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如何绑架韦恩大少爷
“布鲁斯韦恩。”电话那头传来了明显是电子合成的机械音, 让批文件批到头皮发麻的布鲁斯终于清醒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因为他随后就听见对面的人语气凶狠道, “你儿子在我手里。”
好吧,又一个, 自从公开了那几个孩子的存在之后, 这是第几次了?布鲁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喔, 好的,在你说出你的要求之前,能不能容我问一句:你说的是哪一个?”
哥谭著名的钻石王老五布鲁斯韦恩在收养马戏团男孩查德格雷森快五年以后, 突然对外公布他有了两个亲生儿子并且还要再收养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整个哥谭的媒体都沸腾了,一半的人猜测这些孩子其实都是韦恩乱搞那么多年搞出来的私生子,另一半的人猜测韦恩就是个炼铜丕, 为了搞小孩脸都不要了, 夹缝之中还有几个人认为这是布鲁斯韦恩想要给自己的孩子们找一个韦恩夫人当妈咪的征兆,还有动作快的已经在发给韦恩企业的简历中标注自己喜爱照顾小孩了。
但问题根本不出在这儿,说实话, 媒体和民众的想法布鲁斯不在乎, 如果不是这几个小孩闹腾起来像一群迅猛龙,他会很乐意多雇几个人来看住他们。
但很显然, 他并不想给每一个保姆报工伤和精神损失费——
达米安第一次被“绑架”的时候, 接到绑匪电话的布鲁斯还货真价实地担心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一次很早就被抢来的达米安没接受过刺客联盟太长时间的系统化教育, 更不可能和英灵达米安做对比,但这也不代表他真的是个普通的十岁小孩——他为什么会被绑架?
布鲁斯一边查看达米安的实时定位, 一边维持着他废物花花公子的人设,用一种慌张颤抖的声音谨慎地问:“我可以和我的儿子通话吗?”
对方嗤笑了一声, 似乎是打开了免提,于是达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
好的,定位确实失效了,但好在达米安听起来很冷静。于是布鲁斯问:“达米安?天哪,我的孩子,你还好吗?告诉我你的情况!”
达米安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我很好,父亲,很快就会解决。”
“什么?解决什么?”布鲁斯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达米安继续说:“我会处好,我已经记住您的规则了。”
“什么?不,达米安,你只需要……”
布鲁斯的话被打断了,绑匪没再给他们留更多的交流时间:“足够了,韦恩,听好,一亿美金,如果你还想你的儿子活着见到你!”
“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察觉到不对的布鲁斯提高了音调,“让我和我的儿子通话!”
“看来你是想叫你的儿子吃点苦头了!”绑匪恶狠狠地说,“丹尼!拿棍子——”
然后便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和惨叫——反正不是达米安的惨叫——以及怒骂。
布鲁斯对着话筒大喊:“达米安!”
只是半分钟后,手机被人拿起来,达米安的声音依旧很冷静,甚至隐约听出了一些骄傲:“都解决了,父亲,这些人对我来说太弱,您应该安排更强的人。”
“我安排……不,达米安,等等。”布鲁斯觉得自己的头一阵一阵地抽痛,“你怎么会认为这些人是我安排的?”
“……?”
布鲁斯仿佛从达米安的沉默里读出了疑惑,但他比达米安更疑惑:“我怎么会安排人去绑架我的儿子?!”
“……所以,”达米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不是一次测验?”
“什么测验?”
“对我能力的测验。”
“所有的训练和测验都在训练室的垫子上进行!”
“噢。”达米安反应了两秒,然后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所以这些蠢货是真的想要绑架我?”
他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刚刚的骄傲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阵含混的希腊语咒骂:“他们$%¥#……他们怎么敢——父亲,我要杀了他们,这是一种羞辱!他们怎么胆敢在您的城市做这种事——”
“……达米安,不能杀人。”布鲁斯叹了口气,“待着别动,等迪克去接你。”
“什么!?我能自己回去,不需要……”
“规则一——秘密身份,还记得吗?”布鲁斯一边给今天在家的迪克发消息,一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再说一遍,待在原地,等罗宾去接你。”
迪克知道该怎么做……他应该知道吧?
比起那个,他现在就很想去抓着塔利亚的领子向她咆哮:刺客联盟到底怎么在教育达米安!?什么样的教育能让孩子认为父亲会派绑匪去考验他!?真是一群无药可救疯子!
喔,还有,他得和达米安谈谈失效的定位器的问题……什么?给孩子装定位器不是所当然的吗?不然这些小迅猛龙什么时候跑回侏罗纪了他都不知道!——
第二次是杰森,这个来自街头的孩子在庄园待得不自在,总喜欢一个人跑出去,大部分时候迪克会承担起出去找他的职责,偶尔是阿尔弗雷德,考虑到杰森防他就跟防贼似的,他一般被要求在家里等着。
然后那一天下午,迪克早早去正义山执行任务,还把达米安一起带去了,阿尔弗雷德在度假,布鲁斯得感谢日本人上家政课的习惯,年仅五岁的藤丸立香居然已经能踩着凳子做点简单的菜式了,他和提姆在家里能照顾好自己。于是熬了几宿的布鲁斯放任自己在床上爆睡十个小时。
然后才被安排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杰森就在放学的时候被绑架了。
原本准备趁着阿尔弗雷德不在带杰森出去吃快餐来拉进距离的布鲁斯:……
好吧,怪他起晚了,但在今天早上八点才上床的前提下,要在下午五点以前爬起来去接孩子太困难了,尤其是睡到中午还被藤丸立香从床上拖起来吃有点炒糊了的饭——不过这没关系,反正每次藤丸立香学做新菜式的时候都是他吃下了大部分的失败品。
杰森还没有受过任何系统性的训练,但他可以像只灵活的小猫一样在小巷里溜蝙蝠超过十五分钟,迪克送了他一堆警报器防身器,再不济也有手机,绑匪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杰森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来就被绑架了?
布鲁斯有点担心:杰森被他们打晕了吗?他受伤了吗?情况到底如何?
但好在,杰森还没有学会屏蔽自己身上的定位器,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直接穿上制服开蝙蝠车出发。
抵达绑匪窝点的时候绑匪正在给布鲁斯韦恩打电话,很显没人会接,于是绑匪们骂骂咧咧地摔了手机。
杰森就坐在旁边,一脸嫌弃地看着这群人,布鲁斯发誓他看见杰森已经偷偷解开了绑住他手的绳子,身后至少有三处可以迅速逃跑的地点,兜里还有烟雾弹……但杰森就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嘲讽道:“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觉得那个韦恩会在意我这种街头捡回去的小孩?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留着我在庄园里只是因为……”
“闭嘴!”
暴躁的绑匪抬手要揍他,于是决定不再观望的蝙蝠侠破窗而入,只花了不到一分钟把这群乌合之众全部打趴下了。
做完这些,布鲁斯回过头,杰森已经跑掉了,显然比起绑匪,杰森更讨厌他。
布鲁斯真是对小孩子的脑回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幸运的是这里并非杰森熟悉的地盘,抓起来不至于像第一次那么困难——那个烟雾弹甚至被留下来对付他了,灰头土脸的布鲁斯拎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小孩觉得头痛。
“待着别动。”他命令道,“等我把他们交给警察。”
“想都别想。”杰森给了他一脚,揣在了坚硬的盔甲上,显然痛的是他自己的脚。
布鲁斯想叹气,他只能把小孩塞进蝙蝠车后座,用皮带把他困在椅子上,然后再动手去绑那些绑匪。
“放我下去!该死,混蛋!”杰森在后座上挣扎,拍打着蝙蝠车的车窗,赶来交接的戈登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指了指不断发出骂声的蝙蝠车:“容我问一句,那是……?”
“被害者。”布鲁斯冷淡地回答,“我送他回去。”
“实际上这种事情我们可以代劳。”
“他是离家出走的。韦恩要我把他带回去。”
“好吧你是蝙蝠侠你说了算,只要韦恩回头别来我办公室嚷嚷……对小孩好点!别让明天的头条又变成蝙蝠侠吃小孩!”
“……”
蝙蝠车启动的时候,杰森已经停止了无意义的挣扎,他坐在后座上,突然吸了一下鼻子,这让布鲁斯感觉背脊骨一凉。
No,NoNoNo别——
杰森没有允许眼泪流出来出来,但通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恶狠狠地嘟囔:“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要把我送去给一个阔佬当儿子!”
是啊,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要一次性养这么多个小孩?布鲁斯也想问,每天都很想问,明明平行世界都是一个一个来的!
“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接把我送回犯罪巷!”杰森扁了扁嘴,因为蝙蝠侠没有搭他而更加委屈了起来,“他根本不想要我……我也不想待在那种地方!就算你把我送回去,他也会把我丢出来的!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布鲁斯真的很头痛,达米安的误解可以怪罪给刺客联盟,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一个瞬间的表现让杰森认为自己会被丢出去了:“他不会,他收养了你。”
“——他不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他,他就是装装样子,就算是那个傻阔佬也不会想要一只街头的老鼠住进他的家!”杰森反驳,“他……他都不接绑匪的电话!”
“……”那是因为他正在想办法救你。
“而且我从房子里跑出去的时候他也不会来找我!”
“……”那是因为你见到他只会掉头就跑。
“而且他已经有两个很优秀的亲生儿子还有一个很优秀的养子……喔,两个,他已经有四个很厉害的儿子和一个很厉害的养女了!”
“……”布鲁斯韦恩由衷地希望他不必有那么多孩子,而且甚至连杰森都差点忘记总是被忽略的可怜提姆,他开始感到悲从中来了。
“就把我随便丢到哪个街头就行,反正我也没地方住。”杰森嘟着嘴,眼泪终于憋不住开始往下滑了,“我不想回去那里,反正我很快就会被丢出来的。”
布鲁斯现在只想把这孩子塞给阿尔弗雷德然后润去瞭望塔看星星,噢,他要把超人赶来帮他带小孩,比起这几只小迅猛龙,超级小子简直算得上是好宝宝。
他叹了口气:“杰森。”
“干什么?”杰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意识到蝙蝠侠的声音不再嘶哑和低沉,“你改变主意了?”
“杰森。”布鲁斯停下了车,他们已经回到蝙蝠洞了,于是在杰森终于好情绪抬起头的时候,他呆住了。
蝙蝠侠的面具被取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傻阔佬的脸。
杰森:!!!???!?!?
杰森发出了尖叫。
等他们离开蝙蝠洞回到书房的时候,杰森已经抛开了那些不满和忧虑,像第一次和蝙蝠侠搭档的迪克一样兴奋得小脸通红。
“杰森,我必须要求你……”
“要保密,对吧!”杰森用力点点头,语气里还充满了激动,“我懂,我明白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提姆和立香也不会告诉!”
“……嗯。”布鲁斯挪开了目光,他的手在书房门把手上悬停了两秒,然后打开了门。
五岁的提姆和藤丸立香扒拉在门边。
“喔,你们回来了!我们在电视上看见杰森被绑架了,立香很担心!”提姆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不过我就知道会没事的!”
