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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这才是天道的偏爱

魔尊大婚, 举目皆庆。

向来魔气阴森、死气沉沉的魔界,今日在魔尊的命令下万里红妆,魔界的所有魔修魔民都必须表现的欣喜同乐,但被许晚辞救下的魔启城城中是一片真实的欢欣鼓舞。

看起来不像是森冷的魔界, 倒像是修仙界普通城池中的场景。

魔尊有命, 高魔之上的所有魔修, 需得前往应天台观礼。

所以, 大婚当日, 魔宫周围的魔城, 被魔界各地的高魔、极魔挤了个满满当当。

修仙界四人游走于众多魔修之中, 神经紧绷。

他们四人如今看起来都是极魔的修为,身为极魔,身上所有的特征都无限趋近于普通人, 只有脸上带了一些漆黑的魔纹。

顾云绮听着不远处魔修们的谈论, 和身侧的大长老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应天台?

魔界修士进阶不需要天道之力, 也不需要同修士一般渡雷劫,所以魔界之中根本没有沟通天地的地方。

魔尊居然为了这次大婚,专门修建了一座应天台, 用以结契,得到天道承认。

看起来,魔尊对这位魔后, 真是用情至深啊。

顾云绮一紧张, 就喜欢胡思乱想, 她用神识对着身侧的大长老道:

“你说这个魔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居然能让魔尊言朔动心?”

“不对, 也说不定是魔尊的爱好格外迥异,魔修嘛, 本来喜好就异于常人……”

“那这位魔后,是三头夜叉?还是魔兽成精?”

大长老听着她不着边际的话,面色严肃地扫了顾云绮一眼。

顾云绮赶紧停了下来,继续朝前走去。

紧靠着魔界边缘的修仙界中。

修仙界数位大乘渡劫修士站在周围,面色紧张的看向盘坐在地的佛修。

佛修一身粗布的白色衣衫,明明有着一张出众至极的脸,可是第一眼望去,却根本记不住他的长相,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澄澈如许、静谧安然的气息。

让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神不自觉的安定下来。

他双眼紧闭,因为提前出关,他身上的伤势并未好全,修为也倒退到了渡劫初期,每一次灵气的使用,于他而言与受刑无异。

他面色苍白,眉眼却并无痛楚之相,只有一片沉静的专注。

他以灵气为介,透过江泽等人身上携带的法器,仔细地观看着魔界中的一切。

找到那一丝许晚辞相关的气息时,他声如清风:

“右行七步。”

魔界之中,江泽等人听到后,依言而动。

他们依照佛子的引导,一步步地朝着许晚辞被关押的方向走去,只是……

顾云绮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魔修,以神识对周围三人传音道:“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不是去应天台的方向么?”

“魔尊这是强迫晚辞观礼了?”

江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然的面色中,带上了一丝凝重。

这时,四人已经来到了应天台前。

这是一座由仙魔两界无数珍宝堆砌而成的百米高台,魔宝在外,嚣张肆意,灵宝在内,静谧温柔,灵气与魔气交相辉映,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由极品灵石砌成的台阶,拾级而上,直至高台。

高台之上,天地之契静然而立,等待着大婚的二人,将神魂契于其上。

无数高阶的魔修都满脸敬重的站在应天台下,即使抬头,也只敢轻扫一眼,不敢多看。

向来嚣张的顶阶大魔,在魔尊面前,也与低阶的魔妖无异。

即使知道大喜之日,魔尊不会轻易杀魔,可他们依旧战战兢兢。

应天台周围,七大魔将分开镇守,稍有异动,便会成为他们手下魔魂。

魔修之中,江泽定定地看了一眼应天台的方向,缓缓攥紧了双手:

魔尊大婚,为何应天台上不止有魔宝,还有许多无数修仙界都难得一见的灵宝?

除非……

这时,七位魔将整齐地朝着一个方向跪了下来。

应天台周围的魔修,也没有分毫犹豫,恭敬的跪了下去。

江泽死死地盯着出现在应天台台阶之下的两个身影,周身寒气涌动却又被他拼命压制。

他身边的季妄与太清宗两位长老,面色也都满是错愕。

大长老最先反应了过来,用灵气转化而成的魔气,将三人一同拉了下来,四人的身影,转瞬淹没在了众多魔修之中。

没有人想到,魔尊言朔身边的人,居然会是许晚辞。

修仙界中,透过江泽等人的目光,盘坐在地的佛子白舟也看到了与魔尊言朔并肩而立的许晚辞。

许晚辞身上穿着魔族大婚时的红黑婚服,繁华精致,暗金色华贵的发冠之下,是一双平静懵懂,没有任何起伏的眸子。

这场整个魔界都在欢庆的大婚,对于她而言却仿佛只是一个不需要灵魂就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看到了许晚辞如今魔后的身份,白舟的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他只是细细地观察着她身上涌动的魔气,声音越过千里,传到了江泽等人耳边:

“许施主大抵是被魔尊控制了。”

白舟的声音让魔界四人回过了神,哪怕是脾性最易暴怒的季妄,此刻也都安静的跪在原地,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牢牢压制,只剩下一片冷静。

其他人和他的表情相似。

他们本以为魔尊大婚,魔界必定混乱不堪,所以想趁乱找到许晚辞,将她带离魔界。

这些计划,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魔尊分身乏术,不会注意到他们,更不会对他们动手。

可如今,他们身边是数百位高阶魔修,应天台上,还有魔界之主言朔。

在言朔的魔气之下,他们离开魔界的符箓,都不一定能发挥作用,更不用说带许晚辞离开魔界了。

可即便如此,四人眼中依旧没有分毫退意。

既然许晚辞并非自愿,那他们就拼尽一切,带她离开!

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拼出一线生机。

应天台下,言朔握住许晚辞的手腕,一步一步地朝着高台而去。

感受着身后几道努力伪装魔气的灵气,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修仙界的人,也来了。

也好。

几个修士而已,在魔界能掀起什么风浪?

倒不如让他们亲眼见证——

见证仙界至尊清衍仙尊的挚爱,在今日成为他的魔后。

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一定分外好看。

今日不宜见血。

等到大婚之后,再杀了他们。

言朔侧头看向身侧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暗金的发冠之下,她目光似乎带着浅浅的懵懂,双唇紧抿,没有一丝微笑。

她就这样静静地往前走着,从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他握着许晚辞手腕的手逐渐用力,强行压住了心中的不安:

大抵是这段时间他运转魔域的次数太多,扰乱了她的认知。

等到大婚之后,他自然会减轻她身上的魔域,那时她便能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恢复成以前那个爱他,信任他,会小心翼翼关心他伤口的许晚辞。

许晚辞感受着身侧人稍显暴动的魔气,心中微沉,但是脚步依旧从容向上: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为什么言朔的反应,有些不对?

只是一瞬,她就压下了所有的慌乱:

愈是危机,她反而愈发冷静。

只要到达应天台就够了,再之后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她安静地看着前方,眼中带着被言朔控制之后的懵懂乖巧。

在到达应天台之前,她不能出错。

在言朔与许晚辞登上高台的那一瞬,漆黑的高台瞬间亮起,柔和的光晕之下,天地之契的书卷被灵气托举,静静地矗立在高台的中央。

天道之力,温柔地洒在了高台之上。

只要以神魂签下天地之契,两人的关系,就能得到天道承认,一荣俱荣,生死与共。

无论身在何处,他们都能得知对方的消息,得知对方平安与否。

言朔看了一眼身侧的许晚辞,牵着她来到了天地之契前。

礼成之后,无论她能不能恢复记忆,都不可能逃离他的身边。

应天台下,不少魔修都抬起头,见证着几百年来魔界第一个魔后的诞生。

江泽等人也抬起了头。

他们身体的灵气无声无息的凝聚于半步神器伏魔钵之上,千里之外,白舟以佛力控制着伏魔钵积蓄的灵气,面色变得愈发苍白。

以伏魔钵的威力,即使在魔界,也足以伤到魔尊言朔。

只是伤到,还远远不够,他们必须瞬间爆发出身上半座灵脉的灵气,以灵气轰炸,伤到所有的魔修包括魔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带走许晚辞。

即使他们拿出所有的底牌,成功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一。

魔尊本就是如今当世最强,他们又身在魔界。

可他们别无选择。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他们也必须救下许晚辞。

四人抬头双眼紧盯着高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看着言朔在天地之契上,刻下了自己的神魂之息,再之后,许晚辞也对着天地之契伸出了手。

天地之契上只要刻下两人的神魂,那他们的关系就会得到天道承认,永不分离。

不能再等了!

