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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俊压低声音如实回答:“今天来了不少人才,我物色过了,有五个人比较合适。”

他歪头夹住电话,从衣兜里翻出一本半个巴掌大的迷你笔记本:“首先是泽田弘树,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是我最看好的备选人员。”

大河俊在把泽田弘树的情况详细说明给朗姆后,殷切道“年纪小的人都比较好掌控,而且泽田弘树熟技术水平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要是多给他几年时间,说不定能创造出跨时代的产物。”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有打火机点燃的声音。短暂但对大河俊而言足够漫长的沉默后,朗姆终于出声:“不行。”

“为什么!?”

拨通电话前,大河俊信心满满,他觉得泽田弘树被组织选中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猝然被拒,他下意识提高几分音量,旋即反应过来,立刻冲电话那头的人卑躬屈膝地道歉。

“可是朗姆先生,在场的软件工程师里,没有比泽田弘树更适合的人选了。”

朗姆没有计较大河俊刚才的失礼之举,他向大河俊解释道:“泽田弘树确实是为组织效力的不二人选,但辛多拉公司也不是什么善类。”

大河俊一愣:“您的意思是……”

“托马斯·辛多拉手上可不干净,不仅如此,他在美国商政两界也藏了一些势力。和他这样身价千亿的大资本家抢人,组织不是抢不过,但付出的成本会呈几何性增长。”

“而且你也说过,泽田弘树和警备部部长关系匪浅的样子。甚至有种……”朗姆顿住嘴边的话,似乎是在回忆大河俊刚才的描述。

大河俊接话道:“有种警备部部长是泽田弘树临时监护人的感觉。”

朗姆问:“你觉得雪野明日香这个人如何?”

大河俊没有回答。

他不了解警备部部长,只偶尔听说过她的传闻。这个女人以雷霆之势迅速掌控住整个警备部,又在和组织有关的娜娜案件上直切要害,逼得组织不得不在日本公安的盯梢下提前对龙舌兰动手。

大河俊认真思考后,给出一段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在警视厅目前风头正盛,即将退位的警视厅总监非常欣赏她的才华。”

他今天把大半时间都用去调查泽田弘树,怎么可能甘心自己的努力就此白费:“但是雪野明日香是警备部的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们产生交集,更不可能获取到任何跟我们有关的信息。”

受职权划分限制,警备部和组织会像两条无限延伸的平行线。

除非警视厅准备展开针对组织的收网行动,需要警备部这柄利剑出鞘,不然身为持剑人的雪野明日香永远不可能和组织产生交集。

朗姆冷笑一声:“那你知道雪野明日香曾经冲进公安部部长的办公室对他展开威胁吗。”

“什么!?”

大河俊确实知道雪野明日香曾找过部长几次,但他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敢威胁公安部部长。

他捂住下意识发出惊呼的嘴,重新观察周围一圈,才压低音量:“我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听筒里传来朗姆不悦的声音:“你小声点,别把警察引来了。”

“是,真的非常抱歉。”

“哼,雪野明日香这女人疯得很。她敢为一个被下属临时收养的五岁小姑娘,跑去威胁公安部部长。自然也能为了泽田弘树做出更疯的事。”

“我们要是真选中泽田弘树,但凡这孩子表现出任何异常,那女人恐怕会疯到直接掀了公安部部长的桌子。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大河俊头顶已经覆上一层虚汗:“是,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发布会上有个被泽田弘树打败连胜纪录的男人?”

“对。”

“冲动、易怒、自视甚高,是个容易掌控的性格,而且在软件工程上确实有点本事。就他吧。”

“是,我稍后就去打探他的消息。”

·

酒店房间。

明日香已经裹着鹅绒被睡下。

萩原研二枕着手躺在沙发上来回拨弄手机。米花区二丁目前天新开了一家试驾店,里面刚好有他感兴趣的车型。

不过萩原研二已经被明日香养叼了胃口。比起驾驶4S店的四座车,他现在更期待能坐上她的黑色莱肯,握住方向盘感受引擎轰鸣的快感。

遗憾的是没个百八天,拉去维修的莱肯车不可能从原产地嫩巴黎W Motors公司送回来。

“叮咚。”

短信提示音伴随手机振动的音效同时响起。

萩原研二捂住手机发音筒,坐起身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人,确认没有吵醒她,才把手机调至静音,查看起短信内容。

是松田阵平发来的。

刚和萩原研二恢复通信的头几天,松田阵平闹了好一阵子的别扭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被萩原研二攥在手里的手机是唯一光源。莹白色的手机光照在萩原研二脸色,在他眉骨下方的位置落下一层阴影。

萩原研二蹙眉,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摁动。他写了删,删了写,好半天才回复过去一句:「也许你们不合适。」

松田阵平的回复来得很快:「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合适。」

萩原研二没有回答。

他心想,她甚至不能和你一起衰老,你要怎么跟她在一起。

但要是真这么回答,以松田阵平的敏锐程度,一定会立刻察觉背后的含义。萩原研二仔细斟酌一番,正要编写回复内容,手机右上角代表信号的格子突然清零。

手机失去了信号。

第66章

萩原研二一愣, 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拿走明日香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同样没有信号。

萩原研二面色下沉,握住明日香肩膀轻轻摇晃:“明日香,醒醒。”

他刚吐出第一个音节, 明日香便睁开了眼。初睡醒时的雾气迅速退散,明日香眨眨眼, 旋即坐起身:“什么事。”

萩原研二向明日香展示出两部手机:“手机信号消失了。”

“是被人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还是说附近的基站出现了问题?”

“目前暂时不清楚,但我担心有事发生。要出去看看吗?”

明日香点头, 接过萩原研二递来的外套, 踩着高跟鞋拉开房门。她钻出房间,正巧和隔壁同样出门探查情况的松田阵平对上眼。

松田阵平没穿外套, 白衬衫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袖口被挽至臂弯, 露出被肌肉撑出性感线条的小臂。未系领带的领口松着两颗扣子,结实饱满的胸肌若隐若现。

他上下扫视明日香一圈:“怎么不多穿点”

明日香反问:“你也没有信号?”

