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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一身黑衣,坐在了床侧,一只手温柔地拂过她的侧脸。

墨玉床上,他的黑衣与她的红衣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密不可分。

言朔把所有的恶意深深埋藏,他轻笑着问道:“怎么了?”

许晚辞缓缓的眨了眨双眼,虽然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身旁的人是她一生所爱。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言朔伸出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回神了。”

许晚辞自认为隐蔽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冷静下来,是试探,也带着一点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既然你我这样恩爱,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失忆了?”

“我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忆……难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前经历了什么?”

“甚至不知道我受伤了?”

她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失去记忆的事情根本无法隐瞒,还不如在一开始便透露出来。

言朔听着她脆生生的质问,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他声音闲适:

“嗯,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伤势应该已无大碍。”

“所以我真的受伤了?”许晚辞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不顾上心中的警惕,赶紧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声音满是担忧,“还是能导致失忆的重伤?”

看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不适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身旁人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质疑与控诉:

“我们关系真的好么?”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平淡?”

言朔看着许晚辞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眼中再也不只是平静与死寂的模样,指尖一动。

他身上的魔气,温柔地拂过她的裙角,声音闲适道:

“魔界快一半的灵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若还是有事……”

他的魔气蓦然将她拉到了身前,眼中仿若有无限深情:“怕是我只能陪你殉情了。”

听着他的话,许晚辞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了言朔漆黑的双眸。

她蓦然回过了神,声音却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那你不知道我最怕痛了么?”

“那么重的伤势刚好,你都不关心我两句?”

言朔的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怕痛?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好像就一直在受伤。

就连丹田与神识都透支到了极限,可是那时莫说是怕,她就连面色都从未变过分毫。

他只是洗去了她的记忆,并没有改变她所有的喜好。

所以,在很久之前,她也会怕痛。

言朔看了许晚辞一眼,目光带上了几分晦暗,却很快被不动声色的遮掩过去。

他声音中的温柔似乎多了几分真切:

“是我的错。”

许晚辞移开了视线,她感受着心中那个让她相信他,靠近他的声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隐约能察觉到,身侧的人……应该不会害她。

她转过头,试探性地问道:

“既然我们关系这么好,想必你应该对我很了解。”

“那我最喜欢什么?”

言朔声音平淡的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

许晚辞目光带着一丝狐疑。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一句:

“那我最讨厌什么?”

言朔唇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恶劣:

“你当然最厌恶修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

“尤其是百年前还活着的那一个。”

第56章神明尚未理解,却已经有了欲望与嫉妒的存在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 脸上带着几分云里雾里的茫然。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根本不知道他口中那个百年前还活着的人究竟是谁?

只是……

她厌恶修仙界的修士么?

许晚辞感受了一下心中的情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并没有。

所以,她身旁的这个人, 真的是她亲密无间的爱人么?

言朔的话, 她又真的可以相信么?

她没有转头, 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暗红色的衣裙, 心中冷静的把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

她之前重伤失忆, 如今方醒。

按照言朔的说法, 她与他相爱, 重伤之后被他用魔界大半的至宝给救了回来。

魔界……至宝?

许晚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稍显呆滞的转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是……魔修?”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 但是依旧有着一些常识与本能。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厌恶修仙界的修士, 她都很肯定, 自己就是修士。

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但也知晓仙魔两界从来纷争不断。

他们二人这种差别甚大的身份,怎么就成为了一对爱侣?

言朔看着她后知后觉的震惊模样, 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角,声音带着几分恰如其分的伤心:

“晚辞还真是无情啊。”

“曾经因为魔修的身份对我另眼相待,如今却反复无常, 开始嫌弃起我的身份了么?”

许晚辞看着言朔脸上稍显漫不经心的表情, 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不是,太假了?

她总觉得, 要是让她自己演这一幕的话,她演的肯定比他好上无数倍。

只是……

许晚辞感受着心中想要相信他的欲望, 心中却愈发冷静和……警惕。

因为她在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丝隐蔽的危机。

她的本能告诉她,面前的人,很危险,她不是对手。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现状与自己的过去。

想到这里,她面色依旧满是茫然,她略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可是仙魔有别,又向来敌对……”

许晚辞转过身子,跪坐在言朔面前,认真地看着他:

“既然你说……我们是恋人。”

“那我们是如何相遇,如何相知,我又为什么会身受重伤,来到这里?”

言朔并不疑惑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看着一身红衣,眼中只有他一人的许晚辞,眸色漆黑之中,似乎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一只手撩起她锁骨前的长发,看着漆黑的发丝一点点从指尖划过,他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晚辞希望有怎样的相遇,我们便会有怎样的相遇。”

“如果和我相关的过去,会让你记起那些不开心的曾经。”言朔把她身前的长发,轻轻地撩到身后,声音听起来仿若带着无限深情,温柔得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那忘记也无妨。”

他轻描淡写地把许晚辞的过去抹去,略显蛊惑的继续道:

“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未来,何必浪费时间,去找你根本不想记得的那些记忆?”

许晚辞感受着脖颈处发丝划过的细微痒意,心中愈发冷静,她冷酷而强硬的压下了心中对身前人的依恋:

不管他说得有多好,其实她只听出了一件事:

他不想她记起来过去。

为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亲密无间,又为何需要瞒着她那些过去?

在得知爱侣失忆后,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努力让她记起么?

除非,那些回忆?? ……

想到这里,她心中依旧冷静,面色却多了几分迷茫,她仿佛是有些不安地往后仰了一下上半身,想拉开和身前人的距离,声音带着对身前人的信任:

“可是现在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害怕。”

言朔听着她声音中隐隐透露出来的脆弱与依赖,一点点隐藏起了眼中的贪婪,漆黑的双眸中似乎有暗潮涌动,最后被浮于表面的温柔牢牢压制:

“晚辞,你应该知晓自己的性格。”

“如果不是无法接受,你又怎么会选择忘记一切?”

他一只手安抚似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我只是不想违背曾经的你做出的决定。”

“没关系,等你熟悉以后,会喜欢上现在的所有。”

包括他。

许晚辞抬起头,蓦然对上了言朔漆黑如墨、专注至极的目光,她不适应一般地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的话看似没有什么破绽,能够自圆其说,可是却又什么都没有透露。

她依旧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真的如他说得那般,她是因为过去太过悲惨,所以才主动忘记的么?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

若是真的艰难到了极点……

她只会挣扎着走出一条生路,然后把每一步都记在心间。

就算失去所有的记忆,可她依旧是她。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眨去了眼中所有的疑惑,只剩下了一片让人心安的懵懂与迷茫。

言朔看着她面色虽然有茫然,也有疑惑,却始终没有抗拒他靠近的模样,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他伸出手,手背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她的侧脸:

“在想什么?”

许晚辞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扫,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陌生而冰冷的物件。

她好奇地往手边的位置看去。

角落中,一件蓝色的精美法器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晚辞侧过身,右手支撑着身体,用左手指尖艰难的把角落中的法器勾了出来。

拿到法器后,她坐正身体,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蓝色的三叶莲安静的落在她的掌心,与她周身的暗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突兀,反倒带着几分缠绵的美感。

看着她的动作,言朔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来,唇角的笑意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声音温柔,却依旧带着若隐若现的冷意:

“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用处的法器。”

许晚辞对身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握着三叶莲的手微微用力:

言朔,不喜欢这个法器?

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个法器,很珍贵。

她看向三叶莲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专注。

她根本没有抬头看言朔,所有的试探都被她压在了真挚的赞叹之中:

“平平无奇么?”