“真好,没有受伤!”藤丸立香也点点头,“我做了,翻、翻团——”
“饭团。”提姆纠正他的英语发音。
布鲁斯沉默了两秒:“提姆,你是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提姆迅速地,大声地说。
他肯定是知道了!就连杰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仅思索了起来,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怀疑过这个“傻阔佬”每天晚上出去花天酒地却能带着一身伤回来一觉睡到下午这件事很不合呢?
“反团!”藤丸立香则是还在和饭团的英语发音过不去。
“是饭团。”这次换杰森纠正道,他跟着藤丸立香走向厨房,检查了一下藤丸立香做得有些歪歪扭扭的饭团,“你的力气不够把它们捏成三角形,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耶!”藤丸立香开心地笑了起来,“饭团!”
“我们还可以再做一个汤……”杰森环顾了一下厨房,突然想到了什么,弯腰小声问藤丸立香,“你知道蝙蝠侠是谁吗?”
“蝙蝠侠是什么?”藤丸立香问。
很好,自己不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杰森感到了些许安慰,然后他就听见藤丸立香继续问:“是每天晚上父亲会变成的那个怪物吗?”
杰森:……
杰森:“对的,这个要保密。”
“噢!对不起!”藤丸立香捂住嘴,“我忘了。”
杰森开始怀疑:根本没有发现端倪最后还是被告知真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吗?——
第三次是针对提姆的,这孩子在被收养之前,德雷克家族也是哥谭的上层人士,加上他才五岁,让人觉得不会比前面两个更难对付也是正常的。
但他们错了,大错特错,因为这一次布鲁斯甚至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他接到的是戈登局长的电话,戈登用一种迟疑犹豫的语气对他说:“有人想绑架你的儿子,被蝙蝠侠抓住了,你来警局接一下你儿子。”
布鲁斯蝙蝠侠韦恩:?
谁?
他充满怀疑地开车前往警局,在警官们的带领下接到了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晃腿的提姆。等上了他的豪车之后,提姆立刻得意洋洋地翘起了鼻子:“我干得怎么样!”
布鲁斯忍住了自己想要扶额叹气的举动,尽可能地用鼓励的语气询问:“你干了什么?”
“有人想绑架我,我和阿福一起去买东西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小男孩说得直气壮,“然后我就悄悄黑进了他们的手机定位,然后悄悄把他们引到了超市的冷库关了起来,没进去的两个用迪克给我的麻醉镖放倒了!而且我还用他们的手机给警察打了电话,就说我是蝙蝠侠!警察来得很快,不用担心他们会冻死!”
“……你还做了变声器?”
“这有什么难的?”
“……”
聪明的迅猛龙,但还是迅猛龙。
布鲁斯怀疑提摩西是不是也悄悄给这孩子传输过一点自己的记忆。
他似乎还意图把自己的电脑技术也传授给藤丸立香,但藤丸立香没这份天赋,他现在说英语都还说不顺畅——感谢上帝,这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家里唯一的一个普通小孩。
“你有记得给阿福打电话吗?”
“……啊。”
“……”
聪明的迅猛龙今天晚饭只有华夫饼了——
第四次的时候布鲁斯差不多就麻了,好像久违的有人想起了韦恩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养子,于是对迪克下了手——当时,沃利就在他旁边,于是哥谭市民见到了跑成一道黄色闪电的kidflash,还有本只是打算来庄园聚会的整个少年超英团。
布鲁斯很感谢没人试图绑架过卡珊德拉——或许有,但卡珊德拉无意把自己置于危险和被动之中,所以她一般在察觉到有人盯着她之后就会自己躲起来。毕竟这孩子也只有六岁,距离学会一拳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不把敌人的肋骨打进肺里还有很长时间。
布鲁斯觉得用霸王龙来形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不是很合适,所以还是迅猛龙——暴力迅猛龙——
“认真点,韦恩,否则就给你家最小的崽子收尸吧!”绑匪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恶意。
喔。
所以是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怎么会被绑架的?
布鲁斯没来得及思考这些,甚至没来得及感到担忧和焦急,因为电话那边紧接着就传来了绑匪的惊叫:“怎么回事,什么,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小崽子为什么在发光!”
“如果你们受伤,我是不会赔医疗费的。”布鲁斯说,“……也不会赔精神损失费。”
他挂断电话,打给了扎塔拉:“我儿子在发光,我的朋友,你能帮我处一下吗?”
扎塔拉说:“我不觉得你的儿子是我处得了的东西。”
“至少在公众面前做做样子,说那是随便什么魔法护身符也行。”
“我建议你直接让他来我这里学习魔法。”
“……不。”
他家里不能再多一个魔法迅猛龙了!
番外伤痕划过雪原
直到很久以后, 斯莱德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情景。
最初吸引他注意的是雪地里一串黑褐色的痕迹,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血迹,而且通过周围深陷入积雪的脚印判断出它们来自于人类——方圆百里的雪原上连一个其它活物都看不见, 这里太荒凉了,荒凉到没有一种动物会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他的工作是护卫一队走私的军火——本来应该是, 但就在刚才, 营地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信号波动以及诡异的光线和声响, 似乎是某种魔法,于是他被派遣过来看看是不是入侵者。
现在看来,这个入侵者狼狈得让他都要感觉到怜悯了, 就凭这出血量,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很快就会,或者已经被冻死在了茫茫雪地里。他应该扭头就走, 然后声称自己已经击毙了那个倒霉蛋, 这一单的报酬还没有多到值得他尽心尽力的地步。
但他还是顺着那痕迹向前走去,现在没有下雪,所以黑褐色的血迹得以保留在雪白的原野上, 像一道贯穿的伤疤。他只是实在无聊, 才决定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看看能拖着这样重的伤势在冰冷的雪原上走出这么远的, 到底会是什么人。
他走了近一公里, 走到血迹几乎消失,若非是那些深重的脚印, 斯莱德都要怀疑这个人已经流干了身上的血,化成灰消失在无尽的北风中。直到他决定打道回府前几分钟, 才终于看见了倒在雪地里的那个身影。
——一个男孩,约莫十五六岁, 黑发,衣服单薄得惊人,破损的布料下,伤口已经在皮肤上冻成了一块块暗红的冰。
斯莱德在男孩身边蹲下,伸手想去探他颈边的脉搏,谁知下一秒,男孩突然像个被松开的弹簧一般猛的跳了起来,被破损手套包裹的拳头砸向了他。
这一拳太过无力,斯莱德很轻松就捏住了男孩的手,他甚至不需要再补上一击,因为下一秒男孩已经再一次脱力倒了下去。这个可怜虫已经超越极限太远了,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是在透支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每一下紊乱的心跳都在迫使这个不屈的灵魂放弃。
这样的坚毅不足以打动斯莱德,他看过太多挣扎求生的人,雇佣兵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怜悯施舍给他们,他会带着敬意结束他们的痛苦。真正吸引了他的是那孩子的眼睛,是在那孩子清醒的瞬间,他从那只姑且还算完好的左眼里读出的深入骨髓的憎恨——那是一种能把整个世界都卷入复仇之火的强烈情绪,混含着悲伤,痛苦,愤怒,疯狂,最终都燃烧成了这令人惊艳的憎恨。
是的,惊艳,斯莱德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激烈的憎恨,在与那仅存的蓝色融合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像是淬毒的寒冰,哪怕是他都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仇恨是一种燃料,一种力量,甚至是一种才能,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孩子拥有这份才能。几个星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这次任务来对了——
他找到了一份尚未被发掘的宝藏,这孩子属于他了。
彼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后来一切故事的开端。
番外生命流出指尖
夜色下, 两个身影飞速地奔跑着,用钩爪枪和灵活地穿梭在城市的上空。寒风像是在冰雪里冻过那样刮过耳畔,将他们的呼吸声碾得稀碎, 终于在下一个瞬间,跑在后面的大蓝鸟抓住机会, 在一个路灯杆上借力, 瞬间加速将追逐的目标扑进了旁边一栋楼的某个阳台上, 砸碎花盆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被他扑倒的人反应慢了半拍才一脚踹过去,夜翼很顺利地接下了这一击,抬棍就要戳向对方的腰腹, 电流声响起,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将人电得倒地不起,想来是盔甲做过绝缘处。
就这个短暂的停顿, 让对方抓住了机会, 夜翼只觉得那人抬了抬手,下一秒他就成了那个浑身麻痹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像条泥鳅一样从他手底下滑出, 然后迅速溜走——
他的计划失败了, 及时赶到的遗孤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他反应过来想往反方向逃跑的时候, 红罗宾已经将长棍横在了他面前。
“你在一个月内杀死了十一个人, X。”红罗宾的声音冰冷,像是无感情的机器, “为什么?”
“十六个。”被称作X的人这样说,和丧钟一模一样半黄半黑的头罩遮住了他整张脸, 只有显然被处过的机械音传出,“为什么不?我是个雇佣兵。”
“我们在暗网调查过, 没人花钱买他们的命,而且你以前从不杀人。”夜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丧钟对你做了什么?”
X歪了歪头,好像不能解他们的话一般:“你认识我还不到两年,相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个小时,为什么要摆出这副‘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失望模样。”
夜翼被这话说得卡壳了一下:“但在我认识你的这两年里,就算跟着丧钟做事,你也从来没有杀过人,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看不出帮凶和主谋的区别。”X平静地说,“虽然很感谢你们对我有个好印象,但你们错了,我和丧钟是一样的人。”
“半年前那次爆炸事件你为了救一个路过的小姑娘差点死掉,就在我面前。”红罗宾指出这一点,若不是他们都对这个丧钟的新学徒有所了解,也不会感到这么震惊,“你打算搬出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半年之内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漠视生命的混蛋?”
X本来就和丧钟的雇佣兵队伍显得格格不入,他表现得更加温和,甚至善解人意,虽然大部分时候他和义警们见面只有打架,但X确实从未杀过人。丧钟对他宽容得出奇,更多的时候只是让他当一个辅助人员,或者拖延义警们脚步的工具人,甚至允许他浪费任务时间去帮助一些不相干的人,几度让义警们怀疑这是丧钟的私生子——他对自己的孩子好像也没这么宽容过。
“人是会变的,有时候,从天堂落入地狱只需要一瞬间。”X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他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武士刀,做好了开战的姿势,“如果你们没有别的话要说,劳驾让让,我赶时间。”
下一秒,红罗宾先发制人,将长棍舞向他的脑袋,X后仰躲过了这一击,刀尖前刺,迫使红罗宾躲闪,夜翼紧随其后的短棍被他灵活地避开,遗孤找准机会扑了上去,将他斩向夜翼肩膀的长刀打掉,反扭起了他的胳膊。
这个姿势下遗孤距离他的指尖足够近了,在夜翼“避开他的魔法!”的喊声中,又一发gandr打入了遗孤体内,哪怕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遗孤也僵住了。
随后,X佯装去捡自己的刀,趁着夜翼看向武士刀而红罗宾看向遗孤的时候一把握住红罗宾长棍的端头,手上泛起魔力回路的白光,在强化魔术的加持下用一种奇异的手势反客为主,将红罗宾挑翻在地,然后迅速越过他,想要翻过阳台栏杆跳到对面的大楼去。夜翼立刻发射了绳套将他拦下,绳结被突然冒出的火焰烧断后,遗孤已经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于是场面再次陷入了僵持。
夜翼仍试图劝说X伏法:“X,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我们都看见过你是如何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为什么你要选择和丧钟一起!”