“嗯, 感觉不太对劲, 所以出来看看。”

明日香颔首, 顺着幽暗绵长的走道继续往前走。松田阵平合上房门, 顺势跟在明日香身后。一路上,他们不时能遇到其他开门查看情况的住客和忙着道歉的服务生。

明日香随便拉住一个服务生询问情况, 对方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随即又是一阵鞠躬道歉。

明日香皱眉,冲男人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松田阵平沉思道:“这片地都被铃木财团买了下来,风景不错但远离市区。听说铃木财团打算把这里发展成科技园, 但现在还在建设阶段,附近只有一个铃木家花钱置办的信号基站。”

“这意味着这片区域缺乏普通住户, 一旦基站受损,我们很难和外界的人取得联络, 也很难有人立刻注意到我们。”

明日香问:“你会修理基站设备吗。”

“不确定,我从没接触过基站一类的东西,但只要是和机械设备有关的东西,我多多少少都能上手。”

“那我们——”

明日香尚未说完,一声嘹亮的惨叫划破天际。

“该死。”

松田阵平低声咒骂一句,迈开长腿往尖叫声的方向跑去。他已经放弃向明日香证明「东京治安好」这一遥不可及的事实了。

松田阵平甚至忍不住想,他这是遇到了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墨菲效应吗——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越想向明日香证明东京治安好,东京就越是狂扇他的脸。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证明东京治安,身为警察,他也不希望案件发生。

明日香一行人赶到现场时,传来尖叫声的房间门口已经围了四五个人。他们被一个年轻貌美、留着一头金橙色头发的女人拦在外面,只能伸长脖子不停向里面张望。

明日香大步走过去,扒开人群,一眼看到躺在房间地摊上的年轻男人,和蹲在男人身侧的工藤新一。

松田阵平皱眉:“这孩子。”

明日香向拦在门口的女人亮出警官证:“你好工藤女士,请让一让,我需要进入现场。”

警官证上只写了名字和职位,没有部门。工藤有希子快速扫过上面的照片和字,冲明日香让出位置。

松田阵平大步走进去,一把拽住工藤新一的胳膊:“这里不是孩子能来的地方。”

说罢就拖着人要往外面走。

“等、等一下!”

工藤新一试图挣扎,但任他如何扭动身体,攥住他胳膊的手掌都文丝不动。

“新一!”

工藤有希子小跑过来把工藤新一护进怀里,她挽起工藤新一的袖子,心疼地揉搓他被捏红的胳膊。

“抱歉,”松田阵平收回手,“但是你不该让一个孩子进入凶杀现场。”

“这孩子很聪明的,而且他爸爸是世界一流的推理小说家,经常帮助警方——”

“我没兴趣听这孩子父亲的故事,”松田阵平拧眉打断工藤有希子的话,“这里是犯罪现场,任何非警务人员都不该进入。”

松田阵平尚未加入刑事部,根本不认识工藤优作,自然不会给工藤新一薄面。而且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工藤优作,也不会因此准许工藤新一进入命案现场。

明日香一言不发地看着被赶出去的少年人。

工藤新一身上的金线似活过来般,缠绕着他缓慢旋转。浅金色荧光时强时弱,像在呼吸。白天还不太明显,但现在深处黑暗中,他身上的金线便如同夜色下唯一的月,柔软温和,引人注目。

他被工藤有希子拉出房间,扭动挣扎的身子却始终朝向命案现场:“再让我看一眼他胸口的伤。”

“新一!”

工藤有希子用力拽住工藤新一,冲他小声道:“我联络不上目暮警官,这里又都是不认识的警察,我们还是乖一点。”

说完,她不忘谨慎地扫松田阵平一眼。

房间内,明日香抱臂看向半空。死者的灵魂已经脱离躯壳,正和萩原研二虎视眈眈。

萩原研二笑着朝咪明日香招手:“审问的事就交给我吧。”随即在男人震惊地注视下向他大步走去。

明日香扭头看向屋外,几个闻声赶来的招待所正从人堆里探出脑袋张望:“辛苦你们去和楼下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说一声,从现在起禁止任何人离开。”

几个穿着红色工装的招待所对视一眼,面露难色。本次受邀赴宴之人非富即贵,他们得罪不起。

明日香不过弹指便明白几人的顾虑,她蹙眉:“我同你们一起去下楼吧,有我出面,他们应当不敢强闯。”

明日香在几人的簇拥下向电梯的方向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段路,灯光骤熄,世界陷入黑暗。

世界陷入黑暗的瞬间,明日香的眼睛如夜间动物般亮了一瞬,迅速熄灭。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松田阵平低沉的嗓音穿透人群:“安静下来!待在原地不要动!”

他声音雄厚有力,音量不大却似雄狮低声咆哮,在场之人无不按他所说地停住脚步,原地静候。

人群中,一束光亮起。

从始至终都未曾失去冷静的工藤新一打开翻盖手机,羸弱的光线自闪光灯的位置向远处散开。

见此情形,在场其他人也逐渐冷静下来,先后翻出手机。

数道光柱明暗错落,不时扫过一张张写满惶恐的脸。尸体和黑暗勾起埋藏在基因最深处的恐惧,惊慌失措的人群挤作一团,哪还管得了什么边界感。

工藤新一握着手机撒腿就跑,浑然不顾身后工藤有希子的呼唤。

必须得快点,尽快赶到电房那边,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记得看到些什么。

工藤新一窜出去一截,却在无人的过道被一只手紧紧拽住。

“!!”

工藤新一一惊,鸡皮疙瘩瞬间蹿到头顶,下意识就要咬对方的手。

“工藤。”

是明日香的声音。她握住工藤新一的手腕,将一张房卡塞进他手心里:“泽田弘树还在房间里,你能帮我过去看一眼情况吗。”

“可是我……”

工藤新一暗暗发力试图从明日香掌心挣脱,旋即放弃。他不知道明日香是怎么做到的,既能像钳子般死死箍住他,又不至于弄疼他。

比起那位天才少年,工藤新一更想去电房。但明日香的态度不容置喙,由不得他拒绝。

明日香沉声嘱托道:“拜托了,工藤。我很担心弘树的安危,但我没办法走开。”

工藤新一是被世界气运宠爱的孩子,泽田弘树跟他待在一起会更安全。哪怕中间可能会出现波折,最终也大概率能平安脱险。

工藤新一蹙眉意味不明地看明日香一眼,点头答应:“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房间查看泽田弘树的情况。电房那边就拜托你了。”

“嗯。”

明日香点头,而后松手目送工藤新一离去。

但五分钟过去,工藤新一带着被惊醒的泽田弘树与众人会合,电力依旧没有恢复。

惊恐的人群被聚集在酒店层下方的休息区,他们散作几群,各自环绕沙发坐下。手机灯光照得他们脸色惨白,死一般的寂静声中,只偶尔响起几声安慰和啜泣。

明日香回来时,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她,目含谴责和疑惑。

明日香从桌上抽出一张纸,边擦手边道:“松田,大楼的电源设备遭到人为损坏。机械设备不在我的领域,你跟工作人员一起过去看看。”

松田阵平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微型手电筒:“走吧。”

“注意安全。”

“嗯。”

他从混乱的光柱中央走向黑暗,留着几道褶皱的白衬衣包裹住宽阔挺拔的背脊。他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却无端让人心安。

明日香站在人群边缘,环顾一周后在工藤有希子身侧找到泽田弘树的身影。瘦小的少年怕给明日香添乱,即便和明日香对上视线,他也只是裹紧毯子,乖巧地坐在沙发边缘冲明日香微笑。

明日香确实没空处理泽田弘树的事,她冲泽田弘树点头,便开始搜寻萩原研二的身影。

思索间,工藤新一来到她的面前。

年仅十四岁,个头已经到明日香胸口的少年仰头看向她,目光灼灼:“警官,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明日香微眯双眼,来了兴致。她很好奇被这个世界选中的少年会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话。

