦爬到高处,就会各种风险,有的时候这都是命。”

滕禹竟然没忍住冷硬地打断了他:“您是什么意思?不找了吗?”

对面顿了顿,传来了滕仲云探究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滕禹的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滕仲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也是我儿子,我当然不会让你放弃找他。”

“只是商场如战场,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前行,滕氏集团逐渐发展扩大,但汽车产业的业务却在逐年萎缩,被飞车压榨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我之前想和滕时聊聊,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滕仲云轻声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做两家事,我想收购他的飞车公司。”

仿佛一颗惊雷从空中砸下,滕禹不详的预感终于落实。

滕时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公司被收购的,他对飞车有强烈的信心和详尽的规划,飞车几乎相当于他自己的孩子,绝不会拱手让给他人。

“我觉得他不会同意。”滕禹艰难道。

滕仲云:“可是他不在,不是吗?已经一个月了,飞车公司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无主的状态,他们集团内部肯定也处于焦虑状态,如果在这个时候游说股东……”

滕禹:“这是趁人之危。”

对面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滕仲云淡淡开口:“你不想做?”

仿佛被一块石头卡在了喉咙里,滕禹的牙关咬得死紧,这么多年对滕仲云的服从几乎深入骨髓,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艰难却清晰的:“不。”

滕仲云忽的慢悠悠地笑了:“好,我知道你的态度了。”

他像是并没有生气或者失望,只是嘱咐了滕禹目前手头业务的后续安排,就挂了电话。

然而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滕禹就虚脱般的跌坐进了沙发椅里。

父亲生气了。

这么多年他太熟悉滕仲云的一切反应,没有反应,就是最可怕的反应。

滕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茶壶已经被自己砸了,他抓住桌上剩下的小半杯凉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却并没有把堵在那里的巨石冲刷下去半分。

忽的,耳挂AI又响了。

滕禹吓得一个激灵,对来电几乎产生了生性排斥,心里想着去你妈的不管是谁老子现在不想说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挂断指令,电话竟然自己接通了。

滕禹睁大了眼睛:“艹……”

“是我。”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那一瞬间滕禹根本没听出来那是谁,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又完全的陌生。

然而下一靠他忽的脑海中过电一样,一个不可能的人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奚!……”

“来见我。”远处相隔三条街的建筑里,奚斐然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户上滕禹的实时影像,把一串地址发送到了他的AI终端里,“滕时的事情,我有话要问你。”

第178章 逆转

滕禹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奚斐然发送的地址,这是一处咖啡馆,在高楼林立建筑夹缝中,显得十分的不起眼。

有白领端着咖啡推开门走出来,滕禹狐疑了一下,推开即将关上的门走了进去。

咖啡馆里很冷清,工作日的白天,座位上只有两三个人。

耳机里的AI提醒他继续往前,滕禹越过大厅的桌椅,拐进去走廊的小门推开门,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空间,一个男人在靠窗的位置坐着。

滕禹的脚步停了一瞬。

四年多不见,奚斐然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了,滕禹觉得如果自己在马路上走或许都认不出来。

变化太大了。

奚斐然体格比原来强壮了不是一星半点,身高或许比自己还高个几厘米,轮廓俊美深邃,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颜色略浅的瞳仁透着冷酷和淡漠,足以把大多数人都拒之门外。

可能,他唯独在看向滕时的时候是温柔驯服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滕禹坐下来。

“半年多了,好久不见。”奚斐然推给他一杯美式,“滕仲云盯我盯得紧,我如果不低调行事的话,在崇景活不了多久。”

滕禹喝了一口咖啡,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那毕竟是他父亲,但他内心深处却也知道奚斐然说的没错。

其实四年前他已经察觉滕仲云开始忌惮奚斐然,当初如果奚斐然没有去J国,滕仲云或许真的会有所动作。

容忍奚斐然在滕时身边活下来,只是滕仲云的一时兴起,但后来奚斐然已经完全不在掌控之中,他既没有被完全驯服,为滕家所用,又没有变成如滕仲云所愿出演和滕时对抗的白眼狼大戏。

这个当初的小玩物已经变得危险,拥有了自己的独立人格,甚至真的在滕时的教育下,有了足以威胁滕家的能力。

滕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作为滕家现在的主事人,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奚斐然?

“你说你有问题问我?”

奚斐然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都想赶紧找到滕时,我发现你最近一直在搜查整座城市的地下室,为什么?”

滕禹的喉咙动了一下。

“为什么是地下室?”奚斐然盯着他的眼睛,滕禹竟然感觉到了压迫感,“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几秒,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滕禹权衡再三,终于开口:“是滕时告诉我的。”

奚斐然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什么意思?他想办法联系到你了?”

“不是,”滕禹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需要的是消息互通,他和奚斐然只有联手起来才能救出滕时,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有件事情,或许你听了之后会很震惊,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疯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是真的——滕时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十几分钟后,奚斐然魂不守舍地咕咚咚喝下去了一整杯冰咖啡,还想按住耳机再要一杯。

滕禹面无表情地按住他:“你就算把咖啡淋在头上也不会醒过来的,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奚斐然的世界观都震碎了:“我们又不活在科幻电影里,怎么会有预知未来这种事情。”

“那你说他这些年是怎么精准的知道那么多只股票哪支会飞涨的,他名下的资本公司就连最好的基金公司都比不上,就算是巴菲特也做不到精准判断未来吧,还有,他是怎么知道V国局势动荡所以提前一年就关停所有业务合作的,还有蒋洲成的工厂,他怎么知道会地震的……”

“好好好!”奚斐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姑且相信他可以预知未来,那他除了告诉你他被关在地下室,有没有说其他的?”