“他救了我,而且是我的导师。”X回答得坦然,“我不和他一起,难道要和蝙蝠侠一起吗?”
“就导师这一项而言,我敢肯定蝙蝠侠至少是比丧钟好的。”
“我持怀疑态度。”
“红头罩跟你说什么了?”
“说蝙蝠侠是个混蛋。”
一个雇佣兵学徒,还是丧钟这种臭名昭著的雇佣兵的学徒,能和这些义警和超英们混熟,X社交悍匪的属性可见一斑。甚至红头罩在一个星期前才和X见过面吐槽过蝙蝠侠,得知这家伙在回他的消息到两人见面之间的空隙还抓紧时间跑到隔壁城市杀了三个人这件事,整个人都是懵的。
——若非今晚夜翼亲眼目击了X割开被害人的脖子,他心里都有些不确定。直到现在他依旧怀疑是丧钟对X做了什么刺激到他了,因为他就此事询问劫掠者的时候,近段时间没有和父亲一起行动的劫掠者也用满屏幕的脏话表达了自己的震撼。
——就算给他们展现的是虚假的一面,X和自己的同僚相处的时候应该不必维持伪装。
“你本有机会成为英雄的。”他说,“不论丧钟说什么,我希望你做出自己的选择。”
“夜翼。”X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相信。”夜翼回答得干脆,“未来是由人创造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X发出了一声轻笑,哪怕经过处,也能够听出其中自嘲的意味,他紧接着叹息般道:“我原本也不相信……夜翼,你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英雄的结局都是悲剧吗?”
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声音在呼啸的夜风中给人一种诡异的悲凉感:“因为对于世人来说,死去的英雄才是好的英雄。”
“为什么这么说?”红罗宾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点深意,“你遭遇过什么不公正的对待吗?”
X却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抱歉,我不能在这里和你们纠缠下去了。”
突然遗孤扑向了他,将他扑倒在一堆散落的碎片和泥土中,然而下一秒亮起的却不是魔力,而是弹雨在空气中划出的火化,密集的劈里啪啦声在他原本位置留下了一排仍在冒烟的弹孔。,所有人抬头望去,房梁上又是两个标志性的黑黄盔甲,这一次来的是丧钟本尊,以及他的另一个新学徒,复生。
“太拖沓了,X。”丧钟偏开枪口,冷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斥责的意味,“过来。”
X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议,安静地服从了指令,钩爪枪套住屋檐,他轻巧地翻上了房顶,来到了丧钟的身边。
“好吧,这下是三对三了。”夜翼跳起来,丧钟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
“谁要和你们三对三。”终结者冷冷地对他的学徒表达了不满,“你今晚犯了很多错误,如果是劫掠者做这个任务,他们摸不到她的一根头发。”
X沉默了两秒,点头认道:“我很抱歉,先生。”
大概是他顺从的态度取悦了丧钟,这位雇佣兵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
“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么重视你的学徒了,专程跑一趟来接他回家。”夜翼眯起眼睛,“我以为你会放着不管让他被抓住呢。”
同样站在导师身边的复生似乎想做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丧钟则是反唇相讥:“这可是我带过最听话的学生,其它方面差点也没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的学生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
“你是给你的学生指定了什么一个月必须杀满多少人的指标还是什么的?”红罗宾套话道,“他平均两天就要杀一个不在悬赏名单上的人,或者说这些人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与你无关,小侦探,为什么不动动你聪明的小脑袋想一想呢。”丧钟不屑地哧了一声,张开手臂以一种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姿势摁住站在他身边的少年的肩膀,“最后警告你们一次,离我的学生远一点,也别打什么让他‘改邪归正’的注意,他是我的人了。”
X只是乖乖地站着没动,就像丧钟说的那样,他是丧钟历代学徒中看上去最听话的一个,除了代号听起来不是很符合丧钟的审美以外,从盔甲到武器都由丧钟决定,任由导师在他身上放肆地留下证明归属的标记。只要是面对丧钟,他都会表现得十分顺从,和诸多超英超反中动不动就父慈子孝用拳头表达情感的学徒们对比起来简直像个天使。
难怪丧钟喜欢他,这种控制欲国盛的家伙可太喜欢乖巧的小助手了。
“X。”夜翼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我们需要谈谈,我保证这不是什么抓捕,只是……红头罩很担心你。”
“我很好,谢谢他的关心,也谢谢你。”X平和地说,“作为回报,我有一个小提醒,昨天你弟弟好像去了一个不是很安全的地方,或许比起追着我不放,你会更想先去找他。”
“……罗宾?”
“达米安?”
夜翼和复生几乎是同时惊呼,复生立刻别过头去,有点心虚地撇了撇嘴,丧钟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不知是在表达安慰还是威慑。
“你知道罗宾在哪?这几天你还见过他?”夜翼就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罗宾失踪的事情他们没有对外说明过,这三天都在暗中调查,如果没有见过面的话,X怎么会知道罗宾在哪?他到底把一分钟掰碎成了多少来用?“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我没有见过他,只是有一点特殊的渠道。”X报出了一个沿海的小城市地名,“天亮之前,他都会在那。”
——不论是丧钟还是X都不想纠缠,而夜翼面临一个选择,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哥谭不远,呼叫增援来抓住这伙雇佣兵并非没可能,但丧钟可不是个好应付的家伙,如果他们还想去找罗宾,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最终,在丧钟带着自己的两个学徒撤离的时候,夜翼放弃了追击。
于是三个同配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番外生活平淡温馨
“你从哪里知道达米安要去拉撒路岛的!?”
刚一回到安全屋, 复生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旁边的斯莱德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但取下面具的藤丸立香只是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一位幽灵先生告诉我的, 并且我也同时知道了你也打算去拉撒路锦标赛这件事……你需要帮忙吗?”
看着他半边脸上闪烁着诡异微光的空洞眼窝,复生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 他不自然地捏了捏手里的面罩:“我……你不是在忙你自己的事情吗?”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忙都可以, 反正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藤丸立香用最温柔的语气, 带着最和善的微笑,说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如果那些人在我杀他们之前死掉, 我会很高兴工作量减少的——所以你需要帮忙吗?”
“……你自己就差点搞砸被那些家伙抓住。少说什么要来帮我之类的话了。”小朋友别扭地别过头,然后两个人都被丧钟摁了脑袋。
同样取下了头盔的丧钟擦着他被汗水打湿的白发:“行了,赶紧去洗澡, 一会儿我再来跟你们两个教不会的家伙的算账。”
复生撅起嘴, 没有反驳,显然是今天在任务中也出了差错。藤丸立香则是点头应下,扭头就走向了浴室。
等三个雇佣兵把自己收拾干净, 穿上普通衣裤时, 仿佛突然就变成了这世界上千千万万平凡家庭中的一个,斯莱德像是大多数父亲会做的那样率先提出:“我们点外卖吧。”
藤丸立香不太认同这个提议, 他一边打开冰箱一边说:“这个时候还开着的餐厅肯定只有快餐店了, 而且你们这次任务做了好几天,想来都是啃干粮凑合过的, 太不健康了,复生还在长身体呢。冰箱里还有存货……天气转凉了, 我来做点拉面如何。”
“说的跟冰箱里的存货有多新鲜一样。”复生嘟嘟囔囔,显然对自己‘还在长身体’这个说法有点不满, 像是被当作小孩子对待了一样。
“随便你。”斯莱德倒是不介意,他在不出任务的时候都过得满健康,所以对藤丸立香的决定没什么异议。至于任务途中?超级士兵对食物的需求就是能提供足够的能量,其它都无所谓。
藤丸立香熟练地拿出面条和一些冻起来的菜和肉,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原本硬邦邦能当凶器的菜和肉就立刻软化了下来,冰也化成了水,被他利索地抹进洗手台。
“你怎么被那些蝙蝠盯上的?”丧钟坐在沙发上,扭头问藤丸立香,“我记得你的目标应该都在英国那边。”
“情况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魔术师协会不是那件事的主谋。”藤丸立香一边下刀切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牵扯到的势力还蛮多,可惜我审讯学得不太好,每次他们都只说得出个大概。”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哪一项学的好。”复生吐槽了一句,他没丧钟那么大脸,觉得自己在沙发上坐着等饭好像不是很合适,走到厨房去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所以只能看着藤丸立香忙活,“你还打算继续查下去?”
“嗯。”藤丸立香点点头,把刚切好的调味菜用盘子装好,起锅热油,见复生站在那不知道改做什么,于是笑着问,“能帮我烧一锅热水吗?就用那个炖锅,水面距离锅边缘一掌宽。”
“噢。”复生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又继续问,“查出来怎么办呢?”
“当然是全部杀掉。”依旧是最温柔的声音最和善语气和最恐怖的内容,“主谋和从犯没有区别,只要参与了那件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吧。”复生把灶台的火点上,咂了咂嘴,“真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总把你当成温和善良的小绵羊,你到底哪里温和善良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没见过他在路边给迷路的小鬼找妈妈的样子,他确实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丧钟远远地纠正,“人是复杂的,这家伙尤其,也就他能活成这种样子,换一般人早就在心里左右互搏搏成精神病了。”
“过奖。”藤丸立香正在娴熟地翻炒调料,闻言乐呵呵道,旁边的复生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样子,只能盯着慢慢开始冒泡的水在心里吐槽没点精神病谁上赶着给丧钟当儿子。
等水开始咕嘟咕嘟沸腾时,他终于又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水开了。”
“噢,谢谢。”藤丸立香把干面放进去,又倒了点油和盐,扭头去煮汤——小火慢炖的豚骨高汤就别想了,还好他因为喜欢喝汤,所以总储存着有速食汤块。
“我准备去拉撒路岛参加比赛。”复生继续说,“刺客联盟垮台,拉斯奥古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怀疑他和拉撒路锦标赛有关,我要去找他算账,而且……达米安也要去那。”
“听说那里很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藤丸立香叮嘱道,“如果你需要帮忙,我随时都在,虽然近战比不上你们,但我也有些特殊的小手段。”
复生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有些别扭的语气问:“你不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你?”藤丸立香抬头看了他一眼,手里一刻不停地把煮好的面条捞起来沥干,“如果你是指禁止你去危险的地方,那是斯莱德该做的事情。”
“我可没想拦他。”斯莱德在那边懒懒地说。
“……我以为你会说点什么不值得,不必执着于达米安之类的开导的话,之类的,劫掠、我是说,罗斯告诉我你总和她谈心。”复生小声嘟囔。
“我不就正在为某些事情而执着吗?”藤丸立香不禁失笑,他扭头去把几个鸡蛋放进还沸腾着的炖锅里,然后认真地记下了时间,接着继续去处他的面汤,“我其实不是很知道所谓做一件事情知值不值得啦……对我来说,意义只在当下,于过去于事无补,于未来的意义尚不可知,既然现在的你想去做这件事情,那就去做。”
说完他分出一碗面条,在里面放上不是叉烧的肉片和配菜,端给了复生:“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找我,我都会在。”
“那你和我去杀了拉斯奥古。”复生端着碗也不动,就站在原地说。
“你还早了一百年。”不等藤丸立香开口,斯莱德远远地斥道,“X好歹跟着我学习了三年之后才敢自己去寻仇,就算拉斯奥古垮台了,也不是现在的一个你就能对付的人——X,你也别什么都惯着他。”
复生啧了一下,不说话了。于是藤丸立香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面端上餐桌,自己则是将煮好的溏心蛋捞出来剥壳切开,摆好之后一起端了过去:“这个我也没话说,毕竟我今天才招惹上了蝙蝠们,可能得躲两天。”
“我不觉得你有得躲。”斯莱德大爷似的往桌子边上一座,等着晚餐端道自己面前来,“罗斯说不定已经到楼下了。”
“我躲罗斯干什……”藤丸立香话还没说完,窗户被砰的一声推开,罗斯带着秋夜的寒气跳进屋内,然后看着斯莱德、复生和藤丸立香三个大男人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子边上吃面的样子呆愣了一下,仿佛有点怀疑人生。
“嗨,罗斯。”藤丸立香神色如常地和她打招呼,“我们刚说起你呢,你怎么来了?我只做了三个人的份,下次来之前说一声。”
“我吃过了……不对,我又不是来吃饭的!”罗斯差点被他这过于家常的反应带跑,“你终于疯了还是怎么的,夜翼打探你的消息都打探到我那里去了。”
她一边担心着家里为数不多的良心变质,或者X终于受不了丧钟的作风变成了个神经病决定跟着复生一起四处乱杀,甚至是他们三个在背着她这唯一的女孩子密谋什么,急匆匆赶过来一看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合家欢的样子,简直情绪都不连贯了。
“这算什么,你本来就和他联系比和我联系还频繁。”斯莱德酸溜溜地开口,“都告诉他不要打我的孩、学生的主意了,你别和他沆瀣一气。”
“就是你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他的。”复生对他这个dna意义上的姐姐没什么好态度,“他不找你打听还能找我吗?”