明日香穿着睡袍,只随意披了件外套。她不便面朝人多的地方做出弯腰或者蹲下的动作,只是冲工藤新一挑了挑下巴:“你说。”

工藤新一似乎有些紧张,他先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开口:“警官,你为什么能在黑暗的环境下准确无误地找到我。当时你明明没有打手电筒。”

“可是你打手电筒了,工藤。你手里的光束暴露了你的位置。”

“对,但我的手电筒是打向前方,你不可能看得清光束后面的我的身影。但你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我的胳膊,一次成功。”

工藤新一单手插兜,目若悬珠:“人眼的暗适应至少需要5分钟时间才会开始逐渐生效,30分钟到达顶峰。雪野警官,你为什么能在断电的第一分钟就适应黑暗。”

他声音下沉,带着一丝质问:“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会断电,所以提前为适应黑暗做好的准备。”

工藤新一说完,所有簇拥在沙边上的人齐刷刷朝远离明日香的方向挤。视线再落在明日香身上,已经不复刚才那般敬畏和满怀期待,反而多了一丝恐惧。

只有泽田弘树露出被冒犯的表情,丢下毯子登登登跑到明日香身边,张开双手护在明日香身前:“不许你污蔑明日香警官!”

冷风顺着大开的主厅玻璃窗灌入房间,寒意卷过皮肤吹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幽冷的月光下,大厅变得阴冷、危险,不安的气息来回游蹿,簇拥的人群如同待宰的羔羊。

明日香沉默地盯着工藤新一,脸上平淡的表情好像只是听人述说了一场与她无关的推理秀。

旋即,她笑着鼓起了掌。

第67章

啪。

啪。

鼓掌声缓慢响起, 一下下敲在工藤新一心房。

明日香嘴角勾起个不起眼的弧度,笑意浮于表面。夜风撩动发丝,将她的回答送至工藤新一耳中。

“工藤新一, 甚少有人敢踏入凶杀现场。而你,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让母亲拦住所有人, 只身一人进入命案现场。”

工藤新一眼皮一跳,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明日香不急不缓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你和工藤有希子女士跟这起命案脱不开关系, 所以你打算赶在警方抵达前破坏命案现场。”

工藤新一满脸错愕,旋即瞪大眼睛反驳道:“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 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没有凶手会承认自己有作案动机, 亦如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有没有作案动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明日香朝工藤新一亮出警官证:“工藤新一, 你这么聪明, 一定听说过这句话。配合警察调查情况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即使没有犯法, 也有义务配合警方协助调查。很明显,我们两之间我才是警察。”

工藤新一攥紧拳头, 脸色煞白。但他迅速冷静:“就算是警察,也可能犯下杀人的罪行。”

“你说得没错,那就让我们按规矩来。谁质疑,谁举证。”

明日香垂下眼帘, 目光幽冷:“首先是我为什么能准确地找到你。工藤新一,你知道四色视者吗?”

“知道, ”工藤新一点头,“普通人类只有三种视锥细胞, 但极少数人存在第四种视锥细胞,他们肉眼捕捉到的颜色比普通人多百倍的颜色,这种人被称为四色视者。”

他皱眉看向明日香:“你想说你是四色视者吗。”

“当然不。”

明日香走向茶几,随手从圆桌上的白色陶瓷片里检出一颗薄荷糖。她捏着糖果回头看向工藤新一:“人眼中杆状细胞决定了人类对黑暗的可视程度。既然世界上存在拥有第四种视锥细胞的人,为什么不能存在拥有更多杆状细胞的人。”

她俯下身子,发梢垂落。清澈的眸子和工藤新一只隔了半指距离,工藤新一甚至能从明日香天蓝色的眼睛里捕捉到他瞳孔颤动的动作。

明日香脸上表情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被她眸子锁定住的工藤新一却似一只受惊的猫,寒意在后脖颈炸起。他后仰脖子,拉开和明日香间对视的距离。

“所以你是拥有更多杆状细胞的人,是这个意思吗。可是你要怎么证明呢。”

明日香直起身,扭头看向斜后方:“在你八点钟方向有一根柱子,柱子下面有个银色金属垃圾桶。”

闻言,工藤新一率先朝明日香说的方向看去。他身后,围坐在沙发上看热闹的人群也仰长脖子看向八点钟方向。

微弱的月色在落地窗边缘镀上一层薄薄柔光,几道手机电筒行程的光柱朝着明日香说的位置交叠晃动。浅色瓷砖折射出冷色光芒,空旷的房间稀释掉光亮,手机电筒能照亮的范围内空无一物。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前方是否真的如明日香所说,存在一根柱子和一个银色垃圾桶。

明日香垫了垫手里的糖果,甩动手腕,手里的薄荷糖化作一道虚影飞出去。

咚。

金属撞击的清脆响声。

众人齐刷刷看向明日香。

她弯起嘴角,冲工藤新一挑了挑下巴:“去看看。”

工藤新一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沉着脸,表情复杂。人类不是猫科动物,不可能在黑暗里清晰捕捉到远处的画面。

但不管是刚才金属撞击的脆响,还是明日香脸上冷静的表情,无不在告诉他这就是真的。

他僵硬地抽动两下嘴角,掉头走向八点钟方向。

“新一!”

工藤有希子担忧地站起身。

“放心吧老妈,不会有事的。”

工藤新一踱步向声音的方向走去,黏在他身后的目光一寸寸舔过他的肌肤,好奇和焦急催促的情绪多到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这么想知道结果那就自己来看啊,真是的,一群胆小又没用的大人。”工藤新一小声嘟囔一句,边走边晃动手机光线,观察四周。

泽田弘树反身抱住明日香,他个头不高,但还是努力环住明日香的腰。

“姐姐。”

他小声低语,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明日香冲泽田弘树温柔一笑,抬手在他头顶轻柔:“放心。”

同一时间,远处传来工藤新一的惊呼:“真的有!”