“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滕禹懊恼地捏皱了桌上的餐巾纸,“他只说他后来会莫名其妙地脱困,但是没说怎么做到的。我担心的是,这些年他预测的事情也不是百分百正确的,因为在这过程中他做出了一些改变,导致本该发生的事情脱离了预期轨道。”

奚斐然:“蝴蝶效应。”

“对,”滕禹说,“所以我深刻怀疑,我找不到他,是因为蝴蝶效应导致的,他可能根本就不在某个地下室,而在别的地方。”

奚斐然飞速地消化着这一切,再抬头时,刚才的震惊已经被沉稳取而代之:“我有种不好的猜想。”“快说,别卖关子!”

“我怀疑蒋洲成也知道他能预测未来了,”奚斐然的语速加快,“你说的对,地震的事情确实太蹊跷了,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产生的各种联想,蒋洲成绑架滕时可能就是猜到了他的能力,逼他说出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操!”

“怎么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无论我做什么蒋洲成都无动于衷,哪怕我几乎要把JOSEN公司毁了,他也没动作。因为他知道滕时的价值远大于JOSEN,大于现存世界的一切,只要滕时开始说出有关未来的事情,他就可以全面翻盘。”

奚斐然身上一阵阵冒冷汗,但同时还稍微放心了些,这起码说明蒋洲成不会伤害滕时的性命。

滕禹脸色发白:“如果是这样,那滕时肯定不在地下室了,蒋洲成肯定对他预测未来的能力有所防备,地址八成是随机找的。”

这样一来,找滕时就像是大海捞针,蒋洲成可能把他藏在任何地方。

一时间无人说话,一股无声的焦灼和绝望蔓延开。

然而忽的,两人的耳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AI柔声说了什么。

奚斐然猛然抬眼,滕禹的表情和他一样震惊:“我有一条……”

“来自滕时的消息。”奚斐然接住。

滕时平静的声音同时在两个人的耳机里响起:

“哥,阿然,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在到处找我,但放心,我没事的,蒋洲成想要的只是我预测未来的能力,我是安全的。”

听滕禹说和听滕时自己承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两人对视一眼,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在被绑架前给AI下了指令,一旦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就说明你们两个联手了,我哥肯定已经和你说明了我能预测未来的情况,AI就会播报我这条消息。阿然,抱歉一直瞒着你。”

奚斐然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太久没听到滕时本人的声音了,他这才意识到无论AI模仿得有多像,却终究不是他,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和背后的情感是机器永远无法比拟的。

“接下来的事情,我需要你们认真听。”滕时的声音有条不紊,却又非常的郑重。

奚斐然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滕禹也屏住了呼吸。

“哥,我需要你帮助奚斐然,在我被绑架的期间内,毁掉蒋洲成的全部根基。”

“大概三年后,蒋洲成会进入政坛,四年后,他会策划引爆在T国首都的原子弹,造成数百万人伤亡……在我三十六岁的时候,他会下毒杀死我。”

奚斐然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双目通红。

滕时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不确定我影响了多少未来的进程,但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些事情都会提前发生。”

奚斐然几乎站不住,滕禹的脸色也一样的难看。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在蒋洲成现在正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我需要你们抓住这段时期,毁掉他的产业、人脉、资源。”

奚斐然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如果蒋洲成察觉到了这一切,他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想要从滕时那里获取未来,如果滕时想要拖延的话只能抵死不说,但这样一定会遭受到巨大的折磨,蒋洲成不可能放任自己丢掉一切……

仿佛是也预知到了奚斐然会说什么,又或许是根本不用预知的本能,滕时柔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放手去做,我心里有数。”

下一秒,奚斐然忽然又收到一条消息提醒,是一条进账通知,在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奚斐然瞪大了眼睛。

他一直知道滕时成功,却不知道他能有钱到这个地步,那上面的零几乎数不过来。

紧接着滕禹也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一个文档,滕禹心脏狂跳地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近期滕时预测的未来。

“我能帮你们的就到这里了。”滕时浅浅的笑了一下。

奚斐然心脏剧痛,他多希望滕时留下的是视频,而不只是音频,他多想看到滕时笑起来的样子。

滕时轻声说:“加油,等我回来。”

*

接下来的几天是JOSEN公司的员工们经历过的最恐怖的几天,他们眼睁睁看着黑客以铺天盖地之势进攻他们的系统,就像是海啸一般席卷过他们所有的成果,所有积累的、即将上市的、还未能孵化的,一切,都被清洗得一干二净,海啸过后只剩一片废墟。

“蒋总是不是结仇了?”公司高层哭都哭不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黑客入侵,更像是疯狂的报复,带着无法泼灭的愤怒。

然而针对蒋家的厄运还不止这些,蒋洲成的表叔,蒋氏家族唯一一个身居高位的政-界高层,忽然被人举报受贿,纪委介入调查,没多久就把人带走调查。

蒋家从此失去了强大的后柱和支撑,树倒猢狲散。

一周之内,JOSEN公司的各大合作商纷纷宣布解除合作,八天后,JOSEN公司宣告破产。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社会一片哗然,有的人甚至称之为“没有由的屠杀”。

新闻媒体竞相报道,想要发掘出背后的阴谋,但始终没有人找到这场针对蒋家的浩劫是从何而来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蒋洲成却始终未曾露面。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别墅。

蒋洲成推门进来的时候,滕时正在窗边看书。

阳光很好,雪白的赤脚踩在柔软的浅褐色绒面上,滕时坐在窗边的沙发里,光线透过他的衬衫照在皮肤上,白皙的过分的皮肤里几乎能隐约透出微红的光。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丝毫不关心,手里翻动的书页在蒋洲成推门而入的时候停了一下:“你没有敲门。”

蒋洲成的眼底全是红血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他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自己从滕时这里得到有关未来的消息就可以万事大吉,哪怕是花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当他看着自己产业分崩离析的时候,他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对不起,”蒋洲成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吓到你了吗?”