江泽他们体内的灵气,已经凝聚到了极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千里之外,白舟的神魂与灵气也都附着在了伏魔钵上。

可比他们更先动作的,是台上的许晚辞。

应天台上,在所有人或紧张或期待的目光中,许晚辞伸出的手,轻轻地落了下去。

言朔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涌上了不可控制的慌乱,他隐住所有的情绪,放轻声音诱哄道:

“晚辞,是太累了么?”

“没关系,只要你把神魂的气息留在上面,一切就结束了。”

“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在他关切的声音中,许晚辞并未回答。

她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眼中再不是被控制过后的乖巧,而是一片陌生,她声音很轻:

“你不是他。”

这一句话,如同一阵清风,吹开了混沌之中几日来经久不散的迷雾。

天际之中,萧玉衍感受着胸口处陌生却又熟悉的跳动,安静的闭上了双眼,唇角扬起了一丝浅到可以忽略的弧度。

曾经落在心田的那粒种子,悄然生根。

喜与忧,皆因一人起。

虚无之中,清风徐来,蓝色渐染。

应天台下的江泽等人也听到了许晚辞的声音,他们积蓄灵气的动作戛然而止。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们目光中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难道许晚辞之前将魔尊错认成了……仙尊??!!

所以才会答应大婚,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魔尊知晓么,若是知晓,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杀了她才能泄愤吧?

应天台上,言朔看着许晚辞眼中的陌生与疏远,心脏瞬间跌入谷底:

他明明都已经接受了她混淆他与萧玉衍的事情,为什么她还不知足,还要发现不对呢?

他根本不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言语。

他几乎是在许晚辞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将魔域加深到了极致,想控制着她签下天地之契。

可是这一次,许晚辞并没有同之前一般乖巧听话,她看着言朔猩红的双眸,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感受着体内完全与丹田融合的天华参,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她漠然地摘下了头上的发冠,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你不是他。”

她话音刚落,身上的气息,也蓦然暴涨,从元婴后期,直接来到了化神。

天际之中,雷云乍显。

她静立于雷云之中,带着雷霆之气的狂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满头青丝随风飞舞,极致的危险之下,她的笑意却是在魔界从未有过的真实动人。

这是几千年来,第一次有修士在魔界渡劫。

修士渡劫的雷霆之气,直接将不远处的言朔逼退,让他再也无法接近许晚辞分毫。

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许晚辞这是在求死。

魔界根本没有她渡劫需要的灵气,周围无孔不入的魔气,会在渡劫时如同灵气一般灌入她体内,这种痛楚,犹如有魔刀在凌迟她的身体。

更不用说在修仙界都难以熬过的雷劫。

在她决心渡劫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只能是……死。

言朔也意识到了许晚辞要做什么:

她宁愿死,也要离开他。

他不顾后果地让魔域侵入风暴的最中心,这一次,他只有一个命令:

“停下来。”

看着依旧涌动的雷劫,他妥协道:“只要你停下来,大婚即刻废止。”

这一次,魔域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许晚辞感受着脑海中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穿越之前与穿越之后的一切,她都记了起来。

以言朔的性格,她走错一步,可能就会命丧黄泉。

没有想到她失去记忆后,也是凭借着对清衍仙尊的‘深爱’,才找到了一线生机。

这样一看,萧玉衍大抵真是她命中注定的‘贵人’。

言朔看着许晚辞垂眸轻笑,仿佛欣然赴死一般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雷劫之下,谁也无法逃脱。

他是真的会失去她。

他猩红的双眸中,满是疯狂以及……深埋于疯狂之中的悲伤。

雷劫之中的魔域,已经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魔气,就连体内的魔珠都已经近乎枯竭。

这样严重透支魔气带来的伤势,若是之前的许晚辞,早已经担心的扑了过来。

可是如今,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雷云之中,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有些东西,失去后,才知道有多珍贵,才更想疯狂占有。

他一字一句道:

“我可以成为他。”

“只要你想,我可以成为第二个他。”

许晚辞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际,魔界之中,依然没有蓝天,只有漆黑魔气与阴暗的雷云。

她任由自己被狂风卷席,被雷霆之气包围,任由自己没入死亡的怀抱之中。

她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声音温柔而决绝: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萧玉衍。”

化神期雷劫本就迅速,双倍雷劫更是来势汹汹,再加上许晚辞一心求死,根本没有留下哪怕一刻与言朔周旋的余地,只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雷劫已经完全汇聚,第一道雷劫,随时都有可能劈下。

应天台下的江泽等人看着高台上的现状,几乎是在一息间就做出了决定。

比起带许晚辞离开,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她活下去。

他们必须尽量提供给她渡劫所需的灵气。

半个灵脉的灵气,被他们毫不犹豫的凝聚起来,只等汇聚完成,就会送到高台之上。

哪怕之后的他们,将要面对半个魔界的围攻,他们也未曾迟疑。

随着他们的动作,周边的魔修发现了不对,朝着他们汇聚而来。

应天台上。

许晚辞安然地闭着双眼,等待雷劫的那一瞬,便融化丹田中的天灵丹。

可是,没有天雷。

一阵清风,吹散了所有的雷云,也吹散了魔界那永远都暗沉的天空,浅浅的蓝色将许晚辞一点点环绕。

无尽的蓝色将天空渲染成了一片蓝海,蓝海之下,许晚辞的修为一点点凝实。

这是……天地异象!

只是魔界的灵气终究不够许晚辞成功晋升化神。

就在江泽等人一边艰难的在众多魔修手中求生,一边将凝聚的灵气抛到半空之中时,一阵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到的空间波动悄然而至。

所有人都见到许晚辞进入了那几百年方才出现一次,只容一人进入的蕴灵秘境。

下一瞬,秘境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当天道对一个人有了偏爱,连既定的死局,也只会变成一个所有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第62章这种感受……是动心

魔气与灵气, 从来互不相容。

许晚辞渡劫时产生的天地异象,带来大量灵气,席卷了应天台周围,修为略低的魔修被灵气侵蚀, 身上的魔气滋滋作响。

他们用尽自己的魔力抵抗, 身体也在天道之威的震慑下瑟瑟发抖, 可眼中却不由地带上了几分震撼:

这是魔界, 从未有过的天地异象。

他们的魔后, 原来这般厉害么?!

不对……还未完成仪式就消失的许晚辞, 还算是他们的魔后么?

众位魔修身前的七大魔将眼中也带着少有的震撼, 他们的修为仅次于魔尊,所以能抵抗住灵气的侵蚀。

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显怔愣地看着应天台上的场景:

即使他们在先前魔渊暴动时, 见过许晚辞那惊艳的一剑, 知晓她足够强大。

可是仍旧没有想到, 她居然能无视周围的限制,强大到在魔气丛生的魔界强行渡劫,还产生了修仙界中都难得一见的天地异象。

这种让人惊叹的强大与气运, 这般坚韧决绝的心性……

难怪魔尊会为她破例,愿意与她共享魔界。

只是……

回忆起许晚辞消失在秘境中的那一幕,他们像是想到了什么, 看向应天台上仅剩的那个身影时, 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惊惧。

言朔根本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他在秘境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用尽魔气制止, 在许晚辞消失后,更是透支自己的魔气, 搜寻了整个魔界。

他根本不在乎身上的伤势,魔气甚至已经疯狂的探寻到了修仙界的范围之中。

明明魔识已经被修仙界的灵气尽数腐蚀,可是他根本没有停下,依旧不顾一切的探查着许晚辞的存在。

一无所获。

言朔攥紧双手,却什么都握不住。

他双目猩红似血,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的动荡开来,驱散了应天台上所有的灵气:

许晚辞怎么敢?

