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
还好这个世界他一开始就没想抢显然不该属于他的bat son的称号，直接换了个代号，用的也是全新的制服，不然可能会直接被达米安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不敢说话.jpg
第46章 这么猛的吗？
发了一通牢骚之后， 杰森还是好好地带着提姆和布鲁斯溜进了其中一个花花绿绿的帐篷。
“看，这里就是飞翔格雷森一家的更衣室。”他得意洋洋地显摆道，“你们这种有钱人肯定没摸进这里来过。”
提姆并不觉得摸进过人家的更衣室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还是真心诚意地点了点头：“嗯，没来过。”
大概是刚刚对着他们大肆抱怨了一番自家世界的老头让杰森面对平行世界的“家人”时心里那点不自在消散了不少， 他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没钱看马戏团， 只能偷偷进来， 找一套花里胡哨的假发兜在头上的话逃票被抓的概率就会变小。”
而且还可以偷偷带几件纪念品走。
提姆四下观察了一下这个帐篷：“他们似乎不在，我们怎么办，等吗？”
“你们在找谁？”
稚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布鲁斯瞬间转过身，就看见了穿着蓝白色表演服的查德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你们在找飞翔的格雷森吗？”男孩看着他们，英语说的似乎不算熟练， 湛蓝色的眼里流露出友好和好奇， “我爸爸妈妈去准备表演了！你们是来看表演的吗？”
“呃、不是！”提姆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就想好了说辞，“我们听说格雷森家族有一个和我们一样大的空中飞人， 所以想来看看——你是空中飞人吗？”
“是的！”查德立刻笑弯了眼睛， 和利爪查德那呆滞而无表情的脸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和所有人记忆中那个年幼的杂技演员一样活泼和明艳， 他挺起胸脯， 自豪地说，“我是迪克格雷森， 我已经可以正式参与表演啦！”
“他的母语不是英语，所以他的昵称叫迪克……”杰森在另外两人愣神的时候小声嘟囔， “在我们那个世界他居然把这个名字继续用下去了，真是地狱。”
布鲁斯：……
某个简单的词语在他嘴里滚动了一遍， 最后他还是摆出了一副布鲁西宝贝的态度：“那真是太棒了，格雷森，今晚你会参加表演吗？”
“当然！”查德更加骄傲了，他给他们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演出服，“爸爸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今天的空中飞人节目是我第一个上场噢！”
不对劲。
三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如果查德在这里再现的真的是格雷森夫妇死亡当夜的话，那一夜查德并未上场，上场的只有格雷森夫妇，并且在开始表演后几分钟，绳索断开，坠落而亡。
“我们可以去看看你们表演的地方吗？”提姆继续假装成好奇的游客，顺便把杰森退出来顶锅，“小杰想看你表演很久啦！”
“哈？谁想……”杰森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当查德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低下头妥协了，认命地开始跟着演，“好吧，好吧，我和布鲁斯都很想看看你们表演的地方，就是那个，很高的台子，你们从那上面跳下来的地方。”
布鲁斯也在旁边点点头——因为这个世界的达米安和提姆真的很敬业，分走了他大部分工作的原因，他现在连布鲁西宝贝都很少扮了，虽然也不是不能演，但并不介意把主导剧情的位置交给孩子，所以干脆跟在后面摸鱼。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已经是养老玩家了。
查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可以！因为那里很高，你们没有受过训练，会摔下去的！妈妈连猫咪都不准我带上去！”
提姆眨了眨眼睛，突然心生一计，悄悄给布鲁斯打了个手势，然后对查德伸出手：“对了对了，你可以和我拍一张合影吗？我记得马戏团门口有可以拍纪念照的地方！”
“当然没问题啦！”这次查德同意得很快，甚至一把拉起了提姆的手就开始往外走，“以前我也和别人拍过照片，不过那都是大人，我很少认识和我差不多大的朋友呢！”
提姆眯了眯眼睛，跟着对方走出了几步，布鲁斯就在后面发话了：“你们要去马戏团门口吗？”
他故意做出了迟疑的表情：“可是……”
提姆撞了撞他的胳膊：“没事啦，不会被发现的！”
“那可不一定。”布鲁斯嘟囔道。
查德看着他俩互动，突然弯起嘴角，仿佛懂了什么：“你们是偷偷溜进来的吗？”
“嘘嘘嘘！”提姆赶紧对他做出了静音的手势，然后睁大了自己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查德，“你不会告诉别人，把我们赶出去的，对吧？”
杰森：……
看提姆这么演怎么觉得这么想打人呢……忍住，忍住，他不是那个小替代品。
查德噗嗤一笑：“才不会呢，但我以为你们不是那种买不起票的人？”
他指向了穿着打扮显然是个富家小少爷的布鲁斯：“尤其是他。”
“那是因为阿尔弗雷德不让他来马戏团。”提姆信口拈来，“如果被阿尔弗雷德抓住，他就一个月都别想吃小甜饼了。”
布鲁斯：……
杰森：……
演就演吧怎么还这么真实呢？
布鲁斯别过头：“总之，如果你们要去门口拍照，我就不过去了，我还想多逛一会儿。”
杰森立刻举手：“我和布鲁斯一起吧，老……我是说，这家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阿尔弗雷德会连我一起骂的。”
“嗯……”查德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提姆直接推走了：“走吧走吧，我可不想错过和最年轻的格雷森合影的机会，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查德顺利地被他糊弄了过去，边走边笑嘻嘻地开玩笑说道：“我已经是大明星了，哈利马戏团的海报上都有我呢！”