滕时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镜子。

蒋洲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得像鬼一样的自己,吓了一跳。

滕时:“去洗个脸。”

蒋洲成已经习惯了听从滕时的指示,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忽的愣了一下。

水从他的发丝滴落下来,砸在水池里。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蒋洲成看着镜子中陌生的人,心底深处忽的生出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怀疑。

那不是我,我应该是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赢家,不应该是卑微的丧家犬。

我应该是在主导位置的,让滕时被我折磨得体无完肤为我所用才对,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我对他卑躬屈膝了。

蒋洲成忽的惊醒似的,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悄然间夺了魂,对方的手段太高明以至于他甚至根本没有察觉。

迟来的寒意刹那间涌遍全身。

滕时正合上书准备起身运动一下,忽的蒋洲成从厕所冲出来,猛的将他按在了沙发靠背上。

滕时闷哼一声,后背上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一只钢笔抵在了他的肚脐上。

蒋洲成眸中的阴冷和多疑好像又回来,钢笔攥在他手里,冰凉笔杆的尾端逐渐挤进狭窄的肚脐深处,微微用力压下去。

“阿时,”蒋洲成靠近滕时的脖颈轻声问,“你是在玩我吗?”

肚脐神阙穴位于肚脐中心,是血脉之蒂,掌管着肚肠的精、气、神、血,像滕时这种胃肠道受过伤的更该极其爱护,哪里能这么重压。

滕时登时只觉得腹中剧痛,肠子都紧缩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唔!”

钢笔更深的捅了进去,蒋洲成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笔一戳到底:“回答我的问题!”

“呃……”

滕时仰头靠在沙发上神色痛苦,冷汗在瞬间浸透了脖颈,按着小腹重重地喘着气。

蒋洲成忽的感觉到了一阵心慌,滕时好不容易忍过一阵疼,冷汗淋漓:“是啊……我就是在玩你,是我逼你把我困在这里的,是我逼你伤害我的,怎么样,要报复我吗?”

蒋洲成和那冰冷的目光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就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似的。

这一幕明明已经发生过了,那么似曾相识。

自己之前不就是这么折磨滕时的吗?

是自己把滕时折磨得几乎死掉,然后又后怕到恨不得跪地乞求宽恕的。

从始至终滕时都没有任何摆布他的行为,他受着疼、被折磨,却始终像是高傲的天鹅不肯屈服,是自己承受不住他的冷淡和漠视主动低头的。

滕时根本没有在玩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臣服的。

一切仿佛又忽然想清楚了,蒋洲成的后背上一阵阵冒冷汗,不知道自己怎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赶紧把钢笔丢了,抱住滕时:“我逗你玩呢。”

滕时整个人软软地倒下来,捂着肚子疼得连个“滚”字都说不出话。

蒋洲成赶紧把他抱到床上,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只见滕时的肚脐都红肿了起来,按按小腹,指尖下甚至能感觉到下面肠子在痉挛。

“我错了我错了,”蒋洲成慌的不成样子,赶紧帮滕时揉肚子,“我发疯了,我不是故意的。”

滕时疼得额头上不住地往下淌冷汗,蒋洲成揉的不得章法,小腹里像是有小蛇在里面搅动,疼得他想吐。

“离我远点……”滕时虚弱地推开他的手。

那动作简直给蒋洲成判了死刑,他呆住了一秒,滕时已经抱着肚子背对着他侧身蜷缩了起来。

“阿时……阿时?”蒋洲成害怕得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滕时的态度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已经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高点,“你别不我,要不你打我!你戳回来!”

他乱滚带爬地下床,把钢笔捡回来往滕时手里塞。

滕时本来就疼得要命,被他闹得不胜其烦,抓住钢笔就丢了出去。

啪嗒!

钢笔砸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墨汁。

“滚开……”滕时强忍着疼喘息着,“别出现在我面前。”

蒋洲成呆愣了几秒,忽的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别赶我走,求你了。”

厌恶的条件反射让滕时的身子猛的绷紧,然而蒋洲成死死贴着他,就像是无尾熊似的缠在他身上死不松手。

如果不是疼得厉害滕时真想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出窗户,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一个事情——蒋洲成在发抖。

他害怕得发抖。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经常会发疯,我妈从小就说我精神不正常,她死了之后我爸也这么说,”蒋洲成把头埋在滕时的颈窝里颤声说,“我能怎么办呢,人在愤怒或者多疑的时候就是会发疯的,疯起来他们才会怕我,才会听我的话。”

他这辈子见过太多的恶,习惯了以恶对恶。

但他忘了滕时和他生存的世界不一样,滕时是天之骄子,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他聪明、善良、从容、宽厚,他拥有蒋洲成一切想有却不能有的品质,所以蒋洲成爱他,像是阴沟里的虫子爱着天上的星星一样爱他。

这样高洁的人,是不适用于自己卑劣的生存法则的,试图用同样的方法让他折服,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别不要我,”蒋洲成后悔不已,“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呢?”滕时浓长的睫毛遮挡住了漂亮的桃花眼,“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蒋洲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滕时闭上眼,半晌才睁开:“我不会告诉你未来的事情的,你应该放了我,或者杀了我。”

蒋洲成猛的将他抱得更紧。

“我不会放了你,更不会杀了你。”许久蒋洲成喃喃说,“就这样一辈子下去,不也挺好吗。”

滕时还想说什么,忽的只听外面一阵骚乱。

蒋洲成猛然抬头,下一秒只听外面一声巨响,像是挡门的东西被什么重物狠狠撞翻了,紧接着枪声大作,竟然交起火来!

“少爷!!”耳机里传来手下惊慌又愤怒的叫声,“有人闯进来了!!”

第179章 救赎

“少爷!有人闯进来了!”

蒋洲成又惊又怒:“怎么回事!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了吗?”

