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上的微笑很淡，像是照片被蒙上了一层灰， 但这一次， 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声音很轻， 像是生怕惊飞了手中脆弱的蝴蝶， 又像是恋人之间亲昵的耳语，他说：“我这一生中， 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能够来到你身边。”

他的声音太温柔， 像是湖水里映照的月影，以至于Jay感觉他好像正在离自己而去， 他慌乱地抓住了少年的手，这才发现少年的身躯也不再如瓷片一般洁白，而是带着一种几近透明的虚无感：“不……该这么说的人是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有你在……求你了，藤丸，请不要离开我，哪怕这个世界要毁灭也请留在我身边。”

“……但是啊，御主。”

少年从者很久没有用这个词称呼过他了，Jay被那话语中蕴含的意味冻结在了原地，只觉得心脏像是碎裂了一般——或许他的心脏早就碎裂过一次，而此刻，粘连其中原本用于修复的爱却造成了第二次伤害。

“我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

一步一步，一次一次，他杀死了提姆，污染了迪克，扩张白圣杯，让多少家庭破碎，多少孩子流离失所，每一次回头的机会都被错过，直走到这一天，谁也无法补救的一天。

“对不起，御主，这一次不能再实现你的愿望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那就让我走得更远一点，走到真正美好的结局去吧。”

Jay抓住他的手颤抖了起来，于是他反过来握住Jay刻着令咒的左手，那上面只剩下最后一道殷红如血的痕迹，他笑起来：“最后一道令咒，来为我送别，好吗？”

而后他松开手，后退几步，身后双翼扇动，再一次冲天而起，魔力如浪潮一般向他汇聚过来，远方的世界再次加快了破碎的速度，但白发的少年没有再看一眼，他汇聚起一切还能汇聚的魔力，向着虚空之中的某一点狠狠撞去。

“宝具解放——我即希望，我即神明，人类的野心由我一人承载，人类的傲慢由我一人担负。生死皆苦，唯我是世间唯一的救赎。”

这是作为第零兽社正面的少年真正的宝具，是人类创造的文明、历史、罪行与伟业，是人类写下的音乐、诗歌、爱恋和憎恨，他是人类征服自然的豪迈，跳脱引力的勇气，亦是不断膨胀的野心和贪婪，是不断扭曲的欲望和傲慢。

拒绝生命的衰老，拒绝草木的凋零，乃至于拒绝时间的流逝，拒绝事物的改变，生死皆苦，那么由他来给予所有人至高无上的绝对的幸福，名为永恒的幸福。

完全解放的条件下，最终会将整颗星球的能量都为他一人使用，或许会真正意义上地超脱时空，实现永恒，成为多元宇宙中又一个不灭的生命也说不定，但被他抛下的这颗星球，便会被凝固的时间冻结，成为既无法靠近也无法离开的死星。

少年并不打算成为一个不灭的生命，他已经在无尽的虚无中流浪得够久了，他不需要脱离这颗行星，甚至不需要远离大地，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要打破世界的壁垒，从这个剪定世界，去往那个真实的世界。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向前几步，他已经摸到那个边缘了，身为希望的象征，这一次，他要真正地带来希望——

“被唤醒的乃是星之吐息！！！！！”

一声乍喝从他身后响起，紫瞳的从者遥遥飞过，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中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带着一点恶劣又带着一点释然的，属于金固的笑容。

“战斗的开始就被缠住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太丢人了，既然回应了你的召唤……这一次，就继续为你效力吧。”

说着，绿发的美人挥了挥手，向着被锁定的世界壁垒冲去。

将自己的身躯变为楔子，将抑止力注入其中，将庞大的魔力转换为攻击力，虽然目标并非对星球或者人类有威胁的对象，但神造兵器本身的贯穿力已经足够为他的御主补上这临门一脚，喀拉喀拉的开裂声中，被击中的天幕展开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下一秒，白发少年感觉到了来自令咒的魔力补充，以及御主最后的话语。

“永别了，藤丸立香。”

“……永别了，杰森。”

他最后一次地向着那裂痕的中心发起了冲刺。

天幕破碎了。如同玻璃花瓶被击碎那种夹杂着水声的脆响传入此刻仍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耳中，下一秒，世界重归于平静——

刺耳的警报声在蝙蝠洞响起，还没换下制服的布鲁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蝙蝠电脑面前，与此同时，来自神谕的通讯在屏幕上弹出，芭芭拉神色凝重：“蝙蝠，我知道你刚结束夜巡，但阿卡姆发生了爆炸，位置在……小丑的病房附近。”