怎么敢为了萧玉衍,为了离开他,不顾性命的在魔界渡劫?

求死,她竟然敢在他面前求死!

他愤怒到了极点,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曾经许晚辞看向他的目光:

没有陌生,没有疏远,更没有恐惧。

她总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眼中从来都是全然的信任。

只要他出现,她的眼中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对他……一点动心都没有?

言朔强行忽略掉这段时间中许晚辞异常的反应,抬起头,猩红的双眸中仿佛没有了一丝理智,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

一定是修仙界这些人动了什么手脚,所以她才会离开他。

“杀了他们。”

他的魔气瞬间封锁了应天台的周围,声音冷得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瞬间冰冻:

“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森冷的恶意:“留一个活口。”

他要用剩下这个人的性命,逼许晚辞再次回到他身边。

她不是连魔城中那些低贱魔民的性命都在意么?

想必这一个人的性命,也足够让她乖乖的回来。

江泽等人也如其他人一般,怔愣了一瞬。

他们见到了许晚辞在雷劫下面对死亡时的浅浅一笑,见到了她在天地异象中被蓝色包围时那悲伤的双眸。

也听到了她那句轻到极点,却又重如雷霆的话: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萧玉衍。’

她曾在魔域的控制之下,将言朔当成了仙尊。

可在她清醒的那一刹那,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即使代价,是她的生命。

若不是雷劫被天地异象取代,若不是那几百年一现的蕴灵秘境……她只会消散在漫天雷劫之下,连神识都被湮灭。

江泽蓦然攥紧了双手:

他一直都知晓许晚辞深爱清衍仙尊,为了他几次出生入死,不惜放弃所有修士都趋之若鹜的至宝。

可是再一次见到她在危机之中,在魔尊的压迫之下平静赴死的决绝,他的心中依旧涌上了细微的酸涩。

他身边的季妄目光亦是同样的复杂:

他震撼与许晚辞深情与果决,欣喜于她能够成功脱身,却又会为她悲伤。

离开魔界后,她又要继续为了那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希望,耗尽一切,筋疲力竭直至死亡。

他敬重仙尊,却更希望许晚辞能开心。

大长老与三长老几乎见证了许晚辞为仙尊做的一切,他们最是清楚她对仙尊的情深不移,也知晓她宁愿挣扎着清醒也决不妥协的性格。

他们猜到许晚辞会以命相搏,只是没有猜到她的方法,会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决绝。

看到许晚辞消失在秘境之中后,他们最先反应了过来,那半座灵脉凝成的灵珠,一半与天地异象中的灵气一同震慑腐蚀周围的魔修,让他们没有办法靠近。

另一半的灵气融入他们体内,让他们在魔界中,依旧能够运行灵力。

顾云绮看着在灵气震慑之下,依旧朝着他们攻击而来的魔修,手中的法阵直接将最近的几个魔修吞噬。

江泽与季妄也反应了过来,开始清理起了周围的魔修。

大长老感受着自己已经用了小半的灵气,声音严肃:“在魔尊的魔域之中,回清符无法使用。”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应天台!”

他话音刚落,魔尊的结界就将应天台附近围了起来,魔气驱散了大半的灵气,周围魔修的动作霎时快了许多。

言朔直接对着他们下了杀令。

千里之外,佛子白舟透过江泽的双眼,看到了应天台上发生的一切。

看着许晚辞于雷劫中平静欣然的模样,他面色依旧,只是心中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无论何时,坚定如初的人,都值得敬佩。

看到许晚辞安全离开之后,他并未愣神,借着江泽的双眼,他动用身上带着佛息的灵气,一点点探寻着应天台周围的薄弱之处。

在言朔下令的那一瞬,他轻声开口:

“只有足够的灵气与魔气相互碰撞爆发,才有可能破开魔尊的限制。”

“这些魔修的魔气,不够。”

顾云绮一瞬间领会到了白舟的言下之意,她灵气扫过身边魔修的脖颈,声音狠厉:

“那魔尊的魔气,总够了吧?”

白舟声音庄重:

“魔尊魔气袭来的那一瞬,我会发动伏魔钵。”

“动荡的那一瞬间,还请众位施主护住自身,撕碎符箓。”

顾云绮伸手擦掉唇角的血迹,看着应天台上居高临下,等着他们被魔修耗死的言朔,她拳上裹着灵气,一拳击中了身前魔修的心脏。

不就是让魔尊动手么,她擅长的很。

她声音肆意而嘲讽:

“真没有想到,堂堂魔尊,竟然甘心做仙尊替身!”

“怎么办呢,就算你学仙尊,许晚辞依旧不爱你,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你能控制她又怎样,她对仙尊的爱,足以挣脱你的控制!”

言朔听着台下传来的声音,周身的魔气与杀意疯狂扩散,应天台上霎时布满了裂痕。

顾云绮看着暴怒的他,不管不顾地继续道:“许晚辞永?? 远都不会成为你的魔后,她爱的人,从来都只有……”

她的话还未说完,裹挟着魔尊威压的魔气就铺天盖地朝着他们袭来。

下一瞬,大长老手中的伏魔钵爆发出强大的佛息灵气,两道气息碰撞在一起,将周围数百里的范围都轰成了一片碎虚。

无数魔修的哀嚎声中,即使用灵气法器护体,依旧重伤的江泽等人,艰难的用灵气撕开了回清符,消失在了原地。

千里之外,白舟身上的白衣瞬间被鲜血染透,周身的修为也不断倒退。

从渡劫初期,倒退到了大乘后期,再到大乘中期。

五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他垂眸神色淡然:

在他强行出关时,就已经料到了今日。

不过百年修为罢了。

总归,结果也算圆满。

*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万物皆为虚妄的萧玉衍,目光开始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看着蕴灵秘境中被无数灵植环绕的许晚辞,混乱的心跳声,声声入耳。

她……不喜欢言朔。

她喜欢……他。

她在没有被控制时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今日的离开。

以性命为赌注,放弃一切,决绝的不留一丝余地的离开。

这样强大而纯粹,坚韧而勇敢的灵魂。

萧玉衍缓缓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荡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种感受,是疼惜,爱怜,欣喜。

是——心动。

先前就深埋于内心的种子,终于生根,根系深深埋于其中,只待破土。

一阵清风徐来,吹散了所有的阴霾,虚无之中,竟也有了一片无垠的蓝天。

萧玉衍伸出手,无数天道之力从他的的掌心涌现,温柔地落在了许晚辞身上。

在天道之力的加持下,整个秘境所有的灵植,带着无数浓厚的灵气,环绕在了她的周围,涌入了她的身体。

这样厚重的足以撑爆寻常化神修士的灵气,却并没有给她的身体造成任何负担。

许晚辞只感觉一阵阵的暖流在周身游走,她的修为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元婴,晋升到了化神。

有着天华参的帮助,双重化神之下,她一人的修为就已经等同于甚至超出了两位化神修士联合起来的修为。

秘境中的灵气在她修为稳定甚至进阶到化神中期后,仍未离去,而是轻柔地改造着她的天赋。

她本就顶尖的天赋,又有了些许精益。

许晚辞浓密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是因为她有了天华参么?

还是因为她得到了太多楚青川的资源,所以承接了他一部分的气运?

也是。

若不是她气运非常,今日在应天台上,她早就在雷劫之下重伤濒危,然后神识逃离魔界,用天灵丹重塑身体。

那时,她大抵要重新从引气入体开始修炼,又怎么可能在秘境之中,安然无恙的晋升化神。

原来这就是楚青川有过的感受……逢凶化吉,机缘常伴。

感受着周围开始逐渐消退的灵气,不知为何,许晚辞忽然想起了应天台上言朔的话。

他想成为第二个……萧玉衍。

自私疯狂,想要控制她一切的言朔,怎么可能是萧玉衍呢?