“当初是你把我丢给他的,你以为呢?”罗斯对斯莱德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纯演,然后又瞪了复生一眼,“我可没把你的消息透露给谁,你自己沉不住气去找罗宾挑衅,关我什么事?”
“好啦好啦,别吵架。”藤丸立香安抚道,“不用担心,罗斯,我很好。我做的事情和斯莱德无关,是我的私事。”
罗斯看起来不是很相信:“你确定?”
藤丸立香于是扭头对斯莱德说:“你反省一下你自己,为什么我杀的人他们都能怪罪到你头上去,你到底给他们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你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作为一个雇佣兵怎么给那些家伙留下纯良印象的。”斯莱德没好气地说,“我还是对你太放任了,就不该允许你做任务做到一半去扶老奶奶过马路的。”
复生惊讶地:“父亲允许你做任务做到一半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问题根本就不在这儿好吧!”罗斯眉毛立起来了,她已经察觉出了几分不对,“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X发的什么疯,就我不知道?”
藤丸立香眨眨眼,他每次做这种动作,罗斯都觉得他那边空掉的眼眶十分瘆人——虽然她和斯莱德也都是独眼,但X的眼洞就是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不对劲:“你要是保证你不告诉任何人,我也可以给你讲这个故事。”
她想起自己和夜翼聊天的时候谈起过有关X的事情,不仅心虚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跑去把你的故事告诉别人?”
“其实告诉他们也可以,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经历。”藤丸立香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没关系,“我主要是不想他们再多一个由来劝我改邪归正——说实话,他们总这样,我也开始觉得有点烦了。”
“……我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搞不懂你。”罗斯说。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X让她想起夜翼,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包括喜欢照顾人,不容易生气,温和的老好人,很擅长安抚人的情绪,甚至是蓝色眼睛。她曾经对夜翼吐槽说斯莱德把X驯化成了一个服从性max的丧钟专用版夜翼,也确实曾经怀疑过斯莱德是不是因为这个才选择了他,毕竟她老爹和夜翼多年的恩恩怨怨她也有所耳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接触的增加,她发现自己判断有误。X在任务中的服从性很高,他没有什么强烈的自我意识,也并不热衷于反抗权威,而是很乐于将主导权都交给自己的导师,并不需要斯莱德用手段去驯化他。
相反,X对斯莱德的信赖以及他付出的情感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斯莱德,影响这个家庭,像水一样一点一滴地渗透所有人,直到某一个瞬间,罗斯才惊觉斯莱德变了如此之多,比她哥哥还活着的时候都更像一个好父亲。而在她第一次见到复生的时候他还试图杀掉她,鬼知道X到底怎么让他变成这副别扭小鬼模样的。
但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X。是因为她不再当父亲的助手所以和X接触得不够多吗?是因为她对X的过去了解得太少吗?她想起藤丸立香诡异的空洞眼窝,想起藤丸立香奇异的法术,想起他那些混杂又样样都不精通的招式,不禁问了出来:“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回答她的确实斯莱德,雇佣兵已经快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面,放下餐具向椅背上一靠,抱起了胳膊:“这么说来,虽然你们都不相信,但X这个代号是我给他起的……你知道这个代号原本写做什么吗?”
“不知道。”罗斯摇头,她一直觉得变节者和劫掠者这种代号才是终结者丧钟会起出来的名字,X这种单字母?听起来也太敷衍了,复生都比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X真正的写法是ex,只是因为念顺口了才简化的……”斯莱德笑了笑,“我原来管他叫ex-savior(前救世主)。”
番外灵魂静默如诗
“查得怎么样了?”提姆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了蝙蝠洞面前。
“他用长棍挑翻你的时候, 用的是神州武学六合枪的挑法。”迪克逐帧回放了他们和X的交手经过,辨认出了X使用过的招式:“奇怪……就我所知,丧钟从未用过这种武术, 劫掠者也没有。”
“他们还都没学过魔法呢。”提姆耸了耸肩,“不论那种武学都学得不算深入, 他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 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多少东西。”
“……指纹没匹配上?”他们昨晚第一次提取到了X的指纹, 但看提姆的表情,情况也不容乐观。
“没有,看样子是有人刻意消除过他的全部资料。”提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他用的是罩住整个脑袋的面罩,否则至少取他一根头发是可以的。”
“不见得,你忘记他可以点燃自己流出的血吗?他上次用这一招差点烧掉史黛一截头发。”迪克说得无奈, “他们魔法侧的好像都挺介意自己的真名还有头发血液什么的被敌人拿到, 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正常的……”
说完迪克又继续转头播放起了战斗录像,提姆将自己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杯子放下, 伸手撑住迪克的椅子凑过去跟着一起看:“我还是觉得突破口在他说的话上, 什么叫对世人来说,死掉的英雄才是好英雄?”
“这种话一般是用来讽刺当权者吧。”迪克摸着下巴, “说实在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想有个好结局确实比较困难,但当雇佣兵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我倾向于他经历了不公正的对待, 或者目睹过什么善有恶报之类的事情发生。”提姆则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这个问题,“他这么突然的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查查他救过的那些人,以及这半年之内丧钟行动的记录。”
“你怀疑他的转变是被刻意诱导的?”迪克摸了摸下巴,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比起那个,我倾向于预言,或者类似的事情,他杀死的这些人横跨欧洲和美洲,如果丧钟没有突发恶疾教自己的学徒无差别杀人的话,被害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这也是一种思路。”提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们分头调查?”
“好。”——
刺耳的警报声像哀嚎的冤魂般在走廊里回荡,洁白的墙壁被暗红色的应急灯打上瘆人的阴影,跑,跑,跑,跌跌撞撞地逃跑,脚下踩着的是鲜血和惨叫,诅咒和咆哮如影随形,子弹和魔术编织成密实的网径直扑来,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血肉被切开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血液飞溅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种事?
——回答他的是那个孩子倒下的声音。一声闷响。
她说——
藤丸立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样难以冲进胸腔,缺氧的感觉化作刺痛袭击了大脑,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缓慢地拍抚让藤丸立香终于感觉氧气又进入到了身体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闭了闭眼睛,扭头看向床边,在空洞的左眼本不应存在的视线范围内,一个半透明却又泛着微微银光的金发少年悬坐在半空中,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他。
“我没事……谢谢你,杰里科。”他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搭在他肩上的手,“只是噩梦。”
少年下意识地想比划手语,却停住了,张开嘴半晌之后才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是因为、罗斯说的、话?”
“不,和她没关系。我知道罗斯没有恶意,她只是一直在担心我有一天会转向夜翼他们那边。”藤丸立香摇了摇头,“很高兴看见你仍在练习说话。”
“我喜欢。”杰里科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和你、聊、天。”
“我也很庆幸能和你们对话。”藤丸立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睡了快四个小时,已经是很不错的睡眠质量了。
于是他跳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打开了桌边的台灯,杰里科从他的身边让开了一点:“不睡、吗?”
“有点闷。”藤丸立香一边回答一边把衣服穿好,制服穿起来很麻烦,但他还是决定穿上保险,“我想出去走走。”
杰里科沉默地漂浮着跟在他身后,看他打开窗户,轻轻翻到了小阳台上,然后一路顺着管道蹑手蹑脚地攀上屋顶,不巧的是乌云盖住了月光,细密的雨丝顺风飘落,他开始有些担忧:“下雨了。”
“难怪屋里那么闷。”藤丸立香确却是毫不在意一样伸手接了几滴雨点,“没事,不必担心,我很好。”
然后他就在天台上席地而坐,雨尚且不大,雇佣兵的制服足够防水,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这点小雨淋湿。
“有时候、会担心。”杰里科在他身边坐下,如果他不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一定会想办法给藤丸立香挡雨,但现在只要稍微用点力气,他连藤丸立香的身体都会穿过去,“你突然消失。”
“我不会消失的。”藤丸立香平静地说,头顶是低压压的暗紫色乌云,这里没有特异点晴朗的星空,“这里是我家啊,不论变成什么样,我们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杰里科再次开口道:“其实夜翼、个好人。”
“嗯,他确实是。”藤丸立香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从没觉得那些英雄是坏人过,除了受复生的影响稍微对现任罗宾有些偏见以外,他不讨厌任何一个义警,“可能稍微有一点烦……不过我觉得斯莱德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爸爸是、想保护你。”杰里科道,每次斯莱德对夜翼的质问和打探含糊其辞都是在强化夜翼他们的怀疑,只要将怀疑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就算藤丸立香做过头了,夜翼他们也不会把他当初无药可救的混蛋去对待,同时这也侧面证明了斯莱德对藤丸立香的信任,他一点都不担心藤丸立香真的被夜翼他们劝回正途,“他变了很多。”
“那么我呢?”藤丸立香微笑起来,指了指自己,“自我们第一次在罗斯那里见面以来,你觉得我变了吗?”