“我觉得很漂亮啊。”

“漂亮?”言朔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三叶莲,声音带着隐隐的冷意,“可惜了。”

“这是你最厌恶的人炼制的法器。”

看着许晚辞诧异的神情,他眉梢微挑,声音从容而淡定:

“你留着它,大抵是想庆祝那个人的离世。”

“如今刚好百年。”

许晚辞听着他的话,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又是那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和她的过去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她握着三叶莲的手缓缓用力:

“我和那个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言朔闻言唇角的弧度带上了几分温柔的恶意:

“是啊,他可是……害你不浅。”

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好奇,他轻声继续道:

“他害你几次重伤濒死,害你修为受限,让你的剑道永远无缘大道……”

“有他在,你从未真正开心过,百年的时光中,一直与痛苦为伴。”

他一只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左手手臂:

“这里,有过一道疼痛能持续一月的伤痕,是因为他。”

许晚辞身体一僵,言朔的指尖从她的手臂,一点点上移,从她的侧肩来到了她的脖颈,最后停留在了她的侧脸之上:“这些地方,都曾经被当世顶尖灵火烧灼,让你休养了数月。”

言朔的手继续上升,轻轻地覆在她的后脑:

“你的神识与丹田,更是几次重伤……”

他声音温柔的如同叹息:

“你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怎么可能不厌恶他?”

混沌之中。

萧玉衍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指尖凝聚的天道之力,随着言朔的话,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漫天的虚无中。

陌生的情绪在心中隐现。

虚无之中,混沌搅弄,唯一的色彩如同水墨一般,继续渲染开来,染出了一片浅蓝。

然后在下一瞬,风云休止。

静立其中的萧玉衍,仿佛又成为了那个聆听万物之语,静看世间兴衰,无波无澜,无情无欲的天道。

只是他的眼中,却有了一丝潮起时汹涌但却沉寂的微光。

天道那颗从来虚无的心,渐渐的有了实形,也有了温度。

神明,正在一步步,心甘情愿的靠近尘世。

靠近尘世中的那人。

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暗暝楼中。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感受着他指尖从她身上拂过,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她能听出来,言朔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真实,真实的仿佛他见到过她受伤的模样。

他没有说谎。

她是真切的受过那样的伤,那样只是听起来就让她觉得疼痛的伤。

看着自己如今完好的双手,她喃喃道:“那该有多疼啊。”

可是那个人,真的是让她受伤至此的人么?

她心中疑惑,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言朔闻言指尖有魔气萦绕,看着三叶莲的目光带上了未曾遮掩的恶意:

“既然如此,我替晚辞把它毁了好不好?”

“让它去陪那个你厌恶的人。”

许晚辞几乎是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三叶莲,心中涌起来的情绪,不是厌恶,而是担心。

她不想这件法器被毁,甚至不想它受到任何伤害。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只是一件法器,就算留在身边,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身前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又不是法器的错。”

“我很喜欢这个法器,想留下它。”

说到这里,她目光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看起来无害、又只能依托于言朔存在的小心翼翼:

“可以么?”

言朔对上她的目光,心中恶意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三叶莲,蓦然回想起曾经她手掌鲜血淋漓,却依旧不肯松手,生怕三叶莲消失的模样。

一件法器。

只是他的一件法器,居然让她在魔域之中,依旧不肯放手。

“既然晚辞喜欢,那就留下。”他缓缓地抚过她的长发,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猩红,“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你重伤初醒,需要好好休息。”

他眼中猩红的纹路再次涌现,周身的魔域逐步加深:

“醒来后,你会更爱我,更离不开我。”

看着许晚辞闭上双眼后,他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地诱哄道:

“晚辞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许晚辞一只手握着三叶莲,感受着识海中微弱的光芒,她的声音很轻:

“言朔。”

“我在。”

“你穿蓝色,会不会更好看?”

室内一片死寂。

室外,几十棵落枫树霎时化作了飞灰,消散在了空中。

言朔的面色冷到了极点,周围的魔气控制不住的动荡,却始终没有伤害床上的许晚辞分毫。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声若寒冰:

“不会。”

许晚辞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安静。

她感受着自己体内充盈的灵气,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镂玉雕刻而成的窗上,隐约能看到外面漫天红枫的景色。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与言朔的交谈,心中稍稍安定。

不管他们的关系是真还是假。

起码如今,他并不会杀她。

只要没有生命之忧就好,她还活着就好。

她可以慢慢地找寻自己的过去。

她扫了一眼安静无人的室内,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室外,是几十棵的落枫树,火红的树叶随着微风翩翩起舞,最终优雅的落在了灵石砌成的地面上。

最大的落枫树下。

有着一个暗玉而成的躺椅,旁边是精致奢华但又不失雅致的桌椅。

许晚辞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场景,目光最后停在了即使有玉明石的照耀,却依旧浅红的天空,仿佛不习惯一般皱起了眉头:

“天……不应该是蓝色的么?”

不远处的言朔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让许晚辞下意识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言朔。”

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生疏,却偏偏让言朔目光柔和了些许。

他扫了一眼浅红色的天空,淡淡的移开了视线,一挥手,一把剑身碎裂的灵剑随风而去,静静地落在了许晚辞身前。

剑身上带着潇潇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许晚辞看着这一把剑,心中涌起一股亲近之感。

她看了言朔一眼,眼中满是惊喜的笑意,就连声音都比先前多了几分欢快:

“这是我的灵剑么?”

言朔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步伐微顿,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这是你的灵剑。”

许晚辞一只手握在剑柄之上,手中灵气涌动,向前一挥,一地的红枫随着灵气飞舞,最后化作一团红色的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言朔来到她身前,看着她不自觉扬起的唇角,一只手抚过剑身:

“这是一把碎裂的剑,永远都不会拥有剑灵。”

他看着许晚辞因为这把剑欢喜开心的模样,指尖微动,声音在这一刻带上了纵容的诱哄:

“我可以为你寻来更好的灵剑。”

“一把能够拥有剑灵,可以给你带来更大帮助的灵剑。”

“晚辞想要么?”

许晚辞根本没有犹豫:“不想。”

这是她真正藏于内心深处的本能。

只要她选择了一条路,一个伙伴,便会坚定的走下去,绝不回头。

她看着手中的九霄剑,抬起头对着言朔认真道:

“我既然有了灵剑,便不会在去找其他的灵剑。”

她把九霄剑化作手环围在了手腕之上,声音纯粹清澈:

“我永远也不会换掉自己的伙伴。”

言朔听到她干脆利落的拒绝,目光微暗:

又是……拒绝。

她在他面前,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欲望。

除了……

她在意的,为什么只有那个人呢?

他不动声色的掩住了心中所有的想法,往前走了一步轻笑着看向许晚辞:

“原来晚辞如此长情。”

“看来我终于不必担心自己被始乱终弃了。”

他一只手抚过她身后的长发,轻唔了一声,懒洋洋道:“也不用时刻担心你会离开我。”

许晚辞感受着身后发丝被触碰的感觉,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她还是不习惯言朔的触碰,

这一刻,她愈发怀疑起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真挚的困惑:

“我们不是恋人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你?”

言朔看着她澄澈的只容得下他一人的双眼,覆在她脑后的手缓缓用力:

“世事无常。”

“若是我受伤了,晚辞会怎么做?”

许晚辞微微侧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然是为你疗伤啊。”

言朔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目光有暗潮涌动:

“那要是我死了呢?”

许晚辞闻言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感,悲伤的让她心中抽痛。

仿佛在很久之前,有个人,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连心跳都缓到了极点。

看着肩侧的墨色长发,她第一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沉闷: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

言朔听着她的声音,眼中有猩红一闪而过:

“我是魔,不是人。”

他身边的魔域再次加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为何,许晚辞忽然从言朔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清浅的冰雪之气,清清冷冷,就像是静寂之巅的霜雪,让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下意识想要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她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一点一点逼自己从毫无缘由的亲近中挣脱出来。

她不知道言朔想要听到什么,但是也能察觉到他对答案的固执。

她眼中带上了几分仿徨与悲伤,声音很轻:

“你希望我如何呢?”

“我总会做到的。”

言朔闻言轻笑一声,眼中却带上了深沉的墨色:

“晚辞会想让我活过来么?”

“会找遍修仙界,去寻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么?”

“会千百年中,一步也不停留么?”

许晚辞往后撤了一步,避开了他响在她耳边的呼吸声,心中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会么?

这究竟要有多深的爱意,才能让她愿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她……被爱过么?

被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问自己,心中却只有一片荒芜。

荒芜的尽头,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若有一个人,真的爱她至深,真的值得她爱,那她为什么不会?