他们离开之后，布鲁斯和杰森瞬间换下了那副傻兮兮的笑容，布鲁斯皱起眉头：“不管今天是不是重现的出事当晚，我们先去检查设备。”
“我听我们那个世界的老头说，格雷森夫妇的死因是托尼祖科破坏了绳索，但那是他收养了迪基鸟之后和他一起调查出来的，这个世界的查德有可能知道是设备出现了故障吗？”杰森摸了摸下巴，“如果他没有，就无法在梦境中重现。”
“如果设备没有故障，我们就在那里等。”布鲁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今晚表演的人是他，我们得确保他的安全。”
“噢……你等我试试。”他们的武器在这一层梦境依旧能够使用，杰森拿出魔法书，在上面刷刷写了一行字，就看见旁边布鲁斯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最后杰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形，“看来可以，这种隐身也算是辅助可以附加的状态，我们到时候就可以在更近的地方蹲守了。”
“做的不错。”布鲁斯点了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了认可。
虽然配合着布鲁斯现在的lily体型，看起完全就是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但杰森还是在心里产生了几分暖意。不过很快，这几分暖意又如同熄灭的炭火上闪现的火星，飞快地冰冷了下去。
他转过身给自己也附加上隐身，然后带路：“我们去主帐篷。”
布鲁斯跟在他身后，半晌，突然开口道：“杰森。”
“什么？”杰森没有回头。
“你恨我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杰森愣了一下，脚步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往前：“不恨。”
布鲁斯又安静下来，反而是杰森感觉到了沉默带来的不自在，于是开启了新的话题：“你居然允许这个世界的藤丸不按照你的规则行事。”
布鲁斯想了想，提起了一件听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达米安来自刺客联盟，他的母亲是塔利亚，他小时候被培养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但他遵守你的规定。”甚至是站在蝙蝠侠的角度去教训藤丸立香的人，而藤丸立香和达米安显然不一样。
“我是想说……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十五岁，而且被催熟过，实际年龄不超过十岁。”布鲁斯低下头，回想起那个少年站在他面前，仰着一张高傲的小脸说“你比我想象中的矮一点，父亲。”的模样，时隔多年依然想要叹息，“所以我教导他，改变他的观念……你，这个世界的你也是一样，虽然指导你更多的是达米安。”
杰森撇撇嘴，没有回话。
“但我认识立香的时候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布鲁斯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几乎和我成为蝙蝠侠的时候一样大，他不再需要我教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只是他的选择而已。”
藤丸立香并不像年幼的杰森一样是一个仍需引导的孩子，也不像以前的达米安一样接受过错误的教育所以必须要被纠正，更不像提姆那般带着一腔的崇拜想要加入蝙蝠侠的事业，为蝙蝠侠而来。他有自己的想和人生，在和布鲁斯相认，拥有了不需要再逃亡的基本保障之后，也没有安于现状停留在这个家，而是迅速投入了夺回迦勒底的奔波之中去。
他们是家人，但并非同类，藤丸立香会对家人伸出援手也会向家人求援，但归根结底，布鲁斯错过了藤丸立香太久，以至于他的孩子已经成为一个足够独立自主，且不会被轻易改变的完成的人。
就像他不会去要求超人或者神奇女侠按他的规则行事一样，藤丸立香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做出了抉择，走上了自己的路，他无权再干涉了。
“而且我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比起我和达米安，这个世界的你就更信任立香，平行世界的你……想必更胜。”他继续说下去，声音有些无奈，“达米安可能会不太乐意，因为之前你一直是他的助手，但我觉得这也能够解，毕竟立香做了我想做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他杀死了小丑。”
“他杀死了意图谋害我儿子的人。”
杰森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布鲁斯露出了一个几乎难以分辨的轻微的笑容，“一直如此。”
杰森感觉眼眶一热，心中仿佛有什么破损的地方被粘合了起来，虽然依旧有着丑陋如疤痕的裂缝，但一直以来从那空缺处呼啸而过的寒风却突然消失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布鲁斯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有件事我还是想让你三思。”
他看了看杰森感动中带了点迷茫的表情，试探着一字一句地说：“这个世界的你前不久跑来跟我说，要让我把收养文件烧了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然后他要去以结婚为目标追求立香……虽然还不知道立香的态度，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杰森：？
杰森感觉自己好不容易产生的感动瞬间被清空了，脑海中只剩下几个字在不停的大声重播：“他要去追求立香他要去追求立香他要去追求立香……”
妈呀，这个世界的他这么猛的吗！？
第47章 死亡脱敏
在隐身的buff加成下， 两人顺利来到了表演现场，布鲁斯率先检查了表演用的绳索，并没有发现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 用于手抓的短棍也十分结实牢固。