她双手覆在胸口,叹息一般地开口:

“修仙界中,永远都只有一个萧玉衍。”

那个她用谎言勾勒,帮助她一次又一次脱离困境,永远都独一无二的萧玉衍。

混沌之中。

听着许晚辞的声音,萧玉衍的抬起的手,无声地落了下去。

他眼中带着一丝茫然:

言朔不是他,可他真的就是他么?

没有记忆,甚至连情绪都浅薄至极的他——

真的是她想要见到的人么?

他执着而专注的看着许晚辞,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前,他无声的后退一步,隐入了漫天虚无之中。

神明在认识到自己心动的那一刻,忧与惧,与爱一同生成。

秘境之中,许晚辞睁开了双眼。

身上大婚的冕服被她震碎,露出了身上浅蓝色的衣裙。

她看着周围被她洗劫一空,一株灵植都不复存在的秘境,下意识用灵气接住了周围四散飘零的灵植之种。

萧玉衍看着她一身浅蓝的模样,心中微动:

蓝色,很适合她。

随后,他才注意到了她掌心这些没什么用处的种子,指尖一丝天道之力轻飘飘落了下去。

秘境的角落中,一株仙阶玄云兰消无声息的显现,周围本已经干涸的灵气,也丝丝缕缕的回复开来。

虽然缓慢,但在空寂的秘境之中,格外明显。

许晚辞并未费力,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玄云兰。

仙品玄云兰,服用之后,回复灵力的速度,会比之前快上一倍有余。

如今玄云兰在修仙界已然绝迹,不用说仙品,就连六七品的玄云兰,修仙界中都不复存在。

她看着这一株秘境之中仅剩的灵植,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它的作用。

大多数秘境中,都会有一个镇境之宝。

镇境之宝被毁,秘境也会随之一同消散。

江家用来渡劫的秘境,正是因为镇境之宝被楚青川吸干,所以才会在流传千年之后荒芜。

萧玉衍看着静静地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作的许晚辞,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困惑:

她是……不喜欢这个礼物么?

就在这时,许晚辞终于动了起来,只是她所去的方向,并非玄云兰的所在。

她来到一处看起来有些许灵气残余的土壤前,蹲下身,选出一粒种子,种在了这里。

许晚辞用手将种子埋了起来,然后起身向不远处看去,目光没有贪婪,反倒是带着一丝感激与无奈:

这可是她的救命恩境。

她总不能把这里吸干过后,拍拍屁股就离开了吧?

所幸,她对灵气十分敏感,能找到灵气最为充沛,最适合灵植生长的土壤。

她就这样一粒一粒地,播散手中的灵种。

天际中,萧玉衍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许晚辞身上。

看着她从未有一丝烦躁,安静而专注的寻找灵气丰沛的土壤。

他看着她一日未曾停歇,将手中的灵种都种在了合适的位置。

看着她侧脸带上了一丝脏污。

看着她种下手中所有的灵种之后,终于来到了玄云兰旁边。

许晚辞看着身前孤零零的玄云兰,伸出手,用空气中的灵气,捏了一株化雨昙,放在了它的身边。

洁白的兰花身边,静立着一株灵气捏成的,蓝的耀眼的化雨昙。

微风吹过,花朵随风摇曳。

许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你的伙伴们长大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中,就让它陪着你吧。”

她一只手温柔地拂过玄云兰的花瓣:

“谢谢你,救了我。”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秘境。

她没有发现,有两粒种子,无声的落在了她的裙摆之上。

混沌之中。

萧玉衍看着秘境之中灵气塑造的那株灵植,心念一动。

下一瞬,浅蓝色的化雨昙,就来到了他的掌心,成为了万里虚无中唯一的亮色。

他感受着手中陌生却又让他心动的灵气,手中的天道之力不自觉的涌现,护住了这一株化雨昙。

在魔界之外,他见到了她的另一面。

她不希望一个秘境,因为她毁于一旦,所以宁愿放弃能引得修仙界震动的灵宝。

她希望这方救了她的秘境,能重回曾经的繁荣,所以一日之内,未曾停歇地种下了所有的灵种。

一个强大果决,却又温暖善良的许晚辞。

萧玉衍缓缓闭上双眼:心中的那粒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一叶嫩芽悄然生长,等待着神明情感的滋养。

曾经除许晚辞外,再无一人一物入眼的萧玉衍,第一次看向了蕴灵秘境。

天道之力平淡的扫过了秘境,其中被种下的灵植,瞬间生根发芽,长出了枝干。

这里,再次有了欣荣之象。

第63章这是秘境的馈赠

修仙界中。

看着江泽等人重伤归来的模样, 众人虽然依旧面色凝重,但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险境,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谢听白作为周围医术最高的人,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 就来到了四人身边。

他们身上的伤势都极为相似, 一是灵力透支之伤, 二是魔气侵蚀之伤, 三是最后灵气与魔气碰撞造成的伤势, 也是身上最重的伤。

谢听白探查完他们的伤势后, 感受到身后众人担忧的目光,他拿出之前听到佛子对魔界四人的指点后就已经准备好的丹药,声音带着几分宽慰:

“几位尊者的伤势虽重, 但好在并未伤及根源, 服下丹药调养月余, 就能无碍,不会对修行产生影响。”

大长老服下丹药,对着不远处的白舟行了一礼:

“此行, 多亏佛子相助,若不然我等怕是已经陨落在了魔界。”

盘坐在地的白舟在灵宝的辅助下,已经调息好了伤势, 他周身灵气轻扫, 身上的血迹随着清风消散, 落入了不远处的众多灵植之中。

渡劫尊者带着佛息的鲜血,没有丝毫戾气, 悄然地滋养着周围的灵植与土地。

他站起身,一片被他鲜血润泽的落叶, 轻轻地飘落在了他的侧肩,他并未扫落,只是站在原地,声音平和:

“大长老言重了。”

“若不是许施主扰乱魔尊心智,魔尊擅用魔识身受重伤,怕是有伏魔钵也无济于事。”

“如今危机已解,还望众位尊者安心休养。”

顾云绮咽下口中丹药,抬起头看向白舟,目光明艳张扬:

“这点小伤算什么!佛子不必担忧。”

她一脸豪气万丈道:“想当年我听闻蚀魂密林中有落天石这等机缘,想也不想地去了一趟,当时半边身子都被魂气吞了,如今不还是好好的?”

宁孟澜在她身边,听得脸色一变:

“三长老,您居然去过蚀魂密林?”

他知晓曾经的顾云绮为了机缘都快走火入魔,但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敢一个人去蚀魂密林,还受此重伤都没有让宗门知晓。

顾云绮这才意识到宁孟澜还在身边,她干笑了两声:

“其实伤的也没有那么重,我只是……适当夸张了一下。”

“再说了,宗主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经过顾云绮的打岔,周围紧绷着的氛围终于缓和了些许。

只是,知晓江泽等人伤势无碍后,另一件事情蓦然压上心头。

宁孟澜声音带着强忍的担忧:

“也不知道晚辞现在情况如何了?”