不过是几百年的寻找罢了。

有了目标的百年,会不会比漫无目的的百年,更快,也更让人期待?

她静静地看着远方,轻声道:

“会。”

她会。

言朔闻言蓦然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许晚辞说的都是真的。

曾经,她就是这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独自找寻了百年。

这一刻,他忽然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究竟是开心,还是……嫉妒。

这一刻,她看的人,真的是他么?

没关系。

从今天起,许晚辞不顾一切的对象只会是他。

是啊,只有他,只是他。

言朔睁开双眼,眸中含笑,却又带着让人心惊的欲望:

只属于他的……许晚辞。

他一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感受着怀中的温度,他轻声道:

“为了让晚辞不要太过劳累,我会尽可能活的久一点。”

言朔轻揽着许晚辞,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用力,仿佛想要将她嵌入身体之中,眼中的暗色厚重的让人心惊。

许晚辞感受着身侧环绕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反倒是过分的冷静:

这一刻,她再次怀疑起了她与言朔的身份。

她一只手试探性的环住他的腰身,心中依旧没有分毫起伏,甚至带着一丝排斥。

不对,她和他的关系,并非深爱的道侣。

她的身体一点点的僵硬起来。

这时的她没有发现,言朔眼中的猩红纹路愈发强盛。

魔域之下,她所有的情绪都归为了一片安静。

言朔,是她的……

什么?

落枫树下,黑衣与红衣看似缠绵的交织在一起。

遥远的天际。

无欲无求的天道心中:

一滴墨色轻轻落入其中。

清澈通透的湖面之上,有黑色渐渐流转开来。

萧玉衍看向许晚辞的目光,比专注更多了几分固执:

不应该是这样。

站在她身边的人,不应该是他。

应该是……

他安静而困惑的站在原地,指尖有天道之力一闪而过。

神明尚未理解,却已经有了欲望与嫉妒的存在。

暗暝楼中。

几息之后,夜刑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楼门之外。

他不敢抬头,从现身的那一刻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地面,他单膝跪地,声音恭敬不失沉稳:

“陛下,魔界远东之海的三处魔渊发生动荡,如今已经汇聚到了一起。”

“请陛下裁决。”

第57章她终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阁楼之外, 夜刑恭敬的跪在那里。

他身上的魔气完全收敛,一直隐与魔气之中的双手安静的垂在地上,化作无数修士与魔修都闻风丧胆利刃的五指,冰冷的落在极品灵石铺成的地面之上, 一点点被灵气侵蚀。

他低着头, 灵石的地面上, 映出了他冷硬的脸, 侧脸之上的魔纹向下蜿蜒, 隐入了墨绿色的劲装之中。

再强大的魔将, 在魔尊面前, 也都如同蝼蚁一般。

想起暴动的魔渊,夜刑眼中多了几分慎重:

只是一个魔渊暴动就罢了,他一魔足以镇压, 如今三个魔渊融合, 威力已经超出了所有魔将的掌控。

所以, 他只能汇报给魔尊。

即使他会成为魔尊眼中打扰他的废物,也依旧没有办法。

他知道魔尊的性格,所以在来之暗暝楼之前, 就做好了重伤的准备。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股冰冷到足以让所有魔修汗毛耸立的杀意悄无声息的将他包围, 周围的魔气也开始疯狂动荡, 仿佛在诉说着楼中人的不耐。

以楼门为界, 楼中的气息却安静而平缓,就连枫叶都没有一丝颤动, 而楼门之外,风雨将至, 魔气纵横。

疯狂的魔气仿佛下一瞬就能要了夜刑的性命。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疑惑的声音轻轻响起:

“言朔,你……应该听到了吧?”

许晚辞借着夜刑的动静,后退一步,从言朔怀中退了出来。

她感受着身体上那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指尖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心中依旧疯狂叫嚣着让她相信他,让她靠近他。

甚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她爱他。

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若是她只是感觉对言朔稍有亲近,说不定她会更相信几分。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绪,突兀的已经超过了她对自己的理解。

哪怕她没有记忆,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对一个人近乎没有理智的想要靠近。

况且,心中的感觉或许会骗人,但是身体的本能呢?

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与言朔的关系,不仅不如言朔所言,甚至可能有些僵硬与……敌对。

只是……

想起方才听到的称呼,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陛下。

言朔,应该就是魔界的主人。

虽然早在之前与他交谈时,她就有所猜测,可是这个身份,依旧让她的心乱了一瞬。

魔界之主……不管他所求为何,以她如今的修为,她都无法抵抗。

想到这里,她掩住了心中所有的情绪,看向言朔的目光依旧同之前一般,虽然有些生疏,却带着仿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近。

幸好,哪怕她依旧对自己一无所知,却有着伪装的本能。

在危险中,她好像下意识就能伪装出最适合活下去的模样。

言朔感受着怀中渐渐冷却的温度,眸中有暗光涌动,楼外的魔气愈发疯狂,却在许晚辞好奇地向外看去时,再次恢复平静。

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只是一些琐事罢了,晚辞不必放在心上。”

许晚辞往后退了两步:

琐事……么?

有人会用琐事,打扰魔界之主么?

魔渊应该在宫殿之外,这或许是她离开这里,观察魔界的一个理由。

现在言朔对她的态度,还算优待,她也不知日后会如何,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尽量了解周围的情况。

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抬起头,目光疑惑:

“魔渊动荡……是小事么?”

说到这里,她仿佛是在自问自答,但声音刚好可以让身前人听到:

“身为魔界之主,看着魔界出事却不管不顾。”

“怎么看起来,有点没有责任心啊。”

言朔唇角的笑意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他目光幽暗地扫过许晚辞的侧脸,眼睛微眯:

看来许晚辞,对他的身份,好像并没有多少诧异。

是她早就有所察觉?

也是,他在她面前从未隐藏过。

他看着她低着头,时不时自认为隐蔽的用余光看他一眼的模样,眼中的温柔多了几分真实:

这才是她最本来的模样么?

他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想多陪晚辞一会儿,魔渊之事,不急于一时。”

许晚辞闻言蹭蹭的后退了两步,顺势将她与言朔的距离拉开的更远:

“真是好大一口锅啊。”

“你再多说两句,怕是我就要成为整个魔界的罪人了。”

言朔看着她后退的动作时,双眸多了一丝暗色,却又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缓缓消退。

他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并没有反驳,只是轻笑道:“是我的错。”

“是我想忙中偷闲,所以才会放置魔渊一事。”

“与晚辞无关。”

许晚辞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漫不经心,也听出了他并未动怒。

所以,他不排斥她有所僭越的话。

但前提是,她表现的对他有所亲近。

想到这里,她快走两步,来到了言朔身前,唇角扬起了一个略显欢快的笑意:

“不是要去魔渊么?”

“我们走吧。”

听着她口中的‘我们’二字,言朔拒绝的话停在唇边,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转过身,与她并肩道:

“魔渊暴动会很危险。”

许晚辞闻言一脸‘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表情:

“不是你说想要和我多待一会儿么?”

言朔闻言略显无奈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好,一起去。”

不过是三个魔渊罢了,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天际之中。

萧玉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万物都被他排除在了双眸之外,只剩下了两个身影。

一明一暗。

许晚辞与言朔……

明明只是平常中稍显亲近的动作,却偏偏让他指尖的天道之力,聚了又散。

他依旧不清楚心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可周身混沌之中的蓝色,却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魔界中的许晚辞已经走出了暗暝楼。

她看着一片暗红色的天空,眼中似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悲伤,她喃喃道:

“蓝色的天空,应该会更漂亮吧。”

一滴水落入心间,缓缓地稀释了先前的墨色。

只有死寂与虚无的混沌之中,仿若有清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蓝色渲染开来。

萧玉衍看着那双安静而悲伤的眼睛,心中涌起细微的疼痛。

轻到了极点,却偏偏让他第一次察觉到了心脏的存在。

魔界之中,许晚辞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察觉到了身侧人身边魔气的躁动。

即使只有一瞬,却足够让她警惕起来:

言朔,不喜欢她提起蓝色。

可蓝色……难道不只是一种颜色么?

