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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可能说服许晚辞呢。

能让她动容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他转过身,声音已经回复了平日的温润有礼,他理智地陈述着事实:

“你为他求死了四次。”

“断魂骨,三叶莲,无相神石,化神雷劫。”

他深谙人性,从来都知晓所有人的软肋,包括许晚辞:

“不论曾经如何。”

“接下来,试着为他而活吧。”

“去见那些他未曾见过的风景,去走那些他未曾走过的路。”

“活着,终究能比死亡,做更多的事。”

谢听白并未回头,而是径直离开了万剑锋。

天际之中。

萧玉衍怔怔地看着下界之中的许晚辞。

看着她低下头,温柔而执着地看向腰侧的三叶莲;看着她转过身,平静地朝着房内走去;看着她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分毫悔意。

无论是几次的濒死,还是漫长的百年,她都未曾后悔。

她就这样沉默的向前走去。

曾经他忽略的所有,随着谢听白的话,全都涌上了心间。

他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许晚辞如今的一切苦痛,都是因为曾经的‘他’。

她爱‘他’,所以才会被困百年,所以才会几次濒死。

魔界之中的三叶莲与雷劫,不过是这百年其中微不足道的两件罢了。

曾经他不曾在意的所有,如今都化作一把把利刃,直抵心间。

周围明明只有永久不变的虚无,在此刻却多了几分死寂的阴霾。

神明,体会着凡人的喜怒哀乐,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愧疚。

下界中,许晚辞一步一步地朝着房内走去。

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微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天道之力温柔的拂过她的发梢。

可是,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瞬,外面的天霎时阴了下来。

乌云密布,万籁俱寂。

第66章她唯一的挚爱,只有‘他’

宁孟澜听着万剑锋峰主关于楚青川的汇报, 面色冷漠地摆了摆手:

“随他吧。”

知情不报一事,可大可小,真正令他心寒的,还是楚青川的自私与凉薄。

无论是教养他的宗门, 还是救过他的许晚辞, 在他心中随时都能因为一件小事被嫉恨, 甚至被抛弃。

这种人留在宗门, 怕是会人人自危。

离开也好。

他与楚青川终究有几十年的师徒情谊, 他有如今品性, 他身为师尊, 也难辞其咎。

他不会将他从太清宗除名,但太清宗再也不会给他任何指点与帮助。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要看他自己了。

*

自谢听白离开后, 萧玉衍终于见到了许晚辞修炼的模样。

每日十二个时辰, 若不是时不时有人拜访, 她怕是能昼夜不停的修炼,直到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竭,才有可能停止。

而太清宗所有人, 却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甚至还有人松了一口气般感叹:

幸好这次不是带伤修炼。

就好像在许久之前,她曾经在受伤后,依旧如此修炼过一般。

萧玉衍看着许晚辞自日出后便舞剑不休的模样, 心间涌上一股浅浅的苦涩。

他终于意识到:

她这百年, 过得很不好。

他伸出手, 仿佛是想要触碰什么,可周围只有漫天的虚无。

就在这时, 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的响起。

萧玉衍无声地放下手。

幻颜树下,许晚辞听到动静后, 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九霄剑化作手环收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之上。

看到门口的身影后,她眼中带上了一丝诧异,随即礼数周到的行了一礼:

“晚辞见过佛子。”

萧玉衍的目光,终于从许晚辞的身上移开。

看着门口处周身佛息,目光悲悯的身影,他目光淡漠,仿佛与看向许晚辞之外的万物一般,波澜不惊。

可是在眼底最深处,却藏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与警惕。

以身救世,为此重伤的佛子。

或许是这世间,最像许晚辞心中那个‘他’的人。

包括如今的他。

萧玉衍静看着这世间的一草一木、花开花落,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波动。

只要不是她,就算万物在他面前湮灭,好像也掀动不了他分毫情绪。

天行有常,他从不会沾染,更不会去拯救。

他与百年前那个以身祭天的萧玉衍,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如今的他,又真的是她想见的人么?

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情绪,甚至于刚苏醒时,对她一切经历都冷眼旁观的人。

萧玉衍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刺痛,却依旧没有移开看向许晚辞的视线,目光专注却又带着隐秘的悲伤。

下界之中。

白舟带着满身佛息,唇角含笑来到了小院之中。

院子中的灵植,仿佛受到了滋养一般,变得繁盛了几分。

他对着许晚辞还了一礼,声音带着如清风一般温和却又让人心安的禅意:

“许施主。”

萧玉衍看着下界之中,许晚辞看向白舟平静柔和,似乎还带着些许感激与亲近的目光,不在意一般地移开了视线。

一片幻颜树的落叶幽幽飘落,恰好挡在了许晚辞眼前,将她身前的白舟挡了个严严实实。

三息后,叶子才不情不愿一般,轻飘飘地从她眼前离开,落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灼眼,热烈的洒在了修仙界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除了许晚辞所在的地方。

小院之中,许晚辞与白舟所隔不过五步,所处之景却截然不同。

许晚辞身处阴影之中,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她的身上,周身环绕着温柔的暖意,舒适的环境之下,她丹田的灵气都变得一点点凝实起来。

而她身前的白舟,却恰好避开了左右的阴影,他站立在灼热的阳光之中,一身麻布白衣,硬生生被照出了丝绸之感,剃度后的头顶,更是反光一般,光可鉴人。

许晚辞见到白舟微眯的眼睛,赶紧后退两步,邀请他落座。

白舟欣然点头。

即使他修为受损,也依旧有着大乘修为,并不会被阳光所扰。

真正让他侧目的,是许晚辞周身环绕的厚重到让他不可忽视的天道之力,就仿佛他身前这个人,凝聚着天道所有的偏爱一般。

这种气运强盛之人,几百年间他从未见过。

白舟隐住心中的诧异,从容落座。

不等许晚辞开口,他就说出了今日的来意:

“贫僧今日前来,是为道谢,也为辞别。”

也不知为何,他话音刚落,刺眼的阳光便被云层遮盖,留下了一地阴凉。

许晚辞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是我应该向您道谢才对。”

“只是不知您伤势如何,不敢贸然打扰。”

她抬起头,把茶推到了白舟面前:

“佛子身上的伤势好些了么?”

白舟接过清茶,摇头道:

“如何当得起许施主这一声谢?”

“若无贫僧,许施主亦能平安归来,还不必担这些无谓因果。”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

“何况贫僧伤势本就已无大碍,只剩休养。”

“如今有了齐云丹的助力,不但伤势大好,修为也已经重回大乘后期。”

他放下茶盏,声音宽慰中带着几分笑意:

“想必三十年内,就能够再次渡劫。”

“这种晋升速度,恐怕几百年内,都无人打破。”

许晚辞听着白舟说到最后带上了笑意的声音,稍显诧异的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没有想到佛子会在意这些。”

白舟面色从容洒脱,他并未隐瞒,而是诚实道:

“贫僧虽入佛道多年,但终究不过一介俗人。”

“这些名头,虽然无用,但是想起来,总让人能开心一些。”

许晚辞闻言怔愣了一瞬,随即无奈道:

“佛子说笑了。”

“您当年不惜重伤制止了当年修仙界中无人能敌的魔尊,修仙界才有了这三十年的平静。”

“前些时日更是伤势未好便出关……”

她停住了声音,但是谁都知晓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清楚自己的自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自己能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冒险。

她对于白舟这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人的人,心存敬意。

尤其是,被救的人,是她。

即使她不需要,却依旧会把它记在心间。

她垂眸道:“您本不必承担这些的,不是么?”