杰里科看了他许久,然后摇头:“你一点也没有变。”
“哈哈。”藤丸立香干脆躺了下来,任凭雨点轻轻敲打在盔甲上,滴滴答答像一声声湿淋淋的叹息。
风变大了,杰里科思考着该如何劝他回去的时候,又一个幽灵慢悠悠地穿过房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一位身着管家服的老人悬浮在藤丸立香脑袋旁边,姿态优雅地弯下腰看向他:“真希望有哪一次我在深夜来探望您时您正乖乖待在床上睡觉,小先生。”
“晚……或者说早上好,便士一先生。”藤丸立香有些尴尬地坐起来,“我只是睡醒了出来透透气。”
“我想一般人不会把躺在阳台上淋雨这种高雅艺术品味称为透气。”老人用礼貌但却辛辣的英式嘲讽腔调说道,“我只听见您在透支自己的健康。”
“天快亮了。”杰里科紧接着劝道,“回去吧。”
“好吧,好吧。”藤丸立香从善如流,爬起来抹了两把身上的水,顺着雨水管道灵活地滑到了他们住的那一层,在小阳台上用魔术清掉身上的水,然后跳回屋内——在他外出透气的期间,家里没人醒来,所以他重新坐回床上,看着雨点滑过玻璃窗。
两个幽灵也跟着回到了他的房间,藤丸立香取下面具眨眨眼:“便士一先生,您不需要继续跟着罗宾吗?”
“我确实很担心他,但您要原谅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寂寞。”便士一面不改色地回答,“在这个状态下找个能聊天的人可不容易。”
于是藤丸立香问:“罗宾现在怎么样?”
“噢,他的兄弟姐妹们找到了他,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打算带他回家。”老者叹息了一声,“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担心那孩子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探索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是一种探索。”藤丸立香宽慰道,“复生也仍在寻找,或许他们会在他们想去的那个地方找到真正的意义。”
老人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那么您呢,小先生,您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藤丸立香沉默了,他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上沾染过鲜血,敌人的,同伴的,生命从他的指尖流逝,敌人的,同伴的。
他为什么而战?
为了人的续存?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还是为了响应他们的期待?
亦或是,仅仅因为自己‘活下来了’,所以必须要背负这个世界的希望?
——“那么,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有什么人在灵魂深处叫嚣,用尖酸刻薄的声音质问,你为什么活下来了,你为什么要活下来,你为什么要给人(他)类(们)留下最后的希望?
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因为只有他活下来了,也因为偏偏他没有和其它人一起死在故事的开头,所以不得不背负全部的命运。
所以,他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藤丸立香的声音变缓了,“经由失去而得知了。”
番外阴谋浮出水面
要挖掘深藏在一个人身体里的潜能, 就需要遭遇不幸。或许,这就是那么多人钟爱关于复仇的作品的缘由,他们总是很喜欢看见曾经弱小无力的人变得强大而勇敢, 然后让所有曾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就像是故事里的岩窟王一样,像一个外科医生一样用最精确的手术, 对那些卑鄙的恶人们展开血腥复仇。
当然, 谈到复仇故事的时候, 观众们想看见的是精妙绝伦的布局,掌控全场的魄力和料事如神的算计……很遗憾,这些都没有。
冷冽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帷幕洒入屋内, 顺着一地散乱的书本和家具,绕过绒质地毯上一团团褐色的血迹来到雇佣兵的身上,少年空出的手上拿着一本精装的厚书, 法文原版的《基督山伯爵》, 市面上少有的典藏版。
他就着月光用不太标准的法语读道:“我们做过的每件事,都会留下了它的痕迹,有的模糊, 有的清晰, 就像爬虫在沙地上蠕行,留下的是一条长长的印痕!哦!对许多人来说, 这条印痕就是他们的泪痕呵!”
他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掠过一地狼藉看向了被捆绑在椅子上,吓得涕泪横流的家伙:“然而有一些人的印痕, 却会成为其它人的伤痕……不是吗?”
“那么,你想好了吗?”他将书本拢好, 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顺便扶正了台灯的灯罩, 然而就是这些小小的举动,都让那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连手甲轻碰桌面的声音都使他浑身颤抖,“没关系,在收走你的灵魂之前,我还有一些时间来听听你的供述。”
“不……不不不是我干的……”男人的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一样不断发出哒哒的叩击声,让他因为半边脸颊肿起来而含混的声音变得更加模糊,“我已经把名单都给给……给你了!”
“你给了我一个雇佣名单,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计划的全貌。”藤丸立香慢慢地绕过桌子,走到了他身边,“收购迦勒底,却不立刻接手,反而趁着联合会对迦勒底进行审查的时候组织了毫不相关的人马对迦勒底进行突袭,杀死了每一个员工,最后兵不血刃地得到一切……我都快被你们绕进去了。”
“感谢你帮我凑齐了动手屠杀迦勒底的凶手名单,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凑得很近,近到那个俘虏能透过右半边面罩上的眼孔,看见他瞳孔里散发出幽蓝的光:“魔术师协会的合约上写了你的名字,但显然,那些被从迦勒底夺走的东西都不再你手上——说说吧,你为谁效力?策划了这一切,想要夺走迦勒底亚斯的人……究竟是谁?”
“你……你知道了也没用……”大概是意识到就算说出来藤丸立香不会放过他,男人仍拒绝吐露,如果这家伙继续拖下去,说不定还有救,“你对抗不了他们……被他们知道,你就死定了……”
“或许是吧,但也和你没有关系。”藤丸立香叹了口气,抬起武士刀一挥,男人的右脚便在惨叫声中离开了身体,掉落在了一旁,更多的鲜血飞溅了满地,少年摇摇头,“我审讯学得不是很好,但你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忍到我把你剩下的肢体都砍掉……放心,在这期间,我保证你不会晕过去或者死于失血过多的。”
吧嗒,吧嗒,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已经湿透的地毯上,和梦境里的场面融合,从一滴一滴到血流如注,那么多人死在他面前,就连……
面具下,藤丸立香的眼神更冷了一些,手起刀落,从膝弯处砍掉了男人的小腿,又等了一会儿,男人的惨叫差不多消停之后,他换了另一只脚,然后是另一个小腿。
“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男人在剧烈的疼痛之中哭嚎着求饶,“ 我真的不知道……啊啊……我说……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真的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藤丸立香停了下来,揪住男人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那么,你知道什么?”
“……光、光明会!”男人几乎是抽搐着说道,“他们是……光明会……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光明会。”
藤丸立香松开了揪住男人的手,查了这么久,终于又出现一个新的势力,那件事情背后还真是复杂到了极致。
他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男人,将他翻了个面,然后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背上:“收购迦勒底的人,清剿迦勒底的人……都只是棋子啊。光明会……确实棘手。”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男人还在做出最后的挣扎。
“但所有制约迦勒底,断掉迦勒底电力供应,封住所有出口的方式,甚至是破坏了达芬奇灵核的那个武器,都是你从魔术师协会得到后交给那些刽子手的,不是吗?”藤丸立香笑了笑,“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凶手,推波助澜者,幕后主使者,一个都不会放过。”
“所以,永别了。”
刀刃亮起了幽银色的光,刷啦的一声,与尸体一同被斩断的,是男子的灵魂。藤丸立香收回了自己的刀,将名单收入制服的夹层里,沉默地踩过一地混乱,翻出了窗外。
无家可归的月亮依旧在城市的上空徘徊,藤丸立香抬头看着它,迎着它温柔的光线,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平静与祥和——以及一首不合时宜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哼着歌,跳进了无星的月夜里——
在一周后布鲁德海文
“这是除了哥谭以外我最不想来的城市之一。”
藤丸立香挂着一身用于隐匿的魔术蹲在树上,不远处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局,杰里科漂浮在他身边,有些忧郁地说道:“抱歉让你、改变计划,但夜翼需要帮助。”
“没关系,我本来也得来布鲁德海文。”藤丸立香摇了摇头,“说实话,在和斯莱德的任务不冲突的前提下,我希望他们这些英雄都能好好的。”
他发射钩爪枪,贴上了纽约警局的墙壁:“几楼?”
“五楼。”杰里科向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钻进了一扇没有上锁的窗户,藤丸立香在他身后将窗户推开,检查了一边隐匿魔术后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有人袭击了他,从背后,把他打晕了。”杰里科在前面带路,“就在、停尸间。”
藤丸立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跟上,杰里科把他带到了停尸间,第二排第四个柜门,藤丸立香不必质疑一个能够穿透墙壁的幽灵会指错门,于是他轻轻在柜门上敲了一下,锁咔哒一声弹开,扑面而来的冷气化作白雾,藤丸立香伸手将被塞在里面的英雄拖了出来。
杰里科凑到这个前队友身边:“他还在呼吸。”
“嗯。”就现在的状况来看,除了被打晕以外,夜翼身上看不出什么别的伤口。藤丸立香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就在这里把夜翼弄醒比较快。于是他在英雄的耳边打了个响指,一丝幽蓝色的魔力钻进了夜翼的脑袋。
“&%#@……”一连窜咕哝从夜翼的嘴里钻出,藤丸立香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夜翼很快睁开了眼睛,然后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
随即他看见了藤丸立香——X,两个星期以前他们还在半夜对峙过。
“X?你……”他犹疑不定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雇佣兵,后脑勺的刺痛唤醒了些许回忆,“你救了我?”
“我把你从里面拖出来的时候你正处于浅度昏迷。”藤丸立香指出这一点,他不是很想让这些正道之士再多一条证明他是好人的由,“而且你身上装备齐全,停尸房的锁并不牢固,你能很快从里面出来。”
“噢,谢谢你救了我。”有时候夜翼表现得像完全听不懂人说话一样,“不好意思,但我这边有一些紧急情况,不介意的话之后我们再聊聊?”
藤丸立香转过身:“不用管我。”
杰里科看了看藤丸立香,又看了看夜翼,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跟着藤丸立香,但藤丸立香已经毫不留念地踏出了停尸间,他回过头的时候,杰里科正想跟上他,于是他眯了一下眼睛:“你可以先做你想做的事情,然后换个方式还我人情。”
于是杰里科停了下来,认真地对他说:“谢谢。”
“呃?”那边的夜翼还以为藤丸立香正在和他说话,“比如什么方式?”
但藤丸立香只是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夜翼身后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已经死去太久了,所有颜色都从他们身上褪去,只剩下银白色的轮廓和微弱的光线,但藤丸立香能看见他们脸上的微笑,其中更高挑一些的身影也对他说:“谢谢你帮助我们的孩子。”
藤丸立香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身离去——
当天晚些时候,杰里科回来了,他去见了一圈泰坦的朋友们,确认他们很好,便没有更多地跟在他们身边——渡鸦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一直有些不自在。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他来到藤丸立香的身边的时候,少年雇佣兵正在用魔术把这个安全屋加固成一个堡垒——丧钟在布鲁德海文也有安全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个人……他们叫他无心者,这一次我原本是来找他的。”藤丸立香放下手中的道具抬起头,用魔术投影出一个白色的半脸面具,“根据我之前调查到的情报,他先前在布鲁德海文引起了很大的骚乱,然后留下了这个面具。”
杰里科沉默了一下:“……我见过。”
“你见过?”这属实有点出乎藤丸立香的意料了,“我本想拜托你帮我找找这个面具,如果能得到它,我就能用魔术追踪到无心者的所在地……所以它在哪?”
杰里科又沉默了一会儿:“在……新泰坦塔。”
“……噢。”
果然来布鲁德海文还是免不了和夜翼打交道——他今天下午应该没说过让夜翼不用还他人情了?