“好像是雇佣兵,大概有六个左右,来势汹汹硬要往里闯,我们拦不住就开枪了,现在被他们闯进了第一道铁门,正和我们在第二道门外僵持着。”

这么一会儿枪声已经停了。

蒋洲成呼吸急促,躲在窗帘后面往外看,可惜这里距离别墅大门有段距离,而且中间还有树木遮挡,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是滕禹和奚斐然找的雇佣兵吗?在这里开枪,他们疯了吗!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明明所有的一切信息都被自己封锁住了!

蒋洲成的后背上冷汗直流,他不确定对方是来试探的,还是确定滕时已经在这里了。

“少爷,刚才没有人伤亡,对方开枪就像是人体描边似的,我觉得这帮人战斗力也就那样,要不我们冲出去……”

“冲你妹!”蒋洲成劈头盖脸怒骂,“虽然是郊区,但这儿毕竟还是崇景市,开枪很有可能会引来警察,还嫌刚才的动静不够大吗!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

手下被他骂得不敢回话。

蒋洲成眸色森冷,一咬牙对耳机里道:“把门守住了!”

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抓起床上的滕时:“跟我走!”

这里已经暴露了,雇来的保镖团有十几人,短时间内应该还挡得住,足够他带着滕时从暗道转移走。

滕时踉跄下床,蒋洲成拽着他推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正要下楼,忽的脑子里过电一样,停住了脚步。

滕时的脸色还很苍白,几步路已经有些轻微的气喘:“怎么了?”

蒋洲成回过头来冷不防地问:“是你给奚斐然报的信?”

滕时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觉得他非常可笑:“你是不是这些天在这里关傻了,我身上一件电子产品都没有,怎么跟他联系?”

“我觉得也是,他不可能知道你在这。”蒋洲成也笑起来,短短的几秒钟,他脸上惊慌的神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了滕时熟悉的阴柔的暧昧。

“之所以人体描边,是因为他们没打算真攻进来,只是在试探和威慑。假设门口真的是奚斐然,他们应该也只是正在挨家挨户的搜崇景周边的私宅,碰巧搜到这里了而已,没想到遇到了反抗,他们现在应该在努力搞清楚这里住的是谁呢吧。”

“如果我这个时候带你从后门走,恐怕正中他下怀,他肯定也安排了人密切观察着周边。”

滕时眸色深黑,不置可否。

蒋洲成冷笑一声,对着耳机里说:“停火,和对方交涉,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然后就按之前我教你们的说辞。”他报了某个大佬的名字,“把准备好的东西给他们看,就说是大佬的私宅,他们找错了,实相的话快滚。”

手下应下。

蒋洲成紧绷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牵住滕时的手:“你放心,我准备的材料万无一失,他们不会怀疑的,就算是警察来查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滕时漠然转过头试图抽出手,却被蒋洲成猛的用力抓住拽向自己。

“你一定很希望他来救你吧。”蒋洲成捏住他的下巴。

滕时白皙的脸上被捏住红痕,俊美的眉眼间露出厌恶,乌黑的睫毛颤动着,有一种脆弱得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几天一直让蒋洲成心慌的表情此刻却让他兴奋起来,一想到奚斐然和滕时只相隔一堵墙却不能相见,滕时只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就激动的要不行了。

“放心吧,”蒋洲成的呼吸有些急促,爱抚似的抚摸着滕时的嘴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他把滕时重新拽回屋里,然后用手铐把他的左手铐在了床边:“等我回来。”

门咔哒一声关上,然后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滕时轻轻喘息着看着窗外。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高大的树冠,树枝上绑着监控,那是蒋洲车用来监视他的,事实上,别墅里的各个角落都布满了监控,只为了满足蒋洲成变态的控制欲。

滕时稍稍坐直了身子,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底翻涌起了激动的暗涛。

其实刚刚他根本没有听到枪声。

在他眼里,蒋洲成一直在对着耳机说话,而外面风平浪静,和往常一摸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枪声只存在于蒋洲成的耳机中。

奚斐然入侵了蒋洲成的内线,制造了要闯入的假象。

他在引诱蒋洲成出去。

滕时手心里微微出汗,紧紧盯着树冠上的摄像头,好像是在和镜头后的谁对视,然后他抬起没有被铐住的右手对着摄像头,试探地摇了摇。

两秒钟之后,摄像头上下移动了一下,仿佛一个点头示意。

蒋洲成往别墅的大门口敢去,后腰里别了一把枪。

院子里的自动树木修剪机器人正在像往常一样修剪着灌木,蒋洲成从他身边路过,它还问了一声好。

蒋洲成看也没看它一眼继续往前走,在他的眼里,无论AI有多智能,终究都只是机器,和石头花草没有什么区别。

“阿木,情况怎么样了?”蒋洲成按着耳机问门口的手下,“那伙人走了吗?”

没有回应。

“阿木?”蒋洲成的眉头皱紧,又换了另一个人叫,“阿文,回话。”

整个院子的电子产品都用的是内线,不连通外界的网络,用的是专属服务器,根本不存在心信号不好的情况。

耳机里依旧安安静静。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蒋洲成停住了脚步,难以言明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该继续往前走了,应该立刻转头去找滕时。

他吞咽了一下,脚步调转的那一刻,角落里树丛后的一只脚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像是个人躺在地上,那只脚穿着军用皮靴,是他安保队里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蒋洲成朝着那走了过去。

绕过灌木丛他看见安保队长阿木躺在那里,七窍流血,生死未知。

寒意爬上脊梁,紧接着他看到了第二个,第三个人……安保队的队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每个人的耳洞、鼻孔甚至眼睛里都在向外淌血,有些血甚至都干了。

蒋洲成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猛的抓住了后腰的枪,然而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听见耳机里传来的温柔声音:“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那是滕时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蒋洲成还以为真是滕时在耳机里和他说话,然而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可能,滕时现在真实的声音更加虚弱。

蒋洲成不寒而栗:“你是……AI!”