“我马上过去。”布鲁斯苦中作乐一般庆幸自己不需要重新穿一遍制服，不论如何，他不能放着这种事情不管，现在去检查大概今天都睡不成了，现在不去检查大概一周都睡不成了，于是他跳上蝙蝠车，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阿卡姆疯人院。

情况不止是爆炸这么简单，一路上都是倒在地上昏迷的人，确认他们都还生命体征平稳之后，布鲁斯首先赶往了小丑的病房——

爆炸炸穿了病房的墙壁，小丑不在。

布鲁斯感觉自己心凉了半截，但随后，他的注意力被一阵吱呀声吸引，在病房的某一面墙上，一道暗门似乎是被风吹开了一般打开了一条缝，他绷紧身体等待了一会儿，却只是感觉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从身旁拂过，在没有别的响动。

小丑的病房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道暗门？他串通谁做的？是为了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他谨慎地推开暗门，刚打开一点就撞到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密室没有光源，布鲁斯打开万能腰带里的应急手电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十指都被反扭的断手——小丑的手。

光柱继续向前，地面上四分五裂的是小丑的尸体，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被以最残忍的方式开膛破肚，千刀万剐。做这件事的一定是一个无比憎恨小丑的人，或许也曾被小丑夺走过挚爱或者亲人，布鲁斯感觉心里五味杂陈，天知道他有多想开心地笑出声，但一想到或许有一个人因此变为杀人犯，甚至可能会变得疯狂，变成下一个小丑，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光柱再向上移，布鲁斯愣住了，一个遍体鳞伤，身着破烂罗宾制服的男孩被捆在椅子上，低垂着头，在认出这个男孩的一瞬间，布鲁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踹开地上的尸块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了过去，几乎要跌倒在了椅子面前。

“……杰森？杰森！！！”他手忙脚乱地用蝙蝠镖割断绳索，将杰森从椅子上解下来，放平躺在地板上，男孩身上的伤太多了，愈合的，没用愈合的，陈旧的疤，断掉的手臂，愈合错误的腿骨，甚至是脸上……

他的手触摸到杰森的左脸，那里除了眼角的淤青以外光滑一片，奇怪，他刚才为什么会认为杰森的脸上也有伤？

但他很快就没心情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杰森似乎被他的触摸唤醒了，仰起头看向他，呢喃一般地问道：“父亲……你来救我了吗……”

“是的。”布鲁斯深深地吸气才能吞下哽咽的声音，他抱住了伤痕累累的儿子，“我来救你了。”

第105章 永远不要忘记

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 在蝙蝠电脑面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布鲁斯被阿福从蝙蝠洞拖出来，被迫去图书室叫杰森来喝下午茶。刚走进图书室，布鲁斯就发现了一本掉落在地上的书。

红色的封皮， 金色的镶边，封面上没有文字， 只画着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和一个蜷缩其中， 长者宽厚羽翼，全身雪白的男孩。

大概是迪克新卖给达米安的绘本，在达米安刚刚来到韦恩家的时候， 迪克就卖回了一大堆儿童故事书，结果这些书被达米安认为是对他的羞辱，全部砍碎了。后来迪克发现达米安喜欢画画， 达米安也开始愿意看一些画面精致的绘本， 于是在杰森往书柜里填满了各种文学著作之后，迪克开始用各种各样的绘本逼迫他再一次扩张图书室。

至于掉在地上的这本——要么是迪克看完之后随手放下，要么是提姆不小心碰掉的， 家里没别人会干这么粗心的事情， 当然，布鲁斯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

他弯腰拾起了这本书。

手指触及到皮质封面的瞬间， 一段记忆突然涌入了脑海之中， 他回想起参天巨树，回想起雪白的圣杯， 回想起一个个错误堆积出的绝望，回想起痛彻心扉的真相和最终某人孤注一掷的挣扎。

天旋地转间他跌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顿时吸引了就在图书馆另一边的杰森，他从书架后面探出头来：“喂， 老头，你被书砸了吗？”

然而当布鲁斯缓慢将脑袋转向他的方向时，杰森惊呆了，他瞪着眼睛像是在看怪物一样：“你，你哭了？”

“……我只是有点困。”布鲁斯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脸，然后意识到自己这个由找得不怎么样，他几乎可以说是泪流满面了。

杰森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地没有信，而是继续震惊地指着布鲁斯：“你说什么废话，你看起来像个心碎的玛格丽特！你的头怎么了？”

“我没事。”布鲁斯低下头，那本书仍然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一本真正平平无奇的书，于是他伸手把那本书捡起来，才发现书的内页竟然是一片空白，只在封底用孩童所写一般滚圆可爱的字迹写着一段话。