手机灯光下,一个半人高的银色方形垃圾桶安静地立在柱子下面。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垃圾中间,用来灭烟的烟灰缸区域铺满白沙。作为高级酒店,白沙每半个小时更换一次。

此刻,细腻的白沙里除了一根烟蒂,就只剩一颗晶莹剔透的薄荷糖。

工藤新一隔着张纸巾举起薄荷糖,缓缓走回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惊呼声中,一道闪电从工藤新一脑海中窜过。

他想起来了。

雪野明日香,这个新搬来的邻居,夜晚时常不开灯。他注意到过这个现象,但当时没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工作加班,或者是使用了从屋外不易注意到的夜灯。

现在想来,不开灯仅仅是因为她不需要。

这不能怪工藤新一,在此之前,世界上从未发现过能夜视的人类,他更未从这个角度设想过。

他仰头看向面前的女人,眼底翻涌起敬畏和好奇。

“警官——”

工藤新一刚发出几个音,便被明日香干净利落地打断:“我已经完成了自证,现在到你了,小侦探。”

她眼神幽暗,在黑暗里散发出微弱的、近乎不可不捕捉的柔光。但仔细去看,又确实会觉得她的眼睛比其他人更亮,灵动清澈,泛着一股寒意。

明日香嗫嚅嘴唇,一字一句:“你为什么要闯入命案现场,工藤新一。”

“我——”

不等工藤新一回答,工藤有希子先一步小跑上前,抱住工藤新一:“抱歉,这孩子时常跟着他父亲一起协助警方破案,所以这次的事我也……”

她抿唇,面露惭愧:“是我没教导好新一。”

明日香朝工藤有希子颔首,主动岔开话题:“命案发生后,没有人进出过大楼吧。”

明日香没打算过多为难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她更多的是好奇工藤新一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这孩子果然敏锐,可惜火候尚欠。

工藤新一瘪瘪嘴,满上写满了不开心:“其他人我不清楚,但今天赴宴并留下来住宿的人都在这了。”

明日香点头:“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电力恢复,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盘问诸位的不在场证据。”

“诶?”工藤新一面露诧异,“你也已经知道受害人死亡时间了吗。”

明日香腻了眼从扶梯间向她大步走来的萩原研二,点头:“当然。不过听这语气,你也推断出了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嗯。”

“说给我听听。”

工藤新一先是咽了口唾沫,插在裤兜里的手也悄悄攥成拳头,这才缓缓开口:“首先是尸僵,他只在一些小的肌群出现尸僵,证明死亡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内。但他已经度过死亡初期会出现的肌肉松弛现象,所以死亡时间在一个小时以上。”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我查看尸体的时间是晚上23:28,所以受害人遇害时间应该是晚上20:28到22:28之间。”

说完推理,工藤新一屏息看向明日香。不知为何,他有种被老师抽查没能背诵下来的课文的紧张感。

明日香的视线从工藤新一脸上扫过,他骤然缩紧脖子,诞生出一种被人窥探灵魂的战栗。

明日香轻飘飘夸赞道:“答得不错。待你长大成人,进入警视厅,定能创下一番事业。”

见得到的是肯定的夸赞,工藤新一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但我没打算考警察学校。”

“哦?但你很有做刑警的天赋。”

工藤新一骄傲地挺起胸膛:“将来我打算做一名侦探,像福尔摩斯那样闻名天下的大侦探。”

明日香哼笑一声,故意逗弄起面前尚未成年的气运之子:“那你应该庆幸刑事部部长是小田切先生,而不是我。”

工藤新一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是刑事部部长,我一定会把一切非警职人员从命案现场丢出去,一个不留。”

工藤新一嗫嚅嘴唇,方才还中气十足的语调变得软绵绵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下起小雨:“怎么可以这样。”

要是真被禁止靠近命案现场,他的侦探梦岂不是会就此破碎,还未启程便早早夭折。

从工藤新一脸上收获到一个裂开的表情后,明日香笑意更浓。她愉悦地弯了弯眉:“逗你的。”

少年侦探沉寂几秒,气呼呼反驳道:“刑事部和警备部需要掌握的技能知识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你是警备部部长,这确实很强,但不代表你就能因此胜任刑事部的事情。”

“哦?”

明日香尾调上扬,听得工藤新一心肝儿直颤,不祥的预感在心头酝酿。

明日香玩味道:“可是小侦探,我不仅知道受害人死于晚上八点至十点,我还能把遇害时间缩小到九点至九点半之间。”

工藤新一瞪大眸子,激动到近乎要扑上去抓住明日香的胳膊:“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明日香在唇边缓缓竖起一个食指:“秘密。”

“快告诉我啦!”

“你不仅不是警察,未来甚至都不愿意当警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我我我……一定是你胡掰的,一定是!”

明日香懒懒垂下眼帘:“激将法对我没用。”

“……”

工藤新一腮帮微鼓,露出个吃瘪的表情。他迫切想从明日香嘴里问出答案,但又抹不开面子撒娇。

年过三十依旧年轻貌美的国际大明星工藤有希子视线在工藤新一和明日香之间来回少量,她弓腰凑到工藤新一耳边,用手挡住嘴低声提示道:“也许可以问问你那个远在美国的老爸。”

工藤新一不是很想求助工藤优作,这会让他有种输了的感觉。哪个少年不曾有过超越父亲的梦想,就连松田阵平年幼时也一度期盼能超越身为全国拳击冠军的老爸。

但……

工藤新一仰头看向明前明显切开黑的女人,果断选择场外求助。

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幽光错落在工藤新一生闷气的脸上,他把键盘按得啪啪响,每一次手指按动都在宣泄不甘心的情绪。

与之相反,先前还一副护犊子模样的泽田弘树已经放松神经,重新裹紧被他丢掉的毯子。

除去阅历尚浅这一因素,泽田弘树有着不输诸伏景光的情感洞察力。他自幼便能从凌乱纷杂的世界找到实物发展的真相和规律,也因此才会在两年后创造出诺亚方舟,试图切断笼罩在日本上空的看不见的世袭制。

泽田弘树一手攥着毯子,一手牵住明日香自然垂落的左手。他的视线落在对面满脸憋屈的工藤新一的脸上,宛然一笑。

果然,明日香最喜欢的人还是他。

明日香右手边,萩原研二笑容如常,眼底却翻涌起别样情绪。他下巴微扬的样子像极了求夸奖的小金毛,俊气的皮囊下是意外可爱的灵魂。

嗡。

微弱的电流声自头顶响起。

下一秒,光明骤降,如白昼般的光亮充斥眼眶。

除明日香和已经成为幽灵的萩原研二,在场所有人无不眯起眼,抬手挡住自四面八方而来的他们渴望但又刺眼的光。

但电力也仅仅是恢复了灯光供应,针对沙发的电梯依旧处于未运行状态。

一阵脚步声自楼梯间传来,松田阵平咬着一根燃烧过半的香烟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目标明确,大步走向人群前方的女人。

在经过垃圾桶时,松田阵平提前碾熄未燃尽的香烟,左右掸手加速烟味消散。他站到明日香面前:“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没遇到危险吧。”

第68章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有遇到危险吗?”