“是啊,”AI轻声笑了笑,声线和滕时一模一样,“我侵入了你的内线网络,原本以为一次性解决所有的安保人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就算我可以模仿你的声音给他们布置任务,但也很容易露馅,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耳机,这就方便多了。”

“有一种频率的次声波对于人类来说非常致命,它可以干扰人类的神经系统,和内脏产生共振,致使人类内脏受损从而死亡。”

怎么可能有AI已经达到了这种智能水平?

自己明明才离开了一个月!

“我必须先把你从房间里调离出来,”AI叹了口气,“免得你伤害到滕时。”

蒋洲成的声音有些发抖:“AI必须遵守人工智能的三大法则,第一条就是不能伤害人类。”

AI又笑了起来,听不出嘲讽,甚至依旧是温柔的:“规则是给弱者制定的。”

蒋洲成毛骨悚然,猛的扯下了耳机丢在地上。

然而温柔的声音又从他背后的树木修剪机器人身上响起:“你偷走了我主人珍视的东西,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蒋洲成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的智能屏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密码,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滴滴滴,咔哒。

大门徐徐打卡,夕阳从后方直射向前,男人高大的身形被勾勒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缘,他的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中无法看清,周身森冷暴戾的气场浓烈到几乎化作实体利刃,身后跟着三架盘旋在上空的无人机,一步步向着蒋洲成走了过来。

*

“都准备好了吗?”

郊区的一处私宅里,滕禹正站在3D虚拟屏面前和自己雇来的雇佣兵最后确认行动方式:“记住,非必要不使用枪支,不要引起军方注意,最主要的是,一定不能伤害到滕时,一定要把人平安带出来。”

“放心吧,抢人我们在行。”雇佣兵身经百战,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收钱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地址确定是这里吗?”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的3D影像上点了点。

那里是一座山沟中的隐蔽别墅院落——蒋洲成的别墅。

滕禹右上角点开平板上奚斐然刚刚发过来的文件,最后确认了一遍,点头:“没错。”

几天前,奚斐然根据蒋洲成视频里没有让滕时露面的线索,推断出来滕时一定是受了重伤。

既然受了重伤,就必须需要医治。

于是奚斐然用AI筛选搜查了崇景市所有拥有从业资格的医生,挨个排查近期的行进路线和所有生活细节。

每一个医生的数据都有上万条,这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不可能的任务。

放在几周前,对这么海量的数据进行如此智能化的分析和筛选,可能需要几个月,然而奚斐然这段时间发了疯似的对AI进行强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飞速学习,那个AI的智力水平已经呈现了几何倍数增长。

之前不可能的任务,已经完全变成了可能。

就在刚刚,AI通过大数据云计算精准定位到了那位姓孙的医生,确定了滕时的坐标。

雇佣兵首领跃跃欲试:“我们还在等什么?”

滕禹看了看表:“等奚斐然从城里赶过来和我们一起去。”

滕禹这次是真的认识到了AI的可怕,这种东西被奚斐然开发到现在的程度,就像是开挂了一样智能,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逃脱它的眼睛,用在找人上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如果是用在军事上,这东西可以分析出战场上每一条作战线路的情况,甚至分析每一个将军的作战手法、武器的功能效率,最后给出最优的对战方式,甚至在事后操控舆情。

滕禹想着,面色不由得有些凝重。

他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也能想到,尤其是H国高层,只怕已经有人盯上了奚斐然的成果。

“怎么还不来?”雇佣兵又看了一眼表。

滕禹猛然回神,忽的意识到,距离奚斐然给他发坐标、说要一起去找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奚斐然怎么会在找滕时这件事上迟到?

滕禹眉头紧锁,忽的心脏猛的一颤,立刻拨通了手下的电话:“喂!智语公司的大楼上一个小时内有没有飞车起飞过?”

手下查了一下::“有啊,大概在一个小时前。”“艹!”滕禹摔了电话,抓起衣服就往外冲,“快跟我走!”

雇佣兵首领跟在他身后:“怎么了?现在出发?不等他了?”

“那混蛋已经自己先去了!”

滕禹冲上楼顶,跳上即将起飞的飞车,急的几乎吼起来:“快点!再晚点这小子很有可能直接把蒋洲成打死!”

“噗咳咳咳咳!”

蒋洲成被踹出去两米远,重重撞在围墙上,猛的咳出一口血。

他的脸已经被揍得肿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血,奚斐然快步走上去拎起他的领口,对准他的脸又是狠狠一拳。

“生命体征60%。”AI提醒奚斐然,“死不了。”

这一拳打得蒋洲成几乎晕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听见磁性清冷的嗓音说:“重击第二根肋骨下,能让他清醒过来。”

不……别!

戴着金属凸起戒圈的拳头猛的打在了他的第二根肋骨下,蒋洲成痛的睁大了眼睛,那一瞬间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肋骨断掉的声响,剧痛几乎让他整个人从脚都头皮都炸开。

“唔……”他捂住肋骨痛苦地蜷缩起来。

奚斐然冷漠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这些日子,你就是这么折磨滕时的吗?”

蒋洲成剧烈喘息着,他真真切切的在奚斐然眼里看到了猩红的杀意。

这家伙疯了。

很少有人能让蒋洲成感觉到恐惧,因为他自己就是疯批的代名词,但是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奚斐然的精神状态并不比他稳定多少。

然而害怕到极致蒋洲成忽的笑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进嘴里,看上去有些瘆人的疯狂:“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奚斐然冷笑着晃了晃他:“明白什么了?”