阳光不知何时刺破了云层,再次洒到了小院之中。

白舟摇了摇头,他反过身来为许晚辞斟了一杯茶:

“修行,也修心。”

“贫僧所作所为,看似普度众生,实则也只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

“三十年前,修仙界若是浩荡,贫僧也难以脱身。”

“当年若不是……,许施主若是真的出事,怕是贫僧今后难以心安。”

“今日,依旧如此。”

他略微侧移,躲开了仿佛如影随行一般的阳光,一挥手,一个佛气浩荡的玉盒便出现在了暗玉桌上。

“这是贫僧为了心安为许施主准备的谢礼。”

许晚辞看着玉盒中带着佛光的短刃,并未探究这是什么,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若不是因为我,佛子不可能会重伤以至于修为倒退,只是一枚齐云丹,根本不足以抵消您那日之伤 。”

白舟轻笑着等她说完,然后不紧不慢道:

“这是斩魔刃。”

“虽然算是难得的至宝,但仅能攻击魔界之人,限制颇多,有时想送都未必送的出去,所以倒也算不上太过珍贵。”

“许施主若是拒绝,贫僧怕是不得不在贵宗多叨扰几日,每日前来为许施主诵经祈福,以求心安了。”

许晚辞推辞的话,被他看起来名正言顺的威胁给堵在了唇边。

她曾经得到的善意太少,面对这些善意,她心存感激,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沉默了几息后,在白舟期待的目光中,接下了玉盒:

“多谢佛子相赠。”

白舟仿佛早已经料到了她的回答,他看着她触碰玉盒的手上厚重的仿佛快要凝实的天道之力,眼中带上了几分轻松:

“许施主身有天眷,想必也不会遇到之前那般险境,斩魔刃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许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天眷么?”许晚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声音平淡,“未必吧。”

“若真是天眷,应该让我达成所愿才是。”

白舟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带着世人皆苦的悲悯。

他知道她话中意,却依旧无能为力。

世间万苦,落在每个人身上,也不过是一句节哀顺变。

“许施主节哀。”

许晚辞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劝慰,她神情依旧平静,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涟漪。

她早已经习惯了这场在众人面前的表演,习惯到凭借本能,就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回答,也知道现在她最好的做法应该是若无其事的揭过话题。

可——

或许是因为在魔界中见过了清衍仙尊的真容,让她不再如之前一般,对他是一无所知的惶恐;

或许是因为她知晓现在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她的谎言,都不会怀疑她话中的真假;

又或许是因为清衍仙尊四个字,帮助了她太多,让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好奇。

许晚辞没有看向白舟,而是抬头看着浅蓝的天空,她轻声问道:

“他……真的很严肃么?”

白舟感受着她周身厚重但却莫名温柔的天道之力,迟疑了一瞬道:

“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距离。”

“仿若天地之别的天赋与修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值得仙尊在意。”

“世人与仙尊而言,大抵不过万物蝼蚁罢了。”

“连在意都没有,又如何称得上严肃。”

许晚辞想起留影石中那个强大淡漠的身影,强行压住了心中的震撼。

理智再次将所有情绪牢牢压制,她知道这时,她必须做出正确的反应,揭过这个话题。

她似乎是有些无奈道:

“原来是这样啊。”

她低下头,声音中有怀念,也有无奈:“我还以为,他……”

她抿着唇,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怎么就这么……”

不喜欢笑呢。

她剩下的话,隐在了唇间,只剩下了一地的落寞。

天际之中,萧玉衍手中所有的天道之力,都消散在了虚无中。

他明明早就知晓,却又在一遍一遍从许晚辞口中确认。

她唯一挚爱,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只有‘他’。

其他所有人,言朔也好,白舟也罢,甚至于他,与她而言,都不过寻常而已。

一道天道之力凝成的镜面悄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萧玉衍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唇角一点点上扬,双眸中有规则与万物隐现,却归于一片淡漠之中。

他蓦然闭上双眼,面前的镜面片片碎裂。

镜片融入虚无之中,混沌动荡,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到身侧那株灵气捏成的化雨昙。

第67章许晚辞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吧

三个时辰的修炼过后。

许晚辞终于收起九霄剑, 坐在暗玉桌旁调息灵气。

幻颜树叶一片片随风飘落,却都绕过了她的周围,没有打扰到她分毫。

半炷香后,她睁开双眼。

再次修炼之前, 她端起了暗玉桌上的浅蓝色杯盏, 随意的抿了一口, 便站起了身。

天际之中。

仿若镜像一般。

萧玉衍也坐在了暗玉桌旁, 指节修长的右手之中, 同样握着一盏清茶, 他遥遥举杯, 对面却空无一人。

只留满地的孤寂与落寞。

只有不远处灵气捏成的化雨昙随风飘摇,是虚无之中,唯一的亮色。

*

“晚辞!”

就在许晚辞站起身想要继续练剑之时,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下一瞬,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闪过, 转瞬便来到了她的身前。

江秋宁身上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劲装,衣领绣着暗金色的云兰,腰上的腰带却是金玉镂空而成, 虽然看起来简单,却又华丽精致。

她三千发丝被一支发簪挽起,更衬得她眉目如画。

与之前温柔高贵的装扮不同, 如今的她, 有着温柔的本性, 却又多了几分干练的洒脱。

仿佛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般,看起来真实了许多。

江秋宁牵住身前人的双手, 声音亲近,还带着曾经从未有过的轻快:

“晚辞, 我来找你了。”

许晚辞身体僵硬了一瞬,感受到有些熟悉的气息后,才放松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秋宁。”

江秋宁根本没有在意洒在她脸上?? 灼眼的阳光,她笑盈盈地看着身前人:

“晚辞,那日我急着回江家,还没来得及祝贺你。”

“恭喜你成功晋升化神。”

她拿出一根从江家库房中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三千年的青玉丝,用灵气轻巧地挂在了三叶莲之上,代替之前简单的六品灵线,系在许晚辞的腰间,“我找了许久。”

“觉得这或许是晚辞最需要的。”

她知道三叶莲对于许晚辞重要性,所以并未直接触碰,全程都是以灵气串联。

许晚辞察觉到她的动作时,从来足够警惕的她下意识运转起体内的灵气,只是在看到身前人俯身专注的神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灵气消散,目光也逐渐放柔。

江秋宁是她为数不多,愿意相信的人。

一息后,江秋宁站起身,笑盈盈道:“晚辞喜欢么?”

听到她的话,许晚辞低头看了一眼腰侧,青色如玉的丝线下,三叶莲如同往常一般,安静的落在她的衣裙之上。

曾经系着三叶莲的丝线,也是江秋宁所赠,只可惜丢失在了魔界。

她……真的帮了她许多。

想到这里,许晚辞抬起头,认真地道谢:

“多谢秋宁,我很喜欢。”

她抬起头,终于看清了身前人的现状,她扫过她略显苍白的面色,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

江秋宁……受伤了?

有谁能伤到江家少主,却又不曾触怒江家?