——实现了愿望的你呀，再见，请用你最后的目光看着我。这是我所见证的一切，是写给你的故事，是盈满泪水的绝唱，亦是奇迹的赞歌。

——不再做梦了的你呀，你好，请用你坚毅的双眼看着我。在这幸福快乐的美好结局里，今后也请永远不要忘记，发生在某处的悲伤故事。

“……你在干什么？”布鲁斯抬起头，杰森正狐疑地用一种“老头真疯啦？不确定，再看看”的眼神看着他，“脑子出问题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杰森好像并不能看见他手中的这本书。

“我好像中了某种魔法效果。”布鲁斯揉了揉眉心，“阿福让你去喝下午茶，我去一趟蝙蝠洞。”

“……行。”

几番检查无果之后，他叫来了扎坦娜。魔法师来得很快，她看见布鲁斯手里的东西之后就皱了眉头，试了几次之后表示，这是某种特殊的魔法道具，应该是限制了魔力能量的波动频率，而且限制得很死，至少也得超过百分之八十才行。布鲁斯身上的魔力频率正好能和它同调，因此才能看见和触摸到这本书。

布鲁斯沉吟了一会儿，问：“魔力能量波动能够同调意味着什么？”

“一般话来说，直系亲子或者同卵双胞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扎坦娜解释道，“就连异卵双胞胎也很难有这么高的同调率，当然，巧合也是存在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蝙蝠侠：“我记得你没有双胞胎兄弟，杰森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你又多了一个搞魔法的孩子？”

然而布鲁斯只是沉默。

这之后，他独自一人驾驶蝙蝠战机远赴南极，出乎意料的，他很快找到了名为迦勒底的建筑，按照他自书本得到的记忆里，迦勒底应当有魔术结界保护，或许是这本书给了他进入的资格，让他得以顺利地降落在了迦勒底的停机坪上。

达芬奇意外于他的到来，但她也对正义联盟有所了解，布鲁斯告诉她正义联盟检测到了一段短暂的全球性信号丢失，最终追查到了这里，达芬奇倒也没觉得不可能。如果正义联盟能先一步接手这里，应该比被动地等着魔术师协会来安排要好，于是她将人烧却的真相和任务记录交给了布鲁斯，希望正义联盟能认可迦勒底这个此前都一直只是在观测的组织。

然而布鲁斯只问了一句话，他说：“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藤丸立香的男孩？”

达芬奇睁大了眼睛，整个控制室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丝，直到角落里传来一声抽噎，而后是更多呜咽和轻轻拍打后背的声音，属于蒙娜丽莎的美丽面庞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说：“我很抱歉……那孩子是个英雄。”

仅存的一点点侥幸破碎了，布鲁斯再次感到了头晕目眩，他叫来了超人，让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正义联盟主席来负责洽谈，自己只是安静地在休息室看完了所有任务记录，最后请陪同的工作人员带他去一趟那位少年救世主的房间。

“……他的房间我们确实还保留着，大家都很想念他，于是往他的房间里放了很多东西。”穆尼尔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唉，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能全怪达芬奇啦，这个我们当然也知道，只是那孩子拯救了全人类，却死在了最终战场上，让人觉得有点……或许所谓救世主的末路即是如此吧。”

布鲁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书，书的封面上，男孩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那么小，那么孤独。

于是穆尼尔也不再说话，他们沉默着来到第48号宿舍门口，门没有关严，粉发的少女正躺在床上，见有人推门立刻坐了起来：“啊，不好意思……”

“玛修？”穆尼尔愣了一下，倒也不觉得惊讶，“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位是蝙蝠侠，正义联盟发觉了人烧却的存在，所以过来调查情况……他想来看看藤丸君的房间。”

“这样吗，抱歉，我失礼了。”玛修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鞠躬，而后转身重新把床铺整齐，布鲁斯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房间，房间很小，墙壁是干净简洁的灰和白，但此时地板上堆满了东西，鲜花，纸船，灯笼，蜡烛，甚至是几盘点心。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少年的照片，似乎是从某次任务录像中截下来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背后是升起的朝阳。

“大家空下来的时候总是愿意来这里看看……就好像藤丸君还在一样。”穆尼尔说着，见布鲁斯缓步走进去，便沉默地退到了房间外面。

玛修把床单抹平，又轻轻擦拭着床头柜上的相框，泪水从她的眼角沁出，又被小心翼翼地抹掉：“身体刚恢复的时候，我很想前辈，就偷偷跑到了前辈的房间里睡着了，害的大家找了我好半天。那时候，大家才发觉，英灵们离开以后，前辈的房间里除了更换的制服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就慢慢往这里添了好多东西……就像是很久以前，大家都还在的时候一样……”