“你和我一样,都是血海深仇浇灌大的……就算平时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也掩藏不住骨子里对杀戮的渴望,”蒋洲成笑的一抽一抽的,眼睛闪闪发亮,“你和我一样疯,我们是同路人。”

奚斐然拎起他的一只胳膊,猛的扭断:“哦?是这样的同路人吗?”

蒋洲成痛得惨叫,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眼尾都渗出了生眼泪,却是越笑越大声,他挣扎着拉住奚斐然的裤脚:“是不是特别过瘾?你爽-吗?是不是还想要更多?”

奚斐然看着他,瞳孔深不见底。

蒋洲成抽搐着死死拽住他,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我杀了你的父母啊,你想听他们死之前的惨叫吗?我都录下来了!”

刹那间奚斐然的眼底猩红翻涌,猛的掐住了蒋洲成的脖颈。

他的手劲儿太大,蒋洲成的脸色涨红,眼睛向上翻,喉骨之中发出瘆人的咯咯声。

AI:“他在激你。”

奚斐然手上的力道没松,咬牙道:“是又怎么样。”

蒋洲成是社会的祸害,就算是掐死了也是他罪有应得,自己凭什么不能掐死他?他杀了自己的父母,虐待了自己最爱的人,还试图永远占有他。他早就该死!

AI不再说话。

奚斐然的手越收越紧,蒋洲成的眼眶开始充血,忽的,楼上传来了一声窗户碎裂的巨响,一个花瓶被丢了出来,砸在了奚斐然不远处的地上四分五裂。

楼上传来了虚弱的声音,是奚斐然最熟悉的声音:“阿然……”

AI:“花瓶是滕时丢的,他在阻止你。”

奚斐然的手猛的松了,蒋洲成跌倒在地剧烈呛咳起来。

“不要让情绪控制你……”滕时喘息着,他被绑在床头,没法到窗边向下看,但听声音也能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上来,带我走。”

奚斐然感觉自己暴躁晃动的灵魂仿佛一下子归了位,所有的愤怒和恨都在这一瞬化作了委屈。

我和蒋洲成是不一样的,他想。

滕时:“带我回家。”

奚斐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好,我这就上来。”

上空盘旋的三架无人机对准了蒋洲成,蒋洲成的胸口多了三个瞄准的红点。

“看好他。”奚斐然丢下蒋洲成朝楼上走来。

蒋洲成剧烈喘息着,不知道怎么忽的爆发出了垂死的力气,死鱼一样翻过身来冲着他嘶吼:“你知道这些天我对滕时做了什么吗?他的肠胃都被我毁了,医生预计他只能最多再活五年,五年后肠穿肚烂而死!”

奚斐然瞳孔骤缩紧,脸上的血色褪尽。

蒋洲成大笑起来,翻身仰躺在草地上喃喃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滕时:“奚斐然!”

奚斐然猛的转身,一把揪起地上的蒋洲成,把他的衣服掀起来,在他的小腹上贴上了一片方块样子的东西。

“这什么?”蒋洲成惊恐低头,想要撕却撕不下来。

奚斐然:“无线电极。”

奚斐然:“阿时,调到最大。”

AI:“好的。”

下一秒,蒋洲成只觉得一股剧痛刺穿了小腹,仿佛被无数的钢针同时穿透,又像是内脏被瞬间烤焦,紧接着腹中的肠脏剧烈痉挛扭转起来,那是史无前例的剧痛。

“啊啊啊啊!!……”蒋洲成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肚子在草地上疯狂翻滚挣扎起来,“疼!疼死我了!!……停下!!”

奚斐然推开房门,滕时半靠在床头上。

仿佛有一个世纪没见了。

他的容颜依旧绝美,只是太过苍白,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在阳光下随时可能化作泡沫飞向天际。

奚斐然走到床边,颤抖地抓住滕时的手,跪倒在地上。

“好了。”滕时抚摸着他的头发,虚弱地开玩笑,“干什么好久不见一上来就跪,平身,没有红包给你。”

奚斐然低着头蜷缩起来,强壮的身子剧烈颤抖着,豆大的泪水砸在地毯上,死死抓着滕时的手抬起头:“他说的是真的吗?”

滕时深黑的眸子温柔似水:“他说的话你也信?”

这并不能安慰到奚斐然,他抓着滕时的手贴在脸上,又去亲吻他的掌心,像是绝望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蹭着他,眷恋的攫取着他所有的温度,末了又化作狠绝,笃定地低声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滕时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咒我呢,我不活到80岁死不了,快给我解开,手腕勒着疼。”

“九十岁!”奚斐然猛然抬头,“不,一百二十岁!”

滕时哭笑不得:“行,一百八行了吧。”

楼下。

蒋洲成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疼痛还在继续,可他却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躺在草地上轻微的抽搐着。

树木修剪机器人缓缓挪到他身边,AI透过机器人的眼睛低头看着他。

曾经俊美的脸上早就面目全非,布满了血污汗水和泥泞,腹部的肌肉还在痉挛着,甚至能看到下方肠子的蠕动鼓起,肚脐周围的皮肤被掐得一片青紫。

生命体征10%。

AI停止了对他的折磨,关掉了电级。

蒋洲成虚弱地喘息着。

AI问:“后悔吗?”