虽然他们知道许晚辞进入了蕴灵秘境中渡劫,可是蕴灵秘境的位置向来千变万化,无从推测。

若是她脱离秘境的地点在修仙界还好,怕的是落点是在魔界。

那样,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时,他身侧的通讯符忽然亮了起来。

太清宗五长老荣少知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

“宗主,我为晚辞卜算了一卦,此行大吉,宗主回宗门安然等候便可。”

太清宗中。

荣少知熄灭了通讯符。

他感受着丹田之中充盈的灵气,目光带着一丝困惑。

几日前,他江泽等人的魔界之行卜算了一卦,为此伤及丹田,只能留在宗门闭关休养。

今日他伤势未好,又强行卜算许晚辞如今的方位,他本已做好重伤的准备,却不想非但未曾受伤,反倒是之前丹田的伤势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想到这里,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大抵许晚辞真是天眷之人吧。

所以为她卜卦的他,才能得天所馈。

另一边,听到荣少知的话,宁孟澜以及周围的众人,终于放下了心。

各大宗门世家在此耽误许久,需要处理这段时间的内务,没有时间专程去太清宗等候,于是纷纷告辞。

因果之事不能急于一时,既然许晚辞平安无事,那他们处理完宗门\族中事务,再去太清宗也不迟。

更何况,此行虽然他们并未倾尽一切,但也给与了不少帮助,说不定因果已在不知不觉中了结了一部分。

想到这里,众多尊者并未在意这次损失掉的灵宝,纷纷一脸和善的与太清宗众人告别。

江泽与季妄不想许晚辞见到他们重伤的模样,即使想见她,却也依旧选择了回自己的宗门\家族。

宁孟澜与众人寒暄过后,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目光平淡却又慈悲的佛子。

白舟的伤势,才是所有人中最重的那个。

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周身的佛息也有了溢散之象,幸得他佛力深厚,所以才能牢牢压制。

他的伤势看起来好似比当年与魔尊交手之后,还要重上几分。

宁孟澜感受着白舟大乘中期的修为,面色越发愧疚:

佛子当年阻止了如日中天的魔尊侵占修仙界,亦有救世之德。

只是他对于他人所欠因果,从未胁恩,主动了结,修仙界中无人不敬佩他的品行。

有救世之德的他,是唯一不被仙尊因果所困的修士。

许晚辞的身份对于他而言,也与众生无异。

即便如此,佛子也没有拒绝太清宗的请求,伤势未好便强行出关,更是为此再受重伤。

两次伤势,怕是与他修行有碍。

此等恩情,重于泰山。

白舟一抬头,便看到了宁孟澜感激到泪眼婆娑的双眼,他目光依旧平静,只是含笑往他身前走了两步:

“听闻太清宗有一汪明心泉,三十年一开,能修复暗伤,凝实修为。”

“如今我伤势略重,不知可否借贵宗明心泉一用?”

宁孟澜闻言心中愈发感动:

千佛寺那么多灵宝,佛子哪里需要太清宗的明心泉?

这一听,便是佛子为了让他们了结今日因果、让他们安心,所以才会提出的能轻易完成的要求。

他强忍住心中的感激,声音坚定:

“莫说是明心泉,就算佛子要用天地至宝,太清宗也会不顾一切为您寻来。”

“劳烦佛子到太清宗小住一段时日,我这就开明心泉。”

*

另一边,江秋宁并未与江泽一同回江家,而是来到了许晚辞被掳走的络龙城中。

几日前,她偶然得到了江三发来的消息:

仙尊神器的传言出现时,楚青川曾经先于所有人,来到了络龙城中。

只是不知为何,当日他便离开了这里。

江秋宁看着如今已经恢复热闹,人来人往的城池,目标明确的朝着许晚辞当日被魔尊掳走的地方走去。

她知道楚青川气运非常,从来不做无用功。

既然他来过却又离开了络龙城,说明当时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一是他发现这里将要出世的,并非是仙尊神器。

可是这也说不通,能模仿仙尊威压的灵宝,绝非凡品,以他对机缘的执着,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最大的可能,是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些危险。

一些大过城中机缘的危险。

比如说,魔界在络龙城中的动作。

江秋宁一步一步地来到了许晚辞被掳走的苍情树下,面色冷漠:

她不想这样怀疑在一起数年的楚青川。

可是理智却又告诉她,他不值得信任。

她知道楚青川手中有一方空间,能隔绝所有人的探查,来去无声。

她也知道,如何探测这方小天地是否来过这里。

江秋宁伸出右手,灵气在她手中凝聚成了一个浅白的灵珠,一圈圈涟漪随着灵珠荡漾开来。

所有的灵气,都绕开了一个地方。

她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目光晦暗:

楚青川,当真来过这里。

所以,他即使知晓魔界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使知晓太清宗等人大概率会来此寻宝;即使这些人中有他的师尊,有帮助过他,救过他的许晚辞,他依旧没有提醒。

他就这样在发现魔界陷阱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江秋宁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发现,楚青川居然心狠如斯。

他今日能如此对太清宗宗主、如此对许晚辞,他日就能如此对她。

江秋宁睁开双眼,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转身步伐坚定的离开了这里。

*

太清宗中。

楚青川这段时日一直在蚀魂密林的外围,找到凝魂石的他,神识大涨,修为也来到了化神后期。

回到宗门后,他简单的向宁孟澜汇报了这段时间的现状。

看着宁孟澜繁忙的样子,他识趣告退,回到了若虚峰。

若虚阁前,一个长发束起一身劲装的背影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候已久。

楚青川看着江秋宁通身英气,与之前温婉小意相差甚远的装扮,眼中有不悦一闪而过。

只是很快,他便隐住所有心思,扬起唇角,含笑向前走去。

江秋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寒暄,只是转身声音清冷地问道:

“你那日去了络龙城,发现了魔界的陷阱。”

“对么?”

楚青川唇角的笑意蓦然僵硬,他不动声色地停住脚步,声音带着一丝受伤:

“秋宁,你我许久未见,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江秋宁看着他仿佛对她痴情不已的目光,笑得嘲讽:

她已经见过了这世间最真挚的情爱,又如何会看不清楚青川眼中的深情,有多浅薄。

她轻声道:

“原来你真的知晓。”

听到她笃定的声音,楚青川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他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

“我察觉到了危险,所以离开,有什么不对?”

江秋宁唇角嘲讽的弧度一点点加深:

“所以,你承认你明知危险,却依旧任由宁宗主与许晚辞等人冒险。”

楚青川听着她一针见血的话,仿佛被戳穿了一般,面色愠怒却又强装平静地解释:

“以师尊等人的修为,根本不会有事。”

“至于许晚辞——她若是对至宝无意,自然也会平安。”

“想要机缘,自然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与我何干?”

江秋宁平静地看着楚青川,此时,无论他的话听起来有多荒唐,她心中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早在无相神石之时,她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他温文有礼之下的狠绝。

只是相识数年,那时的她,终究对他抱有一线希望。

江秋宁一字一句道:“是许晚辞助你找到了无极之火,补全了千丹变的下册,让你能够没有困扰的进阶。”

“上古战场中,是她耗尽神识翻开了炼神书,才救下了你和众多太清宗弟子的性命。”

“你气运非常,不必在意寻常因果,无需还恩。”她咬着牙,声音控诉,“可是那是许晚辞。”

“帮过你,救过你的许晚辞!”

“你为什么连一句提醒都不给她留下?”

楚青川的目光冷漠,他对许晚辞所有的情愫,都在她一次次抢夺他机缘时消散。

他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恶意:“秋宁,你难道看不到么,许晚辞出现后,我错过了多少机缘?”

“须臾芥子,无相神石,只要有她在,我就永远晚她一步,得不到那些至宝!”

说到这里,他平复了心绪,一脸淡漠道:

“你也说了,我气运非常。”

“你怎么知道没有她,我就得不到无极之火;你怎么知道没有她,我就不能从上古战场安然而归?”

“若不是她,说不定那日在上古战场大放异彩的人,是我。”

江秋宁听着他没有丝毫愧疚,甚至恩将仇报的话,心中一片冰冷。

她没有与他争执,只是轻声道:

“如果有一天,我阻碍了你,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对我动手,对么?”

楚青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伤害过你分毫!”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江秋宁嘲讽道,“你告诉我。”

“当日你看到许晚辞将墨霜圣兰送与我做歉礼时,想的是什么?”

楚青川脸色一僵,他一挥手道:

“但是我没有动手!”

江秋宁揭开了他伪善的面具:“你看,你也知道你对墨霜圣兰动心了。”

“你未曾动手,那是因为江家少主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会比一株已经融入我体内的墨霜圣兰多得多。”

她看着楚青川脸上气急败坏的神情,后退了两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

转身时,江秋宁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身影,目光带着一丝错愕:

“宁宗主?”