杰森则是在周围敲敲打打了一番：“看着哪里都没有问题，查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出事的实际原因， 所以无法在梦中再现出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布鲁斯从后台找来了备用的绳索， 开始手动制作道具——虽然现有材料无法让他们制作出可以弹射的钩爪枪， 但简单地制作一个牢固的绑索还算没问题的。
没多久，演员就开始依次就位，他们蹲守在整个演出场的最高点， 很快就看见提姆走了进来，提姆也是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给空中飞人准备的跳台，看见了在队友眼里半透明， 在其它人眼里不存在的布鲁斯和杰森， 并向他们点了点头。
布鲁斯用手语和他简单沟通了一下，对杰森说：“他那边也没发现问题。”
杰森眯了眯眼睛：“那就等吧。”
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等待了——
很快，演出开始， 身着五彩服装的演员来了又去， 场下的观众也不断发出欢呼，欢快的气氛充斥着整个马戏团帐篷， 直到——
马戏团的明星， 飞翔的格雷森家族最年轻的成员查德格雷森，正式登场。
布鲁斯和杰森屏住了呼吸， 看着那个稚嫩年幼的孩子穿着蓝白色的演出服，带着点缀满羽毛的华丽面具， 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和接连不断的叫好声中走过他们身边，站在了跳台的边缘， 握住了表演用的短棍。
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高台，如同不受地心引力影响一般在空中轻盈灵活地翻了几圈，荡向了另外一边的台子。
也就是这个瞬间，绳子突兀地从中间断开了。小鸟如同被射中了翅膀一般开始下坠，好在布鲁斯已经在腰上系了连接到结实跳台上的安全索做好了准备，一见意外发生就立刻扑了出去，在，杰森也眼疾手快给他加上了加速buff，他得以成功在空中拦截住那只坠落的小鸟。
“我抓住你了，查德——”坠落时的惯性让腰间的绳索勒得生痛，但布鲁斯没空关心那个，而是一边努力避免惯性让他们继续晃荡，一边大喊着男孩的名字，“查德，你还好吗？我抓住你了，已经……”
下一秒，男孩抬起头，那湛蓝的眼里却没有流露出些许劫后余生的喜悦或者难以置信的害怕，而是一种几乎使那漂亮的瞳孔失去光芒的，无比深重的绝望。
“为什么？”查德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小声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就在这一瞬间，舞台上明亮的灯光消失了，观众席一片寂静，再也听不见一声欢呼，唯独剩下一道惨白的光柱打在了舞台中央，那里躺着两个蓝色的身影，猩红的鲜血正从他们身下缓缓浸开。
“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灯光开始闪烁，地面上只剩下发黑的血迹。
“B————”
提姆的惊呼声伴随着在身边骤然炸开的寒冰，布鲁斯扭回头，竟然看见一只被冰冻的利爪正在往下掉。
而观众席上也亮起了一双又一双金色的眼睛。
是利爪。
他们在格雷森夫妇死后带走了查德。
不论是父母的死亡还是后来猫头鹰法庭的训练和折磨都让查德小小的脑袋无法接受，于是他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最年轻的格雷森代替他的父母死于那个夜晚，宁静的死亡，永恒的长眠，竟成为了被转化为利爪之后甚至连睡眠都不曾得到过的男孩唯一渴求的东西。
提姆已经陷入了战斗，因为查德的潜意识知道利爪的弱点，所以在梦境里，冰枪打利爪一如既往的好使，他很快杀上了舞台，还顺路夺下了其中一个利爪的配刀，甩给了还挂在空中的布鲁斯，布鲁斯一把接过，隔断了绳子，踩着提姆给冻出的利爪借力，带着查德安稳落在了地面上。
“现在怎么办？”很快也来到了舞台上的杰森下意识地问布鲁斯，“这么多利爪，藤丸和另外两个都不在，只有提姆一个人输出可打不过来。”
他的拳头对利爪可没什么用处，只能现场抢利爪的武器来用，但体型和力量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如果我们在这里。”布鲁斯紧紧握着一言不发的男孩的手，“达米安他们可能会在另一段和猫头鹰法庭有关的记忆里，我们要想办法让两段记忆产生关联。”
杰森皱起了眉头：“我们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被猫头鹰法庭带走。”
“我知道。”布鲁斯的脸色也并不好，查德的恐惧从颤抖的小手一直传达到了他心里，他仿佛又一次回忆起了在那个小巷的自己一个失去了父母的无辜孩子。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他转过身，捧起查德的脸颊，男孩早已泪流满面，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迷茫和畏惧，“我们没有能够救你的父母，也没有能够阻止猫头鹰法庭把你带走。”
“不，不……”查德闭紧双眼，眼泪不断地流淌下来，他拼命摇头，抗拒地否认道，“我没有被什么人带走，我和我的爸爸妈妈在一起，我没有离开过马戏团！！！”
他没有失去父母，没有失去马戏团的伙伴们，没有失去过体温和蓝色的眼睛。
他不能失去这些。
“我很抱歉……那一定是一段糟糕的经历，我真的很抱歉没有能阻止他发生。”因为年龄被缩小到了十岁的模样，布鲁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稚嫩，却也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很抱歉你的父母没法回来，但在梦境之外，你已经得救了，还记得蝙蝠少女和红隼吗？”
“蝙蝠……”
记忆开始被逐渐唤醒，查德抱住了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法庭把你带走之后将你训练成了他们的杀手，但你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注入了过量的琥珀金导致了身体的异变，这些异变是可以恢复的。”提姆一边应付没完没了的利爪，一边补充说明道，“蝙蝠少女和我把你带回了蝙蝠洞——蝙蝠车很吵，对吧？”
“不……”查德的抗拒变弱了，他的身体开始缓慢地变冷，蓝色的眼睛也渐渐被染上了金色，利爪的数量却开始减少，男孩无助地环抱住自己的身子，“不要，我不要……”