布鲁斯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头，他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几句，却只能盯着那孩子的照片发呆。直到玛修看向他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您……哭了吗？”

他没有，布鲁斯知道，面具和眼孔上的白膜遮住了他的面容，就算他哭了，玛修也肯定看不见。但女孩只是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请问，您以前认识前辈吗？”

布鲁斯低下头，走到了玛修的身边，轻轻拿起了那相框，好像在回忆什么一般，很久之后才缓慢地说：“我是他的父亲。”

第106章 实现我愿望的人啊

在世界彻底崩塌前的最后一刻， 藤丸立香拉着杰森跨进了时空之门，剪定事项的终局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但那个人到底会抵达哪里， 他们却无从得知。

“你觉得他会去哪里？”杰森问。

“或许……去改变历史吧。”藤丸立香垂下眼帘，“也不知道那个世界真实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 但他的话， 真的能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杰森叹了口气：“不论如何， 希望他成功。”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 杰森才再一次开口：“所以，这就是最后了？”

藤丸立香扭头看向这时空裂隙中凭空悬浮的华丽门扉，这一次它不会再通向旅途的下一站了：“那个‘我’消耗掉了所有白圣杯的魔力， 剪定世界线也彻底毁灭， 所以……我想是的，这就是终点了。”

再美好的旅途也会迎来终结的那一刻，他们经历了许多， 也见证了许多， 杰森学会了和自己的过去和解，和自己的内心和解， 再一次踏过门扉， 他将会回到他本来的世界，他应该在的时间点， 或许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坐下来， 心平气和地和布鲁斯交谈一次，或者应迪克的约去吃些垃圾食品， 帮那个聪明的新罗宾调查一些事情，或许他得去中东一趟，希望达米安还没有被塔利亚摧残成一个恶魔崽子……

但藤丸立香呢？

他是从者，是兽，是死去的救世主，他甚至不是从英灵座，而是从遥远的虚无之中来到此处，和杰森一起踏上冒险，迎接他的仍会是虚无的终焉吗？

两人对视着，藤丸立香依旧是beast化的模样，看不见那双蓝眼睛让杰森感到有些烦躁，他伸手摩挲着手背上最后一划令咒，回想起平行世界的自己向从者告别时的样子。

——就像他说的一样，藤丸立香其实是一个相当矛盾的家伙，他比任何从者都要更在乎忠诚，却又拥有一颗那样温柔善良的心，如果这家伙被一个真正失格的御主召唤到，肯定会在痛苦之中纠结致死吧。

杰森知道自己是藤丸立香的御主，他应做出正确的选择，做出藤丸立香所期待的选择，哪怕不是为了藤丸立香，他灵魂深处隐秘的渴求也催促着他用令咒将藤丸立香留下，哪怕只是去向未来的自己身边也好，他可以等，只要他知道有朝一日藤丸立香会回来，他就可以等。

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不是这样的，藤丸立香不是实现你愿望的工具，他早已拯救过你很多次，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他束缚在身边。

他再一次地看向藤丸立香，他的从者也是他的挚爱和他的救赎此刻正安静地注视着他，藤丸立香总是这样信任他，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突然想起在那个狭小却令人安心的地下室里，藤丸立香给他念的《基督山伯爵》，更早以前，这句话也曾被他抄录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就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再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他胆小，缺乏安全感，所以渴望炽热激烈的爱。但或许这一次，是时候鼓起勇气了。

他最终抬起手，令咒殷红如血，散发出明亮的红光。

“以令咒之名，藤丸立香。”话到一半他停顿了一下，再次吸气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将接下去的话说了出来，“分别之后，去向你想去的地方吧。”

实现我愿望的人啊，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我会等待，等待与你的重逢，等待与你的再一次分别，等待你抵达属于自己的梦之终章。

藤丸立香睁大了眼睛，顷刻之间，黑泥开始从他身上褪去，犄角和尾巴粉碎，翼化作飞絮消散，利爪恢复成了骨节分明的双手，湛蓝的天空再次出现在那双眼里。

“绝望”的影响开始从他身上淡去，少年终于摆脱了无法避免的死亡和beast职阶给他留下的阴影，再一次地获得了拥抱了充满希望的未来的资格。

“啊啊，就如我说的那样，杰森……”他的眼里泛起了水光，“能够被你呼唤，真是太好了。”

他的身上泛起了灿烂的金光，泪水划过翘起的嘴角，两人在着温暖到炫目的金光中紧紧拥抱，杰森听见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说：“等我。”

