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下, 留着灰白色八字胡的男人从西装内兜掏出手机：“琴酒，什么事？”
低沉的声音似凛冽秋风, 从听筒里传来：“皮斯克,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皮斯克咬着一根烟, 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一圈：“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我了。”
“确定可信？”
“当然, 木村可是日本首屈一指的黑客，我们已经谈好了。”
琴酒冷笑一声：“被小学生在辛多拉公司的发布会上打败, 这也算首屈一指？”
皮斯克咂咂嘴：“天赋可遇不可求, 宫野家的两姐妹在化学天赋上不也天差地别。但刨除泽田弘树，他确实是日本最强黑客。”
“你应该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当然。”
琴酒略作停顿：“我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 皮斯克也来到他的目的地。
皮斯克收伞进入一间西餐厅。低奢风的装潢呈黑金色, 一滴雨顺着伞尖滴落在地, 他抖了抖伞, 递给一旁迎上来的男招待生：“人到了吗？”
“到了。”
皮斯克点头，独自穿过光线昏暗的走道, 走向最里面的包厢。
娜娜的双亲死后，组织一直在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软件工程师。几个月前，听闻辛多拉公司前往东京举行发布会，组织立即派人潜伏进大楼, 物色合适人选。
第一人选是泽田弘树。
在日本这种地方，单亲妈妈大多过得艰辛。单亲家庭下的天才少年, 完美的掌控对象。皮斯克已经准备了一套完整的方案，然而不等他操作, 泽田夫人骤然去世，泽田弘树住进了警视厅高官家里。
组织向来奉行低调行事。
此时琴酒还没突然发癫，开着直升机在众目睽睽下扫射东京铁塔。黑衣组织目前还是潜伏在暗处的秘密，皮斯克自然不敢从警视厅高官眼皮子底下捞人。
于是皮斯克退而求其次，把目标瞄向曾在发布会上被泽田弘树打败的男人木村。皮斯克和木村接触过几次，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但也是个有真实力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在发布会上打败其他人。
木村本职是城市软件工程师，但他暗地里一直从事黑客工作，靠收钱入侵他人网站、窃取资料赚快钱。木村原本打算投奔辛多拉公司，但托马斯的目光完全被泽田弘树吸引走，根本无心管他。
半个月前，木村受人委托，窃取了一家日本大公司的资料。木村靠这笔委托赚了五千万日元，但他没想到泽田弘树居然成了日本警方的协助人。
木村一路顺风顺势，从未暴露，结果一朝失误，成了暴露在阳光下的蟑螂。通缉令铺天盖地而来，皮斯克注意到这一点，迅速切换了战略。他再次联系木村，提出可以帮木村出国，但前提是木村必须为组织工作。
皮斯克已经想好了，他会安排人手把木村送去韩国。等木村乘坐的飞机落地，组织安排在韩国的人手就会立刻把他监禁起来。
组织看上的猎物，不可能逃脱。
厚重的木门雕着几只栖息在枝头的乌鸦，这家西餐厅从外面判断，与普通的高档饭店没什么两样，但暗地里却是组织干部成员碰头的地点之一。
推开木门，雨后铁锈的味道钻进鼻腔。皮斯克作为混迹组织多年的杀手，嗅到这股味道的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血腥味。他摸向西装外套下面，那里别着一把微型手枪。
皮斯克藏身于门口，缓缓探头进去。
悬挂着鹿头标本的房间内，几束壁光从头顶洒下。木村倒在地上，脖子侧面裂开一道口子，似乎已经没了生息，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木村跟前的沙发上，她咬着一根细长的女式香烟，穿着身性感的吊带长裙。黑色卷发垂落胸前，艳丽的红唇搭配上调的眼线，配合上女人漫不经心的目光，让人联想到危险的猫妖。
女人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叠着二郎腿，下面那只脚踩在木村背上，细长的鞋跟在他背上轻轻碾磨。她身侧的沙发上还趴着一只成年杜宾，黑犬见皮斯克进屋，蹙眉冲他露出尖锐的獠牙。
皮斯克看向女人手里沾血的刀，很明显，她就是杀害木村的人。
皮斯克屏住呼吸，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但他不是擅长推理的人，除了能从眼前的景象推测出真凶，其他信息一无所获。
果然还是该等琴酒来，但组织好不容易选定的软件工程师又死了，就冲琴酒的臭脾气，今天的事怕是会连累到他。
皮斯克心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进屋并顺势合拢身后的门：“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女人用手夹住烟，吐出一口缭绕烟雾：“阿凉，一个黑客。”
明日香烦躁地蹙了蹙眉，突然有些后悔接下这个任务。上任警视厅总监拜托明日香派人潜入组织，思来想去后，她决定捏张新卡亲自出马。
本体「雪野明日香」，则是被她暂时丢给了系统。系统能跟随明日香百余年，区区双卡双待，自然不在话下。而且明日香只是偶尔上「阿凉」的新号，「雪野明日香」多数时候还是她在管控。
房门再次被推开，琴酒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冰冷的声音如寒冬骤降，房间里的温度也跟着冷了几分。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琴酒咬着烟，跟在他身后的伏特加则已经掏出手枪指向阿凉。
明日香——或者说阿凉懒懒地看了眼面前的老熟人，冷声道：“他得罪了我，所以我杀了他，就这么简单。”
皮斯克在明日香对面坐下，试图稳住大局：“得罪？你说你是黑客，难不成木村入侵的网站是在你的保护之下。”
有些黑客会向网络相关的公司收取保护费。
回应皮斯克的是阿凉的冷笑：“呵，我才不做收保护费这种小儿科的事。”
她又抽了一口烟，漫不经心道：“区区一个劣等黑客居然也敢来挑衅我，抢夺我的功劳，还把事情给搞砸了。”
琴酒敏锐地注意到阿凉言语中的细节，他抬了抬眼皮，压下不悦走向阿凉，自上而下扫视她：“半个月前导致木村被通缉资料窃取案，是你的手笔？”
“没错。木村接了个私活，搞不定就来求我，佣金我八他二。原本我都快全部完成，只差收尾工作了。结果木村突然手痒，说要试试。他尝试的后果……呵。”
明日香踹了一脚地上的男人，厌恶的情绪从眼底流过。
从木村的那一刻起，皮斯克的任务就算是被搞砸了。他心知木村的死和他无关，但琴酒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未必会听。只要涉及组织利益，琴酒就是个忠实又残忍的疯狗。
皮斯克眼睛转悠一圈，问：“你怎么知道木村会出现在这里？”
阿凉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向皮斯克：“入侵木村的移动设备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但其实明日香对黑客技术只略懂皮毛，她也没有入侵木村的手机。木村会于今日几点在何处与组织的人碰面，这些都是上任总监告知明日香的，估计是唯一还潜伏在组织的降谷零查到的消息。
明日香原本没打算杀掉木村，松田也不会准许她这样做。但在调查过木村做过的事后，明日香起了杀心。
向网络公司勒索钱财只是木村的常用伎俩，他还会协助有钱人对被盯上的猎物进行迫害。比如，向人渣富二代批量出售年轻漂亮的女性的个人信息。再比如，替非法色情网站入侵家用摄像头。
松田阵平甚至在木村卖出去的女性资料名单里发现了失踪人员。松田阵平在搜查一课任职的七天里，曾有一对夫妇前来报案，他们的女儿失踪了。
年仅十九的少女经常买的时尚杂志举办了一次旅行抽奖活动，读者只要剪下指定内页并写上个人地址信息即可参与抽奖，旅游地点正巧是少女心心念念一直想去的地方。
她按照规则寄去信息，并幸运地中奖了。她欢呼着收拾行李，满心欢喜地出门，然后再没回来。
松田阵平调查过时尚杂志，他们的旅行活动合法合规，但中奖者不是失踪的少女。
有人伪造了中奖信息并诱骗她出门，木村则在其中扮演着帮凶的角色。但这还只是被发现的，谁知道暗藏在冰川之下的罪恶到底有多少，木村又到底在多少案件做推波助澜的手。
想明白这一点，松田阵平不再对明日香的行为进行阻拦。
明日香在决定带上松田阵平时和他说过，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拥有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松田阵平自己也明白，做卧底的人不可能永远手上干净。从选择并接受卧底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该做好弄脏双手的准备。但一尊白玉石像哪怕外表再脏污，只要内里已经干净炽热，就足矣。