“你很怕冷，对吗？”杰森凑过去，扶着男孩的肩膀，这一次，他得以成功调用了自己的魔力，温暖的红色魔力包裹住了男孩，“你会恢复的，你的眼睛会变回蓝色，你会开始慢慢长大，庄园有很多很多的热水，还有空调和热牛奶，你再也不用被冰冻起来了。”
“以及，如果你愿意……”布鲁斯最后抱住了男孩，轻轻地承诺道，“你会有一个新家。”
最后一只袭击的利爪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沉默的漆黑，而在他们所站的地方，依旧是毫无源头的惨白灯光下，一口鲜红的棺材摆在那里。
查德哭得抽抽嗒嗒：“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进去……那里好冷，好黑……”
“我明白，因为我知道这一切很可怕。”布鲁斯揉了揉查德柔顺的头发，他已经几乎恢复成利爪时期的模样，失去温度的皮肤下显露出些许蓝色的血管，但那个小利爪从未做出过如此显著的神情，“别担心，我们会救你的，你会在柔软温暖的床上醒来。”
他们说话的功夫，杰森和提姆已经成功推开了棺材上沉重的盖子，露出了漆黑冰冷的内里。
一瞬间，糟糕的记忆再一次袭击了杰森，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弯下要发出了几声干呕。提姆赶紧过去扶他，却被杰森拒绝了：“我没事——正好，让我来做个脱敏治疗。”
他看着被布鲁斯牵了过来，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的查德，十分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在提姆的惊呼中翻身坐进了棺材里边。
“别担心，我会陪你。”他对查德张开双臂，“我知道被封在棺材里面的感觉，但是相信我，你会得救的。”
查德抽噎了一下，依旧没有主动，但也没有继续抵抗，就这么让提姆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放进了杰森的怀里。而因为杰森放出温暖的魔力，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这恐怖的棺椁或许可以勉强接受。
见杰森抱住了查德，提姆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跳了进去，棺材里空间不大，但是没关系，现在他们也很小。
最后布鲁斯也挤了进来，努力用自己现在并不宽阔的臂膀把孩子们一起抱住，此刻他们像是一群挤在一起的幼鸟，缩成一团，在这冰凉之中相互依偎着取暖。
像一个家庭一样。
这会是真的吗？
还是说又是痛苦和绝望之中的一场美梦？
查德不知道，但他开始感觉到困倦，人会在梦中感到困倦吗？他就这么蜷缩在杰森和提姆的怀里，被布鲁斯紧紧抱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慢慢的，光线开始变暗，变暗，直到一缕花香悄悄传来，冰冷的棺材壁变成了柔软鲜嫩的花瓣，他们开始在花瓣之中下陷。
第48章 睁开眼睛吧
在梦境之中， 时间的流速本就随心所欲，而且非常容易出现突然的跳转和不连贯，杰森那边和布鲁斯、提姆一起跟小查德演了好半天， 时间线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夜晚表演结束，藤丸立香他们这边确是一直在对付没完没了的利爪格雷森， 虽然在梦境中他们这几个获得了战斗buff加成的人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惫， 但这样一直打下去给人的心里感受也不是很好， 还要担心着不能打到真正的查德，哪怕是擅长对人群作战，经常面对高强度车轮战的达米安和卡珊德拉都稍显疲态。好在藤丸立香似乎也放下了摸鱼的心态， 拿出了来自玛修的“雪花之盾”，加上完全就是作弊的圣剑，才让战斗轻松了不少。
“感知告诉我查德在这个梦境之中的本体就在附近， 但完全没法分辨出到底是哪一个！”藤丸立香也很头大， “罗宾鸟也用了，提姆的照片也用过了，我不敢直接用幻术变成他爸妈的样子我怕直接被潜意识丢出梦境——但这里的利爪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蝙蝠女。”达米安啧了一声， 吩咐道， “这里我和藤丸顶着，你爬到猫头鹰雕像上面去看一下广场外的情况。”
“好。”卡珊德拉二话没说就踹开身边的一群利爪格雷森， 一段助跑之后高高跳起， 一脚踩在达米安举起的小圆盾上，飞向了猫头鹰雕像。
“呜哇！你这样爬得上去吗？”藤丸立香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卡珊德拉， 却被达米安的长枪几乎是擦着脸颊飞了过去，钉碎了一个从背后袭击的利爪的肩胛骨， “欸——谢谢你，达米安， 但你可以提醒我一句的。”
“我是在提醒你专心。”达米安已经转了回去，看都不看他，“你太容易在战斗中分心了，这是你的弱点。”
“我的？”藤丸立香眨了眨眼。
“你的观察能力很强，能够注意到很多细节，尤其是在人的行为和心方面，但逻辑思维能力的缺乏导致你无法将线索迅速利用到战斗之中，而感性会发散你的思维。”达米安面无表情地总结道，“不管是长大了的那个还是你都一样，这在战斗中是致命的弱点。”
“……我可以解为你是在说我脑子不太好使吗？”藤丸立香无奈地把他的长枪丢回去，正好被达米安握在手里一个横扫，扫开了一大片利爪。
“你觉得自己的脑子很好吗？”达米安嗤了一声。
“不，我知道我的智力没法和你们比啦。”藤丸立香摆了摆手，“不过稍微有点惊讶，会得到这样的……呃，算是忠告，或者说指点吗？”
达米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你不是战士，藤丸立香。”
“你和我们不一样。”他回过头来，翠绿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悲喜，里面只有一片复杂的情绪，“你根本就不适合站在战场上，不论经历过多少战斗你都不是个合格的战士，你应当平平无奇，默默无闻地度过不起眼的一生。”
藤丸立香垂下眼帘，他能听出达米安的语气里并不包含嘲讽的意味，反而暗含着些许遗憾和悲伤：“但是我站在这里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吧。”
他已经死去了。