楚青川蓦的转头,神色带着强忍的惊恐:“师……师尊!”

宁孟澜古井无波的看着他,目光没有了之前的亲近,看起来疏远而冷漠:

在灵脉一事上,他已经察觉到了楚青川的自私。

只是机缘一事,有所私心也未尝不能理解。

他没有想到,楚青川居然心狠如斯。

只是一句提醒,居然都不愿给。

太清宗真的能做到事事都顺着他,不让他嫉恨么?

若是他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他仇恨之事,怕是结局,会比许晚辞更加惨烈。

就在他想说些什么时,忽然感觉到了宗门入口处那熟悉的灵气波动。

他一脸惊喜的转身,再也顾不上楚青川,运转灵气朝着宗门处飞去。

江秋宁看着宁孟澜的动作,心中一动,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

萧玉衍看到许晚辞从秘境中出来后,便用灵气清洁双手,随即小心翼翼地拿出袖中的三叶莲。

她小心地捧着三叶莲,眼中是在魔界从未有过的专注。

她一只手拂过莲花花瓣,动作轻柔地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至宝。

他感受着胸口处沉闷的心跳,微微移开了视线:

因为是‘他’炼制的法器,所以她才会这般珍视。

可是对于这件法器,他却没有任何记忆。

就如同……他们的曾经。

只是一息的时间,他的目光又不受控制一般,再次落在了许晚辞身上。

他手中凝聚的天道之力,温柔地环绕在她的身边,不让任何人察觉她的踪迹。

许晚辞并未察觉到那些隐蔽的天道之力。

她看着手中的三叶莲,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爱。

若不是它,她根本没有办法在言朔的魔域中动手脚。

以言朔的敏锐,必然会察觉到她失忆后的问题。

到那时,谎言的事情被他发现,别说性命,她说不定在仙魔两界身败名裂,死后都会被众人鞭尸。

她小心翼翼地把三叶莲擦了一遍,确认上面没有一丝魔气残留后,把它再次挂到了腰间,朝着不远处的太清宗走去。

说来也巧,离开秘境后,她便发现自己离太清宗不过数里,有灵气辅助,一炷香便能到达。

她最近的气运,好得让她诧异。

刚进入宗门,她便看到了急速赶来的数道身影。

她唇角扬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她对着众人庄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宗主与众位长老的相助,晚辞才有幸能从魔界脱身。”

宁孟澜眼中是止不住的慈爱,他赶紧上前扶住许晚辞。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看到她灵气无碍,没有伤口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依旧确认一般地问道:

“晚辞受伤了么?伤势如何?”

许晚辞站起身,声音带着少有的近亲:

“并未受伤,反倒因祸得福,成功晋升化神。”

“让宗主担忧了。”

这时,一道带着佛息悠远安然的气息悄然而至。

宁孟澜终于从惊喜中回过神,他转身看向白舟,担忧道:

“佛子伤势未愈,怎么从明心泉中出来了?”

白舟伤势太重,哪怕明心泉能修复暗伤,但是速度却也十分缓慢。

怕是需要一月,才能修复好他表面的伤势。

至于修为……怕是要再经百年才能重回渡劫。

白舟声音温和:

“只是听闻许施主归来,想亲眼见到施主平安。”

“至于我身上的伤势,非一日所致,自然非一日能痊愈。”

“不能急于一时。”

听到白舟豁达的劝慰,宁孟澜心中愈发敬佩,也愈发愧疚:

“当日若不是佛子,怕是我宗门二位长老都会折损在魔界。”

“您也不会三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若是有什么能够提升修炼速度的至宝便好了,这样也能让他稍微安心。

白舟轻轻摇头:

“宁宗主严重了。”

他声音轻松:“第一次修炼需要三百年,若是第二次还是同样时间,怕是要得到主持一句‘愚钝’的评价了。”

“想来百年已经足够,宗主不必介怀。”

“区区百年,与修士不过过眼云烟。”

许晚辞听着两人的交谈,便猜到了白舟对她的帮助。

原著中对他的形容是:出尘却又入世。

身为佛子,他远离尘世,却又懂得人世之苦。

明明可以离世苦修,却偏偏会为了世间危机选择出世,即使每一次,都会让他身受重伤。

她刚想俯身行礼,却感受到了裙角轻微的灵气拉拽。

她感受着灵气涌来的方向,两粒种子落在了她的掌心。

感受着她的气息,种子在她掌心生根发芽,一点点长出了枝干。

这是能提高修士回复灵力速度的至宝,也是如今白舟最需要的至宝。

仙品玄云兰的气息,以许晚辞为中心,传遍了整个太清宗。

这是……秘境的馈赠。

第64章这等气运,他们真想不顾脸面贴在许晚辞身边

一株仙品灵植就足以引起修仙界的震动, 更不用说两株。

一时间,整个太清宗的弟子,都感受到了仙品灵植的气息。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仙品灵植啊!

以他们的修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株。

就算得不到, 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有不少弟子朝着灵气传来的方向四处张望:也不知宗门这次寻到的, 究竟是什么灵植, 又有何功效。

只可惜, 他们的视线被结界阻拦, 只能看到一片白雾。

若虚峰上, 楚青川也感受到了玄云兰的气息。

他想起宁孟澜离开时急切的背影, 目光多了几分晦暗:

是许晚辞。

她不仅从魔界活着归来,还带来了仙品灵植。

他低下头,眼中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从魔界晋升化神, 还能取得如此机缘。

这种气运, 怕是比他还要好上几分。

楚青川向来以自己的气运为傲, 在气运加持之下,他才有了今日的修为与地位。

可是如今,又出了一个许晚辞, 一直与他争抢的许晚辞。

如今怕是他的师尊,太清宗所有长老峰主都看到了许晚辞滔天的气运。

若是他与许晚辞只能二选一,太清宗真的会选他么?

想起许晚辞被掳走后, 太清宗动用半个宗门灵宝, 不惜联络整个修仙界救她的场景, 他面色带上了几分森冷的妒意。

玄云兰啊,能让修士修炼速度提升一倍有余的仙品灵植。

这世间, 怎么可能有人不动心?

和楚青川想的不同,宁孟澜等人看向玄云兰的目光, 虽然有震撼与心动,却并无贪婪。

他们在修仙界的地位当属顶尖,已经见过了无数至宝。

在无相神石之前,他们都守住了底线,还有楚青川身上那许多拿出来足以令修仙界震动的至宝,他们也从未觊觎。

更不用说如今的这两株玄云兰。

所以,短暂的震惊之后,不少人都回过了神。

距离许晚辞最近的宁孟澜看着在她手心继续生长,已经有花苞显现的玄云兰,眼中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感叹:

这一刻,他切实意识到了她身上的气运。

这可是修仙界已经绝迹百年的玄云兰啊!

哪怕是身为太清宗宗主的他,都未曾见过。

可如今许晚辞手中却有两株。

早在她结婴时引发天地异象之时,他便猜到了如今天道因为仙尊之因所以惠及她身。

只是在那之后,许晚辞几次三番置身险境,他便以为天道对她的庇佑仅限于此。

可如今想来,她遇到的危险,几次是因为一心求死,几次又是因为外界胁迫不得不去,与气运关联似乎不算太大。

即便遭遇了对许多修士而言可以说是必死的险境,她依旧能活着归来,身上的伤势也会因为种种机缘完全恢复,如何不算气运非常?