虽说明日香可以考虑把木村送去警局，但风险太大，成功率也不高。木村马上就要被黑衣组织送出国，到时候日本警察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按明日香想的，直接解决掉这个人渣，再以他为踏板进入黑衣组织。
虽然心底依旧膈应，但松田阵平还是接受了这份选择。光的背后，总要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打击犯罪，不然蝙蝠侠的故事也不会如此受欢迎。
另一边，皮斯克摩挲着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他的身份是某汽车制造厂的社长，经济条件自然不差，不过扳指这玩意戴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碍事，他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戴。
皮斯克心想，组织的头号人选泽田弘树成为警视厅的人，次级人选现在又被杀了。虽然不知道组织要做的程序是什么，但乌丸莲耶非常看重这次行动，一定会因此震怒。
他必须想个弥补的方法。
思至此，皮斯克看向眼前风格和贝尔摩德有些相似，但更冷的女人。她脸上沾着几滴血，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若说贝尔摩德是神秘强悍的白狐，阿凉大概就是长着美丽花纹，只在夜色下行动的毒蛇。
皮斯克思思盯着阿凉，然后骤然对上她的视线。！！！
一滴冷汗从皮斯克额角滑落，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因为搞砸了招募软件工程师的任务而紧张，还是因为女人突然看向他的视线。
但皮斯克是组织老员工，他面上维持着平静，沉声道：“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就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哦？”
阿凉弯了弯嘴角，“你大可试试。”
皮斯克试探道：“不怕死吗，不错。但是别忘了，你还有家人朋友。”
阿凉无所谓地耸耸肩：“家人？我可没有那种东西。至于朋友……我的朋友只有美元和黄金。”
皮斯克扯动嘴角：“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有真本事，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为我们工作，成为我们的一员。”
他朝阿凉展示扳指上的玉石：“这可是上等好料，花了好几百万日元，是boss随手送我的。”扳指是皮斯克自己买的，玉石的材质也到不了百万级别，但他主打一个骗，先把阿凉骗进来再说。
阿凉目不转睛地盯着皮斯克手上色泽上乘的玉石，下意识从眼底流露出兴趣。
皮斯克再接再厉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你喜欢钱，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很凑巧，我们需要一个顶尖的软件工程师，一个无可比拟的黑客，而你很可能就是我们在找的人。”
“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守法公民，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干？”
阿凉眯起眼睛思考片刻，点头：“好啊，如果你们那里真如你所说的大手笔，我不介意试试。”
闻言，皮斯克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后续可能会出现诸多麻烦——比如如何拿捏住阿凉。但起码「招揽人才接连失败」这道坎，他算是跨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修剪贴身的风衣划破空气，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在散发着血腥味的房间回荡。琴酒用枪指向阿凉：“我凭什么信任你？”
从刚才起就一直匍匐在沙发上的杜宾犬猛地拦到阿凉身前，他皱起嘴部肌肉，不断发出威胁低鸣，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琴酒的喉咙。
阿凉先是看了指向她眉心的黝黑的枪口，而后慢悠悠看向琴酒。她脸上带着初睡醒后的慵懒和倦怠，似乎只有钱才能引起她的兴致，其他的都无法挑起她的情绪波动，哪怕是可能即将发生的死亡。
阿凉缓缓出声：“我为什么要去获取你们信任。”
琴酒一愣：“什么？”
阿凉继续道：“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只要你们给出足够的钱，我就能做出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信不信任我，那是你们的事。”
她双手抱臂看向皮斯克：“放心好了，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做好一个好甲方该做的事，我会是很棒的乙方。”
琴酒沉默须臾，冷声反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怕死吗？”
阿凉踢了一脚木村：“不亲自来，怎么欣赏他求饶的样子。”而且她还要从木村嘴里挖出买走失踪少女信息的雇主是谁。
闻言，琴酒饶有兴致地冷笑一声，但眼底杀意不减。他收起枪：“伏特加，带她走。”
琴酒不在乎木村的死，也不在乎为组织做事的人是谁。只要对方不是老鼠，并且能按时完成组织的要求，他不介意带阿凉走。
一个敢在组织眼皮子底下杀掉组织备选人员的女人，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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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保时捷356A缓缓停在一处大楼下，后座的琴酒交代了一句便下车离开，徒留伏特加和阿凉等待在车子前座
天气转暖，街头巷尾的雪都已化净。碧空如洗下，万物生机勃勃。
伏特加双手交叉搭在方向盘上，他扭头瞥了眼副驾的阿凉。这个女人长得漂亮，气质上和贝尔摩德有几分相似，但从刚才房间里简单的交流判断，应该是个不好惹的疯狗。
伏特加想起组织里那群跟在贝尔摩德身边，恨不得舔她鞋的追求者，忍不住暗暗想，他们最好别像对普通女人那样缠着阿凉，不然可能会被她一枪爆头。
真是的，大哥为什么要同意这个麻烦的女人加入组织。
伏特加不聪明，但他知道大哥的一切决策都有大哥的道理。大哥同意阿凉加入，自然是已经想好了摆平麻烦的对策。
思至此，伏特加又瞥了眼阿凉。在踏出凶杀现场前，她笑盈盈地抬手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当时环境昏暗，伏特加没注意看，现在借着窗外的日光，他才注意到她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红印。
注意到伏特加观察的视线，阿凉转头看向他，眯眼挂起个笑：“有事吗？”
伏特加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战，猛地收回视线，喉结也开始不安地上下滚动。
阿凉的笑很好看，但就是莫名透着一股子寒意，宛如精心雕琢的冰雕艺术品，美丽冻人。
而且不知为何，从来不曾拥有第六感的伏特加在看到阿凉的笑时，一股电流从脊柱窜过。曾经前后被神奈遥、雪野明日香打断七根肋骨的伏特加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会被眼前新加入组织的女人打断第八根骨头。
伏特加缩了缩手指，扭头看向窗外，试图将阿凉压缩到视野以外的地方。
但阿凉似乎铁了心要戏弄伏特加，她见伏特加扭过头不理人，便主动搭起话来：“组织真的很有钱吗？听你们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让我只为你们一个雇主服务，我的要价可是很贵的。”
余光注意到凑过来的女人，伏特加暗骂一句该死，身体往车门的方向挤了挤：“放心好了，组织从来不会亏待有才能的人。只要你能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就会拿到远超你想象的钱和权势。”
阿凉不动声色地又往伏特加的方向靠过去一截。早在伏特加出现时，她就认出了眼前这个被她殴打过两次的男人。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用新马甲殴打他第三次，但这次的身份组织新成员，想殴打他似乎有些难。
成年杜宾犬阵汪挤在副驾前面狭小的用来放脚的空间里，眼瞅着阿凉离伏特加越来越近，他坐起身，龇牙冲伏特加发出威胁的声音。
伏特加：？
伏特加很委屈，他感觉自己遭到了霸凌。新来的女人是个疯狗，她养的狗也是疯狗。这只该死的杜宾为什么要用一副随时准备冲上来咬断他脖子的凶样冲他叫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才是受害者。