他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作为一个英雄死去，哪怕成为了英灵，那原本应当属于他的，平凡但幸福的人生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但藤丸立香确实也没有特别的介怀，在拯救人的过程中，他就无数次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成为英灵后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带着“果然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啊……”的感觉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不是战士，但亦不介意死在战场。
达米安皱起眉头。
“虽然这么说对你似乎有点不礼貌，但反正你也不会介意我就直说了。”他直接放弃了铺垫，“我担心的是活着的那个你，在我们的这个世界，迦勒底现在被魔术师协会支配着，他为了夺回迦勒底正在想办法和魔术师协会周旋，很多想得到迦勒底御主秘密的渣滓也盯上了他，但他却又不想把我们卷进自己的战斗……”
说着，达米安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恼的神色：“我们原本约定过互不干扰彼此的事业，但那家伙时不时就跑过来插一脚，我和父亲却对如何插手他的战斗找不到头绪，毕竟魔法侧的家伙们都不太爱用现代人的方式出行，更别提上网，扎坦娜他们对魔术师的了解也是一群徒追着过往不放的老古板，简直是……”
简直是最蝙蝠家这群靠高科技互联网做到知己知彼的义警最讨厌的敌人。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魔术师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和魔法侧无关的你们涉足，这个世界的我应该也有分寸……等等，你该不会是因为看不惯这个世界的我插手哥谭的事情才想插手迦勒底的事件吧？”
达米安：“……也不全是。”
这时，卡珊德拉从上面回来了，她带来了新的情报：“围墙的外面是空的。”
“空的？”藤丸立香愣了一下。
卡珊德拉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
“和我猜的一样。”达米安冷笑一声，“藤丸立香，用你的那个光炮把地面轰开。”
“欸？”藤丸立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虽说在梦境里寻求真实感不太对劲，但我从刚刚掉进水里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了……”达米安指了指中间的猫头鹰喷泉池，“那个水池，你不觉得比起从外面看起来太深了吗？”
藤丸立香顿悟了：“我懂了，这个小型梦境没有往外扩张，查德有可能在我们的脚下！”
他立刻将魔力都注入了圣剑，星之圣剑上光芒流转，很快就明亮到难以辨识其真正形状。
“你们准备好迎接冲击！”他说完，就高高扬起了剑，“这句话其实我也想说很久了：见证吧——Ex——Calibur——”
爽啦！
轰击将整个地面和对此等成都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的利爪们都顷刻间击碎，好在在游戏化了的梦境之中不存在友军伤害，达米安和卡珊德拉只是感觉一阵震动之后，脚底的地面蒸发了。他们则被一片花瓣接住，正缓慢漂浮着下坠。等到花瓣散去，他们已经落到了一片摆满红色棺材的房间中，而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摆着一口深棕色的小号灵柩。
“这是……”达米安认出了这个灵柩，“当初认定查德格雷森死亡的时候，他们将他的遗物出来，和他的父母葬在了一起，我和父亲都参加了葬礼。”
“他不应该知道。”卡珊德拉也有些疑惑，按说那时候已经被带走了的查德不应该见过自己衣冠冢的模样，怎么可能在梦境种构筑出来呢？
“……我大概明白了。”藤丸立香倒是终于发出了一生苦笑，轻轻抬手用魔力打开了灵柩的盖子——粉嫩的花瓣堆成的垫子上躺着一个穿着色泽鲜明的马戏团演出服，宛如睡着了一般的男孩。
没有冰冷的身体，没有皮肤下蓝色的血管，那个马戏团男孩就在这里，被埋葬在这里，像沉睡了一百年的睡美人。
“他们为了摧毁他的意志，让他变成一个服从命令的机器，很有可能带他去看了自己的坟墓。”他轻轻拂过男孩软糯的面颊，这就是查德格雷森本来的样子，他应当这样鲜活，如同一只羽翼鲜艳的小鸟，“当查德发现自己已经被认定为‘死亡’，被埋葬，不会再有人去法庭救他之后，他的意识终于放弃了挣扎，任凭法庭摆布……这就是他失去记忆，连梦境都被割裂开的根源。”
达米安闭上眼睛——当初他被母亲复活的时候，也是看见了布鲁斯在出席听证会时宣布达米安韦恩死于一场意外爆炸后，再看见了活跃在蝙蝠侠身边的新助手，才彻底相信了母亲的谎言，认为布鲁斯抛弃了自己。
比死亡更让他痛苦的，是他死亡连葬礼都没有，就被如此轻飘飘地掠过了，父亲任凭他的尸体被母亲带走利用，甚至还允许一个毫不相干的男孩代替他成为了蝙蝠侠的助手。
虽然没有尸体和葬礼也让后来将他的死亡解释为“为了迷惑竞争对手的假死”成为了可能，但这件事还是让他对布鲁斯失望透顶，直到后来误会解除，阿尔弗雷德告诉他布鲁斯那段时间是如何的悲恸，他也看见了布鲁斯在蝙蝠洞为他设置的纪念，才终于意识到父亲藏在不动如山的表情下深沉的爱。
于是达米安伸出手，将棺椁里的睡美人轻轻抱了出来。
“睁开眼睛吧，查德。”他说，“我们找到你了。”
“你没有死亡，也不必埋葬自己。”
“你会拥有一个新家，一次全新的生命——你得救了。”
男孩没有睁开眼睛，但一滴泪水却从他的眼角滑落，很快地落在了地面上。紧接着，自那一滴泪水里，一朵鲜艳的花朵悄然绽放。而后是第二朵，第三朵，直到花海将整个地面覆盖，腐蚀掉了墙壁和棺椁，最后再一次化作花瓣的浪潮，将他们淹没。
第49章 破碎的人
浅层梦境破碎， 深层梦境被联通，查德的潜意识再也无法压制本体对记忆的突破，只能任凭其将两端记忆合二为一， 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而在深层梦境的隔阂被消灭之后，藤丸立香和杰森两拨人也终于得以通过两边的查德的意识触碰到梦境的核心。
那是一个小小的帐篷， 帐篷里是五岁的查德与他的父母。幼嫩的男孩被父亲拖着腋下举起才能够到吊环， 却已经能靠那双小手支撑在吊环上转圈了。
“天啊， 约翰，看看他！”玛丽格雷森并没有对男孩危险的举动感到害怕，反而惊喜地鼓起了掌， “他轻盈得像一只小鸟，他一定是杂技表演的天才！”