一种她喜欢的颜色。

还是一种……

一种什么的颜色?

许晚辞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却在下一刻被她若无其事的压制,她看着前方暗红的仿佛没有边际的道路,转过头一脸好奇地转移话题道:

“魔渊离这里很远么?”

“我们需要走多久?”

言朔一只手握在她的手腕,动作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不容反抗的强硬,他声音低沉平缓:

“闭上眼睛,我们就要到了。”

许晚辞感受着手腕处的温度,察觉到了他声音中隐隐的不耐。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有些疑惑,但依旧没有反抗,只是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言朔看着她如今乖巧的模样,眼中的暗色渐渐消退,他魔气一动,下一瞬,两人就出现在了暴动的魔渊旁。

魔渊处,所有的魔修都已经尽数撤离,只剩下了半空中的魔渊,和魔渊数百米之外严阵以待的七位魔将。

三道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渊,在半空中纠缠交叠在了一起,周围的魔气被魔渊吞噬扭转,已经黑得浓稠。

魔渊交叠的地方,一个恐怖的虚影渐渐显现,等到虚影破渊而出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殆尽。

许晚辞感受着身前仿佛能将她湮灭的魔渊,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这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极致的危险,但是她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害怕,她几乎是下意识开始找寻起了虚影的弱点。

就仿佛,曾经的她,面对过比如今还要危险的场景,还从中,找出了一条生路。

她身边的言朔并没有在意魔渊,他定定地看着许晚辞专注却没有丝毫惧怕的双眼,漆黑如墨的眸中,带上了几分少有的笑意。

他用魔气替许晚辞隔绝了魔渊的气息,用手背碰了碰她的侧脸,声音温柔:

“不怕么?”

许晚辞听着言朔的话,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

怕有什么用?

需要拼命才能活下去的时候,怕这种情绪,需要最先摒弃。

许晚辞略一怔愣:

这是她……曾经的想法么?

只是一瞬间,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没有转头,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

“还好。”

透过魔渊,她忽然看到了远处看起来渺小却又不可忽视的城池。

那里的魔修,来得及全部撤离么?

看着虚影越发明显的模样,她心中忽然多了几分紧张:

若是虚影出现,那城池……

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了言朔在听到汇报时那漫不经心,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模样:

他不是魔界之主么?

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意魔渊暴动带来的后果?

许晚辞侧过头,看着身前人温柔地看向她的模样,心缓缓沉了下去:

这一瞬,她忽然真切的意识到,她不会喜欢言朔。

若是他不爱她或者觉得她不够有趣时,他会怎么做?

会被他毫不犹豫的摒弃,如同今日的城池,还是……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是失去记忆的她,都绝不敢动心,更何况拥有记忆的她?

就在这时,言朔仿佛察觉到了身边人心情的起伏,眉梢微挑:

“怎么了?”

许晚辞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皱眉看着深渊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干涩:

“那个影子,它出来了。”

深渊之中,三个龙首已经从深渊之中探出了头。

言朔并未回头,他只是轻笑着拂过许晚辞侧脸的长发:“每个深渊中,都会有一个魔物,它们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

“这次,是三个深渊中的魔物,选择了融合。”

三首魔龙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周围的深渊之气,已经厚重到落下了黑色的雨滴。

言朔把一片漆黑的羽石放入许晚辞的掌心,声音闲适:

“乖乖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

许晚辞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言朔消失在了原地。

手中的羽石抵御住了所有的魔气与深渊之气,也隔绝了她的存在。

她站在这里,仿佛被隐匿了身形一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在她还未曾反应过来时,一块枯骨,忽然落在了她身前不远处,枯骨中,隐约能见到一块儿黑色的,已经布满裂痕的魔晶。

许晚辞抬起头,看向半空。

狂暴气息的最中央,三首魔龙的其中一首已经被言朔毁掉,只剩两首的它,愈发暴动,身后的巨尾掀起的魔气将不远处城池的防护罩甩出了几条裂痕。

三首魔龙的对面,言朔闲适地站在那里,他伸出手,手中的魔气纵横,只是一击,便在魔龙身上破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处,隐隐能见到魔晶的影子。

下一击,魔晶应声而碎。

许晚辞指尖微动:

言朔,比她想象的,或许还要强大的多。

这样,她接下来在面对他时,必须更加谨慎。

半空中,已经被毁掉了两个魔晶的魔龙愈发疯狂,它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理智,疯狂的挣扎着,想要毁灭周围的一切。

言朔看着面前的魔龙,眼睛微眯:

原来是牺牲了另外两个魔晶,将最重要的魔晶藏起来了么?

他一抬手,手中的魔气朝着一个方向击去,击中魔龙,却只留下了一个暗沉的黑洞。

魔龙身上的魔气太过强盛,言朔虽然修为高出它许多,但要想从它庞大的身躯中找出隐匿的魔晶的存在,也并不容易。

他眼中多了几分冷意,一挥手,魔龙身上的魔气如同溪流一般,缓缓地涌入他的身体,被他吸收,同化:

既然魔晶不好找,那便不找了。

直接将它身上的魔气吸干殆尽,它自然就没有了活路。

魔龙仿佛是察觉到了危机,全身都在疯狂翻滚,周围的魔气一圈一圈地朝着外界涌去,不远处城池的防护罩,已经布满了裂痕,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力。

许晚辞看着这一幕,缓缓地攥紧了手中的羽石。

她不想看到城池被毁,更不喜欢……在原地等待。

不想只是被保护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其他人将她解救。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也足够强大,她的修为明明也足以伤害到魔龙,即使需要拼尽全力,即使只有一击。

她应该……

许晚辞识海中的神识,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对魔气变得极为敏感,能清楚地看到魔龙身上每一寸魔气的分部,如今魔龙身上的魔气,还剩大半,而言朔周身,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她余光只是扫视一眼,便心神震动。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等言朔吸完它身上的魔气,大抵还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虽然已经足够快,但还是不够。

许晚辞指尖微动:

若是她能动用魔龙身边的魔气……

她试探性地牵引了一下身边的魔气,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若是灵气,她肯定可以操控。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魔龙的身体,就在这一瞬,她忽然察觉到了魔龙身上一丝与其他魔气略有不同的地方。

那是龙尾九寸之处。

很微弱,但只有这一处。

许晚辞握紧手中的羽石,如果是龙尾,再加上手中的羽石,她有六成的把握。

九霄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就在魔龙的龙尾挣扎着扫向她所在的方向时,她仿佛早已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右手持剑,在黑暗的魔气中,犹如一道明光,朝着龙尾而去。

她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在魔将等人发现的那一刻,她已经人剑一体,从魔龙的龙尾中破了出来。

叮的一声。

是魔晶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响在了所有人耳边。

许晚辞站在不远处,面色带着灵气被抽空的苍白,半身衣裙被魔龙的鲜血染成了黑色,黑色与红色拼凑在一起,美丽却又震撼。

她手中的?? 九霄剑上,一滴黑色的魔龙之血从剑身滚落到了剑尖,又从剑尖坠落到了地上,落入了魔龙的最后一粒魔晶之上。

身后,魔龙的身体蓦然湮灭,化作魔气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不远处,城池如初。

许晚辞感受着自己丹田已经枯竭的灵气,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了,她最想要的,最喜欢的是什么。

是强大。

能掌控自己,救赎自己的强大。

第58章言朔,你手腕上的红痣,怎么不见了

混沌之中。

萧玉衍看着许晚辞破开龙尾后安然无恙的那一幕, 指尖那凝聚到极致的天道之力,缓缓消散在了虚无之中。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下界中那个红衣猎猎,一剑破九霄的身影, 定定地看着她平静似水但坚定如初的双眸。

即使已经面色苍白, 即使持剑的右手已经开始颤动, 她却从未想要后退分毫。

一种放任于灵魂之上的强大与坚韧。

萧玉衍眼中的情绪如同潮水汹涌, 却又在下一刻, 被万物与规则压制, 再次回到了最初的波澜不惊。

只是在眼底最深处, 许晚辞的身影,却再也没有消退。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微微垂眸, 周身清冷的冰雪之气, 有一瞬间的消融。