伏特加愤愤地想，这就是所谓的狗仗人势吗。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像只鹌鹑般往座位另一边缩。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百来公斤过的壮汉居然会被一个窈窕的女人吓到缩在角落。
该死的，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他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好讨厌，肋骨已经开始提前幻痛了。
第117章
自从阵汪被明日香捞走当跟跟宠, 小狼犬受害者联盟便只剩下研汪一个人。
他被三只兴奋过头的小狼犬团团围住，好不容易才艰难地从黑压压的狼犬堆里探出一颗金色的脑袋，又立刻被按回去。
研汪脸上的毛被舔得湿漉漉的, 一撮撮黏在一起，狼狈不堪。逃不掉, 根本逃不掉。
被狼犬幼崽们用爪子摁倒在白色瓷砖上时, 研汪扭得像条离水的鱼，彻底闹起来了。
够了, 他要生气了。为什么狼犬会长得这么快, 它们刚被送来时明明只比他高出几厘米。短短一周时间，居然已经长到比他高出半个头。
萩原研二还活着的时候个头很高, 大学毕业时已经窜到一米九。在警校时的自由搏击课和长短跑考试上, 除了身高将近两米的伊达航，萩原研二时常占着身高优势在比赛中大获全胜。
活了这么多年, 也死了这么些年, 这是萩原研二第一次在除班长以外的地方被体型压制, 而且对手还是三只几个月大的小狼犬。噩梦, 说是一生之耻都不为过。
研汪真的怕了，晚上闭上眼, 梦里全是围着他转的小狼犬。
幸好明日香更宠爱他们一些，不会准许小狼犬上床。不然研汪可能真的会要过上掀开被窝，里面全是小狼犬的生活。
狼犬是相对好动的犬类，按理来说, 明日香家占地二百平的前足它们撒欢。但很明显，比起外面广阔的天地, 它们更对同类感兴趣。每天汪汪叫着，像黏哥哥一样黏着研汪——虽然研汪并不想要狼犬做弟弟。
研汪挣扎着不停在沙发上打滚, 发出哼哼唧唧的抗议声。可惜明日香不在，不可能为他主持公道。
至于小景……他的体型比研汪还要小上半圈，不被欺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别提从狗堆里捞出研汪。
最后还是下楼喝水的泽田弘树把研汪解救了出来。
天才少年一手抱住储存着母亲灵魂的布偶，一手抱住脸已经被口水洗了一遍的研汪：“研二哥哥你没事吧？”
研汪挽着胳膊，气呼呼看了眼小景。漂亮的布偶猫端坐在电视柜上，明艳动人，丝毫未被狼犬的口水洗礼过。
小景用他漂亮的眼睛凝视着研汪，虽然是猫，但不妨碍研汪从他眼底捕获到担忧的情绪。小景发出一声香软软的猫叫，优雅地跳下柜子，再在被小狼犬追上扑倒前跳上茶几。
小景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如同在恐怖游戏里靠走位摆脱NPC追逐的高阶玩家。徒留几只小狼犬在他脚底下上蹿下跳，似乎想把他捞下来一起玩。
研汪鼓起肉脸，倏地羡慕对明日香产生了一种诸如怨妇的情绪。
明明是他萩原研二先认识并跟随、效忠她的，明日香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丢在家，只带阵汪出门。不是说好让他做她的皮卡萩吗，哪有小智出门不带皮卡萩的。
研汪愤愤地想，一定要想办法让明日香重新把他带在身边。
至于兄弟情和幼驯染下半生的婚姻大事……研汪低头腻了眼围着泽田弘树撒娇，试图让弘树把他放下的小狼崽子们。
果然，兄弟的爱情在研汪即将被狗践踏的岌岌可危的尊严和自由面前，一文不值。
·
米花市一条昏暗的巷子口，黑色保时捷356A停在马路边。伏特加蜷缩在驾驶座，第一次诞生出痛恨自己长得太壮的想法。
伏特加长得壮实，给人一种一拳就能干碎一块防弹玻璃的错觉。反观明日香，婀娜的身姿根本挨不住伏特加一拳。
天光落，夜色起，保时捷没开车内灯。明日香一手搭着仪表盘，一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把伏特加圈在臂弯间狭小的范围内。
伏特加这副惨状若是被组织里其他人看到，可能会被嘲笑一辈子。但他就像是一只遇到天敌后会假死的山羊，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直觉告诉伏特加，明日香看似纤细，但要是真的打起来，会死的人是他。
阿凉，或者说明日香，她弯起嘴角，拖长尾音缓缓道：“我们见过吗，你好像很怕我？”
街边路灯从明日香身后晕开，她背着光，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伏特加咽了口唾沫，没有吭声。为了能逃避明日香的视线，他近乎把头转成180度。
窗外一盏路灯接触不良，偶尔会闪烁两下。伏特加一边装聋，一边在心里默数灯光闪烁的次数。冷汗一点点浸湿后背，伏特加即将崩溃之际，明日香突然坐直身体，主动拉开和伏特加之间的距离，重新坐回副驾。
伏特加新生疑惑，但他不敢询问。
好在时间给出了答案。
短暂等待后，琴酒出现在车外：“下车。”
伏特加一愣，用一种黏稠的眼神看向琴酒，热泪盈眶。
是大哥！是大哥来救他了！
两声关车门的声音响起，琴酒注意到伏特加看他的视线，厌恶蹙眉：“伏特加，收起你那令我恶心的眼神。”
“是！”
但伏特加依旧不改眼底的热切，在他看来，琴酒的出现如同天神下凡。
伏特加跟在队伍最后头，凝视着身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愈发觉得大哥的身姿是如此的光辉。反观跟在琴酒右侧的美丽倩影，就如同躲在暗处的长着漂亮鳞片的毒蛇，阴暗狡猾。
伏特加忍不住想，看啊，他的大哥多棒！简直比太阳还光辉耀眼！
明日香似是听到了伏特加的脑补，她猝然回头，冲伏特加露出个阴恻恻的笑。
伏特加脚下步子一顿，紧张地咽下口唾沫。
琴酒：？
琴酒对身后的异象有所察觉，他回头扫了眼被吓破胆的伏特加，又看了眼身侧并无异的明日香，疑惑且不悦地皱起眉头。他沉默须臾，回收视线：“快点跟上。”
“是，大哥！”
伏特加赶忙小跑两步追上琴酒，然后又在明日香阴冷的注视下往左挪了两步，站到琴酒另一边。
琴酒把明日香带去了一间类似办公室的房间，里面已经等候着几个明日香不认识的男女。
见明日香出现，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很有眼力见地递过来一台笔记本电脑。
明日香接过电脑：“要我做什么？”同时开始暗中呼叫系统。
回答明日香的是抵住她后脑勺的手枪。琴酒用枪指着明日香的脑袋，冷笑出声：“现在，用实力证明你的可靠性。”
明日香面不改色地接过电脑，在沙发上坐下：“你们希望我怎么证明？”
琴酒站在明日香身后，目光渐冷：“随便。”
明日香根本不会黑客技术，但她只是勾起个轻蔑的冷笑。她一边呼叫系统，一边启动电脑，然后被拦截在第一道关口——开机密码。
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明日香不动声色地扫向琴酒。
琴酒用枪往明日香额头用力抵了抵：“继续。”
明日香冷笑：“呵，你说的考验，该不会就是开机密码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吧。”
她没有动作，而是再次呼叫系统，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琴酒沉下脸，不耐烦道：“你还在等些什么？”
“别心急嘛。”
明日香笑着单手托腮，开始拖延时间：“我只是在思考应该用什么方式向你证明我的实力。”
刚才给明日香递电脑的人冷笑道：“连破译开机密码都做不到，却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
他说完，琴酒的眼神更冷，似要从明日香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明日香冷冷瞥他一眼：“我做事的时候不喜欢停顿，更喜欢一鼓作气，所以打算想好做什么在一口气全部完成。”
她冲搭话的男人挑了挑下巴，随即看向琴酒：“等会儿我要是证明了实力，可以揍他吗？”
琴酒定定地盯着明日香看了会，冷笑一声。他眼底流淌起一丝不屑和冷漠：“随你的便。”
伏特加则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起来。反正挨揍的不是他，刚好能借此机会观察明日香的实力。
明日香平静地收回视线，她盯着电脑屏幕，似在思考。实则是在第三次呼唤系统的同时，开始暗暗思考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的可行性。
气氛逐渐压抑，十来平米的房间只有其他人工作的声音，键盘被敲得啪啪作响。被组织招揽过来的城市软件工程师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明日香和琴酒之间逐渐剑拔弩张，她细细感受身后的动静，正欲发起反击，系统回应了。
【抱歉管理员，我这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暂时无法分神为您处理问题。】
明日香在心底问：什么事？