番外立场仍未明确
“我很高兴、看见新的泰坦塔……他们曾经是我的、朋友。”杰里科漂浮在藤丸立香旁边, 挂着一脸忧伤的表情小声念道,“爸爸……斯莱德,曾经摧毁了一切。”
如果夜翼不是正在把他带进泰坦塔,而身边还有好几个泰坦的话, 藤丸立香会认真地安慰他, 但……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找到无心者, 那倒是帮了我们大忙。”夜翼还在他的另一侧絮絮叨叨,藤丸立香自认不是一个寡言的人,但当周围说话的人一多, 他就容易不小心也回复了幽灵的话,所以他总是尽可能避免无必要的沟通,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 “他之前给我留下那个面具简直就是在挑衅我, 但我们却找不到他,真令人郁闷。”
“我只能试试。”藤丸立香言简意赅,“如果他用魔法侧的手段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那我也无能为力。”
“你们魔法侧的手段真神奇。”夜翼叹了口气, “好吧,无论如何, 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他走到了一个玻璃柜面前, 藤丸立香发现泰坦们都围了过来,在心里悄悄警惕的时候, 夜翼就开口了:“嗨,朋友们, 别这么紧张,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互助——还记得那天是他把我从冷柜里救出来的吗?”
杰里科在旁边帮泰坦们解释:“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担心、担心夜翼。”
藤丸立香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夜翼继续道:“如果他能帮我们找到无心者,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但你确定要把那个面具拿给他?”钢骨指出,“这可能会暴露……。”暴露夜翼的身份,因为那个面具背面刻着一句挑衅,给迪克格雷森的挑衅。
“拜托,你还记得他是丧钟的学徒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夜翼表示没关系,丧钟对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X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就是因为他是丧钟的学徒我们才无法放心。”野兽小子嘟囔,“那可是丧钟欸!”
但出于对领队的信任,他们还是都散开了点,杰里科飘在玻璃柜的上空说:“爸爸和他们有、矛盾。持续了很多年……我很抱歉、他们、这样……”
你看吧,一不小心就会在错误的时机回答了错误的人,藤丸立香叹了口气:“我为我自己的任务而来,和丧钟无关。”
于是夜翼取出了玻璃柜里的面具,将它递给藤丸立香:“诺,就是这个。”
藤丸立香看了两眼之后翻了个面,念出了刻在上面的字迹:“迪克格雷森将会失去一切……谁是迪克格雷森?”
夜翼:?
泰坦们:?
合着你不知道啊!?
杰里科平时也不会用真名称呼夜翼,他终于反应过来藤丸立香好像压根儿就没在乎过这些超级英雄的真实身份,只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自然所以他们都以为他知道了。
“迪克格雷森就是夜翼……”他小声说。
藤丸立香对着夜翼恍然大悟:“你叫迪克格雷森?噢,原来如此。”
夜翼有些崩溃:“斯莱德甚至没告诉过你我的真实身份!?我还是不是他的宿敌了!?”
钢骨十分崩溃:“这是重点吗!?!?我就说你不该把面具给他的!”
“……那怎么办?”星火冒头,“要执行物记忆消除吗?”
“不。不用了。”一直在旁边的渡鸦突然开口,“他应该是真的不在乎什么秘密身份……你能透视灵魂,对吗?”
后面这句话是对藤丸立香说的,藤丸立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我看见你隐藏超级英雄身份的时候,应该也能认出你。知道姓名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不会叫错。”
“好吧!随便了!”夜翼摆烂道,“反正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反派都知道夜翼=迪克格雷森,我不管了,去tm的秘密身份吧!”
“那你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吗?”现任闪电侠沃利韦斯特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不知道。”藤丸立香诚实地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我最好离他远点。”
“正确的,谁都不想靠近黑漆漆的大蝙蝠。”野兽小子说着变成了一只绿色的蝙蝠落在了夜翼的头上,得到了夜翼一句:“嘿!”
神奇少女唐娜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指了指藤丸立香手里的面具:“你打算带它走,还是就在这里找到无心者的踪迹?”
“就在这里就可以。”藤丸立香倒是不介意和这些超级英雄们共享一下成果,万一无心者是个很棘手的敌人,他还可以等泰坦们抓住他之后再去监狱杀,一举两得,“你们退开一点。”
渡鸦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藤丸立香就在原地盘腿坐下,双手捧住那个面具。幽蓝色的魔力在身周腾起,包裹住他的全身,光芒中他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变淡,轮廓开始抖动,像是信号不好的屏幕一样,整个人的存在的闪烁了起来。
有什么残留在这个面具上,是某种强烈的情绪,混杂着欲望和暴虐的快感,藤丸立香抓住了这一丝残留的气息。
“他这是在……”渡鸦睁大了眼睛,“调整自己灵魂的频率?多么精妙的……”
终于,藤丸立香睁开了眼睛:“找到了。”
“你和无心者的灵魂同频了!?”在场的唯有渡鸦能看出他在做什么,“他在哪?”
“呃……在一栋大楼里,他……他……”藤丸立香难得支支吾吾了起来,“我不好说……”
“……?”所有人面面相觑,渡鸦试探着问:“你介意我暂时共享一下你所看见的东西吗?保证只是实时共享。”
“……可以。”藤丸立香同意了,下一秒,渡鸦将他和泰坦们的意识短暂链接了起来,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在一栋摩天大楼的落地窗前那个金发的男人,夜翼顿时认出了这里是哪里,谢尔制药的顶楼,他在那里和莱尔谢尔顿对峙过,能出现在那里的应该只有谢尔顿本人。
但令藤丸立香感到一言难尽的不是这个,因为藤丸立香同频的这个人,此刻正拿着一张显然是偷拍的照片,发出十分变态的癫狂笑声,并且不断用手抚摸着照片上脸都是模糊的迪克格雷森碎碎念道:“迪克格雷森……太美好了……我要让你再次失去一切……哼哼哼……我要看见你那张脸再次绝望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同频结束,夜翼摸了摸脸颊:“嗯,我知道无心者是谁了。”
闪电侠率先反应了过来:“重点不在这啊哥们儿,你这是遇见真的变态了。”
夜翼叹了口气:“我都快习惯了,这些反派多多少少都带点变态。这个只是……尤其变态而已。”
藤丸立香也觉得无语,但仔细想想变态他见得还少吗,拯救人的时候梅林不也在阿瓦隆一天到晚盯着他看,可惜现在没有了happy ending,那家伙应该也会失去兴趣吧,于是他冷静地评价:“可能英雄就是比较容易招变态。”
“但夜翼招变态的频率也太高了点。”渡鸦也想叹气,“我好几次读敌人的心发现他们在偷偷意淫他,太恶心了。”
夜翼:……
夜翼:“好了,这个话题打住,无心者是莱尔谢尔顿,我和他唯一的矛盾应该是上学的时候他霸凌同学被我揍断过两颗门牙……就因为这点事他就这么记恨我?”
神奇少女已然在感到恶心:“恶,一般人不这么表达记恨。”
“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中有一种变态的快感,有些人就是喜欢看别人崩溃绝望的样子。”藤丸立香站起身,将面具放回了玻璃柜里的支架上,拍拍衣服看了一眼旁边漂浮着的杰里科准备告辞,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直待在夜翼身边的两个幽灵之一说话了,是一个温柔但轻不可闻的女声:“我见过那个男孩,在我们出事的时候。”
“他就坐在第一排。”男性的幽灵接口道,“我记得他露出兴奋的表情。”
杰里科有些不能解地问:“他、兴奋?”
面容模糊的幽灵点点头,声音和他的状态一样虚无缥缈:“一种恶毒的兴奋。”
噢,新情报,藤丸立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去查查更久以前的事情吧,他和你的交集绝不止这一点。”
渡鸦好像察觉了些许端倪:“你发现了什么?”
藤丸立香不打算多说,只是了一下盔甲:“我要走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调查吗?”夜翼有些意外地问。
“不。”藤丸立香说,“我和你们不是一路的人。”
“你打算杀了他。”夜翼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但是X……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没有什么问题要解决。”藤丸立香否认道,杰里科在他身边不住地叹息,但他还是坚持冷下了语气,“建议你们还是把我当敌人来对待,毕竟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如果丧钟真的要我来炸掉你们的塔,冒着被杀掉的风险我也会来哦。”
一片沉默中,还是夜翼开口了,他对藤丸立香笑了笑:“你不是为了获得这个面具才救我的吧,那个时候,你并没有打算让我‘报答’你什么。”
他上前一步,来到一个不远不近,尽可能不让身形不高的雇佣兵感到压迫感的位置:“虽然那之后说了一系列的废话,但你一开始救我只是因为不想让我死……为什么?X,一边拯救一边杀戮,如果你说你和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那么,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藤丸立香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立场啊……”
他死后到底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呢?是像无数多的幽灵一样徘徊人间,还是直接魂飞魄散呢?
在夜翼想再上前一步的时候,他转过身去摆了摆手:“有人拜托我去帮帮你,所以我就去了,别想太多了。”
泰坦们纷纷看向领队,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拦住X,夜翼迟疑了片刻,还是对着藤丸立香的背影放声喊道:“X……就当是比赛吧,我们会比你先抓住无心者的!”
藤丸立香没有他,走出了泰坦塔的大门,然后发射钩爪枪,消失在了泰坦们的视野里。
“那家伙怪怪的。”星火嘟囔,“他看上去也不像坏人啊?”
“……人是复杂的。”夜翼叹了口气,“走吧,我们还得赶在他前面找到无心者呢。”
番外报应终有灵验
为了和X抢时间, 泰坦们快马加鞭地调查,追捕,很快得到了莱尔谢尔顿是那个无心者的证据。莱尔实际上只是一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只有人失去一切时绝望痛苦的表情才会让他感到愉悦,他杀死了很多人, 罪行累累, 藤丸立香只是稍微牵制住了他的管家, 泰坦们就成功抓捕了他。
在清剿无心者的基地,检查那些被无心者用特殊仪器从受害者体内挖出的心脏时,泰坦们发现那里缺少了一颗心脏。根据这摆满一整面壁柜的心脏排放规律来看, 丢失的心脏应该是来自大约三年前的一位受害者,健康强壮的心脏会被无心者用来替换自己的心脏,编号为C开头的则只是为了收藏。
“你觉得会是X拿走了这两颗心脏吗?”神奇少女见夜翼盯着那个空缺的格子发呆, 便上前问道, “莱尔和他的帮凶管家都不知道丢失的心脏去哪了。”
“这里是无心者的秘密基地,而且戒备森严,除了X我不知道还有谁在找他。”夜翼揉了揉额角, 感觉有些头疼, “我询问了无心者,也检查了他留下的记录, 但他声称三年前杀了哪些人他早就忘记了, 同期的记录也被删除了。”
“你怀疑X是那位被害者的亲人?”神奇少女摸着下巴,“他好像格外喜欢杀死父母, 然后欣赏孩子绝望的样子,按X的年龄来说, 三年前大概是十五岁……”
“我让神谕帮我调查了三年前有没有报过有十五岁左右孩子的父母失踪案。”想到这家伙第一次变态发作就是在自己父母出事的现场,夜翼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但……神谕说那时候类似的案件里,被害者的孩子年龄都在十岁以下,不符合X的情况。”
线索又一次到了头,X每次都好像会表现出些许和这些被他锁定的人的关联,但偏偏又让他们查不到一点信息。
“不管怎么说,这几天都要看好无心者,X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他可能会趁着无心者被抓住的时候来杀他。”——
而这个时候,被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警惕的藤丸立香正在安全屋和人打电话。
“经历了拉撒路岛上的事情之后,我开始……不那么讨厌达米安了。”复生在电话那头小声的咕哝,“我是说,他还是很傲慢,傲慢得令人恶心,但我遭受到的一切和他无关,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毕竟我们和他不一样,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藤丸立香靠在窗口,语气轻松地说,“有关复仇的故事总会这么写,复仇者摘下自己的面具,然后他的仇敌惊呼‘是你!?’之类的场面,但我复仇的对象很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还在念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忏悔。”
“我们遭遇的痛苦对他们来说甚至不值得记住,是吗?”复生的声音充满了自嘲,“那么多的仇恨和绝望……或许对拉尔斯奥古来说,我也是一样,一个被创造出来用之即弃的工具而已,谁会在乎工具的想法?”