这一刻, 万物复苏。

他好像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他想看她……如今日一般。

从容,强大, 以及欢喜。

永远……得偿所愿。

这一次,在他的掌控之下,指尖的天道之力逐渐汇聚, 最后凝成一滴水滴, 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许晚辞的丹田中,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丹田中的天华参,在这一刻, 多了千年的灵气,缓慢但温和地滋润着她已经干涸的丹田。

魔界之中。

言朔在许晚辞周身灵气波动的那一瞬, 便察觉到了她挥剑的动作。

以许晚辞的修为,对抗魔龙,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他并未制止,甚至也没有限制魔龙的行动。

不乖的孩子,应该自己承受代价。

总归不管她受多重的伤,他都能为她治好。

只要不死就够了。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惊艳的一剑。

冷静至极的观察,一击制敌的剑法。

让他想起了最初见到许晚辞时,她即使丹田灵力耗尽,依旧以灵气为击,殊死一搏的场景。

即使失去了记忆,她和那时,依旧没有什么区别。

言朔的眼睛微眯,眼中猩红的纹路不受控制的涌现,心跳也开始变得无序:

一个强大的灵魂,一个让他战栗的灵魂。

真想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不让任何人觊觎。

这一刻,他眼中的人,再也不是什么萧玉衍的挚爱之人。

只是,许晚辞。

他身后,七位魔将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他们是魔将,是魔界中仅次于魔尊的存在。

所以,他们也格外了解这一次魔渊暴动中的魔物有多恐惧。

魔渊是对魔界的限制,魔渊中的魔物,虽然没有多少理智,却强大非常。

今日这是就连他们七位魔将联手,也只能限制片刻,只能伤及皮毛的三首魔龙。

方才,就连魔尊都未曾察觉到最后一枚魔晶的存在。

许晚辞不但发现,并且能一击致命。

这种胆识与强大,足以令他们叹服。

他们看许晚辞的目光,再也没有了之前碍于魔尊之威只是流于表面的尊敬,而是带上了真实的敬重。

魔族,从来都崇尚强者。

只有夜刑,察觉到了许晚辞最开始目光所停留的方向。

那里,魔启城的防护罩已经完全碎裂。

再有一击,其中来不及撤离的所有魔民,会重伤,甚至死亡。

是为了那些魔民么?

所以她才会明明身处绝对安全之地,却仍要以身涉险。

夜刑看着许晚辞立于风中,身形纤瘦却又坚韧无比的模样,眼中有复杂涌现。

就在七位魔将愣神看向许晚辞的这一瞬,言朔身上的魔气,裹挟着冰冷的杀意,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所有人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们赶忙底下头,再也不敢看许晚辞一眼。

言朔感受着身后消退的视线,躁动的情绪终于有所平缓,他压住眼中所有的暗色,不疾不徐地来到了许晚辞身边。

许晚辞感受着自己丹田处缓缓恢复的灵力,下意识内视丹田,发现了角落中不仔细注意根本察觉不到的灵植,灵植边是一枚丹药,安静而无害的静立在那里。

若不是灵植有了灵气波动,她可能不会如此快的察觉。

在魔界之中,根本没有灵气存在,丹田中有能恢复灵力的宝物,对她而言,非常有用。

想到这里,她若有所思地收起了手中的九霄剑,就是不知这个灵植,是否与言朔有关。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时,就已经藏好了心中所有的想法。

她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言朔,唇角微微上扬,却又被她强行压制,仿佛是在等对面人的夸奖。

言朔看着她俏皮却又对他全然信任的模样,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她璀璨夺目的双眸之上。

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

他微不可查的眯起了眼睛,心中的欲望在这一刻仿佛被填满一般,发出了餍足的轻叹:

真好。

没有萧玉衍。

这是只属于他的许晚辞。

言朔的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面色,牵起她的左手,一枚明凌玉轻轻地落入了她掌心:

“这一次,多亏了晚辞的帮助。”

“这是谢礼。”

明凌玉一入手,许晚辞便感觉到丹田中的灵气迅速恢复。

这是专门恢复灵气的宝物。

所以言朔大概率也不清楚她丹田中灵植的存在。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带着强忍的欢喜,她若无其事地握紧手中的明凌玉,摆了摆手道: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说到这里,她依旧一脸亲近,跃跃欲试道:

“言朔,还有其他暴动的魔渊么?”

“我觉得我能一个打俩!”

言朔听到她的声音,目光微不可查的一暗,他揉了揉她的发丝,声音无奈道:

“若是每天都有这么多暴动的魔渊,怕是半个魔界都要被毁了。”

“你今日动用了太多的灵气,还是回暗暝楼好好休养,以后再出来猎杀魔物也不迟。”

许晚辞听到他的话,气鼓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温柔的担忧后,她收起了眼中的不开心,后退两步,对着他转了一个圈。

她周身灵气翻涌,溢散的灵气在黑与红交织的裙摆上化作了点点星光,裙角飞舞,灵气四溢。

暗沉的魔气中,她是唯一的光源。

她停下身,周身灵气再次归附丹田,她对着身前人灵动的笑着:

“言朔,你看!”

“我的灵气已经恢复了!”

“再打一个魔渊,绝对不是问题!”

混沌之中,萧玉衍看着红衣翩跹,灵气遥遥的许晚辞,心跳倏地快了一瞬。

只是……

看着她对着身前人笑靥如花,灵动俏皮的模样,心跳再一次沉寂,只是这一次,心跳中,似乎有了几分他无法分辨的刺痛:

如果,她口中的名字……

看着她身前的言朔,他第一次察觉,原来万物中,还有如此碍眼的存在。

魔界中。

言朔看着许晚辞伴着星星点点的灵光,轻笑着望向他的场景,目光微怔。

一粒灵光缓缓飘到他的身边,却瞬间被他周身的魔气吞噬,再无一丝痕迹。

仿佛代表着他们二人的结局。

言朔的目光,蓦然暗了下来。

他喜欢她的强大,却也厌恶她失去控制的感觉。

他的声音温柔但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强硬:

“晚辞,我们该回家了。”

言语间,他眸中猩红的纹路缓缓流转,施加在许晚辞身上的魔域不断加重。

这时,没有人察觉,一丝天道之力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许晚辞心中忽然有了两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在疯狂地叫嚣着让自己答应言朔所有的要求,另一种,则是让她冷静下来。

在她可以冷静思考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也察觉到了言朔对她的……控制。

她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轻声应答道:

“好。”

混沌之中,神明的眸中的微光,渐渐暗淡。

许晚辞身上的天道之力,无声无息的暗了下去,却依旧能让她在魔域之中,维持冷静。

就在许晚辞回复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心中对言朔的狂热微微消退,仿佛是他放开了对她的控制。

她恍若未觉,往前走了几步,与言朔擦肩而过,七步之后,她停住动作,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声音却听出了几分妥协:

“不是说要回去吗?”

言朔听着她纵然生气却依旧对他依赖非常的声音,眼中的猩红一点点消退。

他走上前去,步伐似乎比之前快了一分。

他站在许晚辞身侧,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好,我们这就回去。”

天际之中,混沌稍暗。

暗暝楼中。

许晚辞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鲜艳的红裙。

落枫树的树叶一片片落在了她的裙摆之上,勾勒出了枫叶的花纹,她微微一动,片片枫叶从她身上轻轻飘落,看起来唯美动人。

言朔坐在一旁的墨椅之上,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带着惊人的专注。

自从回到暗暝楼后,她便躺在了躺椅之上,仿佛是在宣泄不满一般,一言不发,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他,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的安慰。

这种对于亲近之人才有的撒娇之态,他心中根本升不起一丝怒气,反倒满是纵容。

他略显无奈道:

“也不知道魔渊到底有哪里好,这么吸引晚辞?”

许晚辞手背搭在额头之上,轻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失忆以前被它欺负过,这才记得要找它算账。”

言朔唇边的笑意一僵。

他忽然想起许晚辞之前为了三叶莲,纵身跃入魔渊的场景。

只是因为三叶莲,便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眸中暗色汹涌,身边的气息,也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在这时,许晚辞的目光,自认为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被他抓住后,又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天。

言朔眼中的暗色蓦然消散,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

是啊,现在的许晚辞,心中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只是他。

她的喜怒,皆因他起。

言朔右手微握,仿佛是想要留住什么:

那她,是不是也会为了他送给她的礼物,不顾一切?