【有人在米花市一町目的商场发现了两枚炸弹，对方采用了警视厅从未见过的来自中东的装备，机动队现在有些束手无策。二町目发生了杀人案，您的另一具身体“神奈遥”被派去了二町目。】
明日香垂下眸色。心道原来如此，难怪系统敢把她撂在一边。系统不是不理她，而是实在分不出精力。
明日香问：那你现在有空了吗？
【当然，机动队的人现在正在商量对策，我可以借着这个空档——】
系统突然可疑地顿了下，改口道：【最新情报，五町目则发生了富家千金绑架案，杯户市发生了小轿车劫持案。搜查一课无法有效摆平问题，希望警备部能给予支持，您的办公室现在挤满了人。】
明日香：“……”
说好的东京治安No.1呢，米花市这是被诅咒了吧。
明日香头大地揉了揉眉心：系统，你看得到死灵，神奈遥那边的凶杀案对你来说难度不大。现在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来处理警备部的事，你进入阿凉的身体替我摆平黑客的事。
【是。】
说完，明日香眼前画面似落入石块的平静湖面，涟漪过后，她已经坐在警备部部长办公室。
明日香环视周围一圈，果然如系统所说，围满了人。SAT管理官、爆炸物处理班的几个小队长，和前来请求支援的搜查一课警察，他们都在等待明日香做出决策。
明日香先是安排好绑架案和劫持案，送走搜查一课，才扭头看向爆炸物处理班的人：“一町目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机动队管理官率先答道：“这次的炸弹采用了一种我们从没见过的安装方式，为防止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第一现场的警员已经暂停拆除了。”
明日香又问：“机动队还需要多久才能讨论出一套妥善的拆弹方案？”
机动队管理官沉默一霎，和几位小队长对视一眼，低声道：“我们会尽快。”
明日香叹气一声，立即有了新思路。幽灵警察在和警察厅达成合作时，对方提出的要求是让明日香一步步慢慢揭开真相，没要求她必须守口如瓶。比起需要处理凶杀案的刑事部和负责国家安全的公安部，幽灵的存在不会对警备部造成太大冲击和影响。况且警备部已经有人见过萩原研二，部门里支持「幽灵警察复活论调」的人也大有人在。
想通其中因果后，明日香冲机动队管理官道：“不用讨论了，你现在派人去我家，把我养的金毛接过来。”
两位管理官对眼懵逼：“啊？”
解释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咽回去，明日香懒懒道：“他会拆弹。”
“啊？？”
金毛？
会拆弹？？
部长你在说些什么胡话，续把杜宾幼犬当松田的狗狗体乱代后，你又开始把金毛当萩原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但在对上明日香坚定得像要入党的目光后，他们缓缓咽回肚子里的话。
几位现役精英拆弹警察怀疑部长是在暗戳戳骂他们不如狗，但他们没证据，也不敢说。
·
另一边呢，系统控制着明日香的身体缓缓睁开眼。
冰冷的枪管抵住后脑勺，现场几人噤若寒蝉，低头不敢看看明日香身后的男人。
系统低头，面前维持在开机登录界面的电脑泛着幽冷的蓝光，打在她脸上。
系统已经从明日香那里收到了指令——在黑衣组织面前好好秀一手。她冷笑一声：“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用来防备外人的密码程序在系统面前脆得像一张薄纸，不过三秒便被攻破。
明日香确实不擅长黑客技术，但系统是这方面的行家。毫不夸张地说，除非再给泽田弘树十年时间，不然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是系统的对手。
系统满意地睨了眼对面众人惊讶的神情，活动了下手指：“这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我要动真格的了……”
系统心想，这次行动必须展示出与管理员身份相符的实力，震慑住对面几人。他思量一圈，模仿着明日香的语气冷笑道：“在我们圈子里，存在一些被评价为安全性能超S的大公司。这些公司一般采用局域网，只能从内部入侵。而且一旦留下线索，就会被通缉到天涯海角。”
纤长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阿凉语调轻蔑：“但再优秀的防护系统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就比如我今天选中的目标——”
系统熟练地选定一个目标，开始入侵。他勾起嘴角，用阿凉的身体缓缓吐出几个字：“乌丸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
琴酒：“……”
琴酒站在阿凉身后，蓦然黑了脸。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女人刚刚说她要入侵哪家公司？
第118章
米花市一町目。
装置了炸弹的商场里, 无关人员已经被疏散开。套着厚重防爆服的拆弹警察也暂时从房间里撤离，等待部长下达新指令。
“什么情况，上面还没讨论出一套安全可行的方案吗？”
“队长, 不然我们上吧，再等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少安毋躁, 撤退命令是部长下达的, 迄今为止她从未出过错，我相信她。”
“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爆·炸物处理班队长看了眼时间, 碾了碾后槽牙。他站在门口, 眼神迫切，视线在房间里不停跳动的炸弹倒计时和对讲机上来回扫。
但警用对讲机被安静地固定在肩膀上, 没有发出一丝声, 甚至连电流音都没有。
“该死，到底还要等多久, 我可不是松田那种家伙, 只靠几分钟就能拆除一枚炸弹。”
秒针又转了两圈, 一个队员憋不住了：“队长, 快下决定吧！”
另一人提议道：“或者我们给部长打个电话，现在情况紧急, 部长会原谅我们越级汇报的！”
一滴冷汗顺着队长额骨滑下，他啧嘴，眉头紧皱：“确实不能再等了，我们现在就——”
身后的队伍骤然传来一阵喧哗, 队长心下一惊，旋即喜上眉梢, 转身向声源看去。
黑压压的队伍里，一个女人从人群后方走出来。队长看清来人的面容后, 聚集在他脸上的愁云化作一阵风，消散干净。
拥挤的过道站满了防暴警察，他们主动向两边散开，为明日香让出一条道。
贴身裁剪的高档西装衬托出明日香的身段，又不会显得妖娆，她踩着黑色方根皮鞋，脚边还跟着一只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小金毛。
警备部大多都见过这只被取名研汪的金毛，也知道明日香是为了纪念警备部的殉职英雄才给他取名研汪。
现如今，研汪屁颠屁颠跟在明日香腿边，脸上写满灿烂笑意，开心得像被主人挠了小肚皮。
但比起研汪脸上的笑，更引人瞩目的是他背上的双肩包。小小的藏蓝色犬用双肩包是明日香找人定制的，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十分接近机动队警服。
双肩包里塞满了螺丝刀一类用于拆弹的道具，研汪背着它，就像背着大书包准备上学的幼稚园小狗。明日香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脚步，坐在明日香腿边冲她傻笑。
“部长！”
队长小跑几步主动站定到明日香面前，激动得差点破音：“您总算来了！”
明日香点头：“人员撤离完成了吗？”
队长敬礼汇报：“已经疏散完毕！”
他低头瞟了眼小金毛，疑惑出声：“部长您这是……”
明日香单手叉腰，淡淡道：“拆弹。”
她说完，腿边的金毛也雄赳赳气昂昂地叫了一声，挺着胸膛满脸骄傲。
队长沉默须臾，不确定地指着小金毛：“那它的作用是？”
明日香重复道：“拆弹。”
“……”
队长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部门里都说，自松田阵平死后，警备部开始变得邪乎。
先是运输警用厢车里出现死去的双王牌的身影，再是部长开始大量收集松田阵平的替身，连狗都不放过。
现如今，部长又带着研汪——或者说是早死的天才萩原研二的替身来拆弹。
一个可怕的想法逐渐在队长脑子里形成。
难道说，早在部长收养研汪时起，替身文学就已经开始了吗！
队长错愕地看着明日香，已经熟练地在脑海里构建好一场新的大戏：所以部长不远万里从大阪调任过来，是为了萩原研二啊！
来到东京后试图从萩原研二的幼驯染——松田阵平身上找寻萩原研二的身影，却不想最终爱上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活着时虽然脾气差，但从不芥蒂在拆弹上指点他人，队长就曾多次受松田阵平点拨。所以如果硬要战队，他是支持松田阵平一派的。
眼下，明日香正低头和她脚边神似萩原研二的小狗说话，和谐的氛围让队长忍不住蹙眉。他用力咬紧下唇，露出个欲哭无泪的惋惜表情。
松田阵平你好惨啊！
活着的时候你是替身！
死了以后，你喜欢的女人找别人当你的替身！
终究是错付了啊！
注意到队长的情绪波动，明日香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你怎么了，跟中邪似的。”
队长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只是突然好心疼松田。”