而且如今看她的神情,伤势非但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反倒像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处一般,让她变化甚大。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许晚辞目光一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没有问。

江秋宁察觉到了她视线的停顿,看到她未曾开口询问后,她眼中的笑意愈发真切。

后背上的疼痛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是解脱。

她终于把违抗父亲决定之事摆在了明面上,她在江家祠堂里,把与楚青川决裂的事情和盘托出。

禁锢了她几十年的枷锁,随着那一道道家法,终于消散。

她终于能够真正做回自己,而不是那个楚青川喜欢的温柔大方的江家少主。

或许是父亲也是疼爱她的,又或许是因为她如今与许晚辞的关系太过密切,让他不得不慎重。

即使她毁掉了江家几十年的筹谋,最后也父亲只是让她冷静一番,连禁足都不曾有。

无论是因为亲情还是因为利益,从今日起,她终于自由了。

想到这里,江秋宁温婉的眉宇间带上了几分神采飞扬的气息。

她扫过许晚辞手中的九霄剑,根本不用猜测,就知道她必定已经修炼了许久。

想起曾经许晚辞日夜不息修炼的模样,她拉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

“晚辞,之前来太清宗时,我只顾着忙其他事情,还从未欣赏过这里的风景。”

她一脸期待道:

“如今终于有了闲暇,晚辞愿意与我一同看一看太清宗的景色么?”

知道许晚辞醉心修炼,她又补上了一句:

“只需要一个……不,半个时辰就好,就当散心。”

许晚辞看着江秋宁眼中隐隐的乞求,拒绝的话隐在了唇边。

原著中,江秋宁的一生都围绕着楚青川,她与江家,是身为男主的他最大的金手指。

她禁锢了自己的喜好,限制着自己的修为,把所有的天材地宝都尽数供给了楚青川。

到最后,江家在他一次次吸血中没落,江秋宁也逐渐磨灭了自己的本性,成了一个大方得体的楚青川道侣。

看着如今眼前真实而轻快的身影,许晚辞轻声应道:

“好。”

万剑锋旁边的灵峰是落林峰,峰内灵气四溢,土壤也是修仙界难得的珍品。

这里是太清宗专门种植繁育灵植的地方,哪怕内门弟子,没有任务与宗门许可,都不可擅入。

许晚辞并不知晓,她看着其中郁郁葱葱的灵植,顺着山脚走了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身边的江秋宁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平静中带着细微好奇的神情后,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落林峰中。

随着她们的深入,周围的灵植也逐渐从三品,来到了四品,五品。

许晚辞看着前方的景色,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自从来到修仙界后,她精神便一直紧绷,即使周围的环境安全,她也不得不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努力修炼,不能停歇。

她从未有过这样清闲惬意的时刻,仿佛周围的时间都慢下来了一般。

就在这时,她看着不远处结满果子的明甜树,脚步放慢了一瞬:

她记得明甜果是原著中最好吃的灵果之一,甘甜清冽,果香十足。

虽然灵效不强,只能锦上添花帮助丹药散发果香,但却是不少修士的桌上美食,喜爱者众多。

也不知明甜果,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早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论心中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都不会有分毫体现,只会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甚至于在发呆时,她眼中还会习惯性的带上自己都不会察觉的伤怀与叹息。

江秋宁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身边的许晚辞身上。

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步伐的停顿,也看到了她看向明甜树时的情绪波动。

她一直都知晓,能让许晚辞产生波动的事物,只会与清衍仙尊有关。

是这棵树么?

让她又想起了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看向许晚辞的目光中带着止不住的疼惜与担忧。

天际之中,萧玉衍也如此以为。

他体会着胸中的苦涩,依旧固执的没有移开目光。

他知道除了曾经的‘他’外,许晚辞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

所以即使觉得江秋宁的存在碍眼,却始终未曾真正在意。

萧玉衍看着下界之中的明甜树,指尖天道之力一点点凝聚:

不过是一段与‘他’相关的记忆。

只要盖过这段记忆便好。

让她想起明甜树时,忘掉曾经,只记得如今这一幕。

他为她而做的这一幕。

天际中,无数天道之力静静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明甜树上。

明甜树周围灵光大作,品阶也开始逐渐攀升。

五品、六品、七品……最终停到了九品之上。

浓厚的灵气化作灵雨,落在了许晚辞的身上。

九品灵植的气息,越过落林峰的结界,传遍了半个宗门。

许晚辞感受着前方愈发清甜醉人的果香,垂眸敛住了眼中的惊讶:

原著中,有出现九品明甜树么?

她没有得到答案,只能把一切归结于意外。

她身边的江秋宁,眼中也是罕见的震惊。

几息之间,一个灵植便从五品一跃成为了九品。

这种神迹,怕是修仙界从未有人见过。

这时,察觉到动静的宁孟澜于几位长老都赶了过来。

看着九品明甜树,宁孟澜目光呆滞,他强忍住所有的震惊,声音颤抖地问道:

“晚辞,江少主,你们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明甜树受自身所限,最高只能停留在五品,修仙界根本不曾有过九品明甜树。

如今太清宗居然……出现了九品明甜树!

许晚辞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陈述了一遍。

宁孟澜总结了一遍她的话,声音飘忽:“所以,只是一个意外。”

几百年了,太清宗可从未有过这种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意外’。

谢听白摘下一枚明甜果,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声音带着几分思索:

“九品明甜果,似乎能加强丹药最终的药效。”

“若是炼制齐云丹时有它在,怕只是一枚齐云丹的药效,就能与玄云兰等同。”

宁孟澜等人神情震惊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九品明甜果居然有如此之功效!”

越是高品阶的丹药,提升一分便愈是艰难,但这一分的作用,却足以让所有人心动。

试想,若是一枚结婴丹,先前只有七成概率结婴,可加入明甜果后,概率就能提升到八成甚至更多!

想到这里,宁孟澜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听到他们的谈论,许晚辞微微低头,仿佛发呆一般,看着不远处的一朵浅蓝色的命寿花:

若九品明甜果真有这种功效,原著不可能不提。

如今这个世界,与原著的差别,好像越来与大了。

天际之中,萧玉衍的眼中从来没有其他人。

众人之中,他只看向许晚辞。

看着她停留在命寿花上的目光,他微微抿唇,仿佛是在吸引她的注意一般,天道之力再次挥洒,落在了她目光所及之地。

于是,所有人都见到了四品命寿花升阶的壮观景象。

湛蓝色的灵气在命寿花上不断翻涌,变得愈发浓厚,五品,六品……到了九品还在继续。

最终停在了半步仙品之上。

半步仙品啊!

本来只能提升元婴修士寿数的四品命寿花,如今成为了能让渡劫修士延寿的至宝!

这是修仙界多少渡劫尊者梦寐以求,却根本无数寻觅的至宝啊!

江秋宁看着这株命寿花,周身的灵气不受控制的停滞翻涌,眼中满是心动。

许晚辞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了答案:

或许,她真的得到了楚青川一半的气运。

原来气运强盛,是这种感觉么?

所到之处,机缘遍地。

回过神来,她察觉到了身侧气息的变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江秋宁:

“你想要它么?”