如同她曾经对待三叶莲那般。

言朔声音温柔,却似乎带着强忍的欲望:

“晚辞,魔渊危险又无趣,不如去我的魔库一观。”

“里面的所有灵宝,都任你挑选好不好?”

许晚辞听到他的话,想起自己丹田中那陌生的灵植,缓缓眨了眨眼睛:

“那我先要一本书。”

“一本记载着修仙界所有天材地宝的书籍。”

她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怎么样,不难实现吧?”

言朔起身来到了她的身前,一只手抚过她的发顶,轻声问道:

“晚辞怎么忽然想要这个?”

许晚辞向后一躲,躲开了他的动作,她一只手扫去身上的枫叶,轻哼了一声道:

“言朔你不要太小气。”

“我现在根本不认识各种灵宝,就算进到你的魔库,也不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

她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财迷,也一点都没有将言朔当成外人:

“所以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说到这里,她伸出手,一脸理直气壮道:

“你给不给?”

言朔看着这样灵动俏皮又仿佛全然信任他,依赖他的许晚辞,心跳一点点加快:

这就是真实的许晚辞吗?

脱离了那死寂一般的平静,脱离了那无惧死亡与伤痛的淡漠,原来真实的她,这样活泼、灵动以及强大。

更让人沉迷的,是她强大之外,依旧毫无保留的爱意。

即使他从不相信情爱,却也忍不住想要沉迷。

所幸,他已经得到了。

这所有人都会羡慕的情爱。

言朔伸出手,温柔地搭在了许晚辞的掌心:“当然给。”

就算是她想要修仙界的所有至宝,他也会为她寻来,更何况一本书。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握住她的手掌,感受着手中的温度,他轻笑着问道:

“晚辞还想要什么?”

“我一块儿寻来送你。”

许晚辞扫了一眼被禁锢的手掌,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下暗暝楼中的环境,皱眉道:

“这里的树怎么都是红色?”

“看起来太单调了。”

她抽出言朔手中的手掌,指了指不远处的红枫树,抬起头一脸期待道:

“我们把那里种上花好不好。”

不等他回答,她就声音憧憬的继续道:

“种上好多好多蓝色的花!”

言朔唇角的笑意,在她说出蓝色二字时,便瞬间消失。

他强忍住心中的不悦,声音带着一丝强硬的蛊惑:

“别的颜色不好么?”

许晚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我喜欢蓝色啊。”

言朔周身的魔气骤然外溢,却又被他强行压制。

他眼中猩红的纹路一息之间,便全部亮起,毫无保留的加重着许晚辞身上的魔域:

“晚辞怎么会喜欢蓝色呢?”

他一只手温柔地抚过身前人的侧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晚辞明明,最厌恶蓝色。”

许晚辞感受着心中翻涌着想要认同言朔的话的情绪,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一直能察觉到自己心中对蓝色的欢喜,也一直小心的用蓝色试探。

可是她没有想到,言朔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明明只是一种颜色,他为何偏偏这样重视。

就好像……蓝色与她从前的记忆,不可分割一般。

这时,她心中对蓝色的执着,有了一丝变淡的趋势。

即使心中依旧有冷静的那一部分,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制。

她必须想办法摆脱这种控制。

不然一步步的妥协,一步步的被控制,她只会成为言朔手中的傀儡。

一个任由他喜好装扮,没有一点自我的傀儡。

许晚辞想起自己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和一些细碎的画面,缓缓垂下了双眼。

如果言朔对蓝色的厌恶,是因为那个身影……

如今她在他的掌控之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要想保留住最真实的她,只能用这种方法。

只能让言朔以为,他对她的控制,有效,却混乱了她的认知。

让他无法如愿以偿,让他不得不停止。

她如他所愿一般,眼睛一点一点的闭了起来。

就在她眼睛快要完全闭上时,她扫过他的手侧,仿佛发现了什么,又睁开了双眼。

她缓缓捧起他触碰她脸颊的左手,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言朔,你手腕上的红痣,怎么不见了?”

魔域顿止。

暗暝楼外的魔气,蓦然扫荡向整个魔界。

第59章他怎么可能放手

混沌之中。

萧玉衍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腕之处, 一粒红痣落于手腕内侧,红得灼眼。

在这之前,这具身体于他只是一个载体,存在与否都无需在意, 可是这一瞬, 他终于意识到了他自己的存在, 也意识到了这具身体, 对他而言的特殊。

许晚辞口中的人……是他。

独立于万物之外, 只是他。

他心中陌生的情绪, 一点点加深。

一粒种子悄无声息的种下, 终有一日,会发芽生长,直至花开。

暗暝楼中。

听着许晚辞困顿疑惑的声音, 言朔身边的魔域戛然而止, 可是眼中的猩红却分毫未退, 反而一步步加深,红得足以让整个魔界的魔修都胆战心惊,战栗匍匐。

他身边的魔气, 在许晚辞失忆醒来后,第一次没有在她面前遮掩,失控的扫荡了整个暗暝楼, 周围的一切, 都瞬间化为飞灰, 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言朔的面色冷到了极点,显露在外的身体之上, 有魔纹隐现:

许晚辞居然将他认作萧玉衍。

她怎么敢?

胸中汹涌的怒气席卷而来,压制了所有的情绪, 包括那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酸涩与……嫉妒。

即使是在他精心改造的魔域之中,她仍然忘不了萧玉衍。

言朔被许晚辞握住的左手并未抽回,可是右手,却无情的搭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杀了她。

她不过只是他用来消遣的物件,杀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要她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搅弄他的情绪。

不过是一个修士。

没错,不过是一个修士。

没有人发现,丝丝缕缕的天道之力温柔的护在了许晚辞身上,也没有人发现,天际中的神明,看向言朔的目光中,竟然有了一丝杀意。

言朔的右手缓缓用力,却在看到许晚辞目光的那一瞬,定在了原地。

她的眸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猩红的双眼,清晰的映出了他眼中的冰冷与杀意,这足以让所有人颤抖的杀意,却没有让她产生一点恐惧与害怕,她的心跳都未曾快上一分。

她安静地认真地看着他,澄澈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言朔倏地意识到:

许晚辞信任他,信任到她根本不觉得他会伤害她。

即使他在她眼中的模样,已经几近失控。

她也根本不会反抗,即使她拥有着一剑斩魔龙的强大。

她只会担忧他,担忧他的现状,担忧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对他,从来都是恐惧、厌恶,有无数人日夜祈祷他的死亡,从未有人如她一般……

这一刻,言朔的右手依旧握在许晚辞的脖颈之上,却再也没有了冰冷的杀意。

这样关切的担心,这样全然的信任,这样毫无遮掩的亲近……

没有人能抗拒,更没有人能拒绝。

即使,是因为萧玉衍。

许晚辞没有在意其他,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捧着他左手的动作愈发的小心翼翼。

她抬起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又被她用力眨去,她轻轻地握紧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捧到唇边,小心翼翼地吹了两下:

“是不是很疼?”

她以为,是他的左手受过重伤,所以才没有了那一粒红痣,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失控。

感受着手腕内侧温柔的清风,言朔身边的魔气,在她的目光之下,溃不成军地退去:

这让他,怎么放手?

萧玉衍不过陪了她几年,而他会陪她百年,千年。

总有一天,他能洗去她身上,一切有关萧玉衍的痕迹;总有一天,她的生命中,只会有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落在许晚辞脖颈上的手缓缓上移,来到了她的侧脸。

他强忍着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认下了她的话:

“过去太久,已经不疼了。”

看到许晚辞愈发担忧疼惜的目光,他放轻了声音哄道:

“你看,都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了,不是么?”