明日香：？
明日香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转身走进摆有炸弹的房间：“我们现在要开始拆弹了，你们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准进来。”
“是！”
明日香带着小金毛进屋，房门合上的一霎，现场几名拆弹警察凑到一块，热切地展开了一场《他是他的替身》《她又为他找新替身》的深入交流。
热切讨论一番后，他们得出同一个论调——松田阵平你好惨啊，被替身的一生！
闹归闹，正事当前，他们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几个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又把关注重心重新放在拆弹上。他们焦躁地在门口不停更换站姿，迫切地想知道拆弹进度。
隔着一拳就能打穿的木门，他们能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的明日香的声音，但听不真切。
几人对视一眼，决定违抗命令，偷看房间里的情况。
结果他们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对上明日香冷若冰霜的脸。她眯眼凝视着他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们在做什么？”
明日香身后，放置炸弹的地方还在持续不断传来引线被钳子剪断的声音。
鸡皮疙瘩在手臂处炸开，几人登时被吓白了脸。他们定了几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缓缓合上门。
坏了，金毛真的在拆弹，他们是不是要下岗了。
但转念一想，拥有这样的小金毛，是不是就可以在家里摆烂，让金毛赚钱养家了。
部长上哪找的智能小狗，他们也想要一只。
·
不过五分钟时间，最新型的炸弹就被萩原研二拆除。
明日香抱臂夸赞道：“干得不错，走吧，我们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萩原研二抓住衣角。
明日香：？
她回头，正巧对上萩原研二落寞的表情。
明日香蹙眉：“怎么了？”
萩原研二却放开手，脸上重新挂起明媚灿烂的笑容：“没事哦，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回去。”
说罢便推着明日香的背打算往外面走。
明日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冷声道：“不说就别想说了。”
身后人动作一僵，再次露出委屈的表情。下垂眼流露出小狗般可怜的情绪，变得亮晶晶的。
明日香问：“受委屈了？”
高大帅气的男人沉默须臾，缓缓点头：“明日香，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
萩原研二用力点头：“嗯。”
明日香有些好笑：“为什么担心我，因为我潜入组织？”
萩原研二点头，紫罗兰色的眸子牢牢注视向明日香。他蹙眉，忧心忡忡道：“我知道明日香你很强，但对方毕竟是能威胁日本国家安全的黑衣组织。可是……”
萩原研二抿唇，略显别扭地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沉默了几秒，他再次展露出笑容，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担忧和勉强：“真是的，我们香香可是最强的，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角色威胁到，我真是个笨蛋。”
明日香上下睨萩原研二一眼，收回视线：“会来接你的。”
萩原研二满脸惊讶：“诶？”
“但我需要一点准备时间，在这之前，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萩原研二嘴角抽动两下，险些压不住笑意。他努力维持担忧体贴的人设：“可是把我也带过去，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明日香冷哼一声，弹了个响指，转身就走。她身后，萩原研二被重新塞回金毛身体里。背着自制警备部小书包的金毛把尾巴摇成螺旋，迈着小碎步屁颠屁颠追上去。
他就知道，明日香最宠他了。
和萩原研二喜悦的心情不同，守在门外的拆弹警察在跟在明日香身后的欢乐小金豆时，集体沉默了。
为什么这只狗的爪爪上会有一些类似黑色油污的东西，它该不会真的拆弹了吧。
“部长，”其中一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房间里的炸弹……狗拆的？”
明日香点头：“嗯，狗拆的。”
“……”
整个□□处理班商讨了五分钟都没能讨论出一个完整方案的新型炸弹，居然被一只狗给拆了，侮辱谁呢。
拆弹警察们沉默一瞬，其中一人苦笑着恭维道：“不愧是部长，连养的狗都这么……震古烁今，一骑绝尘。”
其他几人也跟着连声附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夸得研汪昂起下巴，有些飘飘然。
明日香似想起什么，离开的脚步一顿：“对了，最近我比较忙，不一定随时在办公室。你们有事优先向小金毛汇报，小金毛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
……？？
警备部众人僵住嘴边的笑，大脑彻底宕机。
部长您是认真的？？
我们真的菜到这种地步吗，居然要向一只狗请教主意？
几人低头看了眼跟在明日香身后，吐着舌头满脸微笑的小金毛和他脏兮兮的小爪爪。又看了一眼屋子里已经完成拆除的炸弹。
行吧，他们确实不如一只狗。
·
黑衣组织这边，琴酒瞪着面前背对她的女人，脸色愈发冷峻。
起初琴酒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他相信组织的软件工程师，他们设计的独家防火墙不会有问题。
但在看到阿凉熟练入侵网站，下载完员工资料后开始下载医药秘方，琴酒彻底绷不住了。他用枪死死抵着阿凉的脑袋：“停下。”
短短两个字被琴酒说出咬牙切齿的感觉。
系统茫然地回头看了琴酒一眼，心想你们男人真难伺候。他停下动作，模仿着明日香的样子，散漫地窝进沙发里：“有问题吗？”
琴酒指着阿凉的脑袋，藏在乌帽下的眼睛泛起红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系统淡淡道：“在向你证明我的实力。”
他稍作停顿，补充道：“我只是按你的指令行事。”
琴酒：？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他让组织新人入侵乌丸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还把制药配方偷了出来。
这话传出去，他琴酒还怎么在道上混，还怎么名正言顺地追杀卧底。
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咙，琴酒做了两个深呼吸压制火气，压低嗓音恐吓道：“但我没让你入侵这个网站。”
系统理所当然道：“但你暗示我了啊。”
琴酒：？
琴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系统抬头，看向身侧被杀意包裹的银发男人：“组织似乎想要制作某款城市软体，但软件工程是一个漫长且复杂的事，不是三两分钟能完成的。你要我立刻证明实力，我能做的事只可能是入侵他人网络。”
“对手越强，越能证明我的本事。乌丸集团的制药公司在我们业内是出了名的难啃，这家公司曾不止一次被黑客袭击，但它都成功抵御住了。”
系统面不改色地凝视着面前黝黑的枪口，眼神冷漠：“只要能成功入侵乌丸集团，就能向你证明我的实力，不是吗？”
琴酒没有回答，他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阿凉，浓烈的杀意在眼底翻涌。
看清琴酒眼底的杀机，系统先是疑惑，而后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乌丸集团的防火墙系统在圈内赫赫有名，但你不是圈内人，不知道很正常。”
系统捏着下巴低头沉思：“果然还是应该选一些听上去就很牛的企业网络吗，而且最好是非业内人士也会被震撼到的那种……”
系统眼睛一亮，兴冲冲看向琴酒。系统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却让琴酒头皮一紧，不详的预感在心头酝酿。
系统道：“不然我去入侵警视厅吧。”
但系统不打算真的这么做，于是他话锋一转，摆出心有芥蒂的样子：“但是世界公认最强的泽田弘树被招揽去了警视厅。我要是现在入侵，有可能会被他捕捉到踪迹，然后反向追踪过来。”
说着，系统重新坐直身体，开始在电脑上摆弄：“不过我也不是一定会被发现，概率各占一半吧。风险有点大，不过既然这是你要求的，我就冒险试试吧。”