这一行更是如此,许晚辞不仅从魔界成功渡劫,脱身回宗后,还带回来了玄云兰这种至宝。

想到这里,宁孟澜紧绷了数日的心神终于放松了些许:

如此气运,想必只要稍加注意,许晚辞今后定能平安顺遂。

宁孟澜身边的大长老与三长老,想法也与他相似。

即使他们在魔界一行中身受重伤,却从未想过在许晚辞面前挟恩,反倒是有些小心地藏起了自己的伤势,不让她为他们担忧。

他们只是看了玄云兰几眼,震惊过后,目光便重新回到了许晚辞身上。

在魔界时,他们也算与言朔交过手,体会到了他究竟有多危险,性格有多狠厉。

在言朔身边待了这么久,许晚辞大抵受了许多苦。

可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忧,她却一点都没有提及,只是和曾经每一次受伤后一般,对着所有人说自己还好。

想到这里,顾云绮的目光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无奈。

至于在众人之后的江秋宁,看到许晚辞安然无恙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玄云兰一事事关太清宗机密,所以并未上前,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一身蓝衣的那人。

白舟虽然也诧异于玄云兰的出世,但是看着两株玄云兰随风生长的场景,他眼中带着一丝了然。

他生来便有佛息,是修仙界中最能沟通天地之力的人。

所以,他也是众人中,唯一察觉到玄云兰生长时,周围环绕的天道之力。

或许这两粒玄云兰的种子,是机缘所致,可是如今它们的生长,却得益于天道的偏爱。

天道,对许晚辞的偏爱。

这时,被所有人注视的许晚辞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着身前的白舟,声音认真:

“多亏佛子相助,我才能从魔界逃脱。”

“玄云兰虽然不能帮助佛子填补这三百年的修为,但多少能提升修炼速度,还望佛子不要推辞。”

许晚辞说完后,动作轻柔但坚定地把掌心中的玄云兰递了过去。

她是真的这么想。

白舟本就身受重伤还在闭关休养,就算他对太清宗的请求充耳不闻,也不会有任何人谴责。

可是他依旧选择出关救她。

更是为此再受重伤,修为倒退到了大乘。

此等恩情,她必须偿还。

正巧,玄云兰对他如今的伤势,也算有用。

白舟看着许晚辞清澈坚定的双眼,含?? 笑后退了一步:

“许施主气运通达,即使没有贫僧,也能安然归来,何须还恩?”

“此等至宝,白舟愧不敢受。”

“更何况,我已经在贵宗的明心泉中泡了一日,因果已了,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所做的一切,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回报。

当他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与任何人无关。

许晚辞听着白舟有理有据的拒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并未继续上前。

她从来都不擅长面对其他人的善意,即使是善意的拒绝。

她微微抿唇,转身来到了宁孟澜身边,然后与方才一般,再次把玄云兰递了出去:

“宗主。”

“太清宗因我一事,耗费甚大,这一株玄云兰是我的心意,还望宗主收下。”

即使她未曾看到太清宗这段时日中的作为,也能猜测到几分。

能请出佛子,同时打通仙魔两界的通道,太清宗的消耗绝不会少。

她不能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

这世上,没有谁必须救谁的道理。

她身上的灵宝,大都是宗门与他人所增,只有这两株玄云兰,只属于她自己。

玄云兰虽然珍贵,可是提升修炼速度的灵宝,她之后未必不能遇到。

想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继续道:

“至于第二株玄云兰,劳烦宗主替我送与佛子。”

“不然以如今佛子伤势,我于心难安。”

宁孟澜听着许晚辞的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这是看到佛子不收,所以寄希望于他,让他想法子让佛子收下。

这送至宝之心,是真的迫切啊。

他张开口还未曾出声拒绝,就听到她低着头,好像生怕被再次拒绝一般轻声开口:

“宗主,我的储物袋……丢了。”

“我只有这两株玄云兰了,您不要嫌弃,好不好?”

宁孟澜心中不由地涌上了几分酸涩:

想当初他们把许晚辞的储物袋填的满满当当,灵石灵宝不计其数,哪里让她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不过转瞬间便反应过来:

什么窘迫?

就这两株玄云兰,已经抵得上那一个储物袋的灵宝了!

回过神来的宁孟澜赶紧拒绝:

“晚辞,你快把玄云兰收回去。”

他一脸严肃道:

“你是我太清宗弟子,护住弟子,是太清宗的责任。”

“你不必介怀,回来安心休养便是。”

“至于这两株玄云兰,既然是你的机缘,你便好好收着。”

许晚辞抬起头,看着宁孟澜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目光,知道他不会收下。

她迟疑了两秒,又转头看向了顾云绮。

顾云绮被她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两步:

“不要看我,我也不要!”

明明是世间罕见的仙品灵植,在这里却偏偏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没有人想要收下。

许晚辞站在原地,虽然面色依旧平静,可不知为何,却仿佛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几分委委屈屈的气息。

她右手托着两株玄云兰,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不远处的谢听白看到这里,唇角的笑意加深之后,却又多了几分落寞:

许晚辞还真是一如既往。

善良的让人心动,却又在划清界限时,理智的让人无奈。

若是她身上还有其他至宝,怕是已经一个不落的全都送出去了。

因为他们帮过她。

即使没有他们,她依旧能从魔界平安归来。

他轻叹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声音温柔道:

“两株玄云兰确实有些少,想来晚辞也觉得所需者甚多,所以才会稍显纠结。”

许晚辞抬起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细微的期待。

她眨了眨眼睛,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谢听白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瞳孔,轻笑道:

“以玄云兰为主药材炼制的齐云丹,药效虽说与直接吸收玄云兰有所差距,但想来提升一倍灵气回复速度应该绰绰有余。”

“恰巧,我有齐云丹的药方以及所需其他灵植。”

他看了一眼两株玄云兰,声音带着修仙界顶级炼丹师的从容与笃定:“若以这两株玄云兰炼制,应该有八粒有余。”

“若是晚辞信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许晚辞就使劲点了点头。

谢听白看着她全然信任他一般的动作,心中微动。

他压住所有的情绪,转头看向白舟,对着他拱了拱手道:

“既然有如此多的齐云丹,想必佛子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许晚辞也转头朝着白舟看去。

白舟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并未继续推辞,拱手应了下来。

“那白舟就在此,谢过许施主,七长老了。”

他终究只是凡人,对于这种丹药,说丝毫没有动心,是在骗自己。

听到他的回答,许晚辞终于放下心来,没有丝毫犹豫的把玄云兰递到了谢听白手中,她眼中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就辛苦七长老了。”

*

十日后,齐云丹炼制完成。

那日玄云兰的气息已经传遍了太清宗,诸多弟子都有所察觉。

所以宁孟澜并未隐瞒,而是大张旗鼓的派人把齐云丹给江泽与季妄两人送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修仙界都知道了齐云丹一事。

知晓前因后果的许多渡劫尊者纷纷捶胸顿足,扼腕叹息,恨不得能回到过去。

那时,他们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魔界,将许晚辞救回来!

谁能想到这这么危险的魔界之行,江泽他们等人只是受了点伤,安全回来了不说,还得到了世间罕见的齐云丹!

那可是齐云丹啊!

修炼时能提升近一倍的修炼速度,与人对敌时,回复灵气会比对方快一倍,哪怕是修为不如对方,说不定也能将他活活耗死。

愈想,便愈是心痛。

只不过是受了点伤啊,就获得了如此机缘!

许晚辞身上果真系着修仙界的因果啊,而且还有如此气运。

这下别说是怀疑许晚辞仙尊挚爱的身份了,他们如今只想不顾脸面的贴在她身边。

可惜了,这次回来,宁孟澜肯定把她护得比之前还紧。

有渡劫尊者不住地安抚自己,那日,他们虽然没有江泽等人的贡献大,但终究也出了点力。

说不定接下来他们也能得到点什么。

哪怕得不到,因果一事也已经板上钉钉,他们的作为终究也了结了一部分。

总归他们也并没有出太大力,能了结部分因果,已经是皆大欢喜了。

要他们说,最怄气的,还要数白家。

因为无相神石一事,白家老祖一直心生怨怼,在太清宗宗主上门时,直接闭门不见。

好像还有传言说,白家家主放出狠话,说‘许晚辞不是系着修仙界的因果么,这么强的因果,气运必定非常,若是真的,不救也能平安归来,若是假的,就更不值得白家出手。’

想到这里,有尊者啧啧了两声:

怕是白家现在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更有深谙曲线救宗之道的其他宗门宗主长老,放低姿态联系上了与许晚辞交好的太清宗弟子。

脸面哪有机缘因果重要!