江秋宁下意识点了点头。

江家只有一位渡劫后期的尊者,那便是江家老祖。

江家老祖的存在,是江家能维持修仙界第一世家的底气。

只是老祖寿数将近,只有短短十几年的寿命,根本没有时间等候机缘到来。

可若是有这株命寿花……

江秋宁猛地回过神,她并未直接开口讨要,而是一脸认真道:

“晚辞,我可以用江家至宝作为交换。”

“无论你想要什么至宝,就算江家没有,也会拼尽全力为你找来。”

许晚辞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前方双手不断颤动的宁孟澜。

宁孟澜等人都看到了之前许晚辞看向命寿花的目光。

所有的疑惑随着这个目光,都有了解答。

这两株灵植的升阶,与太清宗并未有什么关联,一切都只是因为……许晚辞。

许晚辞身上的气运影响,所以才引发了如此惊人的异象。

他深吸一口气道:

“命寿花能升阶,与晚辞气运息息相关。”

“此物去向,由晚辞决定就好,太清宗绝无异议。”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

即使年纪最大的大长老,依旧有着千年寿数,如今根本不需要命寿花。

许晚辞听到宁孟澜的回答,转过头认真道:

“我很喜欢青玉线,以它交换就够了。”

江秋宁深吸一口气,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感激:

“晚辞,你稍微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何其有幸,有许晚辞这样的好友。

若不是她,她怕是如今依旧不敢反抗父亲决定,一生都会留在楚青川身边。

她灵气点亮了一张通讯符。

听着通讯符中传来的声音,她腰背骄傲的挺直,即使对面的人是她积威甚重的父亲,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江家少主独有的矜贵与傲慢:

“父亲。”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眉梢微挑:

“晚辞找到了一株半步仙品的命寿花——”

她还未说完,所有人都听到了通讯符中的声音:

“什么?!”

震惊过后,江家家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恍惚:

“宁儿,你不是骗为父吧?”

“你说你找到了什么?”

“是晚辞找到的。”江秋宁纠正到。

说到这里,她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晚辞,声音却依旧矜傲:

“父亲,您若是方便,可以让人来取。”

“只是此物珍贵,您应该舍得江家十大至宝之一的玦尘玄晶吧。”

玦尘玄晶也是半步仙品的至宝,能助修士以神识攻击,是晚辞如今用得上的至宝。

江家家主的声音干脆利落:

“我这就亲自带着玦尘玄晶,前往太清宗。”

“宁儿,你一定要护好命寿花!”

放下通讯符后,江秋宁使劲地抱住了许晚辞:

“晚辞,真的谢谢你。”

许晚辞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无奈:

“你都用至宝相抵了,又何须言谢。”

*

这几日中,所有人都得知了太清宗发生的事情,也知晓了许晚辞的气运有多强盛。

不少尊者纷纷前来拜访。

虽然没有像江家一般得到命寿花这种举世罕见的至宝,但大都也带了一枚明甜果回去。

与许晚辞说过两句话的无极宗宗主,更是得到了一个清云蝶。

众人不由感叹:

谁说楚青川是气运之子?

明明许晚辞才是!

楚青川在太清宗几十年,给太清宗带来什么了?又给江家带来什么了?

许晚辞不过声名鹊起一年的时间,先是救了上古战场中的太清宗弟子,又是为太清宗找到了一座灵脉,更不用说齐云丹与如今的明甜果。

就连与许晚辞关系稍好的江家,都得到了最需要的命寿花!

一时间,所有宗门世家与太清宗的关系,好得仿若兄弟一般。

白家与其他宗门世家的欢喜格格不入。

楚青川来到白家的第一天,便把白家流传了几百年的玄冥蛊收服。

白家的至宝,忽然就成为了他的灵宠。

白家还来不及心疼,祖宅中潜藏了百年的络灵参就恰巧被楚青川发现,又恰巧被他吸收。

几日的时间,白家上上下下,一片死寂。

白家家主听着手下汇报的有关太清宗的事情,脸色漆黑。

等着手下离开后,他看向自己面容娇俏,看起来清纯无辜的小女儿白挽衣。

“衣儿,白家从来都不是做善事的人家。”

“再继续让楚青川待在祖宅,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挽衣杏眼无辜的眨了眨:

“那父亲想要做什么?”

“我听闻楚青川从蚀魂密林中平安归来。”白家家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那其中,可有不少灵宝。”

若是楚青川真的气运非常,自然能活着回来。

若不然……也好。

不要耽误白家去讨好真正的气运之子。

“蚀魂密林太危险了。”白挽衣揉捏着自己的袖口,“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面容真诚道:

“那女儿就趁着这段时间,多套出一些楚青川身上的灵宝。”

她抿着唇,声音无奈:

“若是他真的出事,那我就只能凭借这些灵宝怀念他了。”

第68章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保护

自从大婚那日之后, 整个魔界魔魔自危,所有魔都夹起尾巴战战兢兢、不敢擅动,生怕引起魔尊的注意。

七大魔将因为必须向魔尊汇报魔界事宜,短短几日, 身上的魔气已经削减了一半, 这倒也还好, 更让他们惶恐的, 是不知道自己的魔命, 还能在暴怒的魔尊手下留多久。

夜潇看着前方已经重建了两次的暗庭殿, 深吸一口气, 视死如归的走了进去。

暗庭殿中一片漆黑,魔气厚重混乱,竟有了几分混沌之感。

王座之下, 又多了几十个顶阶魔兽的尸骨。

言朔斜倚着坐在王座之上, 双目带着猩红的暗色, 他搭在王座上的右手因为那日的伤势,有几根手指已经只剩下了森白的指骨,白骨之上魔气纵横, 将他的右手逐渐修复。

可手上的伤势在完全恢复之后,却又后肉眼可见的重回白骨。

循环往复,从未休止。

言朔感受着体内直接撕碎然后在废墟之上重组的魔识, 右手缓缓握紧, 身体上疼痛却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疯狂的快意。

他听着夜潇口中这些时日许晚辞在修仙界中的经历, 轻笑出了声,声音平静却又带着压抑的疯狂:

“我的晚辞, 真是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在魔界,能让他舍不得伤她分毫。

在修仙界, 更是有所谓气运傍身,引得修仙界震动。

言朔垂眸,温柔的抚过通红如血的魔珠:

“真想看一看她如今的模样。”

“然后……”

亲手毁掉。

夜潇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形隐匿。

听着王座之上传来的声音,她面色愈发苍白:

她的分身刚从修仙界中回归,所以她分外清楚许晚辞这段时间在修仙界引起的震动。

一个气运强盛还牵扯着无数人因果的修士……修仙界的那群人,怕是已经严防死守,将她护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不可能如同上次一般将她掳到魔界。

莫说掳走,如今太清宗全宗戒严,她的分身都无法进入,魔界之人,怕是根本见都见不到许晚辞。

更何况魔尊身上伤势根本没有来得及休养,若是去到修仙界,怕是……

想到这里,她颤颤巍巍道:

“陛下,魔后如今被小人蛊惑,对您误解甚多。”

“可能……不是那么想见您,属下的意思是,魔后可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或许是夜潇口中的‘魔后’二字取悦了言朔,他眼中的猩红褪去了一分。

漆黑的魔殿中,他的声音温柔而缱绻:

“她怎么可能不想见本尊呢?”