系统勾起一边嘴角，兴致高昂道：“我想我的运气应该没这么背。入职新组织第一天就因为入侵警视厅被反向追踪，导致整个组织被连根拔起，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电脑浏览器跳出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似乎是在准备连接警视厅。系统也借着这个空档站起身活动筋骨，做进攻前的热身准备。
她扭头看向身侧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男人：“不过琴酒，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怕我入侵失败后背条子追查到，居然主动把我带到组织基地，还提供组织的电脑给我。”
“这样一来，条子们追过来的时候也只会找到组织，不会找到我个人。”
系统冲琴酒明媚一笑：“琴酒你真好。”
琴酒：？
伏特加：？
在场其他人：？
在场除琴酒之外，无不震惊。琴酒大人/大哥！原来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向琴酒，却在看清他眼底的杀意后迅速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或听见的样子。
跟随琴酒多年的伏特加更是敏锐地打了个寒战，他识趣地退后三步，悄悄拉开和琴酒之间的距离。
杀意在琴酒眼底掀起巨浪，握住枪的手微微颤抖。
拥有碧绿色眼睛的男人被气得红了眼。够了，真的够了，再让这个女人说下去，他就要从酒厂劳模变成警视厅派来组织的头号卧底了。
这一天，琴酒的瞳色完成了从动画里碧绿色眼睛到漫画版红色眼睛的转换。
被气的。
第119章
入侵警视厅可能导致组织被泽田弘树反向追踪, 知道这一消息后，琴酒不可能同意阿凉继续冒险。
眼瞅着阿凉就要用组织提供的电脑侵入警视厅，琴酒连忙出声喝令她停下。
“我已经知道你的实力了,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明日香回到阿凉的身体里时，正好听到琴酒对她说这句话。
明日香先是低头看了眼中断入侵的电脑屏幕, 又看了眼周围。空气里飘散着看不见的冷意和杀机, 包括伏特加在内的其他人全部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明日香转头, 看向身侧满脸杀机, 依旧用枪指着她额头的男人，然后疑惑皱眉。奇怪, 她记得她离开前, 琴酒的眼睛是绿色的。怎么她离开一趟，他的眼睛忽地就变成了红色。
明日香压下心底的疑惑, 面不改色地凝视着琴酒猩红的眸子：“既然认可了我的实力, 可以把枪放下了吗？”
阿凉情绪转换得太突然, 琴酒蹙眉, 不解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他思量片刻，缓缓放下枪。
明日香不再看琴酒, 而是懒散地换了个坐姿，以谈判的姿态发问：“现在来谈谈价钱吧，我一心一意为组织工作，组织打算给我开多少钱？”
“完成软体后, 会给你10亿日元。”
明日香懒懒看向琴酒：“诚意呢？”
琴酒再次蹙眉，定定地看向明日香。
明日香继续道：“我刚刚向你们展示了我的实力, 这就是我的诚意。现在轮到你向我展示诚意了。有来有往，才能达成愉快的合作, 不然我会以为你们是在画大饼，还怎么忠心耿耿地为你们办事。”
房间温度再降，琴酒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他瞪向伏特加，后者则在他阴狠的注视下，从西装内兜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礼盒。下周末，当红明星冲野洋子会在东京体育馆举办演唱会，这是伏特加特意准备的礼物。
琴酒拿过盒子抛进明日香怀里：“这是第一笔预付，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行动。”
伏特加满脸震惊：“大哥！？”
他一时不知该先心疼自己的项链，还是该先震惊琴酒的决定。
琴酒收起枪，低头点燃一根香烟。
“呼。”
琴酒吐出一口烟圈，太阳穴隐隐作痛：“伏特加，收起你该死的蠢样。”
该死的女人，要不是她具有不可替代性，不然他绝对一枪崩了她。
琴酒没有多解释，他抽完嘴里的烟，带着人转身离开。
·
组织需要一位天才替他们完成城市软体，其重要性不比宫野夫妇研究的药物轻。为此，朗姆甚至不惜杀害娜娜双亲。
阿凉是个天才，本身又位于混沌的灰色地带。如果给钱就能让阿凉专心办事，这笔买卖不亏。
但在制作城市软体前，琴酒需要阿凉办另一件事——加固乌丸集团的防火墙。琴酒可不想蹦出第二个天才黑客，把乌丸集团旗下制药公司的资料偷走。
如果只是制作城市软体，琴酒大可放阿凉一定程度的自由，只定期检查进度。但如果是加强乌丸集团的网络防护，琴酒就必须时刻盯紧阿凉，防止她中途心血来潮搞新花样。
乌丸集团的资料——特别是旗下医药公司的资料，容不得一点泄露。
阿凉被暂时安置在了琴酒的安全屋之一，和伏特加一起。这是一间随时会被琴酒丢弃的据点，他无所谓被阿凉知道。
敞亮的公寓采光不错，和琴酒有着截然相反的明亮风格。屋子只有一间卧室，理所当然归琴酒所有。沙发属于伏特加，阿凉则拿着伏特加的钱买了几床被褥，在客厅打地铺。
明日香倒是无所谓，反正睡觉的时候她会脱离这具身体，回到豪华别墅抱着小景和研汪睡大觉。但伏特加快裂开了，他不想和阿凉共处一室。
伏特加光是和她对上视线，肋骨就开始像风湿骨病患者遇上阴雨天，从骨髓开始自内而外地痛。
而且阿凉还拿走了伏特加的钻石项链。
虽说伏特加可以拿着这笔钱找上面报销——琴酒大哥用他买的项链充公送人了，凭什么不能报销。但伏特加每次看到挂在阿凉脖子上的项链，就一阵胃痛。
这条项链是伏特加花大价钱精心设计的，里面藏满了和冲野洋子有关的元素。
伏特加原本打算在下周的演唱会上送出项链，狠狠惊艳冲野洋子。哪怕不能见面，也要在冲野洋子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几天，伏特加满脑子都是关于冲野洋子的幸福幻想。女神收到礼物后一定会超级开心，说不定还会发到推特上感觉他这位不知名的粉丝。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伏特加就忍不住傻笑。现在倒好，钻石项链挂到了阿凉的脖子上，偏偏伏特加还敢怒不敢言。
伏特加祖坟冒青烟，才换来琴酒对他追星行为的默许。他怎么可能敢对琴酒的决策提出抗议，绝对会被做掉的。
至于阿凉，直觉告诉伏特加，阿凉真的会打断他第八根肋骨。
让伏特加烦恼的事还有一件：阿凉把她养的狗也带去了安全屋。
体型高大的成年杜宾犬特别抗拒异性靠近，只要他们离阿凉近一些，这只长着锋利獠牙的大家伙就会皱起鼻子上的肉，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琴酒想过处理掉这只杜宾，但阿凉每天抱着杜宾又揉又蹭，偶尔还会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大口。
琴酒稍作思考，暂时放弃了处理杜宾的想法。
疯女人，但工作能力很强。
琴酒在心底默默评价道。
只要阿凉能老老实实完成琴酒安排的任务，琴酒不介意再容忍她一段时间。
结果明日香安分了没几天，便做出一件足以让琴酒炸毛的事——她把小景也接了过来。
她跟着伏特加出门采购，碰巧遇到了走失迷路的小景。
为了防止被人看穿端倪，明日香重新给诸伏景光捏了一具布偶猫身体，体型相同，只是花纹不同。
毛发顺亮的猫咪跟在明日香脚边发出惨兮兮的撒娇，于是明日香当即拍板，不顾伏特加反对，执意要把布偶猫带回安全屋。
明日香抱着小景回屋时，琴酒正好坐在沙发上检查她的电脑。
咬着香烟的男人睨明日香一眼，周身开始散发冰霜般危险的气息：“这只猫是怎么一回事？”
伏特加吓得顿住脚步：“大哥，我劝过了，是这个女人不听劝！”
明日香笑着坐到琴酒对面，对他眼底的威胁视若罔闻：“我的新宠物。”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明日香知道琴酒在担心什么，她抚摸着怀里的小景：“放心好了，我的小猫要是敢乱跑，我会直接杀了它。而且我训练动物的能力很强，所以不用担心因为宠物泄露你的秘密基地。”
琴酒定定地看了明日香一会，决定放过她：“我的耐性有限。再有下次，你就等着为你的宠物收尸。”
明日香耸耸肩，没有回答。她答应过家里的小金毛，要把他也接过来一起起玩。但不等明日香把研汪接过来，琴酒就先后悔了。
他丫的，布偶猫会掉毛！！
这一天，琴酒临时收到任务准备出门，他拉开衣柜，对着里面清一色的黑大衣陷入了沉默。
他的黑色大衣，每一件上都沾了猫毛。而且不止一根，是密密麻麻，白花花一大片。
琴酒：……
琴酒嘴边咬着一根烟，星红的火点不停跳跃，随着他深吸气的节奏向烟蒂的位置快速蔓延。
今天的任务先停一停，先让他掏枪杀了门口那只该死的布偶猫。
“大哥，我们现在出发吗？”
伏特加的声音打断了琴酒持续酝酿的怒意，琴酒闭目做了几个深呼吸，从中挑出一件猫毛最少的大衣，用力在空中抖动两下。
琴酒推门走出卧室后，伏特加先是震惊，而后欲言又止。
琴酒看清了伏特加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琴酒脸色更加阴沉，眼神更是冷得像带血的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让那个女人带上她该死的猫，一起走。”
·