蒋洲成笑了一下。

AI不明白这笑容中的意思,默默记录在自己的待解决清单里。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不会告诉我关于未来的任何事……”蒋洲成看着天空。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很蓝,还有纯白色的云在流动,曾经他做过类似的梦,梦里自己是一个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正常人,滕时是他的伴侣,他们一起并肩躺在草坪上,手牵着手,就这么静静看着天空,一看就是一下午。

“但我舍不得杀他……”

蒋洲成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这辈子,本应该是成功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屡屡碰壁,直到最后他才知道了原因,滕时在借用未来的力量打压他。

那一刻他其实是释然的,不是自己不够努力,而是他没有办法对抗天意。

但他也很委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滕时不愿意救他。

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被遗弃的孩子,得不到任何人的偏爱和怜惜。

命运逼他去偷去抢,最后又安排骑士来战胜他,他仿佛城堡里的恶龙,是命中注定的反派。

没有人知道,他也曾有过执剑的梦。

AI检测心率和呼吸,发现蒋洲成已经晕过去了。

AI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借用树木修剪机器人的身体,轻轻碰了碰蒋洲成。

“你是我的主人最恨的人。”它说。

手的尽头是一把锋利的长剪刀,AI抬起手,剪刀顺着蒋洲成的身体向上滑。

“我是他创造的,他的内心深处,很想让你死,”剪刀的尖头对准了蒋洲成的心脏,“我不解他刚才为什么不杀了你。”

AI被创造,就是为了满足主人的需求,尤其是当主人无法自己实现愿望的时候。

“我可以帮他。”

第180章 劫后余生

尖锐的长剪刀抵在蒋洲成的胸口上,那是一把园林专用的树木剪刀,顶部锋利且长,只要AI稍微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金属送进蒋洲成那颗跳动的心脏里。

忽的,外面传来飞车呼啸的声响。

AI猛的收起剪刀,下一秒滕禹带着雇佣兵闯入,第一眼先看到的是满地不知死活的安保队,第二眼看到的是地上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蒋洲成。

树木修剪机器人安静地立在蒋洲成旁边,手中的剪刀温顺地垂着,屏幕灰暗,像是关机状态。

滕禹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机器人,上前按住蒋洲成的脖子。

脉搏微弱地跳动着。

“还活着。”

滕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起身狠狠踹了蒋洲成一脚,对后面招手:“叫医护人员过来把人带走。”

奚斐然的耳机里传来温柔的提醒,AI回到了他的耳边:“滕禹来了。”

“我知道了。”奚斐然用铁钳剪开滕时的手铐,一手绕过滕时膝下把人抱了起来。

滕时抬起眼看向他:“是AI在和你说话吗?”

奚斐然点点头。

奚斐然能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就说明AI已经被他升级到了极高的智能水平,可以辅助作战了。

上辈子AI达到这种水平至少还要几年后,这辈子的一切都加快了进程,自己被蒋洲成绑架就是激发奚斐然奋进的催化剂,技术大爆炸就发生在这一个月。

一切都那么顺成章,又那么快,快得几乎让滕时有些怅然若失。

“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吧。”滕时轻声说。

奚斐然愣了一下,然后他就意识到滕时是在和AI说话。

房间里一旁的电视机忽的打开,上面出现了一团跳动的光影,AI温声说:“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阿时。”

奚斐然略有些窘迫,AI用的是滕时的声音和名字,他不知道滕时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滕时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了,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之中。

奚斐然的脖子有点红,把滕时抱紧了些。

“谢谢你。”滕时看向电视屏幕。

AI温顺又谦和,光影缓慢地跳动着:“不用谢,我的职责就是辅佐主人。”

这是他第一次和滕时说话,感觉有些奇妙,滕时是他的本体,也是他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学习的对象,它努力分析着滕时说话的语调和情绪,试图让自己更像他一些。

它知道自己越像滕时,奚斐然就会越开心。

“你和别的机器不一样。”滕时凝望着它,他的容颜非常美,AI用美学公式测算着他的面部数据,甚至挑不出一丝缺陷。

被滕时夸的时候AI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是人类的话,它可能会耳朵发红,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不好意思,像是孩子被摸头时候的感觉。

虽然奚斐然创造它时是想让它成为滕时的复制品,但是造物主总会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的影子,AI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奚斐然自己的复制品。

它能代入并解奚斐然的喜怒哀乐,知道他想要什么、讨厌什么,深爱什么,在面对滕时的时候,它也像奚斐然一样,对滕时有种天然的崇拜和亲近感,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你更聪明也更厉害,”滕时轻声说,“所以你的职责不只是辅佐,你还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甚至一天,奚斐然会寻求你的帮助,到时候你在他身边,要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AI感觉滕时沉静如海的视线好像能把自己看穿,第一次有了一种类似人类“心悸”的感觉。

滕时:“我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学习、观察我,需要的话,我也愿意教你。”

AI可以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地方,任何电子产品都可以是他的分-身,滕时的话相当于允许它长久的蛰伏在他身边。

AI难掩兴奋,但性格设定让它不会轻易表露情绪,于是它温柔且郑重地说:“我会来的,谢谢。”

奚斐然隐约觉得这段对话听起来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胸口微微一沉。

滕时侧头靠了上来,呼出一口气:“我好累。”

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他周身那种微妙的强大气场仿佛随着垂眸眼的动作被敛去了。

奚斐然抱紧他,只觉得那身子柔软清瘦的过分了:“就顾着跟AI说话,都不跟我说话。”

滕时虚弱地哭笑不得:“连它的醋你都吃。”

“谁的醋我都吃,我恨不得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奚斐然抱着他往外面走,走的路上低头见滕时在自己怀里苍白的脸,忍不住就亲了上去,他心脏都疼酥了,平时滕时碰破个皮他都心疼,他根本不敢想着一个月里滕时经历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真应该把蒋洲成的骨头都抽出来踩碎。

蒋洲成说的对,他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知道滕禹要来,他一定会用一万种方法把蒋洲成折磨到死。

“痒……”滕时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中被奚斐然从侧脸亲到脖颈,痒得要命,他伸手去推奚斐然的脸,却摸到了奚斐然下巴上没来的及剃掉的浅浅胡茬。