太清宗中,沈问心看到面前的灵宝,慌得手都在抖。

她抬起头,战战兢兢道:

“师父,您是把我卖了吗?”

她声音颤抖:“师父,我为您弹过曲,为您端过茶,为您敲过背,您和隔壁祁峰主争吵时,还是徒儿劝的架。”

“您不能丢下徒儿啊!”

听音峰峰主叹了一口气:

沈问心那哪里是劝架,那是一句话让他们两个硬生生憋得不想再吵。

她扶额道:

“好徒弟,你还是闭嘴吧。”

第65章神明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愧疚

齐云丹这种渡劫尊者都难得一见的丹药, 并未在太清宗弟子中掀起什么风浪。

他们虽然有好奇,也有心动,但是他们也知晓,以他们的修为, 根本不可能得到这种稀世丹药。

比起齐云丹, 还是另一件事情, 更值得他们关注。

不知什么时候, 宗门内忽然传出了一些奇怪的风声。

说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师兄, 居然早就发现了魔界在络龙城布下的陷阱。

但是他却恩将仇报, 从始至终都未曾提醒, 反倒是冷眼旁观宗主与几位长老步入魔界陷阱,更是任由曾经救过他的许晚辞被魔界之人掳走。

本来有许多弟子根本不信,可传言愈演愈烈, 宗主与各位长老却都没有制止。

就连与楚青川鹣鲽情深的江少主都收拾所有细软, 离开了若虚峰, 再也未曾归来。

这下,有不少弟子心中都信了几分,上古战场中那些与许晚辞同生共死的弟子, 对楚青川的态度更是完全冷了下来。

当时上古战场中,若不是许晚辞,他们早就死在了那里。

从那时起, 许晚辞的威望在他们心中就已经隐隐超过了楚青川。

如今知晓楚青川自私自利的品性之后, 直接将心中的不满摆到了明面之上。

楚青川看着看到他后, 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叶羽,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温柔和善。

他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眼中带着阴狠的怒意:

修士之大道,从来都需要与天争, 与人争。

况且他根本没有亲自出手暗害许晚辞,他何错之有?

他不过只是做了所有修士都会做的事情罢了。

他们若是他,说不定当时做的会更狠绝。

他咬着牙,太清宗所有敌视他的人,上到宁孟澜与各位长老,下到宗门弟子,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就在这时,楚青川储物袋中的通讯玉佩忽然亮了起来。

他拿出通讯玉佩,听着白家家主亲近友好的声音,目光终于恢复了平静。

放下玉佩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太清宗,挥袖离开了这里:

以他气运之子的身份,有的是人求他当座上宾。

不过是一个太清宗,不过是一个江家。

以后有的是他们求他的时候!

*

从来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如今已经有了一片浅蓝的天际。

天际之下,有着一株灵气捏成的化雨昙。

明明是根本不可能在虚无中存在的灵物,却偏偏被天道之力小心护住,肆意美好的绽放在虚无之中。

化雨昙边,一个缥缈而强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般,清冷孤寂。

萧玉衍看着下界之中的许晚辞,周身仿佛一点点凝实一般,眼中也有了属于人的温度。

他看着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沉默而疲倦地看着天空的模样,指尖的天道之力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根本不知道他能做什么,才能让她……开心。

在太清宗中的她,虽然比魔界之中多了几分真实,但更多的,却是透骨的疲倦。

即使身边有着无数人的陪伴,但在短暂的热闹之后,独自一人时,她就会安静地看着天际。

每日皆是如此。

曾经她在魔界失去记忆时的灵动与欢快,昙花一现般的消失,仿佛从存在过一样,再也留不下一丝痕迹。

萧玉衍一只手覆上胸口,那里的沉闷让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他见到过。

见到过她明媚的样子,见过她真切的欢笑,也见过她一剑制敌后的骄傲与跃跃欲试。

她不应该是如今的模样。

虚无之中,浅蓝色的天空,忽然多了几分阴沉。

许晚辞感受着好像暗了些许的天空,略显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只是无论天色如何,她看向天际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分毫。

她并不是在演绎自己对清衍仙尊的深情,只是魔界之行对她的消耗太大,她只想什么都不考虑,放空自己好好休息几天。

魔界中,即使她完全失去了记忆,在面对言朔时,心神却依旧从始至终都足够紧绷。

为了脱离他的控制,她不得不逼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更做出了那样九死一生的赌注。

对于她而言,太累了。

回到宗门后,她终于能确认自己的安全,也终于能安静地看向这片真正蔚蓝的天空。

本来,她就很喜欢广袤无垠的天际。

而且不知为何,这几日中,阳光好似格外懂事一般,只让她觉得温暖,从未让她觉得晃眼。

所以,她经常一不注意,半天的时间就悄然溜走。

门口的敲门声终于让许晚辞回过了神。

她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她站起身行了一礼道:

“七长老。”

谢听白听着她依旧生疏的称谓,眉间闪过一丝细微的黯然。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她对除了那个人之外的疏离,只是一瞬间便调整好了心绪,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小院中。

他看着身前的许晚辞,伸手递出了装在玉瓶中的齐云丹,声音温润:

“还算幸运,齐云丹超出预期,有九粒之数。”

看着她站在原地未曾动作的模样,他仿若对着一位故交好友一般,声音调侃:

“若不是晚辞的玄云兰,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齐云丹,若是晚辞不收,怕是宗主要追着我问责了。”

许晚辞并未推辞,她接过了玉瓶,轻声道谢:

“多谢七长老。”

她抬起头,神情真挚:

“若不是七长老,两株玄云兰无论如何也发挥不出如今的作用。”

本来她还在忧虑两株玄云兰应该怎么分给众人,如今有了齐云丹,怕是还能剩下几粒,放在宗门库房之中。

多少也算填补了些许太清宗的损失。

这样,她也终于能安心一些。

况且,她也很需要齐云丹的作用。

能提升一倍的修炼速度——

这几天也休息够了,是时候好好修炼了。

看到许晚辞收下后,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只是在看到她比之前瘦削了许多的身形后,他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放平。

即使那时他并未身在魔界,也能猜测出情况的危急。

在魔界之中强行渡劫,十死无生的概率。

她真的只是想摆脱魔尊的控制,还是因为从魔尊口中知晓了仙尊无复生的可能,所以……一心求死?

想到这里,谢听白移开视线,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医者对伤患的嘱托:

“晚辞,身为医者,我为你医治过太多的伤。”

“我知修仙界刀剑无眼,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转头认真地看向许晚辞:

“我只希望你能够以性命为重。”

他轻笑了一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就当是为了让我这个医师能清闲一些吧。”

许晚辞微微抬头,看着蓝的动人心魄的天际,没有应答,只是转移话题道:

“我这次归来,虽然并未受伤,还是让七长老忙碌了许多。”

她扬了扬手中的玉瓶,轻声道:

“辛苦七长老了。”

谢听白并未像往常一般,任由她揭过话题,事关生死,他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几分严肃:

“晚辞,你应该知晓,从魔界渡劫会是什么后果。”

“以你的才智,若在等一等,未必不能等到离开魔界的机会。”

许晚辞面色从容而平静的解释:

“还要多谢七长老赠与我的那枚天灵丹,让我即使在魔界,依旧敢放手一搏。”

谢听白定定地看着她,他压住心中隐隐的怒气,努力放缓声音道:

“就算你在魔尊魔域之下仍记得那枚天灵丹,就算天灵丹并未被魔界之人收走。”

“在雷劫之下,用天灵丹成功逃生的概率,又有多少?”

“三成,还是两成?”

许晚辞移开视线,并未回答:

她绝不可能留在言朔身边成为一个傀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离开。

即使,她成功的概率只有一成。

想到这里,她微微垂眸,轻描淡写道:

“可我如今未曾受伤,还成功晋升化神。”

“不是么?”

谢听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自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