黑色保时捷稳稳停靠在便利店旁，伏特加拎着几卷宽胶带从店里小跑出来。
车子重新驶向目的地，明日香坐在后座，抚摸着怀里的小景，腿边一如既往趴着黏人又护主的杜宾。
明日香瞟向副驾驶，在看到琴酒脱下黑丝风衣，用宽胶带黏走上面的猫毛时，她忍不住笑出声。
琴酒咬着一根烟，冷冷瞪向后座抱着罪魁祸首的阿凉。
他这么狼狈还不是拜她所赐。
等阿凉完成所有软件工作，或者组织找到新的能接任工作的人，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但现在，琴酒只能忍耐。城市软体对组织而言至关重要，琴酒对组织的忠诚度不允许他因为一己私欲坏了组织的计划。
视线向下，琴酒看向阿凉怀里的布偶猫。
小景也恰好在看琴酒。漂亮的布偶猫瞪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瞳，楚楚可怜，他冲琴酒发出一声猫鸣，故作无辜地歪了歪脑袋。
琴酒：……
莫名有种被茶到了的错觉。
和一只猫计较，会不会太掉价。
太阳穴处的血管不停跳跃，琴酒麻木地闭上眼，再次深呼吸调整心情。
这次的目的地是组织名下的一家夜店，保时捷抵达夜店门口时，夜已深。
琴酒走下车，半边身子藏在黑暗的夜色下。霓虹灯的红光打在琴酒脸上，似他燃烧跳动的杀意和危险气息。
琴酒正要迈开步子，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呼：“小景！”
下一瞬，琴酒只觉肩膀一沉，该死的会脱毛的布偶猫跳到了他身上，又踩着他的肩跳到阿凉怀里。
琴酒沉默一瞬，扭头看向被布偶猫踩过的左肩，然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果然还是现在就杀了这个疯女人和她的猫吧。
伏特加颤颤巍巍从包里掏出一卷新胶带：“大、大哥，我现在用胶带替你黏掉？”
琴酒没有回答，他看了眼时间，带着身后两人进入夜店。
夜场的工作人员认识琴酒，他刚出现，他们就主动迎上去，把琴酒带去了最好的位置。
舞台上是扭着腰肢的脱衣舞女郎，她们卖弄性感，然后被台下的男人往内衣夹层里塞钱。
明日香抱着小景坐在圆桌边，没什么太大感受。小景在组织卧底多年，也见过不少大场面，此刻还算淡定。
但松田阵平就不一样了。
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期戏称「我们五个人里最有可能处男到三十岁，然后变成大魔法师」的松田阵平哪见过这种场面，他趴在地上，前爪抱头，两只肉垫捂住自己的眼睛，耳朵也折翻折成飞机耳。
短短一瞬间，松田阵平脑子里闪过很多。
该死，到底怎么一回事，东京为什么会有这种场所，这是合法的吗，手续完善吗。
但是如果不睁开眼，松田阵平又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有何谈保护明日香。但让他睁开眼，他又真得做不到。
于是伏特加就看到阿凉带来的杜宾犬跟抽风似的，挪开爪爪看一眼阿凉，又捂住眼睛，然后又看一眼阿凉，又捂住眼睛，循环反复。
伏特加：？？
伏特加不解，但他不敢多嘴，因为他此刻正兢兢业业地用透明胶带为他的好大哥黏猫毛。
伏特加想不明白，按理来说，阿凉和布偶猫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但阿凉就像是自带绝缘体，他从未在她身上看到一根猫毛。
反倒是大哥，仅仅只是从布偶猫身旁走过，就像南北极磁场碰撞般吸了一万吨猫毛。伏特加甚至怀疑，再这样继续下去，大哥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被猫毛淹没的仙人掌。
“喂伏特加。”
“伏特加。”
“嘿，回神了！”
耳边的女声逐渐清晰，伏特加想得太入神，明日香喊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
他表情木讷，茫然地看向抱着猫的明日香。
明日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用手指了指伏特加手里的胶带。
伏特加顺着明日香的动作看去，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
大事不妙！他把大哥的头发也黏进胶带里去了！！
柔顺的银发被黏性强韧的胶带黏住，如同鱼线般连接住琴酒的头皮和伏特加手里的胶带。伏特加稍稍抬手，琴酒发根处还会传来细密的疼。
琴酒咬着一根烟，猩红的眸子似洒在冰川上的鲜红血迹。他瞪着伏特加，插在衣兜里的手已经开始模拟扣动扳机。
以伏特加对琴酒的了解，这个时候琴酒应该冷冷瞪着他，然后威胁一句“想死吗”。但琴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能刮掉一层皮的眼神定定地看向伏特加。
某些时候，沉默的杀意比汹涌的愤怒更可怕。
伏特加沉默一瞬，也闭眼做起了深呼吸。天气转暖，夜店里还开着温度事宜的空调，但伏特加四肢冰凉，像在冰窖走了一遭。
“……大哥，”伏特加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哭腔，“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你能不杀我吗？”
琴酒用臼齿反复碾磨烟蒂，好半天才冷冷开口：“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处理干净，难道等着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是，我现在就处理干净！”
伏特加双手颤抖，虔诚地把银色的发丝一根根从胶带上取下来。但胶带上不仅黏着琴酒的银发，还黏着小景脱落地猫毛。
伏特加为琴酒把头发丝扯下来时，猫毛也被一并带了下来，顽固地黏在银色的发丝间，与之融为一体。
伏特加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处理琴酒头发丝里的猫毛，还是先把剩余的头发从胶带上扯下来。
而且琴酒肩膀上的猫毛也没完全处理干净，还剩着些许残余。不多，但在黑与白的对比下足够明显。
琴酒要等的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背着吉他包的黑麦威士忌和以收集情报为主的波本，以及擅长易容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黑麦、降谷零、诸伏景光被组织安排成一支三人小队。黑麦和降谷零原本就互看不顺眼，唯一能扮演调和剂角色的诸伏景光死后，他们更是针锋相对。
黑麦和降谷零此刻还不知道彼此的卧底身份，都当对方是组织的走狗，相互提防。
他们从招待生那里获取了琴酒的桌号，冷脸穿过黑暗的过道。
“琴——”
降谷零刚要开口，就和黑麦一起被眼前的场景镇住，双双陷入沉默。
贝尔摩德早就来了，她易容成帅气的富家少爷，坐在远处的酒桌边看够了戏，才起身款款登场。
她走过去把手搭在琴酒肩膀上，戏谑道：“哎呀呀，真是难得，居然能看到你狼狈的一面。你猜，我要是把刚刚拍下来的画面来发给boss，结果会如何？”
琴酒冷眼环视周围一圈，视线依次从黑麦、波本和贝尔摩德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伏特加身上。
伏特加一手握着胶带，一手揪着琴酒的长发，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并不是。
伏特加面上镇定，没有任何表情，两行清泪却倏地从墨镜底下流出。
若是地府真的存在，阎王爷会看到门口有个带着墨镜的壮汉忽闪忽闪，随时准备前来报道。
第120章
贝尔摩德用力扯下脸上的肉色假面, 锦缎般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晕开漂亮的金色光晕。
明日香短暂蹙眉，又迅速恢复面无表情。
明日香见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招数，但她以为平凡的21世纪不会出现易容术。这个世界除了犯罪率高得可怕, 与其他普通的现代世界并无不同。
明日香沉下眸色，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另一边, 伏特加视死如归地扯下胶带上琴酒的头发, 然后双手搭膝，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低头坐在椅子上。
粗暴的行为快速结束了这场闹剧, 但琴酒的头发也因此断裂数根, 乱糟糟地挂在耳边，像被劲风强行扯断的树枝。
琴酒低着头, 被宽大的黑色帽檐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接近东欧人的冷白皮如吸血鬼般冷峻, 猩红的烟点如同他熊熊燃烧的杀意。
黑麦威士忌走过来坐下，顺手把吉他包放在脚边：“琴酒, 你找我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阵汪原本趴在地上, 黑麦坐下后, 他倏地立起耳朵, 凑过去开始嗅吉他包，上面有硝烟味。
明日香抚摸着怀里的小景, 从吉他包上收回视线。