明日香懒懒出声:“能威胁我安全的人还没从这个世界诞生。”

“真敢讲。”松田阵平嘴角带笑 ,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他的眸子如夜空星辰闪耀,对视的瞬间似有巨浪扑面而来。被注视之人皆是心头一颤, 惊涛拍岸。

“收起你的恶人颜。”

明日香从松田阵平身侧走过,她轻哼一声:“我可不想收到投诉信。”

字词皆是嫌弃, 语调却拐几个弯最终上扬。

“啧。”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跟在明日香身后, 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确认受害人死亡时候,接下来该做的是确认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

明日香把人按照受邀来宾、IT从业者和其他人员的方式分成两组, 她和松田阵平各负责一组。

人群被按要求分成两拨, 工藤新一站在两拨人群形成的空隙处来回转头,犹豫过后蹑手蹑脚蹭到明日香身侧。

除了幼年时在沙滩边解决过一起案件, 工藤新一至今没机会独立参与事件——工藤优作的光环太大, 他挣脱不了。

难得父亲无法到场,又发生了命案, 他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次实践历练的机会。

但比起话不多但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松田阵平——他长相俊朗, 甚至比工藤新一见过的很多大明星都帅气, 但工藤新一就是没来由地怕他。仿佛下一秒松田阵平就会化身地狱恶鬼, 把他撕碎。

虽然明日香几分钟前才刚为难过他,但如果硬要在明日香和松田阵平中间做出选择, 他选明日香。

好在明日香的问话极具条理性,能敏锐捕捉到对方陈述中的漏洞,比搜查一课的老刑警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工藤新一不需要插嘴,自然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存在感太强, 再次被明日香以“非警职人员不得参与”为由把他丢出去。

明日香已经从萩原研二口中得知凶手的身份,甚至也找到了确凿证据, 但她不急于逮捕凶手,而是另有打算。

明日香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逐一询问到大河俊跟前。她面色如常,故意装作不认识大河俊的样子,但手里关押着长龚佑灵魂的正义手册已经开始升温发烫。

明日香离大河俊越近,正义手册便越烫。

明日香平静出声:“先生,请您先做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

“好的。我是大河俊,不属于IT从业者。我是报名来参加这次发布会的,然后很幸运地被选上。”

大河俊条理清晰:“我看受害人胸口别着辛多拉公司的金属胸章,应该是他们公司的员工吧。我不懂IT,和IT相关从业人员也没有交集,根本不具备杀人动机。”

明日香问:“那你为什么会报名参加这场发布会,甚至特意开房留下。铃木财团只为受邀来宾准备了房间,自费开团的话,一晚就需要八万元。”

大河俊在人群里搜索一圈,抬手指向工藤有希子:“我是有希子的超级影迷,听说她会出席这次活动,所以就来了。”

明日香颔首。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奇怪,那你怎么都没有找我妈妈要签名。”

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安静的工藤新一骤然出声,打断明日香的问话节奏。他从明日香身后走出来:“我妈妈从下午起就一直在大厅走动,这期间也遇到过三四个前来索要签名的影星。但是大哥哥你从来没有找我妈妈索要签名。”

大河俊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下,笑道:“爱也分很多种。我太喜欢有希子女士了。对我来说,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好,无需上前打扰。”

工藤新一撇高嘴角:“是吗,那你能回答我,我妈妈今天佩戴的珍珠耳钉是什么颜色吗。”

大河俊愣住,他抬头,视线越过工藤新一,看向后方坐在沙发上的工藤有希子。

穿着一字肩礼裙的女明星正一脸骄傲地看着工藤新一,注意到大河俊的目光,她冲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河俊上下打量目前的女人,大脑飞速旋转。

工藤有希子现在没有配搭任何饰品,应该是在晚宴结束后摘了下来。单从她的着装颜色和礼裙版型判断……

大河俊重新看向工藤新一:“白珍珠。”

“……”明日香和工藤新一对视一眼,“请问今晚案发时间,你在哪里。”

“这边风景很好,但我钱不多,住的房间比较偏,所以出去转了一圈,想找个好位置欣赏夜景。”

“有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的人吗?”

“没有。”

大河俊目前仅仅是缺少不在场证明,不存在其他疑点。

就算是浑身上下写满疑点的犯人,只要警方手里没有确凿证据,24小时后同样要放人。明日香不能因为大河俊缺少不在场证明而继续审问他,这样太过刻意,大河俊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迅速警觉。

思至此,明日香收回视线,带着工藤新一走向下一个人。

两人走远后,工藤新一拉住明日香,面色凝重。不等他开口,明日香便抢先道:“工藤有希子女士今天下午佩戴的是镶嵌满钻片的金色耳坠,上面没有珍珠。”

工藤新一点头,小心翼翼偷看大河俊一眼,却不巧和他对上视线。工藤新一一惊,故作平静地冲他露出个和善的笑,对明日香道:“我妈妈今天戴的耳坠很长,亮晶晶的好几根,非常引人注目。大河俊如果真的是我妈妈的影迷,绝对不可能没注意到她佩戴的耳饰。”

明日香盯着工藤新一看了会,问:“你们侦探在调查信息的时候,都会采用这种诱导性问话吗?”

工藤新一露出个茫然的表情:“嗯?”

“人类的记忆并不可靠,警方发问的方式不同,从同一个证人口中得出的供词也会发生惊人的变化。所以警方在问话时被禁止采用诱导性发言。就比如‘她戴的珍珠耳坠是什么颜色’,因为可能会导致被问话者下意识修改自己的记忆。”

工藤新一噎住,脸上迷茫的表情更浓。他思考了好一会,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但是电视剧里的警察也经常诈犯人,迫使对方露出马脚。”

工藤新一托父亲的福,经常和警察接触。但说到底不是警察,他不知道真正的警察生活是怎样一幅场景。

明日香按住他的脑袋揉了两下:“越是细小的细节,越要避免诱导性发言。我们警方诈嫌疑人,一般都是诸如‘你出过门吗’‘你坐了谁的车’这种不容易被修改记忆的问题。”

“大河俊也许确实在偷看工藤有希子,但对耳坠的印象太淡。你的提问可能会修改他的记忆。”

工藤新一撇撇嘴,闷声道:“你就记住了我妈妈耳坠的样子,而且没被误导。但你甚至不是我妈妈的影迷,和我妈妈也没有什么互动。”

明日香冷冷道:“哦,因为我是天才。”

“……???”

工藤新一噎住,张大嘴巴仰头看向明日香,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日香顿了顿,评价道:“不过大河俊确实有问题,如果他真的是你妈妈的影迷,不该记不住耳坠的样子。”

工藤新一眯起眼睛,锐评道:“警官,你事先就认识大河俊先生,刚才的问话也只是在借凶杀案的事调查他。”

明日香勾起嘴角,眼底涌起赞善的神色。她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替我保密哦,小侦探。”

明日香又问了一圈,把工藤新一丢给松田阵平,独自一人去了监控室。

挂满显示屏的监控室被烟味充斥,六边形烟灰缸里堆满新旧重叠的烟蒂,工作人员在向明日香说明各个显示屏画面对应的大楼位置后,退出房间。

明日香坐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用手在键盘上敲打:“这么大一栋楼,监视器也太少了。”

萩原研二坐在桌子上,笑着耸肩:“没办法,日本人非常在意个人隐私,哪怕是公共区域也不喜欢有监控探头出现。”

“哪怕会因此牺牲安全性?”

“嗯,哪怕会因此牺牲安全性。”

明日香不再说话,三倍速查看所有监控内容。冷光照在明日香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萩原研二盯着明日香的侧颜,沉声道:“明日香,泽田弘树被辛多拉看中,我原本觉得这是天大的喜事,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明日香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为什么?”