“没错，亲爱的。”约翰格雷森吻了吻妻子的面颊， 笑着将查德从吊环上抱下来， 抱在怀里亲昵地用下巴去蹭儿子的额头，“你会成为比我和你妈妈更出名的马戏团明星，对吧宝贝？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我喜欢这个！”几个翻滚显然不能满足孩子旺盛的活动欲， 查德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我可以一整个下午都玩这些！我可以飞起来！”
“当然，你可以随便玩。”玛丽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抚摸儿子的头发， “我的小鸟，快活的小鸟， 我知道你生而飞翔，绝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
“当然的！”查德开心地跳了跳， 又跑过去想爬上另一个训练设备。
但约翰这次没有再托着他去够那个单杠，只是把他抱回了自己的怀里。
“我的宝贝……我的儿子……”他轻轻地把男孩弄乱的衣服好， 又顺了顺那一头被汗水打湿的乱糟糟的头发，“对不起，孩子，我没能保护你长大。”
“爸爸？”年幼的查德愣住了，记忆中的这一天应充满了欢乐和温情，而不是如同此刻浮父亲的双眼一样被忧愁填满。
“哦……我的小罗宾鸟……”玛丽也蹲了下来，和约翰截然相反地，她紧紧地，紧紧地将查德拥进了怀里，查德感觉到有泪水浸湿了自己肩膀上的衣料，“我真的很抱歉要在你这么年幼的时候离你而去……孩子，你要知道我和爸爸永远爱你，哪怕……哪怕我们再也没法见面。”
“……妈妈？”查德眨了眨眼，“你们要去哪里？不能带上我吗？”
“爸爸和妈妈要去另一个世界，宝贝。”约翰把查德和玛丽一起抱进了怀里，“很抱歉我们不能带上你，虽然我们都庆幸能把你留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不要！”查德尖叫起来，把脸埋在母亲的肩头，也忍不住开始流泪，“我不要……如果没有爸爸妈妈的话，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来！……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宝贝……”玛丽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她不断地轻吻着查德的头发，意图以此来表达自己永远诉说不完的爱，“你生而飞翔，我的罗宾鸟，你不会被任何事情束缚，过去不会成为你的囚笼，我和你爸爸……也不会。”
“但是我不想一个人！”查德呜咽着，声音模糊不清，“一个人的时候好黑，好冷，我好害怕……妈妈我好害怕……”
“不要紧，孩子，不要紧。”约翰安慰着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过男孩的背脊，“爸爸妈妈永远陪伴着你，宝贝，你可能见不到我们，但要相信我们永远，永远注视着你。”
一阵清脆的鸟鸣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查德在父母的安慰和鼓励下抬起头，顺着鸟鸣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帐篷的外面是开满鲜花的草地，温暖的阳光透过门口撒进来，一只有着漂亮蓝色羽毛的小罗宾鸟停在了一个人的手上。
是恢复了正常体型的布鲁斯。他没有穿蝙蝠侠的制服，也没有穿布鲁西宝贝昂贵的西装，鬓边染着些许灰白，眼角也已经起了皱纹——他的肩膀依旧宽阔得像一堵墙，却因为低头看向鸟儿而显得有些佝偻，他用宽大粗糙的手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停驻在手臂上的鸟儿，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且平凡的父亲。在他的身边站着达米安、提姆、卡珊德拉，他们都看着查德，眼神温和。
鸟儿发出了欢快的鸣叫，又从布鲁斯的手上起飞，绕着格雷森夫妇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查德的面前。
查德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小罗宾鸟毛茸茸的脑袋，得到了一阵亲昵的轻啄。
“过来吧，格雷森。”达米安率先开口了，“我们已经将你从法庭夺回来了，你会拥有新家和新的生活。”
“韦恩庄园欢迎你，小空中飞人。”提姆也点了点头，“这里会有温暖的被窝，热牛奶和小甜饼——我敢保证阿福会喜欢你的。如果你想要继续进行马戏团表演的训练，我们也可以给你做一个训练室。”
卡珊德拉左右看看，才对男孩作了一个起飞的手势：“再一次，飞起来。我们一起。”
杰森在后面看着沉默的布鲁斯看得头大，忍不住踹了布鲁斯一脚：“喂老头，说点什么啊，是你要收养他还是达米安要收养他？”
布鲁斯甚至没被他不太用力的一踹踹动脚步，倒是达米安哪怕奔三了也依旧是个父控，当即凉飕飕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但杰森也并不怵他，所当然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怎么？真打算亲自当爹？你的年龄也差不多可以了。”
达米安再次起了杀心：“陶德，你等着。”
“略略略。”杰森把旁边的藤丸立香一揽，摆明了在表示等就等谁怕谁，藤丸立香也只是微笑着搭住杰森的肩膀，对达米安眨眨眼。
大概是被这样打岔过了心里沉重的思绪，布鲁斯终于好了表情，深吸一口气，屈膝蹲下，平视着离他不远的男孩：“在你的父母离开之后，我本想带你走，却被法庭抢先了一步——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想要带我走？”查德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小声地问，“可是，为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在我像你一样年幼的时候，我也失去了我的父母，我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和恐怖。”他缓慢地说着，岁月在他的嗓音里刻下划痕，他早已失去了布鲁西宝贝那天鹅绒一般丝滑又厚重的华丽腔调，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喉头滚动，带出了心中埋藏多年的血和泪，“所以我不能看着另一个失去了父母的男孩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希望……我想给你一个家。”