降谷零走过来，在离黑麦最远的位置坐下。他态度比黑麦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真是稀奇，琴酒你居然会把我们喊过来。”
明日香怀里的小景下意识站起身, 而后顿在原地。他摇晃着尾巴 ，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降谷零。
明日香知道小景想做什么, 也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她安抚地揉了揉小景的头，主动松开手。
意识到明日香的默许, 小景从明日香怀里跳下，踩着猫步从桌子底穿过，而后跳到降谷零怀里。
“喵呜。”
小景晃着尾尖在降谷零大腿上站起身，他前足搭在降谷零胸口，立起身子试图用肉垫触摸降谷零的脸。
降谷零下意识仰起脖子做出躲避的动作，他蹙眉瞟向眼琴酒身侧的陌生女人，对方正弯腰把地上的杜宾捞进怀里，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降谷零戒备组织里所有人，但不至于对一只猫动怒。他低头和怀里不停用肉垫扒拉他的小猫对上视线，抬手在小猫头顶揉了两下。
见状，琴酒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却叫坐在一旁试图压缩自己存在感的伏特加吓起一身鸡皮疙瘩。
贝尔摩德笑笑，优雅地点了一支烟：“琴酒，这就是皮斯克找来的天才？”
琴酒没有解释 ，他瞪了眼明日香，而后看向降谷零：“这个女人从今天起跟你们一起行动。”
不等降谷零回应，黑麦威士忌抢先道：“我拒绝。”
琴酒幽冷的视线落向黑麦，但他没有动怒，反而扯出一个冷笑：“黑麦，你该不会愚蠢到以为自己有拒绝的权力吧。”
黑麦威士忌沉默一瞬，上下打量起明日香：“一个狙击手，一个情报员，够用了 。新成员还要磨合，只会成为队伍里的累赘。而且这个女人手上没茧，不像是会用枪的人。”
贝尔摩德轻笑着站起身，把手搭在明日香肩膀上：“但我听说，我们的新成员割断了前一位程序员的喉咙，才获得这次和我们共事的机会。”
闻言，黑麦威士忌和降谷零的眸色都暗了下去，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明日香，戒备值再次拉满。
贝尔摩德重新坐回座位里，跷着二郎腿吐出一口烟圈。即便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会显得油腻的动作，被她做出来后也变得妖娆性感。
贝尔摩德弯起红唇：“前些天有人找到我们，希望组织能出面解决掉现役警备部部长，或者制造一些能让她身败名裂的丑闻。”
降谷零下意识缩了下手指，抚摸小景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但我记得雪野明日香风头正盛，居然有人要针对那个女人。”
话题的当事人，明日香披着阿凉的皮，揉着趴在她腿上 的阵汪的耳朵，笑道：“有意思，组织打算接吗？”
贝尔摩德没有回答，她淡淡吐出一口烟，聊起别的事：“我记得第一天才泽田弘树是在雪野家里。雪野倒台，我们就可以把他抢过来。”
降谷零弯着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泽田弘树，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他，一个九岁的孩子。组织居然已经落魄到对孩子下手了吗？”
黑麦也点了一根烟，懒懒点评道：“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在为警视厅工作。就算雪野明日香倒台了，警视厅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他们都不希望一个九岁的孩子被无端卷入组织的阴谋。
明日香淡淡扫过在场几人，平静地收回视线。
组织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泽田弘树，但凡能弄到手，他们早就做了。
现在故意挑起话题，只能是说给她听的。是想借此提醒她世界上还存在其他天才，组织随时可以找到能取缔她的人，所以最好老实一点。
不过贝尔摩德说的找到组织试图交易的人……
明日香平静开口：“你说的试图扳倒雪野明日香的人，该不会是辛多拉·托马斯吧。”
贝尔摩德单手托腮，夹在指节间的香烟飘起袅袅青烟。她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宝石般漂亮的眸子转向明日香。
明日香垂下眼帘，心知自己猜对了。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①。但辛多拉公司比明日香以为的还要肮脏，托马斯甚至找得到渠道联系黑衣组织。
明日香突然有些庆幸，幸亏一场大火毁了辛多拉公司的发布会，让她从刑事部调查的线索中意识到辛多拉公司不对劲，不然泽田弘树大概已经被她送去美国了。
琴酒没有去管泽田弘树的话题，他把嘴里的烟碾熄在积了水的烟灰缸里，双手插兜：“这个女人虽然被分在你们小队，但她不参与危险任务。这女人的性命是最高优先级，她要是死了，你们也得死。”
黑麦依旧把抗拒直白地写在脸上：“我不需要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废物。”
琴酒道：“你没有选择权。”
黑麦没再回话。他地位不如琴酒，在找到具有绝对说服力的理由前，他无法拒绝琴酒。
但黑麦似覆着一层冰霜的脸色将他的意思写得明明白白。
降谷零揉着站在他腿上的小猫的脸，居然看出了神。这只布偶猫很漂亮，柔顺的毛发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过。
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天蓝色，是猫咪里常见的眸色。但不知为何，每当降谷零与布偶猫对视，诸伏景光微笑的面容便会在他眼前浮现。
降谷零甚至在某个瞬间，破天荒地产生了「诸伏景光死后变成小猫来看他了」的荒谬想法。
降谷零蹙眉无声地笑了笑。
真是的，都是当警察的人了，居然会认为诸伏景光是一只猫。诸伏景光要是知道了，兴许会笑他吧——虽然以诸伏景光的性格，他只会摆出个无奈的笑容。
降谷零凝视着小景的眼睛，理智摇摇欲坠。他甚至冒出荒诞的想法，觉得接受阿凉加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这样做，他就可以时常抚摸面前这只给他熟悉的感觉的小猫了。
但摇摇晃晃的理智始终牢牢站稳在最上一层，不曾坠落。
降谷零无声叹息，又揉了小景两下，而后把他放回地上。
但小景不肯离去，他重新站起身子，前爪搭着降谷零的腿，冲他小声喵呜。
猫叫勾起了琴酒不算美好的回忆，他的脸又黑了几分，恶狠狠地瞪了小景一眼，才收回视线：“阿凉是组织招揽的黑客，本来就不属于战斗人员。虽说队伍配型从两狙击手搭配一情报员，变成了一狙击手搭配两情报员，但小队里就算只有你一个战斗人员也足够了。毕竟当初队伍里藏着一只老鼠，你们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我说得对吧，黑麦威士忌。”
“……”
对面两人蓦然沉下脸色，氛围瞬间变得压抑，似被人抽走了空气。
黑麦威士忌沉声道：“我没兴趣关注队友，苏格兰也没义务向我汇报他的一举一动。比起指责我没能发现老鼠，不如想想组织是怎么让老鼠混进来的。”
降谷零阴沉着脸，努力控制住身体肌肉：“那就让她加入好了，希望琴酒你不会又塞进来一只老鼠。”
闻言，黑麦威士忌短暂地露出一瞬不赞成的神色。但他知道再多争辩也没有意义，琴酒最终一定还是会把人强塞进来，于是黑麦威士忌扭头看向别处，不再参与话题。
琴酒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老鼠？
别开玩笑了。
这女人差点让他变成警视厅的老鼠。
琴酒自然不可能说出心里话，他咧开嘴角，猩红的眸子里火光跳动：“阿凉，从今天起，带着你那该死的宠物，跟着两个男人一起走。”
明日香瞅了眼蹲在降谷零身侧不停发出低鸣的小景，缓缓垂下视线。她的手机在降谷零进来时震了两下，不同于短信提示音的震动频率，是正义手册搜索到附近存在SSR时独有的震动节奏。
降谷零，明日香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后遇到的唯一一只SSR。
马上就可以和降谷零共处一室了吗，和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黄金稀有卡。明日香抬眸，带着欲望的眸子赤裸裸看向降谷零。
明日香看向降谷零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是好人。
于是琴酒更开心了，他嘴角阴沉的笑意又往上扬了几分，已经开始期待了。
降谷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他低头看了眼趴在脚边不停冲他撒娇的布偶猫，又看了眼对面正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女人，突然有些后悔。
不就是一只猫吗，哪有他的贞操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