萩原研二问:“你知道受害人是辛多拉的工作助理吗。”

“受害人戴着辛多拉公司的金属胸章,遇害地点又是大厦为数不多的顶尖套房里。那里其实是辛多拉的房间,听你意思……凶手真正想杀的人说不定是辛多拉。”

萩原研二点头:“有这个可能。我询问受害人他的遇害过程时,他情绪激动,比手画脚地为我演示当时的场景。但当我发现一些细节存在问题,进一步询问时,他变得遮遮掩掩。”

明日香扬起眉毛:“有意思。”

“不仅如此,当我询问受害人是否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时,他脸色骤变,开始转移话题。”

明日香沉下眸色:“一个已死之人,面对唯一能为他主持公道的幽灵警察却遮遮掩掩。”

萩原研二蹙眉,甜腻动人的眸子深处有海浪呼啸:“冤死之人看到我的时候,经历过最初的茫然和呆滞,谁不是情绪失控,揪住我的胳膊求我为他们主持公道。”

“虽说警视厅也能还原真相,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不觉得刚死之人在看到幽灵警察后,还能冷静地等警视厅慢慢查案。”

虽然都说法医的职责是让尸体开口说话,但日本司法解剖率一直不高。

现场取证,司法解剖,走访排查,寻找证据。不管那一项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短则一天,长则半年。

但萩原研二能立刻确认犯人和证据。

如果受害人能和警察对话,只会恨不得把冤情尽数——甚至是夸大了说给警察听。

明日香继续道:“如果是无意冒犯导致的冲动杀人;无意识中长久积怨,或者被无差别攻击,受害人会无法准确表述出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次的案件,遇害人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却不愿意阐述,意味着他本身也是恶人。”

明日香挤出声冷哼,沉下声音:“杀人动机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萩原研二点头:“而他是辛多拉的助理,我们不清楚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他的私事,还是说……”

明日香接道:“还是说,是辛多拉授意他做了什么,导致凶手产生杀心。”

啪。

明日香按下空格键,站起身:“大河俊很敏锐,监控探头根本没能捕捉到有效信息。但是可以避开监控摄像头,这本身也有问题。他一定没想到今晚会发生命案,打乱他的计划。不过也许我可以像工藤新一学习,伪造信息诈一诈他。”

“喂喂明日香,你刚刚才教导过工藤不可以这样做。”

“有什么关系,公安的事不需要讲究程序正义。工藤的习惯会导致他未来在推理的过程中无法获取正确信息,我则是已经确定了信息,需要逼大河俊露出马脚。”

她活动两圈手腕:“走吧,是时候为我们死去的正义的伙伴主持公道了。”

第69章

在回大厅前, 明日香特意去了一趟别的地方。

她叫住走在最前面的萩原研二:“研二,等会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萩原研二茫然回头:“嗯?什么事?”

明日香拎着个半管装有制作身体材料的试管,冲他笑着歪了下头:“一点小事。”

“……”

萩原研二沉默, 鸡皮疙瘩过电般从脚趾迅速往上爬。经验和第六感都在告诉他,明日香这个时候笑得越灿烂, 他就越倒霉。

“小事, 我只是要你帮我偷点东西。”

“哈?我可是警察诶!”

明日香冲萩原研二挑眉,笑而不语。

漫长的沉默过后, 萩原研二败下阵来。他用胳膊在胸前交叉, 比画出一个大大的叉:“仅此一次,绝对不可以再次有第二次。”

……

明日香回去时, 松田阵平也已经盘查完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他握着纸笔站在最后一位被问话者——诸伏景光面前, 故作严肃:“案件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

诸伏景光一身西装, 戴着副半框眼镜, 推眼镜的动作看上去文绉绉的。他面含笑意:“我房间空调机有问题, 会发出奇怪的响声。案发时, 那位先生——”

诸伏景光指向队伍另一排的降谷零:“他正巧在我房间检查空调”

松田阵平扭头看向降谷零:“是这样吗。”

降谷零点头:“是的,前台接到这位先生打来的咨询电话时, 我刚好在前台附近,就被委托前去检查。从九点到十点这个阶段,我一直在这位先生的房间。”

他扭头在人群里搜索起来:“前台的浅水女士可以为我作证。”

被点名的女人愣了下,赶忙点头:“是的, 我可以作证。是我拜托安室先生去绿川先生房间检查空调的。”

见状,松田阵平合上手里的笔记本:“知道了。”

松田阵平一眼便知这两人在撒谎。事先约定好时间, 由诸伏景光打去电话,降谷零再假装不经意地从前台经过, 被人委托上门检查。看似巧合,实则蓄谋已久。

不仅如此,这两人还在九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表示姑且愿意相信雪野明日香。

不过松田阵平还不至于怀疑曾经的同期,问话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他甚至为了方便这两人统一口供,特意把他们放在最后询问。

明日香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端倪,但她更没有理由拆穿。

松田阵平已经把不具备不在场证明的人单独聚集成一列,其中就包括大河俊。大河俊坐在沙发边缘,正殷切地盯着工藤有希子。他眼神缱绻,宛若虔诚的信徒。

不远处,工藤新一捏着下巴已经进入思考状态。

明日香短暂地顿住脚步,冲萩原研二小声戏谑道:“不愧是被指派成为双面颜的人,演技精湛到差点把我都骗过去了。”

萩原研二不可思议地看明日香一眼,心道也不知道到底谁的演技更精湛。半个月前警视厅总监一脸沉痛地握住明日香的手,拜托她务必要抓住幽灵警察的画面,他可还没忘呢。

明日香径直走向大河俊:“大河先生,我恐怕需要和你谈谈。”

大河俊一愣:“和我?”

“对。”

明日香朝大河俊徐徐走去,抱臂站在他面前。她自上而下俯视他,微眯的蓝眸透出淡淡杀意。大河俊故作镇定,摆出一抹茫然的神色,一滴冷汗却已经凝聚在额角。朗姆警告过他,一定要小心面前这个女人

明日香压下嘴角,面色不善。她只是嗫嚅嘴角,大河俊便被紧张得竖起汗毛。

明日香冷声道:“大河俊,你为什么要杀害辛多拉先生的助手。”

“……?”

大河俊这回不是演戏,是真的露出呆滞表情。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明日香看了好一会,短路的大脑才重新连接成功:“哈!?”

明日香厉声道:“我调取了酒店区域所有监控录像,大河俊,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恐惧催使唾液分泌,大河俊忍住吞咽唾沫的欲望,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缩着身子故作恐惧:“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明日香微眯双眸,死死盯着面前装无辜的男人:“大河俊,收起你那副无辜的嘴脸。”

“可是警官,你指认我是凶手,总要拿出证据吧。”

有人接话道:“对啊警官,总要有证据。”

“她刚才不是去调取监控了吗,会不会是看到他杀人的过程了。”

“天呢好可怕!”