提姆微微别过头，吸了吸鼻子，之前藤丸立香他们就得知了这个世界的提姆在一次事件中失去了他的亲生父亲，后来才被布鲁斯收养的。而从小就被训练成杀手刺客的卡珊德拉和达米安轻轻把手搭在了父亲的肩膀上，给他无言的安慰。
查德再次呜咽了起来：“我……真的可以吗？我可以获得一个家吗？”
“当然……或许我能给你的不如你的父母那么多，那么好。”布鲁斯向着他张开双臂，“但只要你愿意，我们的家庭永远欢迎你。”
这个家族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破碎的人，但他们的家庭确是完整的。
缺一不可，也绝不会再失去任何人。
“——去吧，小鸟。”
“——向前看吧，我的孩子。”
约翰和玛丽的手也搭在了查德的肩膀上，他们轻轻把男孩往前推去，声音开始变得虚幻和空灵：“我们永远爱你。”
查德终于迈开脚步，跟随着那只漂亮的蓝色小鸟，扑进了布鲁斯的怀里，放声大哭。
布鲁斯抱着怀里的男孩，抬头看向身影逐渐开始变淡的格雷森夫妇，刚蓝色的眼里闪动了一下。
“以我作为一名父亲的身份，我像你们保证。”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给他我能给他的一切，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孩子。”
作为同样失去过父母的人，他想要向查德格雷森伸出手，而作为一个蹭目睹儿子死亡的父亲，他将用一切去守护自己的孩子。
在格雷森夫妇模糊的笑容中，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轻的“谢谢”，下一秒，两人的身影消失，画面中的一切再次开始化作纷飞的花瓣。
“我醒来的时候……”查德抓紧了布鲁斯的衣服，“你们都在吗？”
“当然。”布鲁斯低下头，紧紧抱住查德的身体，“我们都在。”
花瓣纷飞扬起，纷纷扬扬之中，所有人开始逐渐失去意识，只有藤丸立香在确认杰森脱离梦境之后，松开他的手开始向某个方向走去。
很快，连花瓣都开始消散融化，沉淀为一条淡粉色的路，藤丸立香看向路的尽头，衣着华丽的花之魔术师正微笑着对他招手。
“好久不见——或者说初次见面呀～”那人的语调一如记忆中的一般带着些许轻浮和不正经，“平行世界的藤丸君。”
第50章 在害怕什么
“嗨， 梅林。”藤丸立香镇定自若地对他挥挥手，“很高兴见到你。”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我来的？”梅林对藤丸立香挤了挤眼睛，“虽然我们这个世界的藤丸君也是个观察能力强到可怕的家伙， 但你在我完全接管梦境之前就发现我了吧？”
“达米安问我‘有必要用这种游戏装备来捉弄我们吗？’的时候。”藤丸立香也很坦诚地说了，“那时候我就意识到， 就算有灵基本身的性格影响， 这样强行指定规则的行为似乎稍微有点过头——或许成年的我做出这些事会更自然一些， 但我的话，大概不会这么做。”
他大概只是会很真诚对其他人说：不可以作弊，要用自己的灵魂去感化查德内心的坚冰才可以！
而不是把这些信息悄悄藏在规则里。
说到底， 少年款的藤丸立香还是更擅长直球攻击。
“哎呀，没想到是差在这点小细节上～”梅林夸张地大呼失望，“平行世界的藤丸君是还没有成为恶劣大人的藤丸君呢！”
“那个我到底是有多恶劣啊连你都这么评论了……”
“唔……”梅林摸了摸下巴， 假装回忆道， “也就是用了王之财宝内两成宝物就收买了伊什塔尔，含泪净赚整整一成的那种程度吧。”
“什么！？”藤丸立香大震撼，“比我多赚了半成！”
梅林瞪大了眼睛：“哇啊， 看不出来， 原来你也会薅英雄王的羊毛吗？”
“那怎么叫薅羊毛呢？”藤丸立香摇了摇头，“那叫节约。”
“说了和大人的你一样的话呢……”
“啊哈哈， 果然还是我啊……”
插科打诨了一番之后， 梅林还是将话题拉回了正轨：“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来找你是有原因的。”
“嗯。”藤丸立香也并不意外，如果是他熟识的那些英灵， 只是来找他聊聊天喝喝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平行世界的梅林就算是想在梦里找人玩也不该找他， 想来今夜不是无的放矢临时起意，而藤丸立香身上值得梅林在意的地方，他也大概猜到了，“是因为我的记忆吧？”
“欸～～什么嘛～～”梅林拖长了音调，“你这不是超清楚的嘛——”
“其实我有点害怕。”藤丸立香没接梅林的腔，而是低下头，在铺满花瓣的地上坐下来，“迄今为止，都觉得自己的死亡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已经死掉的我来说是这样的——但，如果不是呢？”
“不是的话会怎么样？”梅林笑着坐在他身边，“回到过去，拯救过去的自己吗？”
“做不到的吧，那种事。”藤丸立香失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像查德为了让自己变得轻松一些而选择忘却了之前的事情一样——”
查德为了逃避生存的痛苦而捏造了自己死亡的记忆。
那么他又是为了逃避什么样的痛苦而遗忘了自己的死亡呢？
“我说啊，藤丸君……”梅林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开口道，“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掉’了吧？”
“嗯？啊啊，没错。”藤丸立香点了点头，“从终局特异点回来之后就有所察觉……倒不如说，没死在终局特异点还挺令人惊讶的，毕竟那个时候完全是……”
完全是在燃烧自己的身体和寿命在战斗。
“不过话说回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这个世界的藤丸君，在有些方面比你乱来得多。”梅林摸摸下巴，“不觉得奇怪吗？这个世界的你反而活下来了什么的。”
“思考过一下缘由……”这倒是不假，藤丸立香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或者的时候甚至还有beast潜藏在体内，所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活蹦乱还有些意外，“不过我猜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成年了身体比我好一些之类的由。”