“他们不需要记住我是谁,也不需要向我忏悔。”藤丸立香撑着下巴,窗外那个小幽灵已经好几次扒拉在窗外试图钻进安全屋了,可惜藤丸立香设置了结界,不会放不认识的幽灵进入,“仇敌的悔恨没有意义,就算他知道你谁,他也不会真的悔恨于那样对待你,只会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你杀死。”
复生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藤丸立香说的话:“敌人的悔恨没有意义……那你认为的复仇是什么样的呢?”
“我只想让他们付出代价。”藤丸立香说得毫不犹豫,“我所求的不过如此。就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看吧,他们将自己的助纣为虐视作是一片无辜的雪花,那我就要这次雪崩把他们也一同吞噬;他们认为我是无足轻重,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蝼蚁,我要让他们知道终有一天蝼蚁也能将他们摧毁。他们不用记住我的名字,我只是他们应该遭到的报应中灵验了的那个。”
——他是谁都不重要,藤丸立香可以是任何人,曾经他可以是能拯救人的任何人,现在他可以是能为他的家人们复仇的任何人。
至于“藤丸立香”是谁……没有人在乎,连他自己也不在乎。
复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变得轻松了些,“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也刚回家吗……想我了?”藤丸立香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窗外的灵魂勾了勾手指,惹得那个小幽灵生气地撞他设置了结界的玻璃窗。
“没有。”复生否认道,“我就是问问。”
“快了,等我把这个人解决掉。”藤丸立香于是说,“泰坦们这几天都严阵以待,我再观望一下。”
复生那边的声音模糊了一会儿之后,又问:“你需要帮忙吗?”
“还不用。”藤丸立香猜到肯定是斯莱德让他问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替我向斯莱德问好,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他继续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在窗外赌气的小幽灵,终于在小孩气得一幅要哭出来样子的时候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嗨,这么想进来玩?”
谁知道小幽灵吓得嗖一下跑飘飞了好远,过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飘到了窗户附近:“你……你真能看见我?”
“不然呢?”藤丸立香看着这个小萝卜头,觉得有些可爱,“进来吃点冰淇淋吗?”
“幽灵吃不了冰淇淋。”大概是还记得自己怎么都钻不过玻璃的仇,小萝卜头气鼓鼓地说,“你肯定是个骗子!”
“没骗你。”藤丸立香转身回去冰箱里拿了一个冰淇淋盒子出来,放在手上,紧接着,他和他手上的冰淇淋都开始变得透明,在男孩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冰淇淋递过去,“试试看?”
男孩试探着伸出手,在摸到冰淇淋的瞬间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抬头看了两眼面带微笑的藤丸立香,一把抢过冰淇淋逃跑了。
——还蛮警惕的。藤丸立香赞许地想,飞那么快,或许是有些特殊能力。
他见过的能自主行动的幽灵不多,大部分都只是一段过去的投影,倾向于跟在还记得他们的人身后,比如家人或者朋友。还有一部分是带着点怨灵意味的,要么跟在杀死自己的凶手身边,要么待在自己的尸体附近当地缚灵。
经常和他搭话的两个幽灵之中,杰里科生前就有一些特殊能力,所以他作为幽灵和死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甚至保留了些微干涉人意识的能力。他一开始是在罗斯身边认识的杰里科,后来他们成为朋友之后,杰里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要多一些。
便士一老先生则死亡时间尚且不长,对他记忆深刻的人很多。他是达米安那边的亲戚,大部分时候出现在达米安身边,有时候也会跟着其它蝙蝠系义警,经常跑来找他可能是因为成为幽灵实在是无聊,想找人聊天吧。
至于刚才那个男孩……藤丸立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兴趣这么大,大概是相性比较好?
他没再想这件事情,只是关上窗户,再次用魔术监视器盯紧了关押无心者的地方——
泰坦们严阵以待,生怕X什么时候就潜入监狱杀无心者,几乎每天都在巡逻。然而对外防御做到位了,却疏忽了对内的防御。没等X现身,无心者先一步越狱了。这倒是顺了藤丸立香的意,他本来就一直盯着那边的情况,稍微用一点暗示魔术和隐匿魔术,就可以让泰坦晚一步发现无心者的失踪。
然后他就这样跟着无心者一路来到了隔壁城市哥谭的郊外,巡回马戏团每一次来哥谭都会驻扎在那儿,藤丸立香猜到他的目的地是现在正在哥谭市演出的哈利马戏团,但他决定不让无心者抵达他的目的地。
被gandr打到身上的时候,无心者仍在踉跄着向前走去,因此身体突然的僵硬导致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你好,莱尔谢尔顿。”
藤丸立香不紧不慢地向他走过去,每一次无心者的身体麻痹缓解他就又补上一次gandr,直到自己走到了无心者的面前:“我正在担心去监狱里找你的话会不会很挤,没想到你自己跑出来了,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麻痹效果终于消失,无心者抬起头看向他,失去了面具遮挡的脸上露出了明晃晃的疑惑:“你是谁?”
“两年零八个月以前,有人以一种特殊的强化药剂为报酬,雇佣你去遥远的北欧屠杀一个组织。”藤丸立香平淡地陈述道,“因为多次杀人来替换自己的器官,导致你体内免疫系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所以这是一个你拒绝不了的报酬。”
“你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无心者瞪大了眼睛,他刚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就被藤丸立香一脚踹了回去,强化魔术加持下的重击让被关了好些天的他只能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一点酸水。
“‘他们’招募去的都是一些尚且不出名的恶徒,名不见经传的雇佣兵,疯子,或者你这种单纯的恶人,因为这种‘在你身上看见了给’他们‘创造更大利益的可能性,因此你被’他们‘保留了下来,继续为’光明会‘效力……也因此,我能够找到你。”
“你怎么……你是那个叫加勒比的组织的人?”无心者迷茫中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下一秒他的手掌被武士刀贯穿,插入了地面,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嘟囔,“不可能,他们确认了所有的尸体,不可能有人还活着!”
“看吧,就像我说的一样,和人们津津乐道的阴谋剧本不同,一群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且毫不在乎的人,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们的一切。”面具背后,藤丸立香的脸色平静得像是一口死去的井,“我本来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感到愤怒了……”
他说着,一脚踩住了无心者向前伸出的手臂:“但只要想到你是那个害玛修没能和我一起逃走的人,我依旧无比、无比的恼火。”
在咳血和喘息的间隙,无心者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噢……我想起来一点了,你是被他们保护到最后的那个男孩。哈、哈哈……哭嚎得很惨嘛,明明真正被我掏出了心脏的那个小姑娘都没哭呢……哈哈……”
“啊……我大概能猜到,对你来说,我那是的表情一定很赏心悦目吧……”藤丸立香拔出钉在他肩上的刀,在无心者下意识试图蜷缩起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用力踩在了无心者的腹部,鲜血从那家伙的嘴里喷涌出来,洒在了自己的制服上,藤丸立香也丝毫不在意:“就像你现在的惨状对我来说一样。”
那个时候,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抵达达芬奇偷偷藏在迦勒底仓库的传送阵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都感到放松的一瞬间,是这个家伙从背后掏出了玛修的心脏——
“那个传送阵应该……没有发动成功,哈……哈……因为下一个被我挖出了心脏的人就是你……”无心者断断续续地说着,“若不是‘他们’……不允许,我倒是有一点想收藏你的心脏……”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一把抓住了藤丸立香的脚踝,要不是知道濒死之人能爆发多大的潜力,藤丸立香都要惊讶于他哪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了:“那么,你是来复仇的亡魂吗?”
“算是吧。”藤丸立香挥手就轻松地砍下了无心者的手,然后蹲下身,“我倒是很想再多让你痛苦一下,不过,让那些英雄们在这里把我抓住会很麻烦的。”
他伸手掐住了无心者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将无心者的整个灵魂从他的体内扯了出来。
无心者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而他的灵魂在几秒的呆滞之后突然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不、这是什么……这些是……”
黑黄面具之下,藤丸立香终于在今夜第一次笑了出来,在只有他能看见的灵魂的世界里,无数浑身怨气的冤魂将他们围绕得水泄不通,天空,地面,充满仇恨的目光都能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无心者困锁其中。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去监狱里找你会很挤……”他松开手的瞬间,那些冤魂全部都扑了上来,疯狂地撕扯着无心者的灵魂,哪怕是无心者这样的疯子和变态,也无法抵御灵魂被撕扯的疼痛,发出了刺耳的哀嚎。
“天谴或许并不存在”藤丸立香拍了拍手,踹开无心者已经没了生气的躯体,转身穿过那些怨灵们向远处走去,“但报应是会应验的。”
走到怨灵堆外之后,他又看见了两个之间见过的幽灵,那对幽灵夫妇向他道谢:“谢谢你帮我们把我们的心脏交给我们的孩子……”
“只是你们帮我指路的答谢而已。”藤丸立香摇了摇头,“你们不用也去给他一下吗?”
“看到他遭到报应我们就满足了。”幽灵夫妇的身躯开始缓慢地变淡,“啊啊……看来那孩子已经将我们的心脏再次入殓……”
藤丸立香看着两个人本就半透明的身躯淡化,大部分时候,死去的幽灵都会很快这样消失,他低下头,轻声说:“愿你们来世一生平安。”
接下来……该回去找他现在的家人们了。
番外命运扭曲混乱
火舌舔舐大地的噼啪声混杂着怒吼和嚎叫, 惨烈的残垣断壁和依旧美丽耀眼得可恨的星空之间是血腥气和浓烟混杂成了怪异味道。
藤丸立香没有想到下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他以为自己会崩溃,会暴怒,或许还会嚎啕大哭, 但他只是平静地来到罗斯身边。
罗斯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空茫,仿佛她还没能完全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斯莱德去找塔利亚算账了……那个女人带了很多部下来……她……”
“嗯。”藤丸立香其实并没有听进去, 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 在复生的身边蹲下, 手盖在了复生胸腹部的伤口上,这一刀要了他的命,也可能是剑, 藤丸立香不那么擅长辨认凶器,只知道这是一处贯穿伤。
“你……他……”罗斯看着X手上光芒亮起,将伤痕治愈, 悲哀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呼吸停止了。”
“听我说,罗斯。”藤丸立香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被劈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已经飘离了身体, 木然地从另一个视角看着这一切, 而另一半剖解了所有的情绪,毫无感情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把手按在他的胸口, 当我说好的时候,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可、可是……”
“照我说的做。”
电光火石之间, 罗斯好像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身上看见了她父亲的影子,她还是按照藤丸立香所说的将手搭在了复生的胸前。而藤丸立香就在她的注视下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将自己和那个正在缓缓脱离身躯的少年的灵魂同频。
——快一点, 再快一点,还来得及——
他握住了少年灵魂的手, 将他用力向下一拽,紧接着大喊:“好!心肺复苏!快!”