许晚辞抬头看向他:“可是……”

言朔反手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过她的长发,轻声道:

“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许晚辞听出了他声音中潜藏的疲惫,虽然目光依旧停留在他受过伤的左手之上,却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也好好休息。”

等到言朔离开后,许晚辞看着被魔气扫荡一空的暗暝楼,似乎是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对杀意很是敏感,所以愈发清楚,方才那一刻,言朔是真的想杀了她,若不是她反应及时,或许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即使她已经足够警惕,却依旧被他表现出来的温柔与偏爱消磨了些许的戒备。

是她托大了。

可她也确实,别无办法。

许晚辞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暗暝楼中,步伐从容而坚定:

她不可能按照言朔的想法,成为他期望的样子,她永远都只是她自己。

若是他再失控,还能如今日一般活下来么?

许晚辞坐在床边,一只手覆上了她放置在床头的三叶莲,一股热流温暖地滋润着她的识海。

她的脑中似乎闪过一些片段,她看不清,却知道那是她的过去。

果然,能被曾经的她留在身边的三叶莲,并非普通法器。

只是……

想起言朔对三叶莲表现出来的厌恶,她放下了把它放在身边的想法。

如今她护住自己都实属勉强,更不用说三叶莲了。

她必须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翌日。

暗暝楼中所有的景物都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红叶潇潇的众多落枫树中,多了几株玉梨树,浅蓝色的玉梨花静立枝头,看起来清新雅致,赏心悦目。

许晚辞坐在玉梨树下,用灵气一下一下的触碰着树枝上的玉梨花。

玉梨花格外□□,任由她灵气袭扰,依旧岿然不动,花瓣自始至终都未曾落下一片。

这时,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了楼外。

许晚辞惊喜的抬眸,看到门口的身影后,眼中惊喜褪去,她抿着唇道:

“言朔呢?”

夜刑听到她口中对魔尊的称呼,心中一颤,面色却愈发恭敬:

“陛下公事繁忙,正在处理魔界要务。”

许晚辞收回了视线,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夜刑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恭敬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他用魔气将手中的书送到了她身前:

“这是您要的记载修仙界所有天材地宝的书籍。”

许晚辞接过了这本书,随意打开了一页,看到一个灵植的虚影蓦然在书上浮现,下方是这个灵植的详细介绍。

她目光微动,抬头却依旧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粒蓝色的魔珠不情不愿地来到了许晚辞的身前。

她好奇地戳了戳这粒魔珠,眼中终于多了几分兴味:

“这是什么?”

夜刑想起曾经魔珠嚣张跋扈,仗着魔尊威势作威作福的模样,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是魔尊的九转玉魔珠,送与您闲暇时赏玩。”

原本通红似血,魔气嚣张的九转玉魔珠,此刻变成了近乎黑色的墨蓝,其中时不时有抑制不住的红光闪过,看起来扭曲而诡异。

不知言朔对它做了什么,在许晚辞面前,它根本不敢造次,安静的仿佛哑巴了一般,连珠内的魔气都看起来乖顺无比:

不就是最恶心人最丑的蓝色么?对于它魔珠大人还不是手拿把掐。

许晚辞轻轻地敲了一下魔珠的珠身,听到沉闷的声响后,一脸嫌弃地放下了手,看着还未离开的夜刑,她疑惑道:

“还有其他事情么?”

夜刑赶紧行了一礼,恭敬退下。

只是在要离开暗暝楼时,他没有忍住,转身低着头,声音迟疑:

“那日……”

“您为何要以身涉险,救城中的魔民?”

明明她身为修士,与魔修势不两立;

明明她身份高贵,根本无需在意那些魔民的生死。

玉梨树下,一朵玉梨花终于被许晚辞的灵气扫了下来,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拿着玉梨花,声音稀疏平常,听起来根本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能救,便救了。”

“为什么非需要原因?”

夜刑怔愣着抬起头,就看到了许晚辞坐在墨椅之上,手持玉梨花的场景。

她轻笑着看向浅蓝的玉梨花,目光温柔。

这一刻,他恍惚觉得,比起红色,蓝色更加适合她。

等到夜刑离开后,许晚辞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身前的魔珠:

为什么救那个城池?

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也只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她只是想救自己,不让自己被这个无视生死的魔界同化。

她百无聊赖地戳了魔珠几十下,动作懒散。

每触碰一下,魔珠里的魔气就会变浓一分,气鼓鼓的它看起来下一瞬就会炸掉,却又不敢造次,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到了一棵玉枫树后。

看着藏起来的九转玉魔珠,许晚辞一脸无趣的翻起了手中的书,漫不经心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就连一直偷偷观察她的魔珠都没有发现,她的目光,在天华参与天灵丹那两页,多停顿了一息。

良久之后,仿佛是看累了,许晚辞一只手撑着下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心中一片清明:

天华参虽然能帮她晋升化神,可是在魔界,修士根本没有办法渡劫成功。

而天灵丹虽然能转移神魂,让她在另一处复活,可是却也有限制,以言朔的修为,在她对自己动手的那一刻,就会被他发现不对。

天华参与天灵丹,若是只有一个,便没有任何用处。

可若是二者兼有……

原来曾经的她,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条生路。

一条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却能逃离魔界的路。

第60章就仿佛有人为她挡住了言朔所有的控制

暗暝楼中。

许晚辞坐在玉梨树下, 静静地看着枝头一簇一簇盛放的浅蓝色玉梨花,目光宁静悠远,看起来仿佛在怀念着什么。

她知道不远处的九转玉魔珠正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这段时间中, 她未曾表现出什么不对, 除了自己对蓝色的那一丝偏执。

想到这里, 她微微垂眸, 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自从那日之后, 她在言朔试图控制她时, 用了几次最初的方法, 模糊言朔与她记忆中那人的身份。

也确实如她所想,言朔在听到她怀念一般的言语时,会减轻对她的控制, 对她的杀意, 也越来越少。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隐隐察觉到了他平静之下暗潮涌动的疯狂。

就在她垂眸沉思之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 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只是一瞬间,她便反应过来一般, 轻哼一声侧过了脸:

“大忙人终于有时间了?”

言朔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围蓝色的一切, 包括那颗墨蓝色的九转玉魔珠, 只是他眼中所有的冷意,在看到许晚辞的那一眼, 无声消退。

她的声音灵动俏皮,目光更是在发现他到来的那一瞬, 装作移开,却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

仿佛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吸引她的注意。

他空洞的内心似乎被填满了一般,烦躁稍退。

言朔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因为他的靠近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面色柔和了下来:

“晚辞是想我了么?”

许晚辞听到他的声音后,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抬眸看向他,铿锵有力道:

“没有。”

即使知道她在说反话,言朔的双眼依旧带上了一丝不悦,声音温柔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晚辞,是不是想我了?”

他微微俯身,仿佛非要得知想要的答案一般,施加在身前人身上的魔域再一次流转开来。

许晚辞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心中的异常,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又开始了么?

这一次,只是因为一个他不满意的回答,即使她的脸上的表情与回答完全相反。

他对她的控制欲,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的表情都带着被控制后的懵懂,她乖巧道:

“我当然想你。”

听到她的回答,言朔终于停止了魔域,眼中的猩红尽数褪去,他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真乖。”

许晚辞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眼中重新恢复了灵动,她站起身快步来到了墨玉桌旁边,一脸求夸奖地捧起了桌上的酒壶:

“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你最喜欢的清泉酒,就等你来喝了。”

她为言朔倒了一杯酒,声音欢快:“快尝一尝,我倒的酒,是不是更好喝?”

她根本不知道脑海中闪过的那个身影到底喜欢什么,她隐约只记得蓝衣,红痣、还有一片很美的蓝色花田……

但只是这些不够。

不够让言朔意识到那人对她的影响。

所以,她试探到言朔对她记忆中的那人不甚了解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创造。

清泉酒,亦是如此。

虚无之中,萧玉衍默默地记下了自己的喜好。

原来他喜欢……清泉酒。

明明过去的一切对他而言犹如虚妄,这时,他却开始找寻起了那些过去,那些许晚辞口中他们的过去。

他至今仍不清楚心中那些陌生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可是身体却已经先于意识动了起来。

这一刻,天道身上终于有了‘人’的烟火之气,即使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言朔看着许晚辞捧着酒杯笑盈盈看向他的模样,指尖带上了一抹渗人的魔气:

现在她,已经混淆他的身份至此了么?