他站起身,一字一句道:“她会抛下修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求着见我。”

谁让,她从未隐藏过自己的软肋。

言朔隐住心中对萧玉衍的厌恶,眯起了猩红的双眸:

“死人留下的东西,没了,可就不会再有了。”

*

太清宗中。

大长老感受着从半空横扫而过的强横神识,看向万剑锋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才不过三日,就能将神识凝练到如此地步。

如今她神识凝成的这一击,怕是足以伤到渡劫中期的修士。

要知道,她的修为不过才化神啊。

许晚辞在神识一道上的天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有这般强悍的自保手段,他也终于能放心些许了。

小院中。

许晚辞收回神识,面色带上了一丝苍白。

刚才那一击,用尽了她所有的神识。

她感受着干涸识海中三叶莲温柔的滋养,安静地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天际之中,萧玉衍看着她疲惫但却透着坚韧的眉眼,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在魔界一剑击杀魔物的场景。

她瘦削的身体下,有着一个强大不屈的灵魂。

一个,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的灵魂。

看着下界中许晚辞因为那一击不自觉扬起的唇角,萧玉衍清冷淡漠的双眼中,带上了落雪般的温柔。

他已经有了人的情绪,也终于开始理解凡尘中的喜怒哀乐。

无论是痛苦,还是欢喜,他都欣然接受,然后无声沉迷。

只要与她有关,似乎什么都是好的。

小院中,一阵微风轻柔地拂过许晚辞的周身,掀动了她的长发。

一只能恢复神识的纤羽蝶顺着微风飘来,落在了她的额间。

一阵轻柔的光芒亮起,她识海中的神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了起来。

三息过后,她睁开双眼,浅白色的纤羽蝶亲昵的落在她的手背上,确认她神识终于恢复后,它在小院中飞舞了几圈,最终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许晚辞看着翩翩离去的纤羽蝶,眼中没有欣喜与庆幸,反倒是带着一丝疑惑与警惕:

与之前用尽心机才能活下去相比,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真的是因为她分走了一些楚青川身上的气运么?

她垂眸看向自己握着玦尘玄晶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回忆起了原著剧情: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原著中楚青川只要缺什么灵宝,下一步必然能够获得,即使有些他修为低时不敢肖想的至宝,也会被他毫不费力的得到。

比如,她曾经用尽全力却还是失去的无相神石。

楚青川每遇危机时总会有贵人相助,正本小说中,他从未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她如今的气运虽然强盛,可却从来都伴随着危机,这几日内得到的灵宝对她而言却也并非必须。

这样一看,她没有必要为如今的气运感到慌乱。

想到这里,许晚辞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想要起身再次修炼之时,大脑忽然涌上一股抑制不住的困意。

她用仅剩的理智握住了腰侧的三叶莲,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天际之中,萧玉衍感受着逐渐侵入万剑锋的阴影,目光冰冷淡漠。

他手中的天道之力带着清寒的压迫,一寸寸落在了整个太清宗中。

只要他想,他可以帮许晚辞抵挡住这世间所有的危险。

他可以让她拥有安逸顺遂,让所有人都艳羡的一生。

只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萧玉衍右手微抬,却在确认许晚辞不会受伤的那一刻,安静的落了下来。

感受着心中涌起的那些护住她的冲动,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从苏醒后,见证了她所有的经历。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保护。

萧玉衍微蹙着眉心,手上隐隐有青筋涌现,却最终没有动作。

他需要的,不是扼制所有的危险。

而是让她拥有抵抗危险,击碎险境的能力。

他希望她永远能够肆无忌惮,做她想做的事情。

总归,他能护她平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萧玉衍静静地看着许晚辞梦魇中的情景,他周身的虚无,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悄悄地后退了些许,小心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另一边,许晚辞感受着熟悉的魔域气息,有些自嘲的想到:

果然,这才是她最真正的气运。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针对她而来的险境,第一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理智的分析着:

这是言朔的魔域。

言朔终究是魔修,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越过太清宗的阻碍,更不可能把她掳走。

所以,即使他使用了魔域,想来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有三叶莲的帮助,没有人能在幻境中迷惑她,她只需要拖过这段时间就好。

就在这时,许晚辞忽然察觉到了身后的魔气波动。

她蓦然转身,看到了一身黑衣,魔气森森的言朔。

曾经强大张扬,睥睨众生的魔尊,如今看起来多了几分阴冷与森寒。

他周身的魔气更是狂乱不堪,随时都能将周围的一切粉碎殆尽。

言朔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复杂中带着隐忍的怒意,看到她身上的蓝衣与腰侧的三叶莲后,他不怒反笑,唇角的笑意温柔的让人惊恐:

“真是好久不见,我的魔后。”

许晚辞并未在意他的称呼,她用神识护住自己,声音疏远:“魔尊前来我太清宗,有何要事?”

言朔看着她满是警惕的双眼,忽然想起曾经她失忆时对他亲近依赖的模样,他猩红的双目中,好似藏着隐蔽到让人难以察觉的悲伤。

他右手的指节,依旧是寸寸白骨,可是身前的人,莫说关心,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真是……无情啊。

他轻笑一声,声音讽刺:

“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百年了,依旧念念不忘?”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么?”

言朔向前走了一步,周身魔气翻涌,逐渐将她环绕:

“你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罢了,一个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消遣。”

“百年前,他明明有别的选择,只要他想,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他若是爱你,他自然会为了你活下来,又怎么会独留你一人百年。”

“一百年啊,他除了痛苦,还给你留下了什么?”

说到这里,言朔扫了一眼她腰侧的三叶莲,声音嘲讽:

“对,还有这一个让你几次三番受伤濒死的无用法器。”

他不顾身上伤势,强行将魔域的威力加深到最强:

“他根本不爱你。”

“晚辞,只有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会永远陪着你。”

“只要你回来,你就是我永远的魔后。”

许晚辞能感受到言朔的魔域,也能感受到魔域对她的蛊惑,可是她的思绪却从事始终都十分清晰,根本不受魔域控制。

三叶莲在魔域中给予她指引,并不能有如此作用——

是因为她神识比之前强大了些许么?

还是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这时,言朔的魔气已经被魔域抽空,他面色惨白,却依旧没有停下动作,他柔声诱哄:

“晚辞,为什么要爱一个抛弃你的人呢?”

“只要你向前一步,地位、至宝,甚至是爱,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

“过来吧,我的魔后。”

许晚辞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清明,未有分毫动摇。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平静道:

“所以,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他。”

虚无之中,萧玉衍手中的天道之力微微一滞,随后无声继续,护住她的神识清明。

看着她在魔域之中的表现,他心中的情绪,从愧疚,再到酸涩。

人间百味,因为她,他一一尝遍。

虚无之中,仿佛有无形的千年霜雪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的凛冽与清苦。

只是他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却从来只有专注的温柔。

魔域里,听着许晚辞的回答,言朔愤怒到了极致,却又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他感受着周身入骨的痛意,笑得疯狂:

“晚辞,你不是想让他活过来么?”