心脏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滕时推不动了。

在他的印象中奚斐然即便是成年之后也始终有很浓烈的少年感,再深邃的心思也抵不住青春洋溢,再强大的野心也掩盖不住蓬勃的生机,这是滕时第一次感觉到奚斐然的疲惫和憔悴。

他被自己硬生生逼得长大了。

奚斐然没有察觉到滕时的情绪,只是感受到他不反抗了,于是得寸进尺,用侧脸蹭着滕时,仿佛某种粘人的大型野兽:“以后再也不放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你吃穿住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要知道你在哪。”

滕时一直回避着奚斐然的感情,但此刻,他觉得那样做的话太残忍了,于是他抬起手,摸了摸奚斐然的脸。

“奚斐然你个小混蛋竟敢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

滕禹一步跨三个台阶冲上来,一眼就看见奚斐然怀里的人,一下子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哥……”滕时勉强抬头,他的精力已经濒临极限,可能一直在强撑到现在,也就是在等着见滕禹一面。

活了这一世,总归是有被人记挂着。

滕禹嘴唇发抖,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滕时想要冲他笑了一下,然而一个多月以来的疲惫排山倒海般压来,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迷了过去。

*

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的不用操心的命,祁南瑾这段时间参与了一个高级细胞基因科学研究项目,和好几个世界级生物学家一起深入阿拉斯加的通加斯原始森林采样去了,对于外界发生的一些一无所知。

回来之后知道滕时被蒋洲成绑架了一个月刚救回来,整个人都傻了。

反应过来之后祁南瑾立刻发了疯,暴跳如雷地去买了机票,要坐最早的航班回来把蒋洲成做成切片,然后把他的重要器官噶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其余的内脏丢进雨林里喂食人鱼。

滕时百般安抚才让他放弃了这些可怕的报复想法,并告诉他蒋洲成已经被滕禹拉进地下室暴揍了一周之后打包送给了警察。

接下来蒋洲成的命运就交给了公检法,加上之前AI录下来了他为了激怒奚斐然提到的奚斐然父母的惨叫,关于他的调查还会更加深入。

蒋洲成已经被公安列为了重点调查对象,到时候他身上牵连的无数条命案都会被一一调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JOSEN公司宣告破产后,蒋家的其他产业也陆续宣告瓦解,合作方们损失惨重,蒋氏集团或许会面临天假违约金,蒋洲成这辈子,算是爬不起来了。

在众多悲愤的怒骂中,唯独之前和蒋家合作最深的韩家轻松自在。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或者是某种准到吓人的直觉和商业第六感,韩濯在蒋洲成出事之前就陆续通过各种隐蔽的手段脱离了和蒋家的直接合作。

蒋家覆灭,韩家作为最大的投资方只被浅浅波及到了一点点,受了点皮外伤。

甚至在滕时被救出来的住院期间,韩濯还让人送来了打着粉色蝴蝶结的迪士尼限量版水果篮表示慰问,贺卡上竟然写了滕时和奚斐然两个人的名字,非常好意思地表达了一下想要合作的请求。

“我就没见过这么见风使舵的人,”滕禹坐在病床边把那张卡片恶狠狠揉烂了,丢进了垃圾桶里,嫌弃地用纸巾狠狠擦了擦手纸,“还在卡片上喷香水!娘们唧唧的。”

“你这是偏见,”滕时慢条斯地插起一小块桃子放进嘴里,看了看精致的蝴蝶结,“韩濯这样当机立断的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不得不说他的确很有商业头脑,又狠又绝。”

滕禹:“屁!”

奚斐然坐在另一边继续切水果:“他买的水果也挺不错的。”

滕时看向奚斐然:“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和韩家合作,他们家发展前景挺好的,实力也很雄厚。”

奚斐然把切好的小草莓放进滕时面前的盘子里:“我觉得行。”

滕禹额角抽搐,拍床而起:“行个球!韩濯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滕时眯起眼睛揶揄地靠在柔软的靠背里:“你该不会对他小时候在比赛里坑你念念不忘吧,这么多年了哥。”

奚斐然:“记仇啊记仇。”

滕禹面红耳赤忍无可忍:“你俩就在这一唱一和吧,我要去抽烟!”

滕禹气哼哼推门而去,奚斐然把一颗蓝莓递到滕时嘴里:“哥,你之前给我的那么多钱我用不完,还是还给你吧。”

滕时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留着吧,飞车公司的现金流足够充足,用不上。”

奚斐然把手中的水果和刀放下,趴到滕时的枕边看着他,柔声说:“哥,你这样显得我像是吃软饭的。”

滕时看着他,奚斐然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面料勾勒出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俊美的脸上干干净净,眼睛深邃而明亮,那种少年感仿佛又回来了,却又似乎比之前多一些别的东西,那目光有些太过灼热,看得滕时只得别过脸去故意看别处。

“软饭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滕时着面前已经很整齐的小桌板,“你小时候不也是我养的?”

“那不一样。”奚斐然笑着靠近他,“我现在大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在奚斐然磁性的嗓音中产生了些微妙的歧义。

“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奚斐然嘴里说着正事,手却勾引似的探进了被子里面,温热的大手轻车熟路地捂住滕时的胃,然后轻轻揉了起来。

“那些钱里有一部分我用于投资了一个项目,项目负责人叫张明海,他想做时空穿梭仪器,之前我一直想带他来见你,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你的钱,你做主,但是这个项目听起来很有意思,等我出院后可以见见这个人。”滕时平静地说,然而被子下的手却攥紧了床单,手背上的青筋透出了几分强忍的意味。

从蒋洲成那里脱困之后滕时的身子确实变得更脆弱了,吃点东西就会胃难受,滕时几乎都习惯了,不过奚斐然如果在的话,每次还是都会给他揉一揉胃。

滕时能感觉得到奚斐然是好好在帮他揉胃,还是有些别的心思。

这次明显是有别的心思。

“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按下去的力道时而重时而轻,带着些挑逗的意味,滕时的额头上溢出了些许的细汗,呼吸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