罗斯下意识进行了心肺复苏,藤丸立香则不断将灵魂往恢复了些许生机的躯体中挤压——一旦灵魂经由死亡完全脱离身体,就算再次恢复活性也没有任何意义徒劳无功,但现在还来得及。
终于,复生吐出了两口鲜血,恢复了些许微弱的呼吸,罗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刚才已经确认了复生的死亡,斯莱德也在,所以眼前的一幕才显得尤其的不可思议。她刚想说点什么,藤丸立香却已经站了起来:“伤口还没完全恢复,他还需要休息……能麻烦你,先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吗?”
“……那你呢?”罗斯知道混战之中最好还是把尚且虚弱的复生带走,但她还是有些担忧,不管怎么说,X如今也是她家庭的一员了,哪怕她不再追随丧钟,但家就是家。
“我去……”藤丸立香感觉自己嘴角都在抽搐,奇异的是,他一丝愤怒也没有感觉到,情绪好像从他的身上被剥离了一样,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塔利亚。”
“你疯了!?”罗斯觉得藤丸立香再一次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他是这样疯狂的家伙吗?他不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老好人吗,“你奈何不了塔利亚,你会死的。”
“那就一命……换一命。”
下一秒,他已经挂上了强化魔术,消失在了罗斯的面前。
塔利亚,塔利亚,塔利亚。
藤丸立香对复生这个DNA意义上的母亲没有什么认知,因为复生说塔利亚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么塔利亚这个人对藤丸立香来说也就不存在。几个月以前复生还嫉妒过达米安拥有他没有的一切,现在复生也不怎么在乎这个了——他觉得很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的家人,他的弟弟,藤丸立香爱他们,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
哪怕他再晚来五分钟都会回天乏力。
他——
他眼里什么都没有,直到一声嘶哑的喊叫划过了耳畔,他认出了那是便士一老先生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去,看见一个黑红相间的身影在空中被大概是炮弹一类的东西击中了滑翔翼,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一样坠落下来。
还有什么别的人在喊,从遥远的天边,好像是蝙蝠飞机,但藤丸立香的脑子现在搅成了一团浆糊,他什么也想不了地冲了上去,展开了还来得及施展出的全部魔术接住了达米安,因为巨大的冲力咳出一丝腥甜。他上一次见到这个男孩也是因为复生,藤丸立香想,我救了他,但我正要去杀他的母亲,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混乱的,随便吧。
达米安被他稳稳地护住,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受,他从藤丸立香怀里跳出来,震惊地瞪大眼睛像看一个珍稀动物一样看着藤丸立香,满眼都写着不解:“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知道。”藤丸立香根本没有在思考,直接就回答了,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救人?可能藤丸立香就是TMD这样的白痴吧,好了,别想了,现在去杀塔利亚。
夜色下火光中,达米安并没有发现他的精神状况有多么岌岌可危,只是倨傲地点了点头:“我不需要你来救……但是不管怎么说,算我欠你一次。”
正要离开的藤丸立香闻言扭头缓慢地看向了达米安,对,这家伙是塔利亚的儿子,是塔利亚喜爱的那个儿子……
“不用欠了。”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达米安的手腕,“现在就还吧。”
长久的格斗训练让达米安迅速挥刀反抗,但他只听见长刀当啷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某种冰一样刺骨的冷意被注入了体内,下一秒,他整个人被甩飞到了半空中——
不,不对,他没有,他——
他听见了旁边熟悉声音的惊呼,然后发现自己漂浮在了半空中。
“杰里科,看住他别让他散了。”藤丸立香捞住达米安倒下去的身躯,对悬浮在半空中的杰里科道,随后他给自己上了两层隐匿,直接绕开混战的人群来到了附近唯一一栋还算完好的楼顶上,将刀架在了达米安的脖子上。
“塔利亚奥古。”声音被魔术手段放大,大到能把人的震得耳朵痛一下,才终于吸引了这伙人的注意力,斯莱德也抬头看过去,见这小子不声不响捞到了个恶魔崽子都惊了。
藤丸立香无视了达米安灵魂的大吼大叫,对着塔利亚冷冷地说:“我不知道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是不是丧钟,但现在,我即将成为杀死你儿子的凶手了。”
“你敢!?”塔利亚那是又惊又怒,丧钟不知道从哪捡来了一个会魔法的小孩,这事她知道,的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儿子,蝙蝠侠之子,达米安会落入这个小废物的手里。
“我不想和你说废话,三秒钟。”不带一丁点语气的宣告,“来我面前,否则我就杀了他。”
“你这是在找死——”
“我为我的家人而死。”藤丸立香开始了倒数,“三。”
“你——”
“二。”
塔利亚直接高高跳起,不知道踩了谁的脑袋借力,挥刀直指藤丸立香的脖子。但这正合他意,藤丸立香笑起来,他在一群人惊讶又鄙夷的目光中甩开了手中的人质,直接迎上了塔利亚。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赢过塔利亚的。丧钟真是选了个有勇无谋的蠢货,他们这么想,直到塔利亚的刀像是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藤丸立香,而藤丸立香的刀毫无阻碍地向着塔利亚的颈侧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燃烧着鲜红火焰的长刀破空而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藤丸立香的刀被打偏,插进了塔利亚的胳膊。没有血,没有伤痕,但塔利亚还是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惨叫。
藤丸立香终于感觉到些许情绪,哪怕只是出于这一击被打偏的惊讶,但他没有停顿,再一次挥刀,然而此刻拦住他的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红色的刀刃再次挡住了他冰蓝色的刀。
“不好意思,暂时不能让你在这里杀了她。”红头罩的声音带着一丝痞气:“嗨,X,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在到处杀人?很好,很有精神。”
“让开。”藤丸立香不想和他纠缠,他跟红头罩其实很聊得投缘,所以在那么多超级英雄中他真正承认的朋友也就这一个——但朋友站在对面的时候就是敌人,藤丸立香分得很开。
塔利亚也没领情:“让开,杰森,我要砍下这个家伙的头。”
“哦得了吧,如果没有我你已经死了。”红头罩对身后的塔利亚嗤笑了一声,一点没有让开的打算,“这家伙可以直接攻击到别人的灵魂,而且任何现实手段都对他无效,你告诉我你想怎么要他的脑袋?”
塔利亚怨毒的咆哮声中,藤丸立香再一次攻了过去:“你了解了很多。”
“我一直能感觉到你的状态不对劲。”红头罩将这一击挡了回去,“正好我也沾了点魔法侧,就四处咨询了一下。”
“这把刀在消耗你的灵魂。”藤丸立香也不再藏着掖着,“你的灵魂本来就是残缺的。”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红头罩啧了一声,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武器消耗灵魂这件事,“我这种人对‘死亡’的味道相当敏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经历过死亡了吧。”
藤丸立香没有回话。他要做什么来着?哦对,他要杀塔利亚。塔利亚杀了复生,还想杀了斯莱德,他不在乎什么由了,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就报吧,他等着和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我查到了某种秘术,能在濒死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体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代替自己死亡,另一个可以逃出生天——你大概就是用了这种方式,才会一直处在半死亡的状态,这使得你能把自己一半的躯体直接与灵魂同频,变成一个活着的幽灵。”红头罩还在继续讲,“当你处在这种状态时,除了攻击灵魂的手段以外,其它一切攻击都对你无效——”
“你什么都不知道。”藤丸立香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幽灵状态下他甚至可以短暂悬浮在空中,这在战斗中已经是极大的优势了,“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那就告诉我——你弟弟没死,斯莱德还在那里。”红头罩再一次弹开他的刀,“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杀死她?”
“我弟弟死了,但我救活了他,很难解吗?”冰冷的语气,冰冷的魔力,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听见那边达米安的灵魂终于看见了跟在身边的阿尔弗雷德,爆发出了第二轮尖叫,藤丸立香的脑子里空白一片,“你是要告诉我塔利亚的罪行因此不存在了吗?”
“……我不能让你在这里杀了她。”短暂的卡壳后,红头罩地声音变得弱了一点,好像没有那么直气壮了。
“她想要杀死我的家人。”而他要保护他的家人,他应该那么做,他必须那么做,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必须杀死她。”
“………………她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的家人。”红头罩努力地说,“我保证。”
“你的保证只是空头支票。”藤丸立香厌倦了无意义的争辩,这一次,他迎着红头罩的刀撞了上去,好像红头罩不存在一样,“而我,为我的家人……付出一切!!!”
“你!?”红头罩惊得差点没来得及收刀,但不要命的雇佣兵已经越过了他再次扑向了塔利亚。
他的长刀来到了塔利亚的面前——
刃口贴上了塔利亚的脖子——
无人能阻挡的幽灵,在众人屏住呼吸的瞬间,被一个强壮的身影扑倒了下去。
番外祝福加诸于身
重重地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 藤丸立香终于觉得一切感官和思维能力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中,他下意识使用了gandr,在压住他的人僵硬的瞬间脱身, 然后在看清那人的身份之后瞪大了眼睛:“蝙蝠侠!?”
蝙蝠侠从麻痹中脱离出来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藤丸立香还处在在震惊之中, 一边躲闪他的攻击一边喃喃:“没有魔力……你怎么能碰到我的?”
同样从楼顶跳下来的红头罩震惊程度一点也不比他少:“老头你什么时候变成魔法蝙蝠了!?”
“控制局面, 头罩。”蝙蝠侠没有解释, 在藤丸立香执着地掏出钩爪枪想去追击那边已经准备逃跑的塔利亚时一拳砸在了他的头盔上,“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这一击打足够重,将藤丸立香直接贯进了墙壁里, 黑色的面罩被打碎了一块,细小的碎片细细簌簌往下掉。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的藤丸立香支撑着墙壁踩没能倒下去,蝙蝠侠走到了他的面前, 摁住了他的肩膀:“结束了。”
“……不。”藤丸立香抬起了头, 蝙蝠侠打碎的是他左侧的面具,此刻,那空洞的, 漆黑的, 连一切光线都能吞噬的左眼正好对上了蝙蝠侠的眼睛,“还没有!”
“呃呃啊啊——”顷刻间, 蝙蝠侠感觉如遭重击, 强烈的情绪混杂在一起给了他当头一棒,如果说恐惧毒气带来的是幻觉, 那么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强行把某个人的情绪全部塞进他脑海一半,他没来由地感觉到了绝望, 一边暴怒地想要摧毁一切,一边哀痛得想要嚎啕大哭。
他摁着剧烈疼痛的脑袋踉跄着后退, 藤丸立香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受伤不少,或许还有点脑震荡,眩晕感让他感到想吐。
他应该……他对着蝙蝠侠抬起了手,手腕却被稳稳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