坐在大河俊周围的人像是想象到什么可怕的画面,倏地白了脸,从座位上弹射起步,噌一下跳向两边。

大河俊周围形成一个微妙的真空地带,明日香站在挤作一团的人群的最前方:“刚才我问你话时,你说你房间位置偏僻,所以在外面逛了几圈,寻找合适的观赏夜景的位置。”

大河俊点头:“对。”

他已经隐约猜到明日香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果然,正如大河俊所料,明日香冷声道:“用于居住的三个楼层,整整十二个摄像头,只有一个捕捉到你的身影。”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只是工藤有希子的影迷,晚上离开房间也只是为了看风景。为什么你能准确无误地避开所有监控探头,为什么要特意避开所有摄像头。”

“警官你可不能这么说,凡事都讲究一个概率。哪怕发生的可能性只有0.01%,也意味着它可能发生。我只是行进路线恰巧处于监控摄像头的盲区,你总不能因为这个给我定罪吧。”

大河俊扯动嘴角冷笑道:“要是警视厅的人都像你这样,那日本每年得出多少冤案错案。”

窃窃私语声响起,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明日和大河俊的对话。

“对啊,哪有因为这种事定罪的,也太离谱了吧。”

“我就说警察没几个靠谱的。”

“又来了,你好像特别喜欢发表这种言论。”

“但是这个大河俊也很可疑,谁知道他是真的巧合,还是故意避开。”

明日香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她缓声道:“你说得对,如果只是没被监控捕捉,确实可以用‘巧合’解释。但是这个——”

明日香从外套内兜翻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薄膜,里面装着一根乌黑的短发:“你的头发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

大河俊窒住呼吸,心跳也跟着慢了一拍。他确实曾途经案发现场,但只是跟踪尾随被组织选中的IT男,从那里路过而已。

输给泽田弘树的IT男敲门进屋后,大河俊躲在门口偷听了会便走了,根本没有进屋。他的头发不可能出现在命案现场。

大河俊理清思路后,反问道:“命案现场?是在受害人身上吗?”

“不是,是在大门内侧。”

大门内侧?

难道说是他偷听时,几根自然脱落的碎发黏在了门上,又在后来开关门时掉落进屋内。按照这个思路,明日香装在袋子里的头发确实有可能是他的。

一滴冷汗从大河俊额头滑落,但他知道这还不足以指认他就是凶手:“鉴识课的人都没来,你就敢肯定这是我的头发,真可笑。”

“鉴识课的人确实还没到,但我手上的证据可不止这么一点。”

明日香当着大河俊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带血的刀子,丢到大河俊脚下。

半指厚的深色地毯吸收掉金属落地时的声音,巴掌长的折叠刀被装在透明封口袋里,殷红色的血凝在刀刃上,已经半干。

不等大河俊做出反应,明日香又甩出另一个封口袋:“还有你的房卡,也掉在了命案现场。”

大河俊:“???”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被甩在自己面前的两包证据,彻底傻眼。

第二个封口袋里,印有铃木大厦logo的黑金房卡被血染红暗红色。凹痕设计的房卡向外凸出一截,虽然被鲜血模糊了颜色,但能透过形状勉强辨认出房号。

这确实是大河俊的房卡。

大河俊慌忙摸索起口袋。

一无所获。

该死,房卡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河俊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出声。他十分肯定直至命案现场被人发现时的尖叫声响起来前,房卡都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居然真的是他。”

“一身高档西装,我还以为是什么社会精英,没想到人模狗样的。”

“嘘,小声点,你不怕他等会儿跳起来砍你啊。”

围观的人群再次后退半步,打量大河俊的视线写满恐惧。

“不是我,我的房卡在断电之后被偷了。”

冷汗挂满大河俊额头,被打湿的乌发黏糊糊地挂在皮肤上。大河俊慌乱扫视周围一圈,出声解释:“你们还记得吗,突然断电以后我们大家陷入了慌乱,挤作一团。当时你——”

大河俊指向人群中某个男人:“你不是还被人踩掉了鞋子吗。”

“还有你,”大河俊指向另外一个人,“你的手机也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了。你为了捡手机,还差点摔倒发生踩踏事件,是我把你给拉起来了,你忘了吗。”

他环顾周围一圈:“一定是真正的凶手捡到了我的房卡,再趁着黑暗把它丢进命案现场。我只是比较倒霉,被他捡到的东西的主人是我,仅此而已!我真的不是凶手!”

大河俊急得焦头烂额,他没有杀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房卡为什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他跟踪了IT男一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IT男搭讪。为了能快速拉近关系,他甚至自掏腰包买了向前台点了一瓶十万日元的红酒。

大河俊故作优雅地摇晃红酒杯,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嘹亮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大河俊原本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IT男像只八辈子没吃过瓜的猹,噌一下就从座位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顺着人流往尖叫声的方向跑去。

大河俊看了眼IT男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眼手里还没来得及品鉴的酒。一咬牙,仰头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直追。

现在倒好,IT男没笼络过来,他反倒先成了犯罪嫌疑人。

大河俊像只丧家之犬般挠着头发,大脑飞速运转,似乎为自己洗清嫌疑。他和明日香虽然是第一次正面接触,但他对她早有耳闻。

最年轻的警视长,第一个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坐上部长位置的人,才华横溢。明日香身上堆积了太多赞美的词汇。

大河俊坚信明日香只是被凶手暂时误导,只要他找出破绽,明日香一定会立刻为他洗刷冤屈。

理清楚思路后,大河俊焦急且勤切地看向明日香。然而在捕捉到明日香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后,他骤然意识到一件事:

坏了,这一切该不会都是面前这女人干的吧!?

第70章

面对大河俊的逼问还在继续, 偷走房卡的萩原研二却已经消失不见。他揣着明日香的正义手册——这样方便他以灵魂状态离开明日香自由行动,在洗漱台前疯狂洗手。

太糟糕了,他居然有种自己脏了的微妙既视感。

机动队专用白色手套被脱在一边, 水柱冲在手背上,丝丝凉意渗透皮肤。把实体化的材料用在洗手上, 似乎太浪费了一点, 但萩原研二笃定明日香不会因此责怪他。

萩原研二摊开左手,小臂处被匕首割开的伤口已经光速愈合, 几乎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这道伤口是半个小时前留下的。

半个小时前, 明日香带着他直奔后厨,从刀架上挑了一把直径接近受害人胸口创伤的水果刀。萩原研二眼睁睁看着明日香把水果刀架到她的左臂内侧, 面露茫然:“明日香你这是要干吗。”

萩原研二已经隐约猜到明日香想做什么了, 身为警察,他不太习惯以伪证的方式逼凶手主动露出马脚。

明日香道:“研二你在明知故问吗。”

以萩原研二的聪明劲, 不可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萩原研二抿唇, 犹豫再三后决定采用委婉的口味提醒明日香:“还是不要了吧。万一被人注意到你手上的伤, 不仅会让大河俊彻底摆脱嫌疑, 你还会因此落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处境。”

明日香顿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面前满脸关切的男人:“……”

萩原研二见明日香有所动容, 再接再厉道:“而且划伤自己得多疼啊,我可不舍得看你受伤,所以我们换个办法吧。”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顺着窗口灌入, 吹散后厨黏稠的油脂味。垂落耳边的乌发被风撩起,发梢划过皮肤卷起丝丝痒意。

风?