而后，温暖的感觉包裹了全身，他不受控制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未来——

那是一个平凡的傍晚，杰森带着他的标志性红头罩，驾驶着自己心爱的机车行驶在哥谭的街头巷尾，太阳尚未完全落山，还不到蝙蝠出没的时候，他一般赶在这段时间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处完，这样在蝙蝠侠出来夜巡的时候，他就能有空赶过去顺手帮个忙再嘲笑两句某人老了。

藤丸立香刚离开的时候，布鲁斯差点就想给藤丸立香立个石碑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他想立，而是正义联盟的大家都想做点什么来纪念这位拯救过人类两次的小英雄，而布鲁斯估计是觉得名气大有助于以后成为英灵，说不定可以再被召唤出来，居然也没打算拒绝。

还好杰森终于摆脱了穿越时空带来的限制，可以把过去的故事跟这些家伙和盘托出，顺便让布鲁斯瞻仰一下隔壁摆烂款对孩子们几乎听之任之的蝙蝠侠，以及隔壁的隔壁会认认真真夸人还能给超人传授育儿心得的蝙蝠侠。

至于最后那个也不知道有没有实现愿望的藤丸立香，杰森简单地带过了一下，姑且算是照顾到老头子又没了一个儿子之后脆弱的心脏，谁知道这几个人居然都见过那个疑似和蝙蝠侠敌对且很惨且最后死了的藤丸立香，布鲁斯并没有感觉好点。

总之，藤丸立香死后，庄园确实因此气氛低迷了一段时间，但在杰森信誓旦旦地保证藤丸立香一定会回来的情况下，他们也都看开了不少，最后还是在杰森的坟墓附近给藤丸立香立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用提姆的话来说就是“在这个世上走一遭总不能不留下点什么，比如复活点。”

杰森决定看在不少世界立提姆都对藤丸立香蛮好的份儿上揍他揍轻一点。

现如今，距离藤丸立香离开已经快要两年了。杰森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怎么去算，曾经他们一起冒险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半，但考虑到杰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所以对时间的计量可能不准。无论如何他知道藤丸立香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已经等过十年了，再等十年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魔术师只要不磕命打架，一般寿命还蛮长的。

反正现在哥谭也比以前安全了不少，以小丑为首的一票反派都被藤丸立香或有意或无意或直接或间接地收拾了，莫里亚蒂更是赖在了冰山餐厅不走，扬言自己一定要第一个得到藤丸立香回来的消息，给头罩帮增添了不少助力。杰森都想好了，如果布鲁斯再惹他，等藤丸立香回来，他就瞒着布鲁斯，告诉所有人。

思绪飘飞间，杰森路过了一个巷口，然后倒了回去。

——没看错的话，那个是法尔科内家的打手是吧？

没看错，那就是来活儿了。

于是他掏出装着橡皮子弹的手木仓，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两下之后，大步迈进了巷子里：“嘿，本，今天天气不错啊，来这里散步？”

为首的人看见他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又露出了隐忍的神情：“我叫塔克斯。”

“噢，好的计程车。”杰森敷衍地点了点头，“说说吧，你们老大让你们来这小巷子里干什么？”

对面的另一个人沉不住气了开始放狠话：“别以为我们会怕你，红头罩，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这句话法尔科内亲自来跟我说可能还有点可信度。”杰森隔着头罩做了一个掏耳朵的动作，“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解为你是想在我的地盘上找麻烦了？”

“我们老板说……”

小喽啰还没说话就被为首的人打断了：“闭嘴！”

而后，那个为首的人也拔出了木仓指向杰森：“我警告你，红头罩，别以为你这几年混得可以了点，就能在哥谭作威作福了，法尔科内家族的底蕴深厚，老板不清算你只是因为你还不值得罢了。”

“还清算，真以为意大利那套能在哥谭行得通啊？”杰森好笑道，“哥谭的法则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我以为这么简单的道你们老大不会不懂？”

“你别不识好歹！我们……你……”为首的打手突然结巴了一下，“你背后有什么……”

“你这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太老套了。”杰森嗤笑一声，把木仓口又抬起了一点，“老实交代，谁交代我一会儿可以少断他一条腿。”

“不、不是，你身后……”打手们都开始缩了，“真的有东西……”

没等杰森嘲讽出下一句，粉嫩娇艳的花瓣突然在这狭窄的巷子里翻卷起浪潮。一个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杰森。”

这一瞬间，杰森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转过身，正好和跃向他的少年抱了个满怀。

“杰森。”藤丸立香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语气中洋溢着三月暖阳般的幸福，“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跨越漫长的时间，两人终于再一次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