“修仙界中,若有一处地方还有他的神魂,只能是那里。”

“萧玉衍的渡劫之地。”

许晚辞的身体蓦然一僵。

言朔看到她的反应,蓦然攥紧了双手,声音中满是恶意:

“我在那里等你,三日后,你若不来。”

他柔声道:“我便毁了那里。”

下一瞬,魔域碎裂,伏在暗玉桌上的许晚辞蓦然醒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清衍仙尊的渡劫之地,原著中,楚青川得到晋升渡劫机缘的所在。

若只是关乎渡劫机缘,那她根本无需在意。

真正让她心动的,是机缘中所隐含的那一丝飞升成仙的契机。

她蓦然闭上双眼,遮住了眼中的野心: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她已经得到了楚青川的许多机缘,甚至得到了他一部分的气运。

若是她能飞升成仙——

那她就能得偿所愿,不用担心谎言被识破,不用担心随时失去生命,也不用担心魔尊与楚青川的存在,能随心的活下去。

她本想着大乘后期之后,再去寻这一丝机缘,如今看来,不能等了。

若是那里真的被言朔毁掉,在楚青川气运的压制下,她可能永远都会晚他一步,再也找不到其他飞升的可能。

这一行,她非去不可。

第69章她以身为盾,护住了那人或许存在的神魂

天际之中。

萧玉衍看着许晚辞平静却又坚决的目光, 护在她身上的天道之力沉默退去,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侧不远处,护她平安。

他已经知晓了她的决定。

即使她知道那是一个针对于她的陷阱,即使她知道言朔已经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即使那里不过只是一处‘他’的渡劫之地——

她依旧决定赴约。

就如同曾经每一次为‘他’做的那些事情一般, 拼尽一切, 不顾自身。

萧玉衍站在原地, 那凝聚万物却又超脱世俗的双眸中, 带上了一丝茫然的困惑:

他做的事情, 真的能盖过那些她与‘他’的曾经么?

他真的有以现在的身份出现在她身前的那一天么?

答案, 其实他早已知晓。

萧玉衍看着下界之中的许晚辞,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沉寂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 虚无之中, 也有了凡尘的风雨之象。

轻飘飘的霜雪从虚无尽头而来, 落满了神明周身。

太清宗中,宁孟澜等人察觉到了魔尊的气息,第一时间来到了万剑锋上。

他们看着安坐在暗玉桌旁, 看起来并未受伤的人,终于放心了些许。

最是直来直往,耐不住性子的顾云绮一个箭步来到许晚辞身边, 抓起她的手, 用灵气探查一番后, 仍不放心的问道:

“晚辞,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许晚辞看着她关切的目光, 轻轻摇头:

“三长老放心,我并没有受伤。”

听到她的回答, 不远处的宁孟澜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紧张:

“方才魔尊真的来过?”

太清宗如此严密的防护,居然还是让魔尊找到漏洞了么?

大长老与二长老更是直接以灵气扫荡了整座万剑锋,毫不留情的驱逐着峰上的魔气。

许晚辞看着所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站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解释道:

“魔尊并非亲身前来,只是将我的意识拉入了魔域之中。”

“在太清宗阵法挟制之下,他并不能久留,只要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保持清醒就够了。”

“所以我并未受伤,神识也安然无恙。”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的表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愈发凝重。

他们都知晓魔尊魔域的恐怖,莫说一炷香,就是几息,寻常尊者怕是都难以抵抗。

若不是许晚辞内心坚定,怕是早已经被魔尊控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太清宗。

太清宗是有无数阵法阻止魔修的进入,可却从未限制宗门弟子的离开。

谢听白最先回过神来,他略一思索,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定定地看着许晚辞,从来温润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安:

“晚辞,魔尊在魔域中,与你说了什么?”

魔尊如此大费周章,不可能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许晚辞看着所有人焦急担忧的目光,握着三叶莲的手微微用力。

若是曾经,她或许会把一切藏于心中,自己一点点筹谋,找到那丝机缘,然后找寻从魔尊手中逃离的方式。

可是现在……

想起太清宗为了救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从来都无法忽视其他人对她的善意,也没有办法对着真正关心她的人隐瞒。

许晚辞侧头移开了视线,将魔域中的一切和盘托出。

她知道此行有多危险,也知道众人不可能应允,所以未等他们开口,就认真地解释道:

“魔修在修仙界中修为会受到限制,况且魔尊之前的伤势并未好全,我有玦尘玄晶在手,神识已经能与渡劫中期修士相当。”

“哪怕是魔尊亲临,我亦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那是……他的渡劫之地,那里?? 的气息,对仙魔两界中的任何修士,都有着压制。”

“我在其中,哪怕面对的人是魔尊,也有着足够优势。”

众人听着她近乎焦急的解释,心中发出了一声轻叹:

果然,一直以来,能让许晚辞失态的人,从来只有清衍仙尊。

谢听白最先开口:

“魔尊既然会以仙尊渡劫之地作为要挟,想必早已在那里布下了无数陷阱。”

“魔界至宝众多,渡劫之地虽对人影响甚大,但对灵宝的削弱,怕是只有一半。”

他看着许晚辞微微垂下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道:

“今日回峰后,我多炼制一些丹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许晚辞蓦然抬起头,眼中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谢听白的意思是……

宁孟澜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

“我去太清宗库房里翻一翻,近日其他宗门送来了不少灵宝,说不定能派的上用场。”

顾云绮一拍巴掌:“正巧我这段时间研究了一个威力强大的护身阵法。”

“这次正好可以试一试!”

众人纷纷找寻起了合适的灵宝,希望能助她此行平安顺利。

最后,大长老看着许晚辞,目光和蔼:

“既然决定赴约,那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们每个人都知晓仙尊对她的重要性。

曾经只是为了一个三叶莲,她便生死不顾,如今更是仙尊当年的渡劫之地,恐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依旧要闯。

他们总不能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困在宗门吧。

许晚辞看着周围太清宗众人无奈却又妥协的神情,怔愣在了原地。

这种已经与纵容无异的尊重,让她心中蓦然涌上了一股暖流。

她抿着唇,对着众人深深行了一礼,声音满是真诚与感激:

“晚辞谢过宗主,众位长老。”

宁孟澜用灵气托起了她,仿佛玩笑一般道:

“只有一点,此行,我们必须陪同。”

*

原著虽然写过清衍仙尊渡劫之地的所在,只是终究只有一个大概方位,再加上此地已经有了些许灵智,能够隐藏自身。

所以许晚辞已经做好了寻找许久的准备。

可她没有想到,这一行,会这样顺利。

看着前方出现的浅蓝色云层,她垂眸隐住了眼中所有的惊讶。

她身边的宁孟澜与几位长老,在靠近云层的那一刹那,便感受到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压迫,丹田中的灵气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动荡。

这种压迫感——

看来,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许晚辞跳下飞舟,许久不见其他人出现,她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就见到了所有人苍白的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色。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仙尊威压对于其他人的震慑。

有着三叶莲的她,根本不曾察觉到不对,反倒觉得此处的灵气格外怡人,让人流连忘返。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宗主,长老,你们还好么?”

宁孟澜顶着许晚辞的视线,颤颤巍巍的跳下了飞舟,他强撑起上半身,若无其事道:

“晚辞放心,本宗主无事。”

其他几位长老也都‘从容’点头。

顾云绮用阵法排查了一下周围,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对。”

许晚辞闻言放松了些许: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渡劫之地入口便好。”

宁孟澜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

魔尊说不定就已经在周围等候,他们必须足够小心。

也不知是不是许晚辞气运惊人,她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便感受到了一股吸力,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使大长老反应过来后,以最快时间用灵气试探,依旧找不到入口。

渡劫之地,根本不想让他们进入。

另一边,许晚辞站定后,看着只有苍茫雾气存在的渡劫之地,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

即便有三叶莲的帮助,这里的灵气,依旧厚重到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雾气落在她的衣裙之上,凝成了一滴滴的水珠,然后缓缓渗入她的身体,拓宽着她的经脉。

许晚辞下意识运转起体内的灵气:

在这里修炼,比外面修炼要快上五倍有余。

不愧是仙尊的渡劫之地。

这时,一阵血肉被腐蚀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白雾尽头处的言朔。

他的面色,似乎比白雾还要惨白几分,右手被周围的灵气腐蚀,手上的皮肤由下而上,逐渐消融,从指节,到手背,再到手腕。

灵气所经之处,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言朔看着许晚辞周身仿佛对她格外亲近,连压迫都不曾给她的灵气,轻笑出了声:

“你居然真的来了。”

哪怕他猜到她会赴约,可是亲眼见到后,他眼中依然涌上了控制不住的疯狂与嫉妒。

越是知道许晚辞对萧玉衍的深情,他便愈痛苦,愈发想要……摧毁。

他一步步向许晚辞身前走去,身后淌了一地墨色的魔血。

他好像一个知晓结局却不愿相信的囚徒,固执地问道:

“晚辞,同我回魔界,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道:

“你不愿意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同留在修仙界。”

言朔温柔地看着她,声音如痴如魔:“好不好?”