一个魔修,怎么可能会喜欢对自己身体有损的灵酒?

可他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暴怒,也没有同以往一般用借口拒绝,然后起身离开。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前,漆黑的双眸中暗潮汹涌,却又被他强行压制。

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灵酒入喉,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却并未用魔气吞噬,而是任由疼痛席卷周身。

这才压住了他胸中涌起的所有情绪。

他微微扬唇,声音带着一股血腥之气:“晚辞送得清泉酒,自然是最好的。”

“我很喜欢。”

许晚辞压住心中的诧异,她开心的弯起了眼睛,声音欢快: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言朔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的疯狂逐渐加深。

她只能属于他,哪怕把他当成另一个人。

总归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

等到言朔离开后,许晚辞垂下头,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言朔比她想象的更加疯狂。

先前他还只是控制她的行动,控制她与其他人的交流,如今更是已经不管不顾,想让她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都符合他的要求。

继续这样下去,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她连自己真正的喜好都记不清了。

想到自己丹田中的两个灵宝,许晚辞缓缓地闭上双眼:

天华参能够助她突破元婴,同时晋升为修仙界罕见的双化神,同时,也需要渡过双倍雷劫。

魔界中没有灵气,莫说是双倍雷劫,哪怕只是一道天雷,她都难以抵抗。

所以,选择在魔界渡劫,与求死无异。

可在魔界之主面前,也只有天雷能挡住他的探?? 查,让她拥有离开的机会。

想了想自己丹田的天灵丹,许晚辞睁开双眼,淡淡地扫过一旁尽职尽责监视她的九转玉魔珠,目光带上了一丝坚定:

她没有别的选择。

只不过是舍弃这一身的修为,重新修炼罢了。

她能结婴一次,就能结婴两次。

她绝不允许她丢掉自己,成为一个任人玩弄的傀儡。

许晚辞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楼内走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她必须为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

魔界不只是没有灵气,修士渡劫所需要的天道之力,也远远不够。

她也不知晓天道之力不足会有什么后果,可万一引不来雷劫,她就无法骗过言朔,从他眼前假死。

她的作为,还会让他暴怒。

失败的那一刻,她要么会死在言朔手中,要么会被他炼制成一个喜怒皆由他制定的傀儡。

她不能下这种必输的赌注。

这段时间,她必须想办法得到蕴含天道之力的灵宝。

*

言朔看着这段时间中愈发沉默,时不时对着玉梨花失神的许晚辞,脚步停留了一瞬。

他压下心中所有的想法,快步走到了她身前,声音轻柔:

“晚辞,在想什么?”

许晚辞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曾经每一次的欢喜与期待,而是如水般轻柔的平静。

她对着他轻轻地笑了笑,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倦怠。

言朔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这样的许晚辞,像极了她还没有失忆时的模样,像极了还记得萧玉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模样。

她不应该这样。

她应该对他笑得欢喜,她的眼中心中,应该只有他一人。

言朔心中无数情绪不断翻涌:愤怒、疯狂、嫉妒以及……惶恐。

得到过许晚辞全心的信任与深爱,他根本接受不了哪怕一丝失去的可能。

他攥紧双手,仿佛是想握住什么,可他手中,从一开始就空无一物。

许晚辞仿佛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她抬起头,一脸期待的问他:

“言朔,你是不是忘了?”

“不是你说要带我去你的魔库里挑灵宝的么?”

言朔终于回过了神,看着抬头笑盈盈看向他,等待他回答的许晚辞,他终于松开双手,可心中依旧空落无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隐忍的疯狂:

“晚辞,做我的魔后好不好?”

“什么?”许晚辞一时间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说出口后,言朔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他本只是把许晚辞当成无聊时的消遣,从未想过让她成为他真正的魔后,与他生死与共,共享魔界的魔后。

可是当这个念头出现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反倒……有所期待。

经过天地之契,他们的关系,就会得到天道承认。

她就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魔后,就只能永远的留在他身边,哪怕她找回了记忆。

就算她心中只有萧玉衍又如何,她依旧只能看向他,然后,一点点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心中只有他一人的样子。

想到这里,言朔俯下身,右手温柔地拖着许晚辞的侧脸,声音温柔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晚辞,做我的魔后好不好?”

“经过天地之契,被天道承认的魔后。”

感受到身前人的怔愣,他周身的魔域毫无保留地在她身上施展,双眸红得没有了一丝黑色。

他不接受她口中除了‘好’之外的任何答案。

许晚辞清楚的知道言朔在控制她,甚至控制的力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强。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却一片清明,根本没有受到一点限制。

就仿佛有人为她挡去了所有的控制,让她能做出自己真正想要的回答。

这一次,她清晰的看到了言朔控制她时红得渗人的双眸。

她也知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绝不能让言朔发现她能摆脱他的控制。

更何况,她需要天地之契中的天道之力。

那会比所有的灵宝,都更有效果。

她如言朔所愿,轻声道:

“好。”

只是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分毫欢喜。

听到她回答的那一瞬,即使言朔知道在魔域的掌控之下,她根本不可能拒绝,眼中依旧带上了真切的笑意。

而天际之中的萧玉衍,安静的收回了手中的天道之力:

这是她的选择。

他微微垂眸,看向左手手腕处的那粒红痣,灼眼得让他的胸口,有一瞬间的刺痛。

他淡漠的收回了视线,再次成为了那个无欲无求的天道。

只是虚无之中的蓝色,越来越多。

*

一日之后,魔尊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魔界。

对魔界密切关注的修仙界,也同时得知了消息。

这段时间来,以太清宗和江家为首的所有宗门世家在确定许晚辞安全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开辟了一条去往魔界,不会引起魔界注意的道路。

然后耗尽了一座灵脉和无数灵宝,砸出来了四个渡劫修士去魔界全力对敌半个时辰所需要的灵气。

佛子提前出关,为四人凝聚出了能伪装魔气的灵宝,同时以神魂庇护,为他们指引道路。

江秋宁长发利落的束起,一身劲装,面色再无曾经的温柔,而是带着大权在握的冷漠与强势。

自从许晚辞被魔界掳走后,她已经不眠不休数日,却依旧身如轻质,挺拔坚韧。

她余光看向不远处一身黑衣,正在适应身上魔气的江泽:

“三日后,魔尊大婚,魔界必定混乱不堪。”

“这是最好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再也没有强忍自己的担忧,她转身对着江泽行了一礼:

“晚辞就拜托小叔了。”

趁着魔尊大婚,防守疏漏时,四位渡劫修士会进入魔界,找到许晚辞关押的所在,然后以五张灵符回归。

只要来到修仙界,哪怕是魔尊,也不足为惧。

只是此行,必定危险重重。

如今已是渡劫修为的江泽面无表情地适应着身上的魔气,他声音淡漠却又带着近乎决绝的坚定:

“我一定会将她带回修仙界。”

不远处,无极宗宗主看着刚从堕魔之地带回屠灵果的季妄,嘴张了又合,最终叹息道:

“季长老,我知道许晚辞身上系着你的因果。”

“只是,魔界之行,还望你以自身性命为重。”

“这仙品回清符,只要使用,就能回到修仙界,万不可以命相搏啊!”

季妄并未开口,只是安静地擦着手中的极云刀,颈侧红痣全无遮挡,在阳光下却只是黯淡的浅红,就如同他的心情。

太清宗中要前往魔界的大长老与三长老面色平淡。

三长老顾云绮更是调侃一般的开口:

“也不知道让魔尊动心的魔修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不论如何,我们都要谢谢她,若不是她,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

趁着魔界大乱,他们平安救回许晚辞的几率,又大了两成。

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终于显露了自己的担忧:

“也不知她在魔界如何了?”

大长老拍了拍她的肩膀:

“命牌并无反应,无生命之忧便好。”

“是啊。”顾云绮收回视线,她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沉淀了些许,眼中再也没有曾经为了机缘痴迷疯狂的模样,“等她回来,给她好好补补。”