“错误答案！”梅林用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相比少年人来说，成年人的身体其实更经不起折腾，你可以大致解为同样程度的骨折后小孩子恢复的会比大人快这样的概念，魔术回路也是一样的哦！”
“欸……”
看着困惑歪头的藤丸立香，梅林发出了一声自嘲的浅笑：“所以真相和你猜测的正相反——那个家伙其实早在进入第六特异点之前，身体就崩溃了呢！”
“诶诶！？”
“当然，为了人的续存，为了能够继续战斗下去，他活了下来。”梅林闭上眼睛，“大概是因为我们这边的情况更加的紧急，罗马尼和其它医疗部的成员一起想到了一种很糟糕的解决办法——”
“用从者的魔【身】力【体】，来填补他身上破碎的部分。”
藤丸立香瞪大了眼睛。
“简单来说，就是他活到如今，身体上的大部分零件，尤其是胸腹部之类要害处的器官，都已经被更替过好多次了。”梅林晃悠着脑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着堪称恐怖故事一般的话语，“当然，手脚也是，除了带有令咒的那只手，几乎都破碎过了，虽然不是要害，但毕竟拯救世界的御主需要不断奔波，所以不能缺少四肢嘛——”
——用那样的方式延续他的生命，真的算是在“救”他吗？
——当然算啊，因为他因此才得以继续呼吸。
为了活下去而拯救世界，还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活下去？
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藤丸君你，说不定早就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梅林站起来，走到藤丸立香的面前，他弯下腰，非人类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少年仍带着稚嫩的脸颊，“即便如此也这样逞强一般地活着，为了所背负的东西，为了发自内心深爱着的东西，不断地不断地战斗着……就算已经拯救了世界，依旧无法停下来……”
因为已经停不下来了吧。
“认识的人越多，结下的缘分越多，要背负于肩上的东西就越多，直到这些东西终有一天把自己塑造成某种希望的形式，而失去了生命的真实感。”
梅林的手指点在了藤丸立香的胸口。
“你们就是这样的‘救【怪】世【物】主’啊。”
藤丸立香愣了一下，努力勾起了嘴角，语气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其实他未必没有陷入同样的怪圈。
只要是为了保护他，只要是为了让他活下去，无论牺牲多少人都可以，目睹过太多的牺牲和死亡之后，作为永远被留下的哪一个，就算身体没有崩溃，心灵也很难不崩溃。
变成什么样的东西都无所谓，怪物也好，野兽也好，救世主也好普通人也好，只要能够为他们战斗下去，只要能够让那些将自己视为希望的人获得拯救，只要能够……
“如果可以只牺牲我一个人就拯救所有人的话……”他喃喃自语道，“那就太好了。”
救世主的末路，所有人都很清楚的吧。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去揉乱了他的头发：“哎呀哎呀，还是年幼一点的藤丸君比较可爱，揉起来会顺手很多呢～”
“哈哈哈，迦勒底的大家都喜欢这样揉我的脑袋呢。”藤丸立香失笑，“真是怀念的感觉。”
“所以呢？你又是在害怕什么？”梅林的语气温和了下来。
“我害怕我会‘害怕死亡’。”藤丸立香回答道，“我本以为我不怕的，所以无论想不想起来都无所谓，但……”
本以为自己会如同设想中救世主的终局一样，但是在“救世”和“死亡”之间，却突兀的插进了一段几乎已经要被遗忘的平凡的生活——闪回的片段之中尽是美好的画面，和家人，和朋友，在迦勒底的那段时间甚至不敢去奢想的，新的生活。
想要回忆起来那些美好，却又怕失去那些美好的痛苦会把自己压垮。
“但就算是那个家伙，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害怕死亡吧。”梅林站起身子，仰头看向了远方，这个简单的梦境之中并未构筑那么遥远的景象，目之所及处尽是虚无空茫的空白，“我也是害怕死亡的，你认识的那些英灵之中，能对自己的死全然释怀的人想来也不多。”
“……”
“那么你的决定是？”见藤丸立香沉默，梅林轻笑一声转回来，在手心变出了一朵淡蓝色的花，伸手递向藤丸立香，“想要回想起来，还是决定继续封存那段记忆？”
“逃避是没有用的啊。”藤丸立香耸了耸肩，舒展了眉头，“而且我果然还是想要回忆起来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哪怕再短暂，那也是他的珍宝
他接过了那朵花。
画面翻转间，达芬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件事要跟你说……嗯，藤丸君，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
现实之中，被拉入了梦境的人依次醒来，布鲁斯率先去检查了一下蝙蝠洞的情况，得知这个世界的成年立香和小杰已经出发去收拾不知道怎么又开始惹事儿的急冻人之后就放弃了拯救，回来看查德的情况。
查德并没有立刻恢复到梦境里一般的活泼模样，正相反，他似乎依然是那副呆呆的模样，哪怕醒了也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悄悄用眼睛打量着他们，直到杰森把他拉起来，用魔力再次给变得冰冷的小家伙加热。
“藤丸呢？”杰森一边用毯子把体温超低的查德裹得严严实实，一边四下环顾发现在蝙蝠洞里躺了一排的达米安、提姆和卡珊德拉都已经或是站了起来或是还坐在床上揉眼睛，只有藤丸立香一个人还像上次吃了奇怪东西之后一样躺在床上没有反应，赶紧过去晃了晃他，“藤丸？藤丸你醒醒？！”
“他会不会需要确保我们都醒来之后再离开梦境？”提姆推测。
“查德已经醒了。”达米安否定了这个推测，“他的梦境结束之后藤丸也应该醒来。”
“他……”卡珊德拉似乎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看着藤丸立香的脸顿住了。
所有人都停顿了动作。
藤丸立香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划下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