许晚辞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疯狂,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用灵气护住身体,识海中的神识也蠢蠢欲动,随时都能给言朔致命一击。

言朔叹息了一声:

“我的晚辞还是这样警惕。”

他停住脚步,带着血迹的唇角扬起了一个满是恶意的弧度:

“你猜,三十个毁魔石同时引爆,这里还能继续存在下去么?”

一个毁魔石,就足以毁掉一个小型宗门。

三十个毁魔石,魔界积累了千年,是同修仙界争斗的底牌,如今,都用在了这里。

许晚辞蓦然攥紧了双手。

即使她已经尽可能的做好了准备,却依旧没有想到,言朔能疯到如此地步。

若是其他法器,她都有周旋的可能,可是毁魔石……原著中,哪怕是面对男主楚青川,言朔都没有用过。

就算她能在无数护身法器之下,从毁魔石中离开,可是这片渡劫之地,怕是会被彻底摧毁。

那样,渡劫之地中藏着飞升气息的境中境将再也没有任何入口能够进入。

错过了这次机缘,她根本不知从哪里再找到飞升的一丝契机。

许晚辞站在原地,愈是危机,她心中就愈是冷静。

现在,有两种方法:

一是她在言朔动手之前,杀了他。

可是言朔身为魔尊,修为强大,她又不清楚他的底牌,即使是在有利于她的渡劫之地,她也未必能一击杀了他。

若是一击未成,接下来,她就再也无力阻止他的动作,只能眼见这里被摧毁。

那境中境,大抵再也无处寻觅。

二是她先安抚住言朔,等待原著之中渡劫之地境中境的显现。

那里,才是真正的机缘所在。

它等同于另一个次元的存在,即使有毁魔石,也伤不到那里分毫。

许晚辞深吸一口气,转瞬就做好了选择。

她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却舍不得以这种飞升机缘下注。

她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带上了一丝不能理解的疑惑:

“言朔,你知道毁魔石对魔界的重要性么?”

“为了毁掉这里,你连魔界都不管不顾了?”

言朔听到她口中对他的称呼,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他声音凉薄:

“魔界?”

“我为魔主,魔界的一切,自然都应为我所用。”

如今,他根本不需要再她面前伪装出对魔界上心的模样。

反正,不管他什么样子,她都不会爱他。

不是么?

言朔看着她,声音带着对待情人一般的情动:

“晚辞,只要你同我回魔界,我可以放过这里。”

许晚辞蓦然攥紧了双手。

就算她同言朔回魔界,下一次,他依旧可以以渡劫之地威胁她。

这里,会成为她永远都被他控制的软肋。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了空气中细微的波动——

是境中境!

言朔也察觉了它的存在。

他看着许晚辞的表情,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

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么?

她想要从那丝波动中,找到萧玉衍的神魂。

即使他知晓,那里不可能拥有那人的神魂,可他依旧不想让她得偿所愿呢?

言朔温柔地看向许晚辞:

他这么痛,她也理应陪他一起痛才对。

就让她再次见到那人的神魂被摧毁吧。

对了,还有在外面等待的那些修士,若是他们出事了,她肯定会很痛苦吧。

他轻笑着触发了埋藏在这里的三十个毁魔石:

既然不爱他,那就恨他吧。

刻骨铭心的恨意,会比爱,更让他满足。

许晚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周围暴动的魔气。

只要她用至宝护体,撕碎瞬移符,就能安然无恙离开这里。

言朔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触发毁魔石。

可是——

许晚辞感受着不远处境中境的气息,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只要进入境中境,她就能得到机缘。

有着身上至宝的保护,她只要撑过一息就够了。

就算受伤又如何,只要她不死就好。

在言朔疯狂的目光中,许晚辞根本不曾离开。

漫天黑光中,她以身为盾,固执地挡在已经现形的境中境之前。

仿佛是想用血肉之躯,护住那人只有千分之一可能存在的一丝神魂。

第70章他想见她,想陪着她,想让她得偿所愿

天际之中。

看着漫天黑光中, 挡在境中境前的渺小身影,萧玉衍心跳停滞了一瞬,然后,心跳如鼓, 再也不受控制。

这心跳, 是震撼, 是担忧, 是无奈也是落寞。

在这一刻, 他眼前再无任何遮掩, 清楚明了的看到了她的那一颗心。

那一颗璀璨夺目, 却只为曾经的‘他’而生的那颗心。

他也终究意识到: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曾经的‘他’。

包括他。

他所谓的盖过曾经的那些动作……

如今连他自己都骗不过了。

萧玉衍身上的天道之力, 温柔却悲伤的护在许晚辞周身, 不让她被周围的魔气伤到分毫。

渡劫之地中, 许晚辞本已经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可是她却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伤痛,连一丝不适都不曾出现。

她根本来不及思索原因,第一时间用灵气与神识, 共鸣着身后的境中境。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她进入境中境,就会彻底安全。

也会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有关飞升的机缘。

不远处, 言朔看着她不顾一切挡在境中境前的身影, 目光疯狂:

她难道不知晓,那丝波动中, 有萧玉衍神魂的概率,不过万一么?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只是愿意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去死罢了。

言朔只剩枯骨的右手,缓缓覆在胸口,那里那陌生的疼痛,让他有些难以承受般,皱起了眉心。

感受着胸口的刺痛,他放下手,温柔而疯狂的笑着:

许晚辞身上有他魔域的气息,毁魔石杀不了她,最多只会让她重伤。

可是外面那些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看着许晚辞已经进入境中境,消失在了渡劫之地,言朔在漫天黑光中,一挥手,渡劫之地的毁魔石,也瞬间爆发。

他要让她活下来后,亲眼见到那些人,神魂俱消。

总不能只有他这么痛吧。

就让他们,一同在痛苦之中沉沦,永不止息。

言朔的身影逐渐黯淡,几息后,便消失在了渡劫之地。

他身上的伤太重,怕是再有百年,才能完全恢复。

许晚辞根本不知道渡劫之地外发生了什么。

她在进入境中境的那一刻,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就感受到带着仙息的灵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这些灵气,哪怕是渡劫尊者,都没有办法完全消化,更不用说修为只是化神的她。