萩原研二一愣, 意识到自己被明日香实体化了。他迅速意会明日香的意图,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下一秒, 明日香拽过他的左手,挽起他的袖子就是一刀。

“研二你果然体贴,难怪会被系统评价为妇女之友。”

“嘶——!”

锋利的刀刃从小臂划过,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闭上眼。心好累,他可以变回研汪吗。半个小时后,萩原研二握着从大河俊那里偷来的房卡,咬咬牙,再次往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

几分钟后,大河俊脸色煞白地瞪着明日香,无言以对。

该死。

大河俊用力碾牙,脑子飞速运转。

难道说明日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在故意刁难他?

不应该。

长龚佑下葬那天,他在雨里掩面哭泣时,在场同事无不动容。他们拍着他的肩说这一切都是长龚佑的错,让他不要太自责。时至今日,他们提起长龚佑都是一副憎恶、唾弃的神情。

公安内部都没怀疑过他,区区一个警备部部长,没理由知道他是内鬼。

难道……

大河俊转悠一圈眼珠,有了第二种猜测。

雪野明日香一路青云,迅速获得警视厅总监青睐,甚至数次插手其他部门的事。以此判断,她应该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这桩命案,雪野明日香或许没有栽赃他,但很明显,她迫不及待逼他认罪。大河俊还有其他任务在身,他没办法陪明日香耗。

周围不时响起快门声,大河俊的周围已经形成一个范围两米的真空圈。他突然庆幸在场所有人全都失去了手机信号,不然说不定他的照片已经被人发到了社交媒体上。

他的照片绝对不能被发到社交媒体上。虽说公安可以在适当时机向周围人展示自己的身份,但这不意味着公安部能接受他顶着“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在网上曝光。

思至此,大河俊轻咳几声站起身:“抱歉,虽然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我,但我确实不是凶手。”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向众人亮出:“如各位所见,我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公安,这次前来是有任务在身。”

明日香蹙眉,面色不佳。

大河俊继续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只是运气比较差,停电时弄丢了房卡,又刚好被真凶捡到。”

黑色证件皮夹里,金色的警徽熠熠生辉,折射出冷色寒芒。

“公安的话,应该真的是搞错了吧。”

“怎么会有公安在这里,现场该不会有间谍一类的危险角色吧。”

“你没看都发生杀人案了吗。”

风向逐渐转换,大河俊松一口气,收起证件环顾周围一圈:“请刚才偷拍我的人把手机暂时交给我,删除相关照片后,我会把手机重新还给各位。”

他一一接过其他人的手机,重新看向明日香:“警官,您现在还是一口咬定凶手是我吗。”

公安部的权力凌驾于其他部门之上。虽说明日香曾经干出过威胁公安部部长的事,但那次案件涉及警备部的人,公安部部长被逼无奈才做出让步。

但这次不同。

只要他甩出公安的身份,明日香就没办法继续为难他。

大河俊以为能看到明日香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压住嘴角强忍住笑意,期待地看向明日香。

但明日香只是冷冷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松田,我让你做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不远处,从刚才起就一直双手插兜看戏的男人“嗯”了一声:“发电机是被人为破坏的,缺少设备,我没办法全部修好。”

“信号基站呢?”

松田阵平带着明日香走到落地窗边,抬手指向楼下:“基站在隔壁那座矮楼楼顶。但我只恢复了照明电路,电梯现在依旧处于无法运行状态。我可以步行下去,前提是酒店能为我提供相应的工具。但在看到实际情况前,我也没自信能绝对修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把大河俊当一回事。

大河俊抽动嘴角,甚至产生一种冲上去把两人分开,大喊“你们平白无故冤枉人,倒是先给我道歉啊”的冲动。

松田阵平上前两步和明日香并肩,弯下身子冲她低声耳语:“明日香,你认识这个叫大河俊的男人?”

明日香同样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这不符合你的形式风格,”松田阵平补充道,“我足够了解你,所以能一眼看出你的真实意图。”

“真敢讲,你才跟了我几个月。”

松田阵平问道:“杀人案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明日香抱臂在人群中搜索一圈:“工藤家那个小鬼果然又不见了。”

松田阵平:“一定又是偷偷跑去命案现场了。”

“那就交给他吧。”

闻言,松田阵平皱眉,不赞同道:“他才十四岁。”

“放心好了,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证据也都已经提前保存好了。”

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把系统从研汪身体里挤出去的萩原研二则摇着尾巴蹭过去,哼唧唧要抱抱。

另一边,诸伏景光坐在最角落,半边身子藏匿在黑暗中,被光与影的交界线切割成两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河俊,思绪翻涌。

诸伏景光只在公安部待了一年就被派出来卧底,他无法认全所有公安部的同事。

公安部虽然把他派出来卧底,但未必全身心信任他。

背叛。

煽动。

诱惑。

每个卧底都会经历这些。

不是每个人都像琴酒一样,发现卧底就直接用枪轰碎对方脑袋。也存在威逼利诱,把卧底挖成双面间谍的操作。

诸伏景光忍不住想起一则新闻。记者卧底某违法组织,结果一路水涨船高,在组织那边获得的薪酬是做记者的十倍。报社那边忧心忡忡,不得不定期对卧底记者做思想工作,生怕他经不住金钱诱惑。

公安部嘴上说着会全身心信赖、支持他们,但其实一直在悄悄设防。

身为卧底,诸伏景光甚至无法得知公安部的近况,也无从得知其他卧底人员名单。否则,一旦他叛反,会为公安部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牵扯出一连串暗杀事件。

相对应的,公安部对自己内部人员也不是毫不设防。即便是公安内部,哪怕是公安部部长,无正当理由,任何人都无权查看卧底名单。

诸伏景光的联络人是风见裕也,但这几天他似乎有心事。

在仅有的几次通话里,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事想向他和降谷零汇报,但每回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从风见裕也零碎的只言片语和语气判断,似乎是公安部内部出现了问题。风见裕也不敢说,应该是有人授意他们闭嘴,比如公安部部长。

但比起风见裕也隐瞒的事,诸伏景光更担心另一件事——他这次是有任务在身。

组织确实有意借这次发布会挖人,但在诸伏景光临行前,组织突然交给他一张照片:“这个男人也会出席发布会,杀了他。”

他和降谷零本来构思了一出“意外”,用以救下暗杀目标。结果还没来得及告知风见裕也,与外界的通讯就被骤然切断。

诸伏景光幽暗的目光落在大河俊身上。

也许,他可以拜托这位公安部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