许晚辞忍住疼痛,逼自己保持清醒,强行运转着体内的灵气。

她本已经做好了被灵气撑爆身体之前离开这里的准备,只要体内有带着仙息的灵气,就等于有了飞升的可能。

虽然仙息越多,飞升的可能越大,可是那也要活着才行。

只是她没有想到……

不过一息的时间,先前灵气入体时难以忍受的疼痛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柔的暖流。

这股暖流游走于她的经脉之中,痛苦可以让她维持清醒,可是这种滋养灵根的舒适,她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就昏睡了过去,再也没有了一点意识。

就在她失去意识,从半空中坠落之时,一个身影从虚无之中缓缓显现。

萧玉衍周身带着天道的静寂与清寒来到了许晚辞的身边。

他所行之处,万物俯首,灵气退避。

他的目光带着法则运行的冰冷与漠然,却在看到许晚辞的时候,化作了一片安静的专注。

无数天道之力编制城一张舒适的灵床,温柔地将她托在半空中。

这是萧玉衍,第一次真正见到许晚辞。

没有漫长的距离,没有空间的阻碍。

他与她,不过一臂的距离,伸手便能触碰。

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看起来似乎有了几分乖巧的意味。

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挡在境中境前坚毅而强大的模样。

她的身形,似乎比他曾经看到的,还要纤瘦上几分,手腕在袖口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纤细。

她受的伤太多,许多时候未曾休养好,便要再次奔波,即使有灵药辅助,却终究也无法让她的身体完全恢复如初。

看着她清透却苍白的脸色,萧玉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稍显沉默地抬起手,隔着虚空触碰她的侧脸。

仿佛是涌入体内的灵气太多,即使灵气足够温和,对现在的许晚辞而言,也成为了一种非负担,她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头,双唇也抿紧了些许。

萧玉衍看着她眉眼中的不适,抬起的手轻点在她的眉间。

天道之力从他手中涌现,一点点帮她拓宽经脉,梳理着身体中的灵气。

在她身体再也无法继续吸收境中境的灵气之后,他依旧未曾停止,而是以天道之力为禁锢,将所有的灵气存储在她的丹田。

等待她修为提高之时,这些灵气,便会从丹田释放,继续滋养她的灵根与经脉,让她能够毫无困扰的晋升渡劫,甚至碎虚。

或许是感觉到了体内带着仙息的灵气,又或许是流转在经脉中的灵气太过温暖舒适,即使在昏睡之中,许晚辞的唇角依旧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萧玉衍看着松开眉心,看起来乖巧安静的人,指尖的天道之力逐渐褪去。

他站在原地,看向身前人的目光,平白多了几分无奈与落寞:

她如今也不过才百岁有余。

却已经为了‘他’,几经生死。

太累,也太苦。

他宁愿她从不记得,宁愿她选择遗忘,宁愿她的一生,只为自己。

哪怕那个她为之不顾一切的人,是他。

这时,感受到不远处愈发激烈的动荡,萧玉衍抬起头,目光淡漠地扫过渡劫之地外的场景。

那里,太清宗众人用尽所有灵气与至宝,勉力支撑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魔气吞噬,尸骨全无。

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许晚辞,万物万事,不过云烟。

他从未在意过一人一物的诞生与陨落。

可……

他的目光在看向许晚辞时,下意识放柔。

想起她与太清宗那些人的相处,萧玉衍指尖一动,一道天道之力无声的护住了渡劫之地外的所有人。

因为她在意,他便会护住她在意的一切。

半盏茶的时间。

境中境的灵气,已经尽数留在了许晚辞的身体之中。

这里再没有了任何支撑,开始逐渐消散。

萧玉衍看着许晚辞微微颤动的睫毛,收回了手,天道之力小心翼翼地将在她放在了地上。

他的身影,在她醒来前的那一瞬,消散在了原地。

许晚辞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开始探查身体的现状,她感受着体内比之前更加充盈的灵气,心中的警惕消散了些许。

不只是灵气,她的天赋也被淬炼,灵根已经无限接近传说中的天灵根。

还有她的丹田。

看着丹田之中那满是仙息的灵团,她深吸一口气,隐住了眼中所有的诧异:

她的气运,竟然真的如此之好么?

好到居然能够吸收境中境所有的灵气,经脉丹田依旧完好无虞。

许晚辞扫了一眼周围在毁魔石作用之下,逐渐碎裂的渡劫之地,眉头微皱,看来是境中境将她驱逐了出来。

确认周围的安全之后,仙息充盈带来的疲倦再次袭来,她强忍着困倦,撑起身体想要看太清宗众人是否平安。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不远处几个一身狼狈,目光焦急地往她身前赶来的身影。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伸手握住腰侧的三叶莲,随即任由自己再次失去了意识。

天际之中。

萧玉衍看着再次昏迷的许晚辞,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停在原地,目光怔怔地扫过她握着三叶莲的手。

他们两人,相隔了一个百年。

一个他没有任何记忆的百年。

这一刻,亲眼见到过她后,他再也无法忽视心中那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涌现的欲望:

他想见她,想陪着她,想让她永远开心,永远得偿所愿。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燎原一般,席卷而来。

萧玉衍抬起头,带着时空波动的天道之力逐渐从双眸涌现:

在规则中,他与她记忆里的‘他’等同。

他本就是‘他’。

他只需要,看到他们曾经的相处,‘找回’那些记忆就好。

到那时,他就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陪着她,永不分离。

萧玉衍闭上双眼,虚空之中的天道之力被逐渐抽干,他的面色,也带上了一丝苍白。

这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带着薄雾的时空之洞,他睁开双眼,眼中竟好似带上了修仙界百年之中的万物流转。

他平静地步入薄雾,下一瞬,与空间波动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

落玉峰山脚之下,有一片浅白灵气凝成的结界。

结界之内,一片青杉树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结界的另一边,许晚辞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逼自己放缓心跳,尽量平静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她确定在失去意识之前,握紧了三叶莲。

可是如今,她却察觉不到分毫不对,三叶莲也没有给她任何提醒。

所以,这不是幻境,也并非法阵。

况且她的修为也受到了限制,只有练气三层的修为,更是完全感知不到神识的存在。

这种情况,就连魔尊的魔域也不可能做到。

修仙界中,难道有人比魔尊修为更高,还能影响仙尊炼制的三叶莲,甚至让她的修为也完全倒退的修士么?

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到。

许晚辞长舒一口气:

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外,便只剩下了一种原因:

这难道是她的……梦境?

有三叶莲,她在梦境中保持清醒,也并非没有可能。

感受着大脑之中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她指尖一动:

‘她’依旧是许晚辞,只是和原著中许晚辞安逸孤单的外门生活不同。

这里的许晚辞,受尽外门弟子的冷眼排挤,如今是被人陷害,来到了仙尊所在的落玉峰下完成任务。

许晚辞抿了抿唇:

她怎么连梦,都做得这么……艰辛。

梦里的她,过得连原著中的原身都不如。

只是……

即使知道这里大概率是她的梦境,她依旧心怀警惕,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去找寻周围是否有不对的地方时,眼前雾茫茫的结界在她眼前褪去。

尽头之处,一个一身浅蓝,身上落满月华的身影静立在那里。

他微微垂眸,目光带着霜雪的清寒,周身的气息内敛至极,却又带着无可比拟的强大。

绝世而立,揽尽风华。

他只是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为了他的陪衬。

许晚辞看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怔愣。

她心中紧张与放松两种情绪,诡异的交织在一起:

果然是梦啊。

修仙界中,有谁敢将清衍仙尊融入幻境?

